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粗暴，这样不讲道理，这样……毫不怜惜。若要说这是喜欢，倒不如说是喜欢借他的身体来泄欲，哪天心情好了便来与他说说笑笑，不爽快了就把他捉上床去一顿猛攻。说到底他苏连城不过就是一个家奴，主子开心，他便有好日子过，主子发怒，他便要默默承受。
可如今他好像也离不了这沈墨了，出了沈府，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苏连城几乎是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把那房间给料理干净的，当然少不了绿袖私下的帮忙，这两天天气也是渐冷了，绿袖给他带了些暖和的衣裳和厚一点的被褥。他开始学着自己烧水洗衣打理房间，这些是许多人很小的时候就会做的事情，对于苏连城来说却都是第一次，少不了绿袖手把手地教他。
打扫干净了的寒秋院倒也不似开始那般萧瑟了，只是除了每天来给他送饭的小厮和绿袖外，很少有人会来，格外冷清倒是真的。
这样也好，目前只要能够安安宁宁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苏连城原以为沈墨是要把他关在这儿关个十年半载了，却不料才过了几天，沈墨便按耐不住差人把他叫了出去。
那天一早苏连城正在叠被子，叠了半天还是歪歪扭扭的，怎么也叠不整齐。深呼了一口气继续和被子杠上了，想他苏连城这般聪慧过人，这几日连烧水都学会了，区区被子还难得了他？正要把被子透开了重新叠过，只听见门外传来小兽乱奔似的脚步声，不用想，一定又是绿袖那丫头来了。
“公子，公子！”不出苏连城所料，房门“啪”地一下就被绿袖给推开了，只瞧她才半只脚跨进了房门便急急地说道，“大少爷说要见你，公子你赶紧准备一下！”
苏连城头也没有回地继续叠被子，淡淡地“哦”了一声。
不是已经将我撂在这了么，如今却又要我去见他，这沈墨倒也不爱消停。
绿袖见他半晌了也没有要更衣洗漱的样子又急了，忙是走上前去抢下他手里的被子，道：“行了公子，你快去换身好看的衣裳去，若是让大少爷消了气，兴许就可以搬出这里了，你也就不用学什么叠被子了。”
苏连城依旧是环着手呆在那儿，一早醒来便和那团被子大战了三百回合，现在这个沈墨又是来凑什么热闹，真是烦死他了。
哼。说要见我我便要去见你么？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瞧瞧这苏连城又是倔上了那少爷脾气，心情烦躁的时候就开始天不怕地不怕了。
可苏连城不怕，绿袖怕呀，好不容易这大少爷不气了想见他，若是再惹得大少爷不开心，就不光是住弃院就能完事的了。干脆将那被子扔在一边，绿袖从箱子里挑了件最好的衣服逼着苏连城给换上了，利落地替他梳洗了一番，赶紧带着他去见沈墨。
被绿袖想赶鸭子一样赶到了大厅，偌大的大厅里却是空无一人，连半个影子都没有。绿袖嘱咐他好好地等在那儿，说是大少爷一会儿便来，这回不要再惹他生气了。说完便退出去做活了，留了苏连城一人呆在大厅里。
罢了，谁让人家是这里的主子。苏连城叹了口气，站在大厅的中央默默地等候。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沈墨没有出现，苏连城站累了便挑了个椅子坐下继续等着。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沈墨依旧没有出现，苏连城开始坐不住了，起身在大厅中央不停地打转。
一个时辰过去了，沈墨还是没有出现，苏连城索性坐在了门槛上楞楞地发呆，两眼无神地注视着前方。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晌午，苏连城头靠在门框上睡着了，终于有人推了推他，一个用力，竟是把他推在了地上。
“哟，你干嘛……”苏连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本以为会看到面无表情的沈墨，却不料对上了一双妩媚的桃花眼。
