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方面敏感,某些方面迟钝,似乎是这两人的共性。只是谁多一点,谁少一点的区别。
当得知事情原委的时候,孟涵有点反应不过来。怔了好一会儿,他才挠着头发为难地说:“我都已经答应舅舅的要求了,这下子我可怎么办?还回去?”
洛如冰看着他手中还未拆封的邮包,眨了下眼睛说:“只好先还回去了。”
“还回去不太好吧?”孟涵还是很为难,感觉手上巴掌大小的邮包像是有千斤重,“好不容易弄到手的,这样又还回去?还有啊,假使金凤以后还说戏份的事,难道我还要跟舅舅再要一回?”
孟涵走到床头坐下,不时地抚摸邮包,沉了声音说:“我可没脸那么做。”
金凤的态度变来变去,让洛如冰也感到十分为难。然而现在也不是责备表妹的时候。思来想去,他下了决定:“先把邮票放在这儿吧,过一段时间再说。唔,看看邮票是什么样子。”
一张泛黄的红色邮票静静地卧在包装精美的纸盒中,看得出主人很是珍惜它。邮票的画面是那个特殊时代的样板戏人物,表情正气凛然,服装朴素简单。
“很珍贵的邮票呢,好好放着吧。如果以后确实不需要,就还给你舅舅好了。”洛如冰用手指轻轻碰了下邮票说。
孟涵点了点头,将邮票收了起来。
陈金凤的事告一段落,洛如冰接完通告还是没有片约。他跟David说了,对方只是让他等待。而就在这时,网络上突然有了关于他的新闻。
“新人洛如冰夜会神秘女子……”黑字标题言简意赅,正文添油加醋,还配有绘声绘色的照片。照片上正是一男一女,一个就是洛如冰,一个就是……洛如冰睁大眼睛看着照片。镜头是从女的那一侧拍的,于是清楚的是他的脸,女的只有一个模糊的侧脸。洛如冰看了又看,发现自己的脸清楚得有点过分,而那女的的脸相比起来就模糊多了。
我近来没有跟哪个女的约会过啊……这些小报记者简直没事做。洛如冰浏览着几段第三人称的正文。“……该女子身材窈窕,打扮入时,与洛如冰有说有笑。在十来分钟后,该女子还与洛如冰有了肢体接触……”接着一张两人握手的照片。洛如冰摸着下巴细细一看,再一想,哦,原来是上次跟表妹会面的情景。他心中不悦,却又哭笑不得,不知是哪个狗仔队偷拍的?这也值得偷拍么?自己不过是个新人而已。苍蝇般的狗仔们最近没有新闻可挖了吗?偏偏要找上自己?
洛如冰又好气又好笑,打算将这条新闻置之不理。而新闻毕竟是新闻,孟涵和David几乎是当天就知道了。
孟涵的反应是:
“是谁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和金凤在一起说话!偷拍的狗仔队太可恶了。你不要担心,我想想办法,把那狗仔队找出来,教训他们一顿。对了,要告他们。”
洛如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说:“这哪里找得到,再说,人家只是捕风捉影的报道,又不是损害名誉,怎么去告?”
“那也不能胡说啊。你现在才刚入行,有绯闻不是件好事。”
David的反应是:
“你现在还是新人,有点新闻并不是坏事。只是绯闻对新人形象的影响不是很好。这件事么,看看再说,如果能炒炒也是件好事。”
洛如冰无语,他知道David说的有道理,但是……成为绯闻的主角并不是他的愿望,也许自己的愿望还是在宣传自己演出的影片上吧。记得在《烈火战警》的开机仪式上,被采访的那种感觉很好。回答一些关于影片本身的问题很容易,也不会引起任何歧义。
他默默地看着那条图文并茂的新闻,心想接下来会不会是记者来采访自己,David就跳出来打太极拳?还是自己亲自来打?
然而事情出乎他的预料,几乎没有记者过来采访,连在通告上提起这个新闻的时候,都没有人很感兴趣。David感到很奇怪,要是换了其他的明星出了这种绯闻,早就八卦消息漫天飞了。David思忖良久,终于发现新人这种不痛不痒的绯闻对于娱乐记者来说分明就是隔靴搔痒。一点劲儿都没有。
而洛如冰得知David这么说之后,很有点糊涂,炒作、绯闻、丑闻等等带色的东西不就是娱乐记者们钟爱的对象么?怎么到现在却鸦雀无声了?糊涂之后,洛如冰既失落又庆幸,失落的是自己是演艺界寂寂无闻的新人,庆幸的是自己不用被陌生人追问私事了。
当然,新闻也传到他在B市的家,洛如冰跟妈妈和继父稍微解释了一下就没事了,而身为模糊女主角的陈金凤却很高兴。
“哥,我也上新闻了,你也知道了吧?”陈金凤最近似乎心情挺不错,话语中都带着笑声。
洛如冰没理她这句话,而是问:“你现在还在拍照?”
