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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城往事——by纳兰炎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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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说!大少爷的心思,我绿袖一清二楚!要说大少爷不喜欢你,我定是千百个不相信的!”绿袖叉腰站在苏连城的面前,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苏连城的小心情给套出来的,结果他却是在担忧一些不该担忧的事情。

“那……他为什么总是避着我呢。”虽然沈墨让他留在了知春院,可却整日不与他相见,对于苏连城的理解,那一定是他觉得那晚以后与自己相见太过尴尬,毕竟两人的关系已不像开始那样敌对,说是朋友……也算是吧,总之太过微妙。

“这……”绿袖一口气憋着却也真的说不出什么,别说苏连城这个迷糊的当局者了,就连她这个心如明镜的旁观者,此时也有些看不懂沈墨的意思,按理说,公子肯和大少爷好,大少爷早该高兴得大放鞭炮了,近日反而冷冷的,打听了绸缎庄那儿也没出什么事情,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有了。”绿袖一双杏眼咕溜一转,道:“公子你想知道大少爷为什么避着你么?”

“嗯……”

“很好,如果我们知道大少爷最近在做什么就能猜到他避着你的原因了对么?”

“嗯……”

“很好!那我们干脆这样……那样……”

第二十章

“公子!此番一去,绿袖不知能否活着回来!”

“……”

“公子!请你再看绿袖最后一眼,若有不测,请公子记得曾经有个叫绿袖的伺候过你!”

“绿袖……”

“公子!我就知道公子你舍不得我!”

“不是……你家大少爷已经出门了……”

“!……”

一清早的泾城街头倒也不算冷清,大年初四,正是迎灶神的好日子,大家伙都忙着在打扫房屋,准备“扔穷”,有些甚至已经开始打扫年货,煮起大杂烩了,人人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当中。

沈墨独自一人,快步走在满是爆竹皮的大街上,身后跟了条小尾巴,紧咬着他不放。

那小尾巴自然是咱们的绿袖了,为了弄清楚自家大少爷最近到底怎么了,她代替腿脚不便的第二主子苏连城尾随沈墨,肩负了艰巨的任务!恩,的确艰巨,因为——大少爷腿长走得快,她是小短腿啊,飞奔都快跟不上了啊!!(哭)

跟着大少爷九曲十八弯地走着,就在绿袖走得快要绝望的时候,大少爷终于停住了脚步,仰头凝望了一会儿。随着大少爷的视线望去,绿袖原本疲惫不堪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沈府别院,里面呆着的,不就是……

正想着便见沈墨大步流星地进去了,绿袖不假思索,提着碍脚的裙摆潜了进去。

沈墨一进大厅便来了几个小厮哈腰点头地伺候,靠坐在太师椅上,捧着小厮新沏的热茶喝了一口,道:“含玉呢,让他出来。”

话一出口,几个小厮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一个胆稍大的站了出来,说:“回大少爷,那含玉公子……早就走了,不是您让他走的么……”

“混账!我什么时候说要放他走的!”茶盏被重重地摔在案几,沈墨阴沉着脸怒了一声,有两个胆小仆人一个哆嗦跪在了地上。

“大……大少爷,您之前吩咐过,含玉公子爱留便留,爱走就走,所以这公子要走,小的们也不敢拦……”

“那他现在在哪里?”

“回,回大少爷……不出差错的话,应该是百……百……”

没等那匍匐跪地的小厮结结巴巴地说完,沈墨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又是走回了大街闹市,只见沈墨轻车熟路地走到了百香楼,紧跟着他绿袖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群妓女小倌簇拥着进去了。这回可让她诧异了,没想到大少爷放着府里的苏公子不管却跑去别院找小倌,如今更是追到那小倌的“老家”来了。这都让她心头一沉,却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进去,只能蹲在门口不远的街角处守着。

百香楼里。

“哟~沈大少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哟,真是稀客,稀客!”百香楼的鸨母见了这沈墨可真是又爱又怕啊。爱?当然是爱他的钱了,谁不晓得如今泾城里数他最有钱,把他伺候好了,还怕没钱赚;怕?一想到上回那无双的事情,当时沈墨可是说要拆了她这老窝的,看那架势也不是唬人的,听说那天买了无双头夜的王大贵后来被整治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做的……总之,这人得罪不得。

沈墨瞟了那鸨母一眼也不与她多啰嗦,直截了当道:“含玉在哪儿?我要找他。”

“含玉啊?哎哟,这不就在二楼么,我去喊他下来。”鸨母眉开眼笑,这含玉本来是被沈墨要了去又退回来的,本以为不受宠了,没想到又来找了。如果还想把人带走,那可得重新算账了,那就是说,又能赚上一笔了。

“不必,我上去。”

鸨母谄媚地亲自带沈墨上了二楼,站在含玉的厢房门口,沈墨掏了几张银票给她,她立马心领神会,喝退了周围所有的人,不去打扰他们。

“嘎吱——”

