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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望断——by寻常巷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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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立刻验证了兄长的信心。

当胤禵灰头土脸重新出现在兄弟面前的时候,胤祥也露出惨兮兮的表情,却难说不夹杂这一丝半丝的幸灾乐祸,胤禛则很是赞扬了一番西桡儿的手段,脸上手上竟是半点伤没有,估计全跌在屁股上了。

“认输了?”

“……”小孩子上唇磕着下唇露出一个尖尖的小角,身上发灰,脸上发灰,耷拉着眼睛点头。

“行了,别这样,”胤禛伸手揉了揉他脑袋,又猫哭耗子试图安慰,“再过十年,不,二十年,让你亲自挂帅出征。”

“当真?”认真考虑了一下,撇撇嘴,黑豆样的小眼睛再次发亮。

“当真。”——

出征在即,皇太子亲自宴请诸弟。

太子明府,长身玉立,竟亲自执壶,团团斟了一杯酒,众人辞谢不得,只得惶恐躬身接了,敛袖举杯,“诸位兄弟不日西征,以皇子之尊行守土之责,堪为天下表征,愚兄借此薄酒,以介长胜。”

一饮而尽,再端一杯,眼光扫过胤褆胤禛,“慨当以慷,再敬兄弟,戮力同心,众志成城。”

诸皇子举杯同饮。

两只手指捻起最后一杯,笑如春风,“三敬兄弟,尔战于外,孤守丹陛,为尔等后援,一应内事,不必挂心,只待凯旋!”

60、鹦鹉(空!)

十四闹腾、鹦鹉咳嗽、二哥送行。 只是为了平衡上一章!!

61、进谏

响镝摧舞,刀戟征血,乌木弓枪青铜剑。注目远望,漫天杀气,一川铁马兵戈,片片征云,五色蟠红缨闪。皇帝亲征,太子执卮相送,愿君父早日凯旋,康熙帝托起琉璃盏一饮而尽,明黄旌旗引着天下兵马,俱是精钢铁甲,声势浩大出了京城。

这次西征,不比上次,实是策划周密了要一举破敌的,设计好了派人假意联络噶尔丹,诱敌深入,带着兵马在大清的地界儿迎敌总是方便些,况且那贼寇的老巢更是被他侄儿策妄阿拉布坦抄了底,进退不得,只得硬着头皮对上清军了,正落入康熙埋下的套里,这回形势大好,连营的军马火炮拉上了场子,又有各色人等混杂其中,不获大胜无论如何都交代不过去了。因此由上到下都股足了劲儿,拼着老命要换个前程的,连顾八代这样早转了文职的官员都请命随军出征了,哪能不好好厮杀一场。

可长途奔波,几日之后,满面风尘便替了荣耀。

上到康熙,下到军士,更不必提那些个养尊处优的皇阿哥。

这回年长皇子带的齐全,皇三子胤祉掌镶红旗,皇四子胤禛掌正红旗,皇五子胤祺掌正黄旗,皇七子胤佑掌镶黄旗。

几个皇子随军出征,说是分领八旗,实际上内外大多知道不过是坐纛的主子,混个军功罢了。军中本有经验老道的大将坐镇,除了老大老四是当真带兵理事外,剩下几个在军中也是里外三层的护着,上头有皇父早就安排好的程式,下头有具体掌管的将军,若真想偷懒,也大事可以混日子过去的。

胤禩在康熙跟前服侍,没什么实事,但也轻易开脱不了,老五老七还算好,出征前一个月已经混在军营里熟络兵将事务,眼下也忙忙碌碌,只老三骑射虽也不错,可文人做久了,难免染上写慵懒怕事的毛病,军中事务多繁琐细致,又没多大意味,再说他身娇肉贵的养着经不得颠簸,几日行军下来,便窝在自己车里不怎么出来了,一应事情都是底下都统报给他知道便是。

他这做派胤禛很有些看不过眼,可也没法说,既没耽误事情,也只得眼不见心不烦。

“四爷,太子殿下的手札。”