“在拍一些短片。”陈金凤倒也没有瞒他,愉快地说了出来。
“是什么短片呢?”
“就是一些广告短片啊,没什么的。哥,你就别问了,好啰嗦!”少女有点不耐烦地回答。
洛如冰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见她不愿意说,就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叮嘱她:“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陈金凤赶紧答着,免得表哥还要啰嗦下去。David已经约了她去街拍,可不能迟到呢。她现在几乎已经熟悉了跟着自己拍照的工作人员,相处很融洽,比剧组里的那些人好说话得多。
陈金凤急急挂了电话,洛如冰只好由着她去。
少女急冲冲地进了商务车,跟车里的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后,就问已经坐在副驾驶座的David:“今天的街拍是在哪里?”
“有点远,不过还好。”David说,稍微神秘地笑了笑,“去了就知道了。”
车子开了很久,陈金凤看了看手机,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车窗外的景象越来越荒凉,似乎到了郊外。她心中疑惑,可看着David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觉得David的安排总没有错,自己干嘛要疑神疑鬼?
车子在轻微的颠簸和弥漫的烟尘中停了下来。陈金凤一下车,就被迎面袭来的冷风激得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里肯定是郊外了,就连风也是冷而放肆的,丝毫不顾及对象是彪形大汉,还是窈窕少女。
“就是这里么?”陈金凤抖抖索索地站在风中,对正在挑选方位的David问。她还以为街拍就是在繁华商业街摆POSE拍照呢,哪知道是在这种地方?放眼望去,很远的地方像是有人家,但是眼下的地方只有黄土和野草——荒凉得简直可以拍《倩女幽魂》。
然而她不是在这里来扮美艳妖娆的聂小倩,而是要穿着——陈金凤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造型师递给自己的衣服,“这,这——是衣服吗?”
那一刻,她瞠目结舌,实在无法描述自己对即将换上的衣服的感觉。咋一看,就是一堆灰扑扑的布条,细看之下,似乎还有点衣服的轮廓。
造型师才没有像她这么大惊小怪呢,用非常公式化的语气说:“在化妆之后就换上。”
没有拒绝的余地,陈金凤十分不解地揣着衣服走到准备观看现场的David身边,问他:“这次的衣服是不是弄错了?我以前从来没穿过这种衣服。”
她以为David会告诉自己衣服确实是弄错了,可是David却不以为然地说:“衣服没有问题”
“可是……”
这叫什么衣服啊!她还想抗议,然而David很坚决地告诉她:“今天的拍摄主题是‘荒野的呼唤’,这就是你今天拍摄需要穿的衣服。”
第20章
头发被打乱了披在肩膀上,脸上也化上与以往不同的浓妆,咖啡色的眼影令她的双眼变得迷茫,火红色的双唇却显示出她内心的坚定。
肆无忌惮的秋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刮来,将构成裙边的布条刮得乱飞。陈金凤扬起下巴,以迷蒙的眼神注视着远方灰色的地平线。狂乱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唯有一对红唇绽放慑人的光彩。
好冷,好冷!陈金凤在心中惨呼,露在外面的皮肤根本没有抵御秋风的能力,如果细看,就能看到上面一片又一片鸡皮疙瘩。
“腰再弯下来一点,要显示你饱满的胸部!眼神,你的眼神,要充满诱惑!”摄影师不住地给她下达指令,让后者内心叫苦不迭。
从来没有穿过这种没有肩带的裙子,而且下面还是破布条!在刚换上裙子的时候,她拼命往上拉着时时有下坠之势的上装。可是根本就拉不起来多少。正在发育中的双乳仿佛一对羞涩的小白兔,让她几乎是掩着胸部走出换衣服的车厢。她很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不过,一出车子,她的疑虑很快就打消了。没有人在她身上投放过多的视线,只有摄影师毫不客气的指令。