含玉坐在梳妆台前细梳着自己的长发,听见门开的声音以为是伺候自己的小僮进来了,道:“小红啊,快点过来给我梳头,一会儿有客人了就要忙不过来了。”

话音落下,等了许久都没有人回他,含玉不耐地蹙眉,转头正欲发火,却看见沈墨双手环臂依靠在门上看着他。

“你……”含玉一惊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沈墨一步一步地走近自己。

“哐”地一下将他压在梳妆台上,沈墨问:“拿出来吧,我知道是你拿的。”

“什……什么东西?”含玉瞪大了那双媚人桃花眼望着那人波澜不惊的眸子,仰身撑在梳妆台上的双手紧抓着桌沿,关节发白。

“呵,把玉哨子拿出来吧,拿出来,我就不怪你。”沈墨只是浅笑着看着含玉,气势上却是咄咄逼人。

含玉先是一怔,随后叹了口气反而笑了,放松了指节,媚眼一转,道:“你倒是好本事,现在才发现是我拿了那东西,本以为过了这么久,你早就忘了我了,看来拿了它是对的,你瞧,你这不是来找我了么。”

没错,沈墨这几日东走西忙的,就是为了找当初帮苏连城给他的那个廉价的玉哨子。那日酒醉后做的事,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连城,坐在房间的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里面装着两样东西,一件是帮苏连城赎回来的连城玉玦,另一件,便是那个玉哨子。打开盒子,发现玉玦还在,玉哨子却不见了踪影。

记得那天与卧病的苏连城闲聊时,说了有关那玉哨子的故事,苏连城便把脖子上的玉哨子取下来放在他的手心里,说,既然是我给你的,那它就是你的了,继续藏着吧。说完他便笑了,笑得一脸无邪,与沈墨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如出一辙(本来就是一个人= =)。

然而那玉哨子却不见了,沈墨急了,不记得是自己放在盒子里被人拿了,还是自己带在身上出去的时候掉了,盒子里明明还有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没有被拿走,可见应该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了,只得派人去四处寻查。找了好几日都未有果,冷静下来的沈墨仔细一想,最后想到了曾呆过自己房间的含玉。

含玉又是一声叹息,扭头打开了梳妆台上的一个精致的圆盒,里面躺着的,正是那翠绿色的玉哨子。

沈墨拿起玉哨子在自己手里细细磨砂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藏在腰间。

“为什么这么看重它,它不过是块不值钱的玉,”含玉苦笑地看着转身欲走的沈墨,妩媚的眼眸中却夹杂着一丝哀伤,“是因为无双?不,应该说是苏连城,对么?”

沈墨回头,依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问:“那你又为什么要拿走它,它又不值钱。”

“跟你一样,因为苏连城。”含玉低头,妖冶的脸上蒙上一层阴霾,见沈墨没走,就继续说了下去。

“那日你把我从这里赎了回去,我很开心,想着,哈,终于有人肯要我了,我不必在这里一直伺候不同的男人了。可是一路上,你只问了我许多关于无双,也就是苏连城的事情,后来在沈府看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赎我回来,必有原委。果然,我猜得没错,你从来都只当着他的面才碰我,你故意想要他看了难过。我早看穿了却还是陪着你卖力地演戏,他一走,你便不碰我了。”含玉回想那天,苏连城又把沈墨给惹生气了,到了晚上,气昏了的沈墨终于到他房里将他扑倒了一阵吻咬,衣服脱了一半,一个玉做的哨子就从沈墨的身上掉了出来。还记得沈墨捏着那玉哨子喃喃地念了两遍苏连城的名字,随后就理了衣服起身离开了房间。

“你偷走我的玉哨子,你料定我会来找它,然后找到你?”沈墨问。

“呵呵,依你的脑子,怎么会想不到东西是我拿的呢?不过,我倒是不希望你来找,这样就可以说明你对苏连城的喜欢并没有那么深,”又是一阵没有底气地苦笑,“可你还是来了,为了区区一块破玉亲自来找我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苏连城可以这么幸运,刚被卖进这里,就有众人追捧,还没受尽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的虐待就被你赎走了,有人为他着急,为他生气。可我呢?我进这里的时候年纪比他小得多,我在这里受了多少的苦没有人怜爱,好不容易被人赎走了,呵呵,原来只是为了气人。小时候被穷鬼爹娘遗弃,如今又要被你遗弃,凭什么呢,凭什么他总是那么走运,而我却注定总是要被人遗弃!我不过是想找个好的归宿!”说着,含玉激动地走向沈墨,站在他面前,拽紧了他的衣袖,道,“你说,你说我有什么比不上苏连城的?论相貌,我与他不相上下,论床技,我定是比他更胜一筹!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盯着含玉渐渐凑进自己的菱唇,沈墨没有推开他,只是在他们快鼻尖碰鼻尖的时候,开口道:“你觉得他很幸运,但其实他比谁都倒霉。”

