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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望断——by寻常巷陌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6-18

他走的快,话也落得快,像一连串翠玉珠子叮咚作响,若不是说出的话不那么好听,倒真是种享受。

“既然是未曾报陛的银子,何以征收在官,既有缺额,为何之前未曾上报,若有溢额银米名色,从前何以缺额无征,能否互相填补,还需上奏待皇上定夺,尔等先写个条陈来仔细说明前因后果,不管什么缘由,实话实说就是,一旦被我查处不实来……”

“是是是,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后头微胖的官员擦了擦汗,犹豫了半天,又紧紧追了上去,“不过十三爷,能否先以余银填了所缺,再细细补奏,毕竟补账要紧。误了大军粮饷吃罪不起啊。”

“嗯?”

“不是,不是,下官的意思是……”几人初春的天气里又急又怕弄得汗流浃背,又不敢再擦,好不狼狈,只得追着眼下这位户部的当家阿哥不敢松,但说一句话就有三句话把你顶回去,偏偏道理还在人家那,谁也奈何不得。皇子身份贵重,也没法胡搅蛮缠的分辨,若说疾声厉色那是远不如前头四爷了,但这位说话倒是和气,不急不躁的,就让人更没办法了。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胤祥拉下了脸子,他虽是四哥不在身边时第一次真正主事,但每日雍邸谈到深夜的不是国家大计就是这些部务琐事,他熟稔的很,谁要当他是什么也不懂的愣头阿哥,那便是真真打错了主意,“查各项地亩钱粮无征者,自应据实开除,隐漏者自应据实陛报,今闽县等州县,显然不是居官不谨,就是有意欺瞒朝庭,还敢拿到户部堂上来说,好不晓事!曾否请豁,应令新任巡抚新任布政使详细确查,应陛科者入于正税,应豁免者予以开除,则奸胥滑吏不得隐吞,而无产小民各沾实惠。至花户零星尾积,虽未分晰若干大约,为数无多,各省州县皆有此项累积盘余。一目了然,何必多说。”

说完振袖而去,又被另一波官员团团围住。

一天忙完,擦一把脸,顾不得回府,先往雍邸走一遭。按说眼下四哥不在,府里只有孤儿寡母,叔嫂之间,论理应该避嫌,但两家实在太过亲厚,胤祥自己都可以说是福晋看着长大的,自然不必讲究这些。况且他也只是去查看一遭侄儿们的课业,四哥在时,每日不放松的,眼下也不好让他们太清闲。不过看弘晖带着弟弟们读书的样子,不仅不曾放纵了,甚至还自我要求更严苛了几分,很像个样子,果然是长大了,四哥也可以放心了。

这日才要走,没注意弘曈悄悄跟了出来,临到跟前才被一把按住。

“小鬼头偷偷摸摸干嘛呢?”

“哎呦,十三叔疼!疼疼疼疼!”弘曈龇牙咧嘴被捏的只叫。

胤祥得意的挑眉,松开手拍了拍,“知道疼还乱踅摸。”

弘曈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凑了过去,看着他进了轿子,趴在轿沿儿上探了个脑袋进来,压低了声儿,“十三叔,问您个事儿,上旬我回府的时候听说汗玛法有意提前封世子,您消息灵,是不是真的?”

“哟,你小子惦记着领俸禄了?跟哪家斗蛐蛐缺钱了吧?直说啊,叔叔借你。”胤祥歪了歪头,看着他直笑话。

弘曈俊脸微热,跺了跺脚,“跟您说正事儿呢,是不是真的啊。”

胤祥看他急了,也肃了脸,“是你要问的,还是你大哥派你来问的?”

