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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舞鸾歌凤——by山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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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李嗣源拾起落在草间亮黄色的缠腰布应了声,他正扎头,随口道:“在那啊——大哥帮我绑一下吧谢了。”很自然的一转身才觉得有些不对,要是第二个人他倒也不会觉得什么,但这时才想到他叫的人是李嗣源。

李嗣源似乎也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虽然仅仅只是电光火石无人能察的一刹,但李存勖很清楚的知道他犹豫了。因为他转身等待时每一次呼吸的间隔都像是永远,他在等那个男人站到他身后。

他似乎记得自己五六岁时还是少年的李嗣源,每天回府时都要帮他重绑好松懈了的缠腰,打过之后从来都是平整紧实一丝不苟永远也松不了。

平时有给他绑腰封的也都是女眷,手劲不到也手掌也都太柔软单薄。而李嗣源是拿惯了弓箭刀枪的手,厚硬有力,开始缠时在压住头一段,逐圈拉实绑好再把露在外面的布头封进去。他喜欢在外面留上招招摇摇的一截,李嗣源却从来没有这个习惯,他绑的腰封总是平紧得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李嗣源的手压上他腰间时他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心狂震,却佯装做漫不经心。缠腰依旧是很利落的绕了三匝,那双手一直紧压在他脐下小腹上,最后抽出来时一个不易察觉的轻微颤动让一个想法闪电一般划过李存勖的脑海:

他在发抖!

还是那么漂亮的绑法,最后一层上却有一道不易察觉的隆起。那个轻微的隆起像千里高坝,隔着衣服还能感觉到明显的挤硌,叫嚣着张扬自身的存在:

这个男人在碰到他的身体时发抖了!

他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狂喜,嘈杂的念头在他脑中嗡嗡喧嚣:

——我想看你为我疯狂为我失控为我落泪——

——该死!我希望我是你的爱人!

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有些话是要看说的对象是谁。军营里的说话向来粗俗,都是男人间赤裸裸的下流打趣,李存勖与那些人在一起时可以毫不在乎的扔出任何词,他甚至会在交代任务后对太紧张的下属说“看看你的脸,上头写着我想被吹!”。但他也不止一次在李嗣源面前把到嘴边的带着试探的玩笑咽了下去,所有轻佻都在那个男人永远严肃的面孔前冰消瓦解,剩下的只是更强烈的欲望。

是欲望。

去贝州的前一晚李存勖想起白天李嗣源的手按在他小腹上的触感就浑身燥热,手不由自主就顺着小腹伸了下去,他想象着那双手抚摩他的身体时的热度,厚硬的手掌蹭过他胸前的突起,压住他的小腹时另一只手一直向下直到接触到那个最敏感的器官……

帐外传来打更的鼓声,李存勖吓得一个激灵回了神,他呆呆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从来不缺女人的他居然还会手渎。

并且想象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当时李存勖倾向于怀疑是自己精力太旺盛才有这种想法。

第12章

公元九一六年,晋王李存勖屡引刘鄩出战不成,遂往贝州劳军言归晋阳,留番汉副总管李存审驻扎莘县。刘鄩奏请梁帝欲尽出兵马夺取魏州,梁帝准,言社稷存亡在此一役,将军勉之。刘鄩调澶州刺史杨彦直会兵魏州城下,时李嗣源守魏州,夜选五百壮士出城袭杀杨彦直部,彦直不备溃走。次旦刘鄩率部至魏州城下,李存审亦自莘县率军潜行其后。李嗣源发城中兵迎战,晋王已自贝州折返与嗣源合并,刘鄩见之大恐,知中其计,方撤至元城西而与李存审兵马遇。

时晋王阵西北,存审阵东南,刘鄩于中列圆阵迎击,鏖战良久刘鄩得十数骑脱身,梁兵步卒七万几被戮尽,刘鄩收拢残部退保黎阳。

值此战时,匡国节度使王檀密疏梁帝欲取晋阳。遂合诸镇兵马三万嫣奄至晋阳昼夜急攻。城中无备,河东监军张承业尽发城内民众防守,城危者数四,代北老将安金全领家兵子弟出击方锉其锋。昭义节度使李嗣昭闻晋阳有寇,连夜发兵救援,牙将石君立一夜驰奔晋阳城下,破梁军于汾河桥,高呼“昭义侍中大军至矣!”梁人惶恐,遂撤其围。

