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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其外BY 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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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说召集民间乐手,在赫连山脉各处用喇叭唢呐吹奏仙音伴奏,请附近寺庙的有道高僧做些水陆道场诸如此类的。」

「是不是请了很多很多,多到遍布整个赫连山脉?」

「那是当然,不遍布整个赫连山脉,怎么让仙人们知道孤王远道而来的诚意?」

「……」他已经可以想像十八部族被闹得乌烟瘴气的情景了。

就是这样,长老们才会破例的,亲自出山相迎,对此人这般的「礼敬有加」!

要知道,修仙就是为了摒除俗间烦扰,是以最忌心魔,为了避免干扰,就要找一处不受打扰的清静之地。

临昼当年这么一闹,族中不知有多少人因此险些走火入魔,真是比派兵攻打都厉害多了。

也难怪族人对此绝口不提,走火入魔这种晦气事,谁会愿意多提?

山间的小路盘曲复杂,一段上坡路连着一段下坡路,在白雾里摸索前进,蜿蜒穿行,似乎全无尽头。

走了大半日的工夫,耳边渐渐传来轰然作响的水声,临昼才知道他们距离十八部族的所在,已经不远。

此时,下山迎接他们的长老早已引了同来的禁军绕过了这个山坳,在别处的村落中稍作休息。

白辰安牵着临昼踏上了最后一级石阶,层层弥漫的白雾便也随之被抛在了身后,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大片茂密的森林。

林间草木葱茏,鸟语花香,珍禽异兽四散奔跑,数百座式样别致的小木屋错落有致的建在了枝叶繁茂的大树底下。

风中隐隐传来了孩子们的吵闹声,夹杂着女子清脆的笑语,白辰安一路紧绷的脸色亦随之舒缓了下来。

「姐姐,我回来了。」他迫不及待的急走了几步,亲昵的张开手臂,将一堆孩子簇拥的少女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子。

「呵呵,多年不见,我的辰安长大了。」美丽的少女裙裾飞扬,揽着弟弟的脖子,在旋转中愉快的大笑着,微微露出裙子底下雪白的脚趾。

左侧的男子见状,立时不悦的从白辰安手中抢下了少女,确定长长的石榴裙彻底的盖住了那双美丽的足踝后,才不发一语的退回一旁。

「哎呀,失礼了,我家嘲风什么都好,就是死板。」示威的伸出五个脚趾晃了晃后,少女娇俏的对着沉下脸的男人吐了吐舌头。

对面的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依旧板着一张脸,眸中却溢满了宠溺之色。

看来姐姐应当是嫁得不错,白辰安安心之余,偷觑了一眼神色莫测的临昼,突然生出了一股子坏心眼儿。

抬起手肘,毫不恭敬的撞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在发呆的人,反正入了赫连山脉,就是他十八部族的地盘,谁还管那劳什子的繁文缛节。

「喂,我姐姐都已经成亲了,你怎么还好意思一直盯着她看?」

话未落,就见对面被唤做嘲风,显然是姐夫的男人,早已目光不善的瞪了过来,白辰安不禁在心中偷笑。

他们十八部族既以修仙为志,自是清心寡欲,不会轻易动情,然而一旦动情,占有欲之强,却是凡俗之人无法想像的。

如今这嘲风姐夫,可是显赫的龙族之后,自小勤于修行,早在数百年前便已修出了神兽之身,按理早该白日飞升。

早些年他还以为此人是为了修出龙形,方才滞留人间,却原来,竟然是为了舍不得姐姐,才放弃了升仙的机会。

啧啧啧,相比之下,某人的行径实在是惨不忍睹,姐姐真是太有眼光了。

对面的嘲风显然也已认出了这昔日的情敌,狭长的眼眸充满敌意的微眯了起来,眸中隐约可见暗沉的火光。

想起东皇在朝中的诸般刁难,白辰安立时高兴的期待起来,就等着看新任姐夫好好的给这厮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尤其那个谁,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收敛,兀自在那边挑衅的对着姐姐又多看了两眼,惹得他家姐夫目中的怒意更甚。

