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David，你以后就不要找这种经纪人了。”只有混口饭吃的水平，就不要来纠缠洛如冰了吧。孟涵很忿然，几乎口不择言。
“孟涵！不许你这么说David。他还是我的经纪人。”洛如冰脸色一变，语气生硬。David确实说不上很能干，不过作为经纪人的他也算尽力了。演艺圈本来就不好混，新人想出头就更难了，自己好歹也能接到几个电影和通告，也不算很糟糕了。化妆间人多嘴杂，万一这话传到David的耳朵里，自己再怎么跟对方相处？洛如冰虽然是新人，但也明白这种话想说也只能憋在心里。而孟涵居然……洛如冰狠狠地瞪着他，俊秀的面庞仿佛凝了一层冰。
孟涵看见洛如冰像是真的动了气，便悻悻地回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话我以后不会说了。”
洛如冰还想说他几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哥，我是金凤！你现在片场里吗？”
洛如冰看了等待回答的孟涵，冲他摆了摆手，对着陈金凤说：“我在，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给我？这两天没看见你啊，唔，你还没有手机吧？在外面打的电话？”
陈金凤的声音很愉快：“哎呀，哥，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说得我的头都快晕了！要不这样吧，我今天晚上下了工之后请你和孟大哥吃饭，顺便回答你的问题，成吗？”
“什么？请吃饭？”洛如冰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表妹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请吃饭啊？自己记得她来C市没多久，即使是当龙套，也没多少收入。
陈金凤嘻嘻一笑：“是啊，请你们吃饭！我现在有收入了！”
洛如冰心中疑惑，便问：“你哪有什么收入，交房租都不够吧？”
“哥——你就别问了！”陈金凤撒娇似地说，声音又变得很急，“我马上就要开工了，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第15章
接近八点钟的时候，洛如冰、孟涵终于在一家装潢富丽的餐厅前等到了匆匆而来的陈金凤。
彼时的她已经换上了一件湖绿色的裙装，花瓣形的领口边挂着一圈装饰用的珍珠项链，项链上有朵粉红色的绢花，在清凉的夜风中微微颤动。双脚套上了一双白色的高跟鞋，走起路来哐嗒哐嗒。她仍束着马尾辫，脸上依然素净，眉眼间却多了一分摇曳生姿的风情。她的手臂间挽着一个棕色的皮包，鼓鼓囊囊。
一见到洛如冰两人，陈金凤老远就挥手喊道：“哥，孟大哥，你们来了？”她一路小跑到二人身边，说，“让你们久等了。”
孟涵微笑着说：“金凤现在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更好看了。”
陈金凤羞涩一笑：“孟大哥这么夸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微微低了下头，一对酒窝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黑豆。
“你如今在做什么？我怎么没在片场看到你？”洛如冰问得很随便。他也在笑，眼里却没有笑意。他已经将表妹的打扮端详了一番，很想问个明白。
陈金凤却拉着洛如冰的手臂往餐厅里带：“进去一边吃饭一边再说吧。外面不好说话。”
洛如冰瞟到她经过修饰的指甲，上面点缀着立体的小花，一点点嫣红绽放在墨绿色的指甲盖上——他心中的疑惑更大，很想就在这时候问个明白。孟涵却打着哈哈插嘴：“小冰，进去吧。金凤说得对，这里哪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不是还没吃饭嘛，看金凤请吃什么好东西。”
洛如冰这才迈开步子，随着陈金凤走进餐厅。
三人围着一张小圆桌坐下，陈金凤将服务生递过来的菜单给洛如冰：“哥，你和孟大哥点吧。我什么菜都喜欢吃。”
“什么都喜欢吃？”孟涵哈哈笑着，说，“我记得小冰不喜欢吃猪血和猪肝呢。”
陈金凤表示不解：“那个很好吃啊，不过我家不常吃。”
“那个看着很恶心。”洛如冰边说边把菜单往孟涵那边移过去一点，问对方，“你想吃什么？”
“猪血和猪肝。”孟涵一脸正经地回答，惹得洛如冰瞪了他一眼。他便立即改口：“绝对不点那两个东西，来一盘红烧猪手。”
在菜上来之前，洛如冰再次向陈金凤询问之前的那个问题。
“哥，是这样。”陈金凤抿了一下双唇，显得不太好意思，她的眼珠转了一会儿，终于停下来。“David让我拍几张写真……我就答应他了。”
洛如冰一听，大吃一惊，差点站起来，还是孟涵使劲拉住了他。
在几秒钟之后，洛如冰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冲动了，便努力缓和了语气，问：“David让你拍什么写真？”他犹豫了一下，又问，“有没有叫你脱衣服？”
此话一出，餐桌上顿时静了下来。
洛如冰问的不是没有根据，现在不少女孩子为了迅速上位走红，不惜走话题的捷径，拍艳照床照等等。虽然在短期内能风光无限，但是长期来看并不合适。洛如冰担心的正是这一点，陈金凤无背景无靠山，拍写真有弊无利。