“你，怎么你……”看清了眼前那人，苏连城登时清醒了不少，没想到会在沈府见到他，真正是吓了一跳。
那双桃花眼的主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连城，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第十二章
苏连城真的没有想到会在沈墨的府上看见含玉。
可不就是那百香楼的含玉么。
只瞧那沈墨刚一坐下，这含玉就像没了骨头一样软软地靠坐在沈墨的身上，纤手一揽，勾住了沈墨的脖子朝着正站在大厅中央傻愣着的苏连城说道：“哟，这是谁啊，做什么站在这里。”
苏连城从含玉的眼里看出了一丝嘲讽，他也只是沉脸看着他，没做声响。
明明知道他是谁，如今却装作不认识他了，这含玉的心里，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算盘。
“只是个家奴，不用理他。”沈墨抬起手挑起了含玉的下颌，轻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把脸面相自己，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沈墨先是斯磨舔吻着含玉的樱唇，然后撬开他的贝齿，伸了舌头就要与他纠缠。这含玉一看便是个妖娆魅惑的主，闭了眼睛就将自己的香舌往沈墨的嘴里送去。
“嗯……”一边唇齿相缠着，一边使劲扭动着腰肢，含玉一脸忘情地呻吟着，一副想要沈墨现在就抱了他上床的样子。
苏连城依旧呆站在大厅的中央，看着面前两人忘我缠绵的样子登时有些不知所措。空气间传来两人亲吻的声音，苏连城再也待不住了，转身想要默默地走开。
不知道这沈墨又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将自己叫来又不说什么，只顾着和那小倌亲热。
“站住，谁准你走的。”刚要走出门口却又听到了沈墨的声音，苏连城回头，却见他怀里搂着含玉笑看着他。
本以为这沈墨还要说些什么，正等着他开口，却不料那含玉松开了搂着沈墨脖子的双手，慢悠悠地走到苏连城的面前，道：“你这奴才真是大胆，主子的话都敢不听。”伸手抚了下苏连城身上的衣料，啧身道：“啧啧，这可是好料子啊，穿这么漂亮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勾引你家大少爷么。”
苏连城面无表情地靠开了含玉的手，看见他就想起了百香楼，那种肮脏的感觉让他厌恶至极。
含玉倒也没有生气，眼神一瞟便看见了苏连城脸上有道不深不浅的伤痕，看样子像是新伤。对着苏连城轻哼了一声，揶揄道：“瞧这脸都破了相了，穿再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丑八怪。”说完便是一个扭头，故意将秀发甩到了苏连城受伤的脸颊上，不紧不慢地走回了沈墨的身边。
“沈少爷，我要这个奴才来伺候我。”转眼含玉又像软骨头似地伏在了沈墨的怀里，嘟着嘴跟沈墨撒娇。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沈墨含笑着对含玉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嘛……”含玉继续撒娇地问。
“以后不要叫我沈少爷，叫我墨。”沈墨说完便埋首在含玉的颈侧亲了一下，而后搂着他的腰肢便往门外走去，路过苏连城的身边时又轻声地说了句，“你说的，要我另觅暖床。”随后便与含玉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去。
偌大的大厅中又只剩下苏连城一人，伸手抚了抚刚才被含玉的发丝甩到的右脸，新愈合的伤口还在发痒，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好像不止脸上，就连心里也有些微微的痛痒。
苏连城又一次褪下了身上的锦服，和府里的下人一样，穿上了统一了服装。绿袖一边帮他整理着衣物一边嘴里不住地嘟囔着：“这可奇怪了，虽说大少爷以前也总是隔三差五地要去那些花街柳巷逛一逛，却也没见他将那里头的人领回府里来住。”
