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林赛
还在兽人星球上和金表演交接仪式的邱海飞完全没有想到，当初战略课上随手写的东西会成为遥远星域中某个少年布局的基础。
捏着手中的黑色软球，林赛看向舷窗外的眼神十分复杂。
星际网络时代，各种各样的游戏层出不穷。因为出身关系，刚刚成年的小林祭司总喜欢观摩各种战国游戏，闲暇时也会下场玩两手。渐渐地，在战国圈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军师。
真正认识那个以黑色球体做形象的邱海飞还是在一个魔界七国游戏中，当时对方是以外援的身份加入进来，来参与一场灭国战。
被委托不要输得太难看的黑球在接受国主王弟设定后变成了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黑色长发和长袍的设定让看惯星球内古代服饰的林赛对于国主的恶趣味不做置评。直到那个男子睁开眼俯下身对着国主暧昧微笑，才让他稍稍提起了点兴趣。
“你想残，还是想死？”挂着“D”字ID的男子笑得如一往情深的情人。
“随你。我要那些人吞下我的国家也得噎半死！”抽到“灭”字签的国主满脸戾气。战国游戏前期是建设，后期才是争霸。国力第三的国家却抽到灭国签，足够让花下大笔时间和精力的游戏者发狂。
并不是说抽到灭国签就一定会灭国，但在主脑的偏颇下，国家大部分战争资源都会被压制，即使是国力最小的国家也能够来咬上一口，这时才是游戏者表现出真正实力的时候。
“看在你付出的代价份上，那就噎死他们吧。”大庭广众下搂住国主深吻，D咬着对方的嘴唇说道。
或者是好奇对方打算怎么噎死邻国，小林祭司也下场加入了“灭”字一方。真正加入被灭一方，林赛才知道主脑的资源倾斜到达了什么地步。
进入争霸期，主脑会按照各国的抽签重置地图。原本海陆通途的国家几乎彻底成为内陆国，雪山沙漠围绕，海线短得连海军都组建不起来。整个国家大部分是丛林地带，热带气候，空军、陆军都行进艰难。
“困难总是双方的。”对着一大堆资料，D随手划出大笔金钱继续建设国家，修正设定。
一组组军队在对方手指下慢慢成形，林赛也同时整理出军事战略地图。后勤到位，武器装备到位，公关到位。这是一场正常必输的战争，完全按照常规设计编排。但在临战前1天，主脑驳回了军队的装备设定。
“该死的，龙是魔幻世界的常规设定！”第一次，漫不经心的D怒了。因为太过常规，D根本没有花什么心思，连递交设定给主脑都差点忘了。
但是主脑是不容质疑的，说世界里不能有龙就连国主的白龙宠物数据都直接被清理掉。
“还是可以打的。”小林祭司看着战略部署皱眉，“虽然艰难点……本来就是灭国战，最多难看一点罢了。”
资源倾斜成这样，完全的束手束脚。
“世界上是没有绝对的胜负的。”支着手指，D的视线投向窗外：“不能用龙的话，那么就打一场没有龙的战争吧。”
“什么？”
“那个。”D指了指窗外巨大阔叶上爬过的虫子，“我们用虫军。”
热带丛林中多的是危险的虫子和生物，而偏偏他们所属的种族天生克制这种生物：“不用人类的方式打，那么就用魔族的方式打吧。”
捏着肉呼呼软绵绵的虫子，D的眼中闪烁出兴奋的光芒。
一个晚上，负责战争的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修正设定。山川、地理、气候、生物，定下虫军攻略后，所有困难的一切都迎刃而解。
果然是适用的才是最好的吗？天时、地利、人和……看着完全不同的一切，小林祭司觉得血液都在沸腾。
“我觉得……我们好像很难输掉。”身后负责公关的妹子怯怯地说，小手紧紧握着期待地看着他。
“是啊，很糟糕呢……”负责后勤支援的四眼装腔作势地苦恼了一番，然后拉开大大的笑容：“真糟糕呀，我们会赢！”