孟涵没想到洛如冰会这么直接，眼看着陈金凤脸红得快赶上猪肝了，便急忙对她解释说：“其实你表哥还是因为关心你才会这么说的，你可千万不要介意啊。”
陈金凤愣了愣，继而点头说：“我知道表哥是对我好，David也说要我不要给表哥舔麻烦……其实我没有……脱什么衣服，只是穿了一些很漂亮的裙子拍照。”
“是这样？”洛如冰看着表妹不似做伪的脸，半信半疑。
“是真的！”陈金凤见他这副不相信的表情，赶紧辩解，“那些裙子就跟街上不少女孩子穿的一样，就算是妈妈见了也不会说什么的。要不，等样片出来了，我拿给你看！”
听到她这么说，洛如冰渐渐放了心。虽然心里还是不踏实，但是脸色和语气都缓和了不少。
“那也行，以后你要做什么事最好提前跟我说一声，不然我会担心的。”
陈金凤好像也放了心，笑着向他保证：“那是肯定啦。这次是表哥回家了，我也是第一次拍照，挺紧张的，就忘了告诉你，以后肯定会说的。”
孟涵也笑着说：“金凤是个好孩子，不会叫人担心的。”
“我才不是孩子呢。”陈金凤娇嗔地说，“我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八岁了。”
孟涵连忙道歉：“哟，那是我说错了。那……等你生日的时候，孟大哥我送你一个生日蛋糕怎么样？”
“你说的是真的吗？”陈金凤喜出望外，拍了下手说，“我就是十岁生日的时候吃过一次生日蛋糕……没想到又可以吃生日蛋糕了！”
她的双眼笑得好似一对黑色的月牙，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谁都看得出这个姑娘发自内心的喜悦。
孟涵觉得这丫头逗一逗就挺好玩的，便锦上添花地说：“要是你喜欢，那我以后每年都送你一个生日蛋糕。”
“那就先谢谢孟大哥了。”陈金凤笑得很甜，让洛如冰本来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
“孟涵，你也别那勤快了，人家以后有了男朋友，可就不欢迎你的蛋糕了。”洛如冰拍了拍孟涵的肩膀提醒说。
孟涵立刻反应过来：“你说的是哦，到那时，我要是还送蛋糕，不就会被揍成肉饼吗？”
陈金凤的脸又红了，嗔怪地叫洛如冰：“哥，你怎么这么说……人家还没成年……”说着，又瞪孟涵，“你和我哥是一丘之貉。”
这时服务生把菜摆上餐桌，说：“你么点的菜和饮料都齐了。”
原本白色的餐布上一时间琳琅满目，红色的菠萝鱼，碧绿的西兰花蒸糕，黄色的鸡蛋玉米羹……陈金凤歪着脑袋笑嘻嘻地说：“你们还挺会点菜的，这些我以前还没吃过呢。今天我有口福了。”
“是跟着你才有口福。”洛如冰也笑了笑，对孟涵说，“鸡蛋玉米羹是你点的，我尝尝好不好吃。”
“你尽管尝，不好吃算我的。”孟涵翘起嘴角，用筷子敲了一下玉米羹的碗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当——”
洛如冰笑着舀了一勺玉米羹，尝了一口后说：“甜的呢，不错。”
“是吗？那我也尝一下。”陈金凤眨眨眼睛，也尝了尝，赞道：“很好吃啊，孟大哥真会点菜。以后点菜就靠你了。”
这餐饭吃得很愉快，临到结束的时候，洛如冰突然问陈金凤：“David安排你拍照，付你钱了么？”
陈金凤正吃着一块鱼肉，听到这话便是一愣，急忙将鱼肉咽下之后回答：“还没呢。David说要等发布之后，看销售的情况。”
“什么？”洛如冰蹙起眉头，“还没给你薪酬？”
在演艺圈，作品发布后看销售情况，以比例付薪酬的情况也有，但是拍照这种……洛如冰轻轻吸了一口气，David不会在想别的吧？David的做事风格他也知道，绝对不会做无用功。
陈金凤见他脸色有变，赶紧补充：“他虽然没有给钱我，但是给我买了好几件衣服和皮包，”她指指身上的裙装，又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翻盖手机说，“他知道我还没有手机，便买了个新的给我，说是送给我的。哥，你可别误会他了。”
洛如冰看那手机，暗暗估计那也有上千块钱，就摇了摇头说：“金凤，你难道不知道‘无功不受禄’这句话吗？David跟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买东西给你？”他越说越激动，“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有几千块钱了吧？不是小数目。”
陈金凤心中惴惴，想起David对自己和颜悦色的模样，还有陪自己去商场的情景，越想越觉得表哥把这件事想得太严重了。
和David一起去商场——那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啊！在自己以前几乎没勇气进去的高档商场，David如数家珍般地领着自己从这个柜台转到那个柜台，所有的营业员好像没见到自己的朴素装扮，而是格外热情地给自己介绍最新款的服饰，然后在自己试衣服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夸自己：“小姐，你穿上这件裙子真有气质。”，“换了别人就没这个味道了。”，“这件绿色的很称小姐的肤色呢。让您的皮肤看上去特别的白。”而David就站在一盘旁对着自己颔首微笑。