“这又怎么了，你家大少爷喜欢人家自是要把他放在身边了。”苏连城回她道。
“那也不能把那什么玉的安排在知春院的偏房里呀！”绿袖急道，“你不知道那原来是你住的地方么，就是大少爷屋旁的那间房。”
啊。原来那是知春院。
“这不明摆了，你家少爷不要我了将我丢在这寒秋院，带了新欢在知春院里风流快活。”可不就是这住处的字面的意思么，一个寒秋，一个知春，摆明了是要冷落他。
“谁说的，少爷怎么会不要你呢！”绿袖反驳道。
“绿袖，没有什么是不会的，我同你家大少爷一样是男子，又怎么会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无非是对我泄愤够了，觉得腻味了而已。”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不是么？进府签下卖身契的时候沈墨就说了，也就是见他脸蛋生得周正，否则怎么会买他这个什么都不会做的落魄少爷。如今倒是脸也花了，人也被他要了几次，自己脾气又犟，他自然会扔下他去找更漂亮，更听话的人来替他暖床了。
“绝不会的，大少爷对公子，绝不会是这样的。”绿袖仍是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她从小进府便是在大少爷身边伺候着的，大少爷的心思，她很少猜错。
苏连城硬是对绿袖扯了个笑容，知道她也只是好心安慰自己，便不再多说什么，也不想再与她争论下去。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苏连城穿了身小厮的衣服带了顶小厮的帽子走在府里，低垂着头收敛了性子，竟是差点让人认不出来了。寒秋院算是离知春院最远的一个院子了，苏连城虽是加快了脚步，却还是去迟了，那含玉已是用完了晚膳，一进那偏房的门便被那他瞪了一眼。
“你这奴才可真够勤快的啊，主子都吃完饭了才来伺候，架子倒是不小。”含玉本就看这无双（他貌似不知道无双是苏连城）不顺眼，想当初在百香楼的时候被他抢尽了风头。如今却不知是怎么了，原本赎了无双的沈墨现下又把他给弄进了府里，怕是无双伺候的不好，毁了沈少爷的兴致。
也是。这无双本就没什么出众的，不过是张脸长得还不错，如今脸上都留伤了，自然是不受人喜欢了。
想着含玉便躺卧在一边的横椅上，伸手招了苏连城过去，道：“罢了，我今天心情不错，不想与你多计较，过来给我捏捏腿。”
苏连城哪会瞧不出这含玉对自己极不友善，当初也不是没有被他折磨过，心里是及不愿意给他做下人的。可他不能拂了沈墨的意，之前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了沈墨，要是再出什么岔子来，怕是要被赶出沈府了。他现在不就靠了那张卖身契仍留在这里苟且偷生，在这里尚能保个温饱，出去了可就不好说了。
心里稍稍挣扎了那么一下，苏连城还是走到了含玉的面前，跪下来帮他捶腿捏脚。
“吃饭了没啊，用点劲啊。”
“喂，这是我的腿不是木桩子啊，敲这么重想把他敲断啊。”
“哎呦，呵呵，叫你捏脚又不是挠痒痒，会不会捏啊，是不是还要我教你不成。”
……
苏连城当然是从来没有伺候过人的，这捶腿什么的力度总是把握不好，这含玉被他捏地也不是很舒服。
“哟！”苏连城这回下手又是太重了点，刚想挥掉苏连城的手让他不要捏了，这个时候厢房的门开了，原是沈墨回来了。
“哎哟，好疼啊！”苏连城刚又给他捏了一下脚就被他一脚踹开，这含玉竟是痛得翻下了横椅，抱着自己的脚在地上打滚。
苏连城被踹坐在地上惊得不轻，想自己的力气不会比绿袖大上多少，不至于将含玉捏成这样。
沈墨赶紧走了过去将那含玉拦腰抱起，对地上的苏连城看也不看一眼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墨，你家这奴才真是坏，差点把人家的脚都给捏断了！”含玉刚被沈墨抱到床上就开始抱怨起来，水汪汪的桃花眼像是迷了雾，看上去好不可怜！
“快给我瞧瞧伤哪了。”沈墨忙是脱下了他的袜子……
左看右看那只白嫩的脚上没有一丝没有伤痕，这下就连苏连城也看出来了，感情这含玉是在演戏。
“你，滚出去。”