“耶！我们会赢！”
“让那群幸灾乐祸的去死！去死！”
书页飞了漫天，被“灭国”的阴影压抑了一个月的少年们互相拍掌拥抱欢呼。从怎么不难看地输掉变成漂亮地打赢，心理落差太大让众人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
“好了好了，让我们来做战术推演吧。”D拍拍手，让众人看向他：“看看要让哪些国家付出代价。”
合纵连横是林赛最顺手的，在战争开启后一周，整套战争攻略被放到D的面前。出间、挑拨、联合、协议，远交近攻，正大光明的计谋在密密麻麻地文字间表演着翻天覆地。
沉默地仔细翻看着攻略，直到翻过最后一张，D抬起头看向林赛：“我想和你打一场。”
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小林祭司点头：“我们来开内战吧。”
于是在魔界七国战才刚刚开始的时候，某个抽到“灭国”签的国家甚至连战后的内战都规划好了。
这场战争最后成为战国游戏圈的经典战役，牵扯到七个国家的谋略，应该被灭国的国家最终却灭了别人的国。而吞并了邻国应该成为国力第一的国家却在世界战后又打了一场内战，这次内耗直接导致这个国家重新跌回排位第三。这样巨大的起伏给了战国FANS不少的谈资，小林祭司在军师榜上的排名凭借此战役直接冲入前三，而D则像他的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了。
“嗨，我买了个黑球，捏着很舒服哦。”林赛发了个照片给D，黑色的弹性软球上镶着双笑眯眯的眼睛，看上去十分猥琐。
“小家伙，别来调戏哥哥，哥很忙的。”弹个抽烟忙碌表情回去，忙着写毕业论文的邱海飞对比着黑球照片笑眯了眼，然后感叹一下自己果然很正直。
“邱，当我情人吧。”过了一会，林赛又敲了个通讯过去。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咬着长棍面包继续敲字扯实例的邱海飞瞥了一眼。
“下午剪头发的时候想到的。”林赛乖乖报告。
剪头发啊……知道林赛是长发的邱海飞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好心情地敲回一个字。
“好。”
90、降落
那一年，林赛18岁，邱海飞22岁。
答应的青年轻松而随意，专注地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提要求的少年定定地看着那个“好”字，眼中还会有挣扎。
而现在……
转过头，林赛看着罗莉在观景舱里欢乐的身影，唇边溢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爸爸，爸爸，那颗星星好漂亮！”小姑娘晃着小辫跑过来，一个用力扑进林赛怀里：“罗莉可以吃吗？”
“吃掉会肚子痛痛哦。”捏捏罗莉婴儿肥的脸颊，林赛的眼神十分温柔：“罗莉不想打针吧？”
“不要！罗莉不要打针！罗莉不要吃了！”小姑娘把头抵着林赛的肚子猛摇，黑亮的小辫甩得像朵花。
“罗莉真乖，”顺了顺小姑娘的辫子，林赛笑道：“那爸爸给罗莉去做布丁当奖励。”
“耶！爸爸最好了！”罗莉大欢呼，抱着爸爸猛盖口水印。
享受着小姑娘的亲密，林赛抱起女儿走出观景舱。巨大的舷窗外，蓝色的冰巨星正在缓缓靠近。
在人鱼基地的母舰和军队旗舰会合后，已经和邱海飞完成交接仪式表演的亚当·阿德金斯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太空堡垒缓缓地从冰巨星脱离，在厚重的堡垒防御系统环绕下如同一颗金色的迷你行星。