“你可知道他家曾是泾城里最有钱的人家,他含着金钥匙出生,他这一辈子本该有享不尽荣华,是个富贵中人。可就是这个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却在一夕间死了双亲,又被自己唯一的哥哥卖进了这等下九流的地方,受了他本不该受的苦。这种有着云泥之差的待遇,你受过么?你从小便是吃惯了苦的,没有得到过,所以也不怕失去,可他曾经拥有这么多却全都没有了,得到了却又失去,这才是最可怕的吧。”

“你嫉妒他,是因为只看到了他的好运,却不曾发觉他背后的辛酸。你要跟着我,也只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依靠,你不爱我,没有真心,怎么去换别人的真心。”

“那他对你,便是真心的么?”

“他从来都是个真性情的人,若是他肯接受我,那定是真心的。”

“呵呵,所以你想看他是不是真心,然后再给他你自己的真心?”

“不,是我要用我的真心,去换他的真心。”

含玉闻言僵在了那里,鼻间呼吸着沈墨的气息,沉寂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松开了他的衣袖。

望着敞开的大门,已经不见了沈墨的身影,围栏下的人们觥筹交错,一对一对地亲密模样打得火热。不知不觉,唇角沾上了咸咸的液体,他站在门口,脑海里,全是沈墨说过的话。

呵呵,可惜没有人,来换我的真心……

第二十一章

绿袖站在房门口徘徊不定,想着要进去,却不知道怎么跟苏连城开口。

要如实说吗?这样恐怕会让公子伤心的,但若骗他的话,自己心里又过不去。

就在绿袖绞着手里的帕子犹豫不决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哎呀,公子,你吓死我了。”绿袖一转头就看见坐在木椅上的苏连城,心里头琢磨着事儿,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

苏连城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还正想说你呢,人影在这门前晃了许久了,到底是进来还是不进来。”

遭了苏连城一记白眼的绿袖只得吐了吐舌头讪讪地笑,说了一句外头凉,就把苏连城推进了房内。

关上房门,苏连城便问:“快说说,你都瞧见你家大少爷做什么去了。”话一出口,苏连城就有点后悔了,这样说来,好像自己很急切的样子……

“咳咳,我是说,说来听听。”

绿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松了手里的帕子,道:“公子,你坐坐稳,我这就跟你说……”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绿袖把事情的经过彻头彻尾地讲了出来,说完,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苏连城听完后,看上去还算平静,除却脸色有些微差外,并没有怎么样。(你想怎么样捏?)

“公,公子……”见苏连城如此平静,绿袖反而有些担忧了,“公子,你要是难过的话,就说出来吧,别这样闷着……”平时话挺多的一话痨,静下来反而让人不习惯,不应该像以前一样该说的说,该骂的骂么。

“没事儿,绿袖,你忙去吧,我想起沈墨上回给我弄的那本书还没看完呢,我,我要去看了。”苏连城扯了一个微笑,怎么看,怎么僵硬。

绿袖看了只觉得鼻头泛酸,这家伙就是改不掉死要面子的脾气,“哦”了一声就走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关上了。苏连城呆呆地坐在木椅上,久久无力动弹。

突然有什么东西弹在了手背上,凉凉的,像是冬日里的雪水。又是一滴,两滴,三滴……苏连城只能低下头,甩掉手背上的水滴,抹了抹已经模糊了视线的双眼。

哭,怎么就那么喜欢哭呢。男儿有泪不轻弹,自己怎么就那么喜欢哭呢。被人买了,哭;被人卖了,哭;被人上了,哭;被人折磨了,哭;现在被人厌倦了,又哭……除了家破人亡的那一回,后面几次,都不该哭!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人瞧不起,一个大男人,就算长得秀气点,也不能这么爱哭!可是,心里好酸,好苦,忍不住,就全泛滥了出来。

也对,现在自己这副模样,不会“伺候”人还需要人伺候,脸上的伤好了可还是留了浅浅的痕迹,沈墨觉得厌了,烦了,也没什么不对的,依他泾城首富的条件,要什么妙人没有,恐怕人家是觉得倦了却又没好意思说。

挣扎了几下从木椅上站了起来,指节撑着扶手有些发白。

有些事情,早晚都要了断,拖久了,对谁都不好……

沈家大少爷今个儿别提有多开心了,只瞧他春光满面地从百香楼里出来,差点就哼上小调了,缝人就作楫道上一句新年好,惹得大家受宠若惊。

那必须的,谁让沈大少寻回了宝,心里舒坦啊。

一进府,沈墨就见绿袖闷闷不乐的在扫大院,他也没有在意,走过去问了一声:“你家公子起了么?”

绿袖回头一见是沈墨,真恨不得白他一眼,却终究不敢,面无表情地道了句,不晓得,抱着大扫帚就往别的院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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