所谓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轰」的一声,嘲风一招手,霎时熊熊烈焰夹着滚滚浓烟,化作了一条黑龙,风驰电掣的朝着临昼的方向窜了过来。

『太好了,任凭你再会画符驱神辟邪,在这当口,只怕也没空去摆弄个平安符出来。』

白辰安微笑着在身后交叠着双手,施施然的等着黑龙扑向这些年严重苦他心智的混蛋东皇。

可惜牛牵到京城脚下依旧是牛,混蛋上了赫连山顶,也依旧是混蛋无疑。

就在那威风凛凛的巨龙张牙舞爪的扑过来之际,趁他不注意,临昼闪电般的伸手,一把将他拖了过来,飞快的拿他挡在了身前。

这时候黑龙早已扑到了跟前,即使是他这样的画符快手,要画平安符出来,到底也晚了。

仓促之下,白辰安急忙张口,一声清叱过后,口中迅速的吐出了一道清冽的水柱,朝着那迎面而来的黑龙激射了过去。

雪白的水柱和周身泛火的黑龙相撞之时,爆开了剧烈的气流,一瞬间,火光水势冲天而起。

不过瞬息的工夫,火光上升,水势下落,当头就将站在原处的临昼和白辰安淋了个正着。

湿淋淋的两人呆呆的互望了一眼,有些忧郁的发现,今番再度互相算计,似乎最终,谁都没有逃出生天……

第二章

在偷笑的辰心和板着脸似乎是在忍笑的嘲风陪同下,同来的两人沿途滴着水,狼狈的踏入了白辰安幼时在十八部族独居的木屋。

蹦跳着的小孩子善解人意的捧来了干净的细麻长袍,在绿藤搭的案几上整整齐齐的放好后,就欢快的跑了出去。

背对背的两人只顾着生气,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各自取了放在近处的那一件,默不作声的换衣服。

换好之后,两人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僵硬的抬起头,望了一眼对方,随即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在临昼伸指沾了湿衣上的水迹开始画符之时,白辰安也跟着飞快的念出了一长串的咒语。

一炷香的工夫,画符文的那个早已画得手指微微发麻,念咒语的那个也同时念到嘴角略略抽筋。

只是穿在身上的袍子,不合身的却依旧是不合身。而那换下来的湿衣,似乎也没有听从命令,重新变回干燥的意思。

烦恼的跨出一步,因着衣摆实在太长,再度险些绊倒的白辰安和穿着太短的袍子光脚站着,有几分可笑的东皇无奈的对视了片刻。

「我们还是互换一下衣裳吧!」颓丧的同时开口。

彼此交换了身上所穿的长袍之后,站在一处的两人看起来,总算是衣着整齐了许多,只是临昼的神情却依旧有些古怪。

看他这个样子,明显是在嫌弃什么,白辰安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的开口,「你对我姐姐亲手织的衣裳究竟有什么不满?」

「没,既然是辰心亲手织出来的,孤王怎么可能有什么不满。」

临昼留恋的抚着身上的袍子,像是在想像着美丽的纤纤素手持着针线,在布料中穿梭裁剪的场景。

陶醉过后,他非常遗憾的摇了摇头,「只可惜这好好的美人儿织出来的袍子,就这么沾上了乳臭未干的气息。」

后知后觉的某人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乳臭未干的气息指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白辰安是也。

「你给我脱下来,穿回你的湿衣裳,我还担心穿你穿过的袍子会有什么花柳病呢?」白辰安拉了拉身上的袍子,不甘心的扑了过去。

出乎他意料的,东皇却丝毫没有闪开的意思。

他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到人撞到他身上,便好整以暇的接住,伸手就开始拉扯怀中人的衣袍,「既然都觉得不干净,不如一块儿脱下来吧!」

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上下其手。

白辰安大惊之下,莫名的想起了五年前被调戏的往事,霎时脸色一黑,乌云罩顶。

奋力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从某人的魔爪下逃了出来,半边衣襟早已被扯下了肩头。

恨恨的将它又拉了回去,正要开骂,木屋外头却传来了姐姐的叫唤,「辰安,好了没?族长和长老们都已到了。」

「好了,马上就来。」白了一眼双手环胸,显然是在看他笑话的东皇,白辰安整了整神色,若无其事的走出了门去。

临昼眨了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他身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跟着跨过了门槛。