时河北相、卫、洺、磁皆为晋所得,惟梁邢洛节度使,检校太傅阎宝独保邢州,城孤援绝。晋王遣使告其相州已拔,宝遂以城降。晋王以其为东南面招讨使,授天平节度使,使李存审为安国节度使镇守邢州。

……

“原来是阎太傅啊,久仰……”李存审环肘单手扣在鄂下打量阎宝,阎宝深施一礼道:“不敢当,阎某今日得见副总管实在惭愧。”

李存审笑道:“阎太傅独镇孤城不负梁恩,又知逆顺献城来迎,何愧之有。”

李存审阅人无数,多是北地强壮野性的男人。并不是不喜欢,但像阎宝这样温和持重似乎从骨子里透着浓墨气质的男人倒不曾多见。他觉得新鲜,就上上下下的细看他。

厚实宽大的一双手,上了床应该不差。

李存审又起心了。

“你跟大王回晋阳会见到张监军,”他一双眼睛含笑不离阎宝,慢慢说道:“他不是苛刻难处的人,做好自己的事便了。”

“多谢副总管提点。”

李存审握住了那个男人的手仍笑着看他:“私下这么客气做什么,叫德祥便好。”

他故意握久了一些,阎宝没有排斥,还是那么温文的笑着。浑圆略硬的指尖划过李存审的手掌,食指轻轻勾动了一下,残留的温度让李存审心里有一个地方如春冰始解般荡漾开了。

……

晋王与梁对峙河上,晋阳军府诸事皆委张承业。承业尽心不懈,凡所以蓄积金粟,收市兵马,劝课农桑,使军用不乏。

时晋王归晋阳省曹太妃,张承业管制府库甚严,晋王欲钱帛私用而不得。遂于库中设宴请张承业,席中酒酣,使王子继岌为承业舞,承业出宝带名马为赠。庄宗指钱积呼承业:“和哥乏钱,可与钱一积,何用带马为也?”承业怒曰:“臣,老敕使,非为子孙计,惜此库钱,佐王成霸业尔!若欲用之,何必问臣?财尽兵散,岂独臣受祸也?”,晋王亦怒,顾元行钦曰:“取剑来!”,承业起持庄宗衣而泣:“臣受先王顾托之命,誓雪家国之仇。今日为王惜库物而死,死不愧于先王矣!”;阎宝从旁解承业手令去,承业奋拳殴宝踣,;骂曰:“阎宝,朱温之贼,蒙晋厚恩,不能有一言之忠,而反谄谀自容邪!”。

太后闻之,使召庄宗。庄宗性至孝,闻太后召,甚惧,乃酌两卮谢承业曰:“吾杯酒之失,且得罪太后。愿公饮此,为吾分过!”承业不肯饮。庄宗入内,太后使人谢承业曰:“小儿忤公,已笞之矣。”明日,太后与庄宗俱过承业第,慰劳之。

……

“没关系,别放在心上。”李存审笑意盈面:“今天张监军说话是了过一些,其实他很喜欢你呢。”

阎宝看着他也笑了一下,唇角是极矜持的弧度。李存审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失神,好纯粹的黑,他从来没见过那样深沉含蓄的颜色。他的面孔被岁月风霜打磨去了青年的鲜润,肤色略深却不是北地人那样粗砂般的质感,他不由自主就想摸上去,却被廊下一声招呼断了思绪。

“——呀,九哥刚好你在,求你帮我跟七哥说个情吧——”

李存勖几步跑到跟前就拉住了李存审的袖子,李存审从他手里拉扯出袖口言语都含笑:“你又喝多了胡闹,我可管不了。”

“九哥,你不能不管我,我现在去哄我娘,你得帮我哄好七哥,明天我娘准揪我去见他。”

“啊哟,我好大的面子——张监军正发着火呢,你别把我往枪眼上送,我才不去。”

任李存勖再说李存审也只是笑着不答腔,被他缠的久了便指着阎宝道:“你今天也连累了阎将军,多伤人心,你说怎么才好?”