相比之下，妈妈才不会这么做——她总是按照自己的眼光独自在街边的小店里买了便宜的衣服回来，还说自己把女儿的尺寸记得很牢，不试穿就很合身。那时的自己什么都没想，就感觉妈妈到哪里都惦记着自己，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合身”——就是在别人赞赏的眼光中摆出优雅的姿态试穿漂亮的衣服——妈妈的想法太落后了。
当然，在看到吊牌上价格的时候，陈金凤心里忐忑了几秒钟，因为那上面的价格几乎是自己家一个月的收入。衣服很漂亮，也很贵，这令她左右为难。就在她要放下衣服的时候，David笑着说：“你喜欢的话，我就帮你买。”然后他很绅士地替她刷了卡，继而将装着衣服的纸袋递给又惊又喜的少女。那一刻，她的心飞上了云霄。
她记得遇到这种事要推辞，就像小时候要拒绝陌生人给的糖还要说谢谢一样——那是妈妈要她做的，她也知道。因此还是在David付款之前拒绝了一下，可David又用一句简单的“你以后赚了钱再还给我。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不穿漂亮点简直太可惜了。”轻易地击破了她的心防。
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在David面前转着圈，让缀着蕾丝的花边飞扬起来，同时望着David荡漾着笑意的双眼，心想：“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他对我真好。”
后来，陈金凤身着各式各样的衣裳在摄影室里摆出可爱的姿势，脸上是美美的妆，指甲也美得冒泡，心在天空中不停地飘着，幻想着自己的照片出现在大街小巷，就像一个真正的明星。到了那时候，家里会不会贴上自己的海报呢？
这就是自己期望的明星生活吗？在大商场里买漂亮衣服，在摄影室里拍漂亮照片，然后会有很多记者，很多粉丝，他们急切地想跟自己说话，想要自己签名……
陈金凤弯起嘴角，认真地说：“哥，你别误会David，他说了以后让我赚钱还他的。只要我以后赚了钱，那些钱很快就能还上了。你不用担心。”
洛如冰想起David跟自己说过的话，还想对表妹说点什么，可看到她那张开心的脸，语气便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小心，已经跟在家里不同了。”
“我知道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陈金凤立刻答话，并朝孟涵使了使眼色，想找个外援。
孟涵也不希望吃得好好的一顿饭，以争执的结局收场，便笑着出来打圆场：“小冰，David毕竟是你的经纪人嘛，他这么做可能也是为了帮帮你。”
洛如冰斜了他一眼：“你今天不是还对David有意见吗？怎么，现在没意见了？”
孟涵呵呵一笑，颇为圆滑地说：“环境不一样了嘛，评价自然就不一样。”说着，他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说，“对于David的评价都是以你为中心。”
洛如冰没理他，对明显不服气的陈金凤说：“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小心，毕竟这里不比在家里。”
话说到这里，洛如冰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自己到底不是朱姨妈，陈金凤也即将成年，她应该逐渐独立了。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自己来承担相应的责任。亲人也好，朋友也好，只能帮扶一时。
陈金凤见表哥的话语里似乎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便急急点头说：“我会小心的，我还跟妈妈说了，她挺高兴的。哥，你不要小看我——我以前在班上还当过学习委员呢。”
“学习委员？”
陈金凤见洛如冰一脸懵然，就立即解释：“初中的。后来上了高中，我的成绩滑了些，就没当了。”
孟涵见气氛有所好转，也不想让洛如冰纠结这个“学习委员”的鸡毛问题，就哈哈笑着转移话题：“看来金凤还是喜欢表演的啊，不然也不会跑这么远来找表哥。”
陈金凤听到这话便很肯定地回答：“我从小就想当演员演戏了，就是一直没有机会。幸好哥哥在这儿，不然我可能还在学校里呢。你们不知道，我那个高中班主任对我可凶了，老是当众批评我数学成绩不好。其实我也努力了，可看到那些三角函数就头疼。”
接下来，可爱的少女满腹惆怅地追忆似水年华，同时满心喜悦地憧憬梦幻未来。孟涵耐着性子听她述说，而洛如冰则思考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没有戏了，自己还要去跑龙套吗？
不过，洛如冰可能连龙套都跑不上了。在随后的一段日子里，他在David的安排下上了几个通告，和一些花里胡哨的娱乐主持人谈论《烈火战警》这部片子，同时讲述自己扮演的角色。然而走出录制现场，洛如冰就会想自己在那部戏里还比不上昙花呢。而在几个综艺节目中，洛如冰不仅要陪一些三流明星玩幼稚游戏，而且还要回答喜欢恶搞的主持人关于个人隐私的问题，于是他学会了打太极拳，回答似是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