“自然是我问的,大哥听了信儿,脸色半点都没变,就跟没听见一样,就我白着急,怎么听说没有……”弘曈声音更低了几分,弘晖居长,他们就近的几个府里的阿哥都以大哥称呼,并不为奇。

胤祥抬手止住了他话音,隐隐晦晦回了两句,“这事儿并不是我操办,知道的不多,只听说皇上打算今年寿诞的时候一块儿宣布,自然有你的份儿……”

弘曈急不可耐地接了,“我不是说我,是说……”

话音未毕,就见他叔叔不慌不忙的接了下去,“……也算定个名分。”

又极富深意地笑了笑,“你大哥都不急,你急什么。”

说完拍了两下轿子,起轿回府。

朝政、地方钱税、大军粮草都压在身上,最要紧的是那前方作战的是他血脉相连的兄长,虽远不如当年危险,但他也不再是当年无知无觉的孩童,总难免日夜忧心,便很有些心力交瘁。

不由对远在西陲的胤禵涌起些欣羡之情,他可不用处理这些琐事。

不过一闪而过,更多的是自信与骄傲,四哥留下的是他,这一点就足够他内心深处欣喜欢然良久了。汗阿玛与四哥放他独当一面,作为他和大军的背后靠山,便是对他的信赖与认可,又何必在这儿惺惺作态。

话虽如此说,但是想到送行当日两位兄弟的威风凛凛,代天子出征,烈烈旗动,悠悠马嘶,处理起眼前扯皮官员来便格外凶狠了几分。

因当年大胜后有意造势,皇四子雍亲王在西陲可谓声名赫赫,或者“声名狼藉”,准噶尔部落和策妄阿拉布坦余孽中说是“能止小儿夜啼”也不为过,故而皇父才一力命四哥出征,其实倒并不用他们在思虑攻伐之事,不过借着皇子的名头和雍王的名声罢了,果然是一路旗开得胜捷报频传,皇父欣悦之下连宿疾也好了不少,这两日简直红光满面的,因此才想到大办一场寿宴的。

133、毙鹰

康熙五十五年,虽然并非整寿,但西征大捷,皇上身体康泰,皇子皇孙又都出了孝期,略微办得大些,谁也不会来败兴说有什么不妥。

紫禁城中一洗素色,四下张灯结彩,太监宫女造办处川流不息,各家府邸也忙着准备寿礼,你有古书我就有新画,你有奇花我就有异草,你做衣服表孝心我就献如意上祥瑞,你画山河一统我就绘男耕女织,比着赛着要出奇出新,看谁心思巧妙,看谁能讨了圣上欢心,自然四下出重金寻新鲜宠物的也不在少数。

诸皇子站成一列为皇父贺寿,连抱病已久的老八都来了,独却胤禛胤禵两个。胤祥看着自己位置往前挪了一个,心里难免涌上些思念之情,他二人这几十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少有分离的时候,这乍一分开,就觉着各种空落落的,坐立不安哪哪都不自在,又是记挂兄长衣食起居,冷锅冷灶吃的还好,西边冷寒受凉没有,将官士卒服是不服,战场刀剑无眼可别伤着,老十四那个私下蹦跶不安分的给四哥添乱子没有,可一定平平安安别出岔子……有的没得挨个想一遍,见了西边派回来的人就按住仔仔细细问清楚,完了又怕忘了什么把人叫回来,总之就没有一夜睡得安生。这才体会到当日自己兄弟两个南下镇压流民起义时四哥的心境,才明白那消息断绝的一十五天四哥是如何熬过来的,才觉得自己当初挨得骂实在是轻了些。

前线情势大好,暂时缓战,胤禛本要带着胤禵及时赶回来,不想途中遇见变天,延误了几日,就生生错过了好日子,不过置办的礼物倒是提前送回来了,胤祥得以先饱眼福,竟是一幅新制的大清地形图,其变更扩展处,一目了然,皇父看见了必定龙颜大悦。

皇子们统一贺过之后,便按着顺序一个个携嫡长子上前捧觞祝酒。

眼见诚亲王当仁不让带着弘晟走到大殿中央,诸皇子大臣才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些年夺嫡之争竟让天家子弟坠落了这许多,如今竟是三阿哥居长了。

“子臣携子弘晟,聊以薄酒,贺皇父千秋,愿大清永昌,四海升平,祝皇父青松不老,子民得享绵福。”

“好,诚王近年学问日进,子弟教养的也好,赏。”

下来本该是雍王,但他正出征在外,诸人也不知是否会跳过,又觉得这样似乎有些让人寒心,毕竟四爷是为江山社稷栉风沐雨,正思量却见一个少年把酒出列,正是雍王嫡长子弘晖。

弘晖年华正好,身材高挑,长身玉立,腰间系着黄绦,神态庄重又显得亲和,三分书卷气,有三分英武锐气,别有一番翩翩风采,叫人看着便觉赏心悦目,难免赞一声不愧是天家子弟。