胤禛刚处理完庶务,发作了几个惫懒的军官,正跟顾八代先生坐着一遍遍推演行军路线,就见傅鼐拿了一封信笺过来,放下手中地图,有些纳闷的挑挑眉。

“是中军大营转过来的。”傅鼐从哈哈珠子起就跟着四爷,主子一动作就心领神会。

“哦?”眉毛从中心起扬了扬,又渐渐滑向末梢,看了眼顾八代,接过信拆看,心里嘀咕一声,“他可难得这般光明正大的……”

顾八代倒是端坐喝茶,一副正儿八经模样。

“四阿哥,太子殿下……?”

胤禛放下信,一时没有言语,只是靠在椅背上轻轻转着手上的扳指,表情有些莫测。

“没什么大事,只说看了皇父送给他的行军境况,叮嘱我西路艰难云云,别的倒是什么也没说。”

傅鼐立在门口守着,里面说话便不大顾忌了,顾八代打小儿教这个学生,关系亲密的很,话也宽了几分,“按太子殿下性子,此时不趁机行乐便算好的,居然认真研究行军,还来信告知……更是直接从皇上那转过来,这……”

“我这位好二哥呀,时而靠谱时而不靠谱的,不管他了,”胤禛心里隐隐觉得不大对劲,但并没有表现出来,重新拿起地图颔首,“不过这回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西路确实有些为难啊。”

“咚!咚!咚!!!”

“四爷,中军大帐击鼓聚将!”

明黄大纛下,王子皇孙、文臣武将,分列两班,一水儿的金盔犀甲,迎着帝王壮志。

“分兵在即,此次聚将,便是最后敲定各路兵马。”康熙爷声如洪钟,在帐子里嗡然回响,“都议一议吧。”

“启禀皇父,末将请为先锋!”

瓮声第一个炸响,康熙凝神,正是长子胤褆。

胤褆自来了西边就一路跃跃欲试,觉得浑身血在煎滚,眼见几个弟弟都各自领着执事,可他这白担着副将名声的老大哥竟也被拘在中军营房里,就快要憋不住了!这次见有机会,赶忙应声,还特意避开“子臣”,用的是“末将”,提醒他老爷子以将官身份待他。

“先锋?先锋必是不行的……”康熙见儿子勇武,也很高兴,但仍是淡淡回绝了他,但看看案下,又朝索额图指了指,“你在前君倒是事忙,让大阿哥跟你一同领着,也学着点。”

“臣遵旨。”

“汗阿玛……”

这话一出,索额图和胤褆俱是一惊,两个全天下都知道有仇无恩的人被生生栓在一起,也不只是用谁监视谁,或许,又是互相监视……

“子臣……”

“怎么地?!办差事还由得你挑三拣四不成?!”

“是,子臣遵旨。”

胤褆悻悻退了回去,诸位将军又围着沙盘说了一阵儿,康熙细细听了,总没见着胤禛吭声,有些纳闷,这小子从不是个怕事闷得住的性子呀。

而且看他之前上疏,思虑周详,尤其对粮草后勤、用兵派将的认识远非同辈所能企及,怎么今个儿……

瞥眼看他,正皱眉盯着沙盘一点思量,不知能思量出什么来。

“胤禛,你也说说!”!!

胤禛适才凝神沉思,思路却越跑越远,他自然知道,今次一战必然得胜,但也只是打胜,却没有斩草除根,中西两路未能成功合围,噶尔丹虽死,准噶尔未灭,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可眼下作为他们助力的策妄阿拉布坦将来却休养生息,带着准噶尔部重新崛起,跟大清争夺西藏,不知损了多少兵将,才将他收拾了,真是贻害无穷。

可是……有些犹豫,以他之前的经验,似乎每次有什么事情改变,都会带来一遭大麻烦,这次是真正的大事,若再进言又会如何,更不得而知,到有些怕弄巧成拙……

“启禀皇父,儿臣有些思量……”听到问话,胤禛已经条件反射的站了出来,国事上藏着掖着从来不是他的习惯,无论结果如何,哎,看来这毛病改不了了,“儿臣以为,从现有资料来看,西线路途艰难,且常阴雨,深入塞外截击噶尔丹,恐怕十分不易,应加强人手与供给。”