苏连城万万没有想到沈墨扭头就对他说了这么一句，手里还轻轻地揉着含玉的脚，好像他真的受伤了一样。
“可……”苏连城站起身来刚想说些什么，正好对上含玉得意洋洋的样子，又是把话给憋了回去。
哼，原是两人合起伙来要我好看的，滚就滚罢！等我苏连城滚远了，你们就去逍遥快活吧！
第十三章
“咳咳……”昏暗的柴房里，苏连城满脸是灰地蹲在火光旁，捂着鼻子往灶肚里添火，可还是吸进了一些烟气，正咳嗽个不停。
这含玉还真是个麻烦的主，大冬天晚上的突然说要洗澡，竟是叫人特地跑去寒秋院把他从被子里揪了出来，为的就是让他去烧洗澡用的热水。
哎，罢罢罢。谁让着自己是寄人篱下，恼归恼，却也不能真和他们翻脸，不然这大寒天地被赶了出去，可是要冻死街头的。苏连城咳完了又是深叹了一口气，自己有时候虽然脾气犟了点，但还是有脑子的人，这种得不偿失的事还是不做为妙。
“苏连城，你那水烧好了没，含玉公子还等着用呢！”柴房外一个小厮重重地敲门催促着，如今大少爷已经不宠着苏连城了，有些见风使舵的下人便开始直呼起他的名讳来，连声公子也不愿叫了。
“好了好了，这就去！”
苏连城提了两桶热水就往那知春院的偏房走去，真不知道这含玉发得什么疯，非要在这冰冷的半夜里洗澡，摆明了又是想捉弄他。
大寒天里的夜是极冷的，苏连城急急忙忙地披了件单薄的麻衣就出来了，如今正冷得直呵白气。露在衣外提着木桶的双手已是被冻得僵硬了，关节处红得有些发紫，裂了许多小细缝。
“哦，来了呀，快点兑了水好我要准备沐浴。”一进偏房，苏连城就看见含玉裹着厚厚的被子窝在那张原本属于他床上，不屑地扬了扬下巴使唤他将热水倒进房子中央的大木桶里。
苏连城一声不响地照做，倒了热水在那木桶里，又兑了点冷水，做完后就站在一边，说：“可以洗了。”
含玉轻哼一声从床上走了下来，一条细白的长腿从被子里滑了出来，踩着莲花小步到了木桶旁边。示意苏连城帮他拿下身上的被子，褪下被子，里面竟是赤裸地裸着。
苏连城低着头正好对上了他的颈侧，一条条熟悉的红痕赫然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哎，墨也真是的，每回都要这般折磨人家，害得人家还要在夜里洗澡沐浴。”
听着含玉带着媚意的抱怨，苏连城心里暮然地一抽，虽然知道沈墨将含玉接进府里来是为了做什么，可亲眼看见了又亲耳听见了，还是有些……难过。
这是他曾经也在他身上留过的痕迹，如今却印在了别人身上，这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怎么说，本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那个，却原来是和别人一样，完完全全是个可以替代的玩物。环顾这个曾经住过的房间，原本挂在床头的腊梅香包也是不在了，养病时和沈墨聊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一说自己喜欢腊梅的香气，他隔日便挂了个香包在那床头，如今可连这房间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愣在这里做什么，我还要再泡一会儿，你就到外面去候着吧。”含玉倒是早早地进了木桶，靠在木桶边上泡着热腾腾的澡，柔媚的声音里带了丝倦意。
屋外还刮着一阵阵的冷风，苏连城收紧了衣襟蹲坐在偏房的门口，头靠在房柱上，等候屋里人的差遣。黑夜里，天空中厚重的黑云此时压得更低了，风稍停了半刻，零星地竟是飘起了小雪。
使劲搓着冻僵了的双手，苏连城不停地哈着白气，只希望含玉能洗得快点，自己也好早点回去。回想去年的这个时候，苏府里还是热热闹闹的，娘喜欢在下雪的时候让一家人围在桌子边喝酒聊天，她还会亲自下厨煮上一锅挂花掐馅的他汤圆，说是这样才能御寒，一家人开开心心地，提前过个小年。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地上冰冷的地砖透过单薄的衣料将苏连城冻了个透心凉，他缩紧了身子靠在房柱上，心想着要是能吃碗热腾腾的挂花汤圆多好啊，眼皮却是越来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