“父王人在千里,心系九阙,特意嘱咐孙儿代他祝酒,不可在汗玛法面前失礼。”弘晖一手捧着一杯清凌凌的酒,一手托着酒樽,笑吟吟道,“孙儿祝汗玛法寿比南山,福泽千载,国朝尊于四海,为天下昌。”

“哈哈哈哈,当年敢往朕脸上画胡须的小弘晖都会说漂亮话了,汗玛法可不求什么寿比南山,只要你们这些小儿孙争气,不输了朕的面子就心满意足了!跟你阿玛说,他的心意真收到了,让他快滚回来见朕!”康熙看着他,心中快意,喜笑颜开,一副有孙万事足的模样,“赏赏赏赏!”

“谢汗玛法,孙儿必不负教诲,为大清柱石!”

康熙闻言,带着笑深深看了他一眼。

等到胤祺也带着弘曈祝完寿,康熙突然借着机会说了另一件事,“你们几个封王已久,还没个正式的承继,本打算几个孩子过了二十再封,不过今天看着他们,一个个都长大了,长成大人了,该晓事,替你们分担些责任了,再说,朕老了,还不定能不能等到呢,就借着这个机会,再给你们一个恩典吧,他们有了俸禄,也不用嚼用你们家的了,哈哈!”

诸子听这话就要好言劝解,被他直接摇着手打断,当即下了旨,册封弘晟为诚亲王世子,弘曈为恒亲王世子。至于刚刚分明得他爱见的弘晖,竟生生跳了过去,众人或醒悟或不解时,又听皇上像是解释一样说道,“至于老四家的,等他回来再说吧,又不记在一时,弘晖你说是不是?”

这一会儿底下都很是躁动,时有窃窃之声,但正主儿倒是不慌不忙,脸色都没改一下,仍是笑盈盈的样子,像是应和老祖父的一句笑话一样回话,“汗玛法说的是,正当如此。”

康熙皇帝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露出赞许的笑意。

这道旨意像是一个扔进湖心的石子,激起一圈圈不断扩大的涟漪,周围渐渐有些异样的目光朝这里投来,胤祉胤祺对视一眼,胤祉目光中有几丝不甘,胤祺眼中却是亢奋的狂喜。

毕竟是皇帝座下,谁也不敢放肆,因此细微的骚动只持续了片刻便安静下来,只等着皇子皇孙们继续敬酒。

诸人都是携子上前,唯八阿哥膝下空虚,瘦削伶仃的人便愈发有些憔悴落寞,神色更添了几分厉色。

十一岁的弘明也有样学样像弘晖一样替十四阿哥祝了酒,得了份赏立刻咧着嘴朝弘晖笑的开心,眉宇间竟还是一派天真。

祝完了酒,便是上礼。

各府花样百出的寿礼自然花团锦簇,喜上添喜,康熙越发高兴了,带出满面红光,胤禛的舆图自然得了青眼,被皇帝火热的眼光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快要射穿的时候才依依不舍的交给李德全让他亲自收了,显然还待下去细细研磨的,对其他儿孙媳妇的礼也是欢欢喜喜的,不少稀罕的东西都亲自赏玩,给足了大家面子。

“去过了?”

“回皇父,去过了。”

康熙问的影影绰绰,胤禩也答得含含糊糊,几年前康熙对老八一力打压,良妃本是刚硬倔强的性子,总觉着是自己连累了儿子,便一病不起了。如今已有好几年,前几日圣寿前胤禩请旨拜祭,虽也没个名头,但康熙看他最近还算安分,又是出于孝心,便允了,这才问起来,因寿诞喜事上不宜问起白事,因此两人都未明说。

“海东青?这可是好东西,朕年轻时还驯过两只,八阿哥有心了,想来是这几年修养之功。”康熙听见胤禩的寿礼里有一对儿驯好的海东青,挑起眉头露出感兴趣的意思来,但神色还是淡淡的,显然余怒未消,不过寿宴之上,不好再多说什么,看看他一身病容,毕竟是自己儿子,也多少宽宥了几分,想给他留些面子,便叫人呈了上来,“朕看看是什么稀罕鸟儿……”