“还有两路大军在此,又不是只凭着西线打仗,倒未必由费扬古去截击敌部……”

“儿臣附议四哥!”听康熙略带不以为然的应对,胤禛正要再争,便听见背后一声微涩的少年声音,回头一看,胤祺竟是难得的一本正经,站得笔直,目光灼灼,“兵分三路是为了合围,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西路难行,若是倒时西路未至,难不成要中路大军等着吗?岂不是坐失良机!”

康熙皱了皱眉,两臂按在案上,食指在桌脚轻轻敲打。

五阿哥最近在一群蒙古汉子里混得如鱼得水,有些地方细节恐怕比胤禛知道的还清楚,兄长这么一说,再看看他一直在地图上虚划着的那一片,胤祺悚然而惊,若是西边当真打开一个缺口,让噶尔丹部逃向策妄阿拉布坦,那就麻烦大了!

“况且西线阻隔准噶尔所分两部,若西线有阙,让两部相勾连,恐怕日后不能全功。”

胤禛惊奇的回头再看了一眼弟弟,胤祺正色对着皇父,一脸凛然,他一直把他当个孩子看,却突然发现当年拽着他袖子不放嘴里嘀哩咕噜的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成长到能够想到这些他从未想到会有人想到的事。

康熙不做声,也没有人敢说话,只有半闭着眼,指尖轻点之音一下一下,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胤禛紧紧的绷着身体,与他而言,准噶尔一部之患远甚于噶尔丹一人,皇父再一次睁眼时的决定或许将改变大清未来七十年边患,又或许,能改变很多事。

胤祺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响在耳边,与他的沉默相应和,与胤禛不同,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参与大事意见,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挺身而出撑兄长一把而已,此刻看从来乾纲独断的老爷子认真考虑自己的话,又是新鲜又是激动,早已紧张的不能自已了。

“胤禛,你手上现有几部?”

康熙声音落地,满帐的文臣武将才觉得呼吸重新通畅起来,胤禛赶忙上前一步,躬身禀告:“回皇父,除正红旗外,八旗汉军火器营列为四营,儿掌其二。”

“唔……”上位者突然睁眼,直射胤禛,往日和煦目光此刻却锐利如刀,仿佛能割得人遍体鳞伤,“敢否征西?”

胤禛一身暗甲站着,愈发显得英武硬朗,单膝落地,“儿臣义不容辞。”

“好——”康熙点头,带着股狠厉味道,“后日拔营,正红旗正黄旗合作一营,由你统领,七日后分兵,你带八旗护军及骁骑十六营之四前往费扬古处报到。”转过头朝下面叮嘱了一句,“另外将京里送来的冲天炮三门,神威炮十门,景山制造子母炮二十四门,江南炮五十五门,发往大同,以备西路军用。新造炮四十八门内,派每旗炮手一名,解增大将军费扬古军中。”

胤禛立时答应了,又见父亲转过脸来肃容叮嘱,“费扬古久经沙场,跟他比起来,尔等不过雏鹰。你们坐镇西路,若让朕听见畏难畏事、政出多门的风声,便不要怪朕法不徇私!”

62、冲撞

“哎呦!何人如此放肆!”

这边刚散了场子,各自带着人打马就要走,回自己营房安排事务去,便听见一个少年怒气冲冲的声音,一个个回头去看,影影绰绰两个人形,细看倒是能辨别出装束来,像是全身披挂还略显单薄的七阿哥被个骑马的莽汉子冲撞了,正置气,可他身边那比主子高出一大截儿的将官不知说了什么,七阿哥一下子涨红了脸,干瞪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都是瞥了一眼立刻做了鸟兽散,毕竟皇子的事儿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招惹的,更没有必要为了个七阿哥掺和进什么事了。

“七弟,怎么了?”