“你真要把“涅柔斯”交给主星？”红尾人鱼坐在亚当腿上维持着亲昵的姿态，长长的黑色卷发下，金色眼瞳有着冷血动物特有的诡异视线。
“阿彤，那个地方对我们来说，已经没用了。”金靠在座椅上，衣冠整齐。揽着人鱼的手探入对方的衣服在光裸的肌肤上游动，间或在肌体上按压一下。
“是为了讨好别人吧。”轻哼一声，想摆出冷静自持姿态的人鱼却抵不住身上传来的一阵阵战栗，习惯欢好的身体几乎顷刻间就软了下来。不自觉地缠着金扭动，明明是人鱼却扭出了蛇类的魅惑：“宠物你收多少我都没意见，但那是我弟弟，不许打他主意。”
“弟弟？”伸手握住人鱼下腹的弱点，以拇指拨弄着物体上的肉刺，金看着红色人鱼挑眉：“一个研究疯子的话你也当真，七个实验体你就认为你有七个兄弟了？如果邱海飞知道他是怎么变成你‘弟弟’的，你觉得他还会叫你‘二哥’吗？”
“哼嗯……”搂住金，彤被男人挑拨得不能自已。长长的鱼尾以柔软的人鱼都无法做到的扭曲角度缠住对方的身体，打开的生殖裂内壁包裹住男人的整个拳头。张开嘴，钩状的毒牙从口腔内弹出，狠狠地扎入对方的肩颈。
神经毒素从破开的创口处注入，伤口附近立刻泛起一层青黑色。几乎在彤拔出毒牙的同时，金将他狠狠地摔到椅子上。吃痛地皱眉，彤的眼神却迷乱地盯着金的裤裆处，高高撑起的帐篷溢出甜美的汁液诱惑他凑上唇去。
“金，给我孩子，我要你的孩子。”细长的舌头裹上金鼓起的裆部，敏感的味蕾传递回男人的气息让彤兴奋地全身发抖。兽人们爱慕着用神子身体创造出的雌性，而他则迷恋上神子本身。
改进兽人是一件枯燥的事情，从小彤就在“涅柔斯”母舰内部看着各种数据和资料，进行各种调制实验。支撑他日复一日坚持下去的是每月神之子降临在母舰中的影像，看着对方从安静的幼儿慢慢长成深沉的少年，看着对方身边开始出现形形色色的人，彤再也无法忍受不能触摸到对方的日子。
所以在小林祭司找上他的时候，他倾尽全力配合对方的计划将那个叫邱海飞的契机牢牢地钉死在他们前进的基座上。
“来人！”金扬声叫道。
负责神子安危的兽卫推开门进来，健壮的身躯展示着雄性的压力，目不斜视地来到主人身前递上血清。
一针扎进了自己的动脉，金恼怒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彤，抬脚将对方踢了出去。他确实喜欢这条红色人鱼，但也绝不容许对方这样挑衅。
“满足他。”
命令兽卫去满足人鱼的欲望，金走向窗边坐下。血清在体内慢慢起着作用，那种饱涨到令人发狂的缺氧状态渐渐缓解。打开窗边桌子上放置的光脑连接上堡垒外部的卫星探测器，伴随着身后激烈起来的喘息呻吟，绿色兽人星球的海陆分布在屏幕上越来越清晰起来。
早在一天前就驱车赶往太空堡垒发来坐标布控的陆军第六团叶问仰起头看着从空中缓慢下降的太空堡垒，一双浓眉皱得死紧。
他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相比顺利接收的3号星和铩羽而归的8号星，5号星上仅仅只执行了营救计划，三万陆军军人简直就像来这冰天雪地度假一般，转了一圈就准备返程。
不管是为了正义还是霸权，出动陆军军队登陆星球对于主星来说都可以算是一场真正的战争，而现在这场被郑重对待的战争就在对方的“合作”下消弭于无形。
不战而屈人之兵，绝对不是指现在这种情况！
随着那颗金色迷你行星在视线里越来越清晰，在叶问身后的邱海飞脸色凝重起来。
RSFIII型堡垒防卫系统，居然真的被破解了！
当初将堡垒防卫系统作饵引诱亚当入瓮的时候，他为了防备对方脱钩曾经让技术部特地加密了芯片。带有远程信号发射和自毁功能的保护壳理论上说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无损破解，而能够忍耐那种可以让人崩溃的运算从中找出真正钥匙的人也不可能脱离帝国的监控。
是什么人在背后支援着这伙人？