李存勖立马转向阎宝拱手就下礼:“阎将军,今天的事连累你了实在是对不住,我这人一喝酒就犯浑,你别上心。”

阎宝久在礼仪严肃的梁庭,虽早已见识到晋营私下相处毫无忌惮,但见到李存勖向他施礼还是吓了一跳,忙还礼道:“臣不敢当。”

“有什么敢不敢,上了殿说殿上的事,下了殿咱们都一边是人,有什么事说什么事——”李存勖扬手就拍了拍他:“——给你实说,我这辈子就怕三个人:我娘,七哥,九哥。”

“咦,你什么时候怕过我了?”

又调笑了一阵,李存审温声对阎宝道:“阎将军这两日辛苦了,今日无事,还是早回府歇息吧。”

阎宝听出话里的意思,就李存勖和李存审分别拱手:“末将先告退了。”

李存勖点头随口道:“行啊,我就先不让九哥跟你走了。”

听见他那句话阎宝有些意外,就看向李存审,李存审一副全不知情的神色故意别开了眼神。

等阎宝走远了李存勖才问李存审:“他刚才怎么那副表情?”

李存审笑笑:“你那句话吓着他了吧。”

李存勖噢了一声耸肩:“我看你俩那样还以为你们在一起呢。”

李存审到很开心,追问下去:“真的?给九哥说说,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九哥,你真看上他了?”

李存审也不掩饰:“你觉得他怎么样?”

李存勖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看起来挺壮实,腰肾应该不错——”

李存审惊叫着从后面锤了他一下:“哎呀,亚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李存勖也不闪开只是哈哈笑:“九哥,您就悠着点别把人给我耗干了,我还想用他干活呢——”

也不回嘴,李存审淡淡一笑,又收敛了表情:“北方契丹人近来动作不小,想来是又要有事做了。”

第13章

公元九一七年契丹发骑兵三十万围幽州,晋王方与梁人黄河对峙,周德威困守孤城,李嗣源力请救兵。遂发兵三万与阎宝赴燕,后晋王虑其兵少,又遣李存审增兵助之。双方步卒约七万会于易州,定策入山而行。嗣源与养子从柯将三千骑为前锋,距幽州六十里与契丹遇。契丹行山上,晋兵行涧下,每至谷口即相邀战。行至山口契丹万骑遮其前,晋军人皆失色。

李嗣源催马到李存审身边沉声道:“我去前方开路,中军就靠你了。”

“有劳大哥了。”

李嗣源点点头,随即对李从柯道:“跟我走。”

他身后一个身披锁子甲的少年在马上横枪拱手抢声道:“行周愿随李指挥同去!”

李嗣源看了看他摇头道:“不必,你留在这里屏护副总管。”

他伸手解开身上甲胄,没有给亲兵却给了李存审。李存审接过他的盔甲并无言语,转身就交代阎宝:“阎将军,一会打开了缺口你看我的旗号,务必要趁锐而进。”

不管前方是什么情势,只要李嗣源说可以走通,就一定能能走通,对此李存审从来没有丝毫质疑。

……李嗣源与养子从柯将百骑冲锋。嗣源免胄扬鞭,胡语指其首领曰:“汝无故犯我边界,晋王命我将百万众直抵西楼,灭汝种族!”,跃马冲突,数入敌阵,斩敌酋一人,言曰:“汝辈非我敌,当与天皇较力!”。存审催中军趁势整军向前方出山口。时存审命军士各持树木枝条,插地以为鹿角营寨,契丹环寨徘徊,寨中弓弩齐发,大挫其锐。方近幽州,存审令老弱军士曳柴然草于阵前,契丹莫测其众多少,方犹豫时晋军擂鼓大噪而进,存审又自将骑兵迂行其后夹击,契丹大溃,席卷其众仓皇北遁,委弃车帐铠甲牛羊遍野,晋军追击之,大有斩获。