康熙下了御座,一步一步踱到巨大的鸟笼子跟前,亲自掀开幕帐。

霎时一声惊喝,脸色煞白,僵硬立在当前,气的手指发颤,指着胤禩直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胤禩跍嗵跪倒,胤祉胤祺急忙呼喝太医,胤祥喝住乱糟糟的人群,召来御前侍卫把住门户,康熙浑身战栗,多得弘晖极有颜色的上前扶住,几个儿孙生怕出事,要扶他下去休息,康熙却僵硬着不肯挪动一步,自顾自的使劲呼吸几口,只说出一句话来。

“立即圈禁这个孽障……急招四阿哥回京。”

强撑着说完便一头栽倒下去。

众人立刻乱作一团,急惶惶间撞到了笼子,这才看清内里乾坤。

竟是两只枯瘦的毙鹰,一只已经死透了,另一只还剩最后一丝气息,蔫翻着眼皮瞅向外头芸芸众生,好似一切与己无关。

134、禅位

驭极五十五载的康熙皇帝再次在床榻间醒来的时候,不仅旧病复发,而且整个右半身彻底不能动弹。

唯眼神清明。

胤祥侍疾,他端着篦好的药汁,倒出一点自己尝了,等到稍热不温的时候,才端到父亲榻前。

“皇父,喝药了。”

康熙睁开眼,无喜无怒地看他一眼。

胤祥用银勺舀出半勺,递到他口边,眼下康熙半边脸也没了知觉,喂药艰难,因此每次得一点点递进去。

康熙并未张嘴,而是突然用无力的左手攥住了胤祥手腕,很轻,却很紧,他唇角抽动,“是不是你们做的?”

那句话极难分辨,胤祥却如同晴天突遇电闪雷鸣一般,心中惊悚的战栗起来,但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因为关系到的是“你们”,而不是“你”,他甚至很奇怪他的手竟没有抖,仍然就着那个姿势握着勺子,他的语气平静的像是听见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话,“不是。”

“朕凭什么信你?”

康熙的声音含糊不清,透着狠厉,却又像是一句平常的父子交谈,他咽下了唇边的药。

胤祥抽出帕子替他擦了留下来的黑色汁液,又舀了半勺,“……我们没有必要做这件事,不是吗?”

“四哥远在西北,五哥从不管事,胤祥还年轻,根基尚浅……”

“八哥已经被您踩进泥里,陷害他,没有任何必要,反而白沾一身骚……”

“四哥不是二哥,他耐心很好……”

“您知道的,四哥待您,是何等的情分,您待我,又是何等的情分……”

康熙费力的咽下最后一口药,闭上了眼,胤祥驯顺的告退,最后替他掖了掖被角。

在即将出门前,再次听到那个含糊的陌生的声音,生硬、冷酷、不带有半分情感,却令人觉得斩钉截铁的不可违逆。

“既然如此……那就记住……这件事永远跟你们无关,永远。”

胤祥最后躬了躬身子,转身离去。

胤禛三天的路程用一天时间快马加鞭就赶了回来,唯一能与之相比的大概也就是十岁那年从蒙古回京时的狼狈了。

滚鞍下马一身泥汗顾不上洗,就像泥人一样冲进了紫禁城。

他知道,他的父亲,一生镇定,若非己力不能维持之大事,断然不会叫外头的人火速回京。

可见,出事了。

当胤禛风尘仆仆跪在暖阁里时,眼里只有安静躺在榻上的父亲了。

安静的,沉默的,死气沉沉,简直像是了无声息。

惊恐划过心脏,带起尖锐的疼痛。

这许多年来,他有很多报复、很多理想,但睿智而顽固的父亲都挡在前头,他珍惜这段父子情缘,但不得不承认,偶尔潜意识中也会期盼前头的那个人倒下,让出那个地方,毕竟,时间如此紧迫,他不知道再一次四十五岁登基,还能不能做完他想做的事。是的,极偶尔的,真实的,盼望过,他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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