他们又到底有什么目的？
深感信息太少的邱海飞将视线转向金色行星后的人鱼基地母舰，猜测着林城又会带给他些什么惊喜，是否可以解开这些谜团。
91、番外三：平安
“人鱼卵怎么样？”蓝迪专注地盯着屏幕上人鱼3D模型，不漏过一点变化。
“是异卵双胞胎，而且……”负责观察人鱼卵的研究员迟疑地开口，“DNA序列比对有差异。”
“差异？那不是一个卵吗？”蓝迪转过头来严厉地看着研究员。同卵的异卵双胞胎，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是两个卵，卵外又套了个卵壳。”吞了吞口水，研究员继续说道：“正是因为双层卵壳导致了人鱼难产。”
人鱼难产，这已经是几百年没碰到的事情了。全都因为鱼卵在体内的时候外壳一直是柔软而有弹性的，在生产的时候鱼卵会按照承受的压力变形以保证顺利排出。而在排出后，鱼卵会保持这种变形状态一定时间，如果这时把鱼卵直接置于空气下，卵壳会硬化以保护其中的小生命——所以在外界看来，那就是个同鸡蛋鸭蛋鹅蛋差不多形状的物体——这也是为什么会一直以“蛋”来称呼鱼卵的原因。
但是，从事人鱼研究的人们一直知道鱼卵的外形其实应该是微透明的圆形。研究所中的鱼卵在孵化前是一直待在孵化池里，以保证它们可以以正常状态让人直观观察。
“差异有多大？”蓝迪拿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放松一下眼睛。
“可以确定父系基因完全不同。”翻开基因图谱，DNA序列中父系那两条有着明显的差异。其中一条与徐莫应的序列相似度有99%，而另外一条……一个大大的问号标在父系那列。
“呵呵，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擦了擦眼镜，蓝迪把那两个镜片又架回鼻梁上。看了看屏幕上已经有神经反应的人鱼模型，起身向外走去：“让我们去把这个消息通知那个把研究所当厨房的男人吧。”
石矶研究所里的所有成员最近都罹患上了甜食恐惧症，任谁每天把烤月饼的香气当空气呼吸都会同他们一样有同样的症状。
那个在人鱼生产的时候往外走的繁衍者，在得知那条精致得像梦幻一样的人鱼还在昏迷之后，就把研究所的中厅一角当做自己家厨房烤起了月饼。
要知道研究所这里随处都是精密的仪器，连静电产生的灰尘都得一天几次地清理。那种白色粉尘简直就是研究员们的人生大敌，在抗议无效后，只能给对方加了个直径十米高度三十米的罩子隔离起来。
那男人对于这种进出需要冲淋清洗的待遇倒是没话说，只是每天烤十个月饼放到人鱼昏睡的理疗池旁，然后看着池子里沉在水底的金色人鱼开始说话。说两人的初遇，说自己的不服不甘，说自己的执念、悔意和爱恋。每一天每一天说着不同的内容，让看着他的两个研究员惊讶对方仿佛将每一天都牢牢记住的记忆力。
徐莫应说的最多的是邱海飞进行人鱼调制的三年。那三年对方明明不在，却仿佛每一分钟每一秒都能看到对方影子的生活。以及自己怎样努力忽视那些影子，直到最后彷如真正忘记了对方的存在。而这些努力却在接到蓝迪通信的时候是如何虚化得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邱海飞，你什么时候才肯醒过来？”徐莫应看着沉睡在池子里的邱海飞问道，金色人鱼精致的眉目一点都没有进入他心里。在他眼里邱海飞还是原来那个俊朗的样子——俊秀少年睡在学院后山上，闭着眼嘴角上扬。
那时候少年身边还有一条美丽的金发人鱼陪着，可他却只看得见那个笑得好像梦见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一样安眠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