他们不该管自然有该管的人,听见声儿同走的几位皇子便都拢了过来。

“三哥,五哥,”胤佑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冒着火,看见几个兄长声音却高了一些,像是有了些许依仗,“这狗奴才从我面前打马就过,若不是我闪的快些,只怕就被他踩成肉泥了!”

“什么?!”

“末将已经道过谦了,再说七阿哥也并没有真的伤到!”

胤祺听得一惊,他们这些天家的阿哥,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落地便是镶金裹玉,普天之下,谁见着不恭恭敬敬的,竟能让人冲撞了!先打量打量弟弟,虽有些狼狈但看着也没受伤,便放下心来,正要细究倒有人先满不在乎的为自己辩白起来。

“这叫什么话,没有伤到?!”这话连素来打马虎眼的老三都带了气,“若阿哥真的蹭破点皮,你一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奴才穆森给三爷、五爷请安,”那老罴一样身材的军士干瞪着眼,正待回嘴,七阿哥后头便转出个人来,铠甲明晃晃的闪人,有些眼熟,约莫是镶黄旗的,“几位爷息怒,奴才看也不过是个意外,何必如此伤了和气。”

“你又是谁?这里何尝有你说话的份儿?”胤祉刚呵斥了人,他便来劝解,倒让三阿哥觉得他顶着自己来的似的,好不痛快,立时皱着眉呵斥,胤祺旁边看着却想起来这似乎便是上次七弟向自己提起过的那个,跟着他管镶黄旗的副都统穆森。

“奴才镶黄旗副都统兼长史,管着本旗一应细物,给三爷见礼了。”这穆森倒是不惧他们这一伙儿小阿哥,行了礼便站起来,看着恭敬,实际一身的倨傲,高鼻大眼,也有点英雄模样,偏似笑非笑打量几位小主子,明摆着的不放在眼里,张狂的不像样。

“奴才打了这么多年仗,军中哪管得着这些零碎事,依奴才说,这笃布也是个英雄,从来最是剽悍勇武的,”穆森老气横秋指了指那犯了错的蒙古汉子,那人立刻神采飞扬傲然立着,“不如饶了他算了,既能将功补过,又显得咱们殿下宽仁。”

他说最后一句时,特意看着胤佑。

胤佑气的脸都白了,只觉得胸中憋了多日的闷气都要绷不住了,手攥的生疼,看了一眼兄长们,咬牙切齿地喝道,“闭嘴!主子们都在这儿,由得你做主?!平日里营里猖狂也就罢了,那是爷没出息好欺负,眼下竟要爬到三哥五哥头上了嘛?!”

胤祉听得一惊,拧着眉看了看两人,却萌生出些退意,他本能的不想被老七裹挟进去管这起子闲事,胤祺反应倒是大相径庭,坐纛的皇子倒被底下将官欺负,这还了得?!

“怎么回事,他竟欺到你头上了?”他为人向来敦厚,上上下下都当个老好人,眼下骤然肃了面孔,倒让人很不习惯了。

“五爷说笑了,奴才哪敢呢?”穆森陪着笑,却并不惶恐,“这以奴欺主的事儿,借奴才个胆子也不敢啊。”

“你不敢,有什么是你不敢的!”胤佑跟他龃龉已久,骤然揭出来本有些犹疑,可又不甘心就这么吞了,还是咬了牙,“三哥五哥你们倒是评评理,往日我使的东西他都敢克扣,更别说底下兵将了!”

“你……”胤祉挑眉。

胤祺听完真是憋了一肚子火,手里攥着的鞭子已经扬了起来,“你个好奴才!”

胤佑出身低,又是个不受皇上爱见的残废阿哥,注定了将来没个出头之日,底下人也向来不拿他当回事儿,往日处事便多少有些怯懦,常隐忍着几分,遇上这事儿倒也忍得住。胤祺却是宜妃长子,皇太后亲自抚养大的,又整日跟着胤禛厮混,虽说学问不好,人又敦厚,往日不大惹人注意,但倒不是个怕事憋屈的主儿。

“五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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