在屋外的辰心看来,一前一后出来的两人不但衣着整齐,神情沉稳,而且步伐从容,不禁令她有些欣慰,「小弟终究是长大了,有些大人的样子了。」

林中最大的木屋中放着一张椭圆木桌,十八部族的长老们在桌前团团而坐。

说是长老,这其中许多人,看上去却似乎比白辰安还要年轻很多,只有半合的眼睑微微上掀之时,那蕴藏着精光的眸子,方才显出了这些人的不凡。

临昼虽然生性风流轻狂,对着这些活了几百年甚而上千年的耆老却也不敢太过放肆,施礼过后,恭恭敬敬道,「小子无状,又来叨扰了。」

不知为何,在他说了「叨扰」两字后,白辰安总觉得前头坐着的长老们,甚至包括他家老爹,有不少人的嘴角都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不敢,吾皇此番为何而来?还请明示。」座前的十八部族长老同时起身,还了半礼,十八对精光四射的眸子同时看定了东皇。

「承蒙垂询,不敢不言。」临昼此时的神情当真是温文诚恳至极,十足十的谦谦君子,非常轻易的,就赢得了不少女长老的好感。

白辰安在一侧侍茶,想起上一刻这人还在扒他衣服,现下里却如此假仙,忍不住浑身上下窜过一抹恶寒。

却听临昼接下去道:「小子此来,乃是正式来跟白长老下聘!」

「当」的一声,白辰安一惊之下,手中的茶壶撞到了桌板,滚烫的茶水浇了老父一身,换来一声斥骂,「你看看你,这么大了,这点事还做不好。」

「爹……」

「族中会议,不以亲论,叫白长老。」

「是,白长老,在这儿的长老中,就您姓白,您老就两个女儿吧?」

「那又如何?」白长老镇定的看向儿子。

「恕儿子,不是,恕晚辈直言,您的大女儿已经出嫁,您的小女儿今年……」怒视临昼许久,他才咬牙道,「芳龄正好十岁。」

「这个你毋须多言,老夫自有主张。」白长老随意的挥了挥手,看这架势,似乎对于小女儿的终身大事全不在意。

想当年,他家老爹也是这么随手一挥,就答应了临昼要他下山辅政的请求,害得他好好的修仙之路半途而废。

总觉得这次大约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白辰安抱着茶壶,郁闷的退到了角落。

结果他的预感果然没有出错,临昼用一种诡异的令人发毛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后,忽然道,「请恕小子直言,孤王此番预备下聘之人,并非白长老的两位千金。」

这话一说,座上十八位长老三十六道目光齐刷刷的都看了过来,白辰安不由自主的被看得倒退三步。

仿佛还嫌他受到的震撼不够大,对面的男人趁着众人不注意,对白辰安挤挤眼,「说起来,辰安自下山以来,便一直不离孤王左右,没名没分的跟了孤王五年……」

长老们的眼神瞬间都古怪了起来,他老爹更是一脸痴呆,仿佛被雷劈中,瞠目结舌的张大了口。

『完了,我的名声……』白辰安在心中惨叫了数声后,忍耐着将某人砍成十八段丢上赫连山顶喂秃鹰的冲动,使劲的把临昼拖了过来。

「咳,咳,是这样的,」用力的捂住了那张该死的大嘴巴,他费力的挤出词来,「东皇他,他上山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头。」

「嗯,然后呢?」十八部族长老中最为年轻的鹰族祭祀饶有兴趣的询问。

「然后,然后他就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白辰安挺直了身板,理直气壮的回答。

「原来如此,那么稍后请让妾身替吾皇稍加诊治,以确认病情,好对症施符下药。」座上一位女长老含笑开口。

「如此,多谢含英长老。」白辰安有礼的深深一揖。

反正这儿什么都不多,就是木屋多,等下回去的时候,谁家的屋顶掉下一块木头,在某混蛋头上砸一下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正在心头暗暗的盘算着,外头却突然之间,传来了一声石破天惊的龙吟,声调愤懑激越,蕴含了无数的怒意。