看着晋军如洪水般冲掩而进,李存审却不很激动,只淡淡道:“胜了。”

七万步卒对三十万骑兵,胜了。

进了幽州他见了周德威仍然恭恭谨谨的下礼:“末将救兵来迟,望总管海涵。”

周德威看了他良久眼角有些发红,最后才上前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他:“德祥,德祥,我以前是对你太苛刻了……”

李存审闻言只是笑笑:“总管何出此言,存审能有今天也多得总管照顾。”

这话倒并不全是客套。周德威从前虽然看他的眼神里全是赤裸裸的厌恶,但牵扯到公事时却从没给他下过绊子,李克用尚在时每次战后报功论赏都没有隐瞒过他的出力。李存审不爱争战,这让他在战场上无论何时都能冷静的审时度势做出判断。这点连周德威都不得不服,才屡次向李克用推荐他,他也渐渐从一个只领百人的军使做到了统领数千的兵马指挥使又到了只在周德威之下的番汉兵马副总管。

从前他们私下的关系糟糕到极点,平时两人互不来往,他见了周德威敛眉整容小心退让,周德威多是面如冰霜勉强回个礼。之后李嗣昭因为周德威在帐里对李存审出言不逊而跟他动了手后三人的关系就更势如水火了。

当日一次聚宴上他辞酒时不自觉带出了些忸怩,周德威也是喝的多了,但他说的话李存审到现在还记得:“喝就喝不喝就不喝,不雌不雄娘们一样,也就是跟男人勾搭的货色!”

这样的话听多了又是从周德威嘴里出来的,他也只有暗暗咬牙忍耐下去。但李嗣昭却被激怒了,那时他还没戒酒,借着酒劲站起来指着周德威就骂:“周阳五!你给老子听着!上你自己的床,别管别人跟谁上床!放你他妈的心!阿存永远不会跟你上床!我也一样!”

周德威也不是能忍的人,两人当时就动了手。李嗣源闻讯而来拉开他们还是晚了一步,这事已经传到了晋王耳朵里。见了李克用两人都没说实话,只道是酒后失态。于是李克用把李嗣昭大骂一通,叫他戒酒。两人在李克用跟前口是心非言了和,之后这个结直到李克用过世后李存勖发周德威前往潞州解围时才算彻底解开。

那天晚上他趴在李嗣昭肩上哭了很久,他不是没对自己产生过怀疑,一个爱在男人身下承欢的男人,他算什么?

“别上心,阿存,你没有问题,”李嗣昭拍着他的肩咬牙切齿,语气里没一丝悔意:“他们成日泡在军栏子里找女人又算什么?姓周的不应该那么对你,是他恶气凌人,你没有问题。”

之后李嗣昭又很认真的对他说:“听着,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无所谓,这是你自己的生活,你没有妨碍任何人,所以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对你有任何指责,明白了吗?”

这就是他喜欢李嗣昭的原因,这个外表狂放的男人自有他的细腻体贴。李嗣昭没有读过很多书,但他有自己的标准,他对认定的事情极为坚持。就像那时他说要戒酒,所有人都以为是个玩笑,孰料自此之后十多年里他真的滴酒不沾。其实很早就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酒量不差,沙陀人最少不了的就是酒,李嗣昭自小长在晋王府,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几斤足两的烧酒仰头灌下去行走如常脸都不见红。

但此事后他真的再也没近过酒水。

有一天晚上他问过这件事。那晚他跟李嗣昭厮缠了半宿,想到次日还要出阵就想要些烧酒定神(酒精起的镇定作用,而不是兴奋作用,我以自己专业酒水服务业资格证和前酒精依赖症患者身份向亲们保证这个结论的科学性),李嗣昭虽然不喝酒却也在晋营,来往的人多不可能一点酒都不备着。他披上衣服下床给自己到了半盏,就回头问李嗣昭:“进通,你真的不喝啊?没关系,大王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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