「嘲风,快来,这儿的符文崩裂的太多,我快要压制不住了。」焦急的声音刚一入耳,在木屋门前负责守卫的沉默男人就咻的一声,消失了踪影。

他刚一离开,不过片刻,木屋顶上的天窗中就突兀的降下了一道火光,鹰族祭祀眼疾手快的一拉,尊贵的东皇这才没被那道火光烧个正着。

「别动,这是调虎离山计,让辰安出去应付就好。」白长老一声令下,可怜修道不过十几年,还中道半途而废的白辰安就无奈的被踢了出去。

门外是一大块颇为空旷的矮树丛,树丛中狂风大作,四下火焰飞舞,青色的巨龙悬浮在半空中,巨大的尾部狂烈的摆动着,掀起阵阵逼人的气浪。

「螭吻,别闹了,长老们都在这屋子里呢!」白辰安一眼就认出了幼时的玩伴,也不怕会被烈焰烧焦头发,当下就纵身一跃,跳到了巨龙的背上。

愤怒的巨龙凌空起伏翻转了数次后,依旧没能将他甩下背脊,气势一靡,「砰」的一声掉下地来,变作了方脸阔口的青年。

「辰安,许久不见。」摔得灰头土脸的青年抹了一把脸,张口将悬在半空中的火焰一一吞入口中,双臂一伸,大力的抱紧了童年的玩伴。

白辰安被他抱得全身骨头喀啦作响,心知这是报复方才自己以身代符的压制,也只好任由他去。

那青年抱了半晌,见他一点反应也无,倒也颇为识趣的松了手。

「螭吻,干扰十八部族长老聚会可是大罪,」白辰安正色劝慰,「你因缘际会,好不容易修出了龙身,自该好好珍惜,怎地竟会跑来惹事?」

「辰安,你不知道,睚眦他,他这些年杀性越来越大,再多的静心符都已压制不住他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慢慢的走到了山的另一头,阵阵激昂悲怒的龙吟声震天动地,脚下的岩石颤抖的发出细微的龟裂之音。

白辰心独自站在岩洞的入口,甜美悦耳的嗓音宛如珠玉飞溅,急促的念着清心咒,一声又一声,一声又一声,声声不停。

岩洞之中,断断续续的传来几下沉闷的打斗声,没过多久,衣上破洞处处的嘲风就在一道气流的冲击下,急速的飞了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他揽住忙着念咒,连换气都来不及的妻子,「静心符都重新贴回去了。」

白辰心吁了一声,这才停下了口中的吟唱,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整个人都靠在了丈夫的怀中。

愤怒的龙吟一点一点,渐渐的轻了下去,间或几声痛楚的嘶吼过后,洞中终于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辰安,螭吻,快走吧,别留在这儿,会染上睚眦的杀气。」

白辰心乏力的倚着丈夫,牵了弟弟,嘲风也跟着搭上了螭吻的肩,半强迫的将两人拉离了族中的禁地。

一路上,辰安几次张口欲问,却见姐姐、姐夫一脸疲乏,童年玩伴又仿佛正在气头上,犹豫之下,到底还是未曾开口。

回到先前聚会的木屋之时,十八部族的长老早已理完了事,相继回了各自的族里,留下来明显是在等他的白长老开完了会,倒是一脸的慈父貌。

「儿子啊,凤族的长老几年前就已算过,你生下来就无仙缘,合该享受人间富贵,常言道,命里有时终归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修炼之事,你也别太过强求了。」

白老爹依依不舍的摸着长大了许多的儿子,从头摸到脚,像是要把五年来落下的亲情都补回来似的。

末了,顺手推了一把全身僵直,明明很不情愿,却被下了言咒没有反抗之力的儿子,「既然东皇来聘,你这就去吧!」

就这样,向来仙风道骨,俊逸飘然的辰安公子就这么四肢僵硬的跟在笑不可抑的某人身后,浑浑噩噩的走下了山头。

回京的路上,白辰安自是早就恢复了正常,骑马的身影虽然潇洒依旧,却怎么看,都带了点愤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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