渐渐的,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在镜头下也还从容。
少女有时候还想着David在看着自己……自己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以往只在海报或电视上看到的服装穿上了身,她却没有旁观者那种云淡风轻的闲适心情。害羞、惊慌、胆怯……那时间,她的内心仿佛一锅翻滚的浓汤,加入不同味道的佐料,滋味难品。这全是David安排的,肯定没有错,她如同念咒般地安慰自己。
“跑!快跑!往前跑!不要停!”摄影师好像把她当成了一块不知寒暖的木头,只在旁边不近人情地大喊。
凭着年轻健康的身体,经受着冷风侵袭的陈金凤好歹没打喷嚏,不然又要重拍了。长着杂草的荒地上有不少小石头,高跟鞋跑起来真费劲……衣服不知道是什么布料的,粗糙得要命……上装好像要掉下去了,小白兔像是快要蹦出来了……不能停,重拍更难受……风呼呼地刮进耳朵,摄影师的叫声她快要听不清了……她在空旷的荒野里奔跑,灰黄色的夕阳在她身后投下一道活泼却寂寞的影子,长长地拖过无人的空间。
拍摄进行了近六个小时。当少女在车子换上平时穿的衣服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过,一个积蓄已久的喷嚏终于打了出来,在封闭的车厢里很响亮。她也顾不上是否这个喷嚏是否可笑,只是哆嗦着找自己的水杯。在拍摄的间隙里她喝过几次水暖暖身子,否则也不可能撑到现在。
水杯应该在自己的皮包里……她摸了半天,找到水杯,里面的水只盖了个杯底。
“给你。”坐在她旁边的David递过一个杯子。
陈金凤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谢”,就端起杯子,大口喝下一口水。
“呼——好烫!”她突然连连吐着舌头。
David笑着说:“谁叫你喝得那么急?这是保温杯。”
陈金凤捧着保温杯不说话,脸上漾着浅浅的笑容。如果爸爸还在世,就跟David差不多的年纪,不,David要年轻许多。虽然他笑起来眼角尽是皱纹,但是他对我就跟大哥一样。不,比大哥还要亲。少女这样想着,在轻微的颠簸中渐渐忘记了被自己叫做“哥哥”的洛如冰。
回到C市城区已经比较晚了。陈金凤下了车,David随后也跟着下来。
“我送你回家?”David说。
“我……不是很想现在回去。”
陈金凤一想起宛若陌生人的周碧彤和对方时常流露出来的不屑目光,就觉得那个狭小的住处不值得自己急冲冲地回去。
“呃?”David一愣,她怎么会这么说?谁不愿意早点回家?像自己的老婆,要是自己早几分钟回去都是高兴得不得了。哦,好像陈金凤现在跟别人合租房子,大概不是很方便吧。David扭头去看少女的脸,恰好与对方的双眸对上。
一个是茫然希冀,一个是困惑犹疑。陈金凤急忙别开头去,一手攥紧皮包,不去看David的脸。
David望着夜幕下的霓虹灯,沉吟片刻,漫不经心地提议:“去曼波酒店坐一会儿怎么样?”
也许只要不是自己的住处就可以,管那是什么地方。陈金凤低着头轻轻地应了一声“好”,便跟着David的脚步走。
曼波酒店离这里不远,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步行。各色面孔的人从身边走过,却全没进入陈金凤的法眼。她的眼里只有距离大概半米之遥的David。接着,便是酒店金色的旋转门。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局促的自己,少女拘谨地回应着迎宾小姐的欢迎词。虽然自己打扮得不差,跟David也不是不熟,但是这种酒店还是第一次来。心中好似渐渐旋起一个暗色的漩涡,搅拌着不安,疑惑与迷茫。
她跟着David进了装修同样华丽的电梯,无意中在金色的镜面里瞥见自己青涩的面庞——即使打扮得再怎么妩媚,脸上也时不时露出只属于17岁雨季的表情。阳光,雨露,欢乐,悲伤,坚定,彷徨……仿佛全部纺入一道灿烂的七色彩虹,在一九残存着稚气的眼眸里倒映出非凡的光芒来。
划了房卡,眼前是个小套间。摆设雅致的客厅里有一张暗红色的沙发,前面亦是暗红色的玻璃茶几。茶几上摆放着一簇血红欲滴的玫瑰,一阵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浅金色的落地窗帘安静地垂在茶色的玻璃窗两旁。窗外的万家灯火星罗棋布,温暖而孤单。
陈金凤换了简易拖鞋,将皮包扔在一旁,自己靠在沙发上,放松着因疲惫带来的全身酸涩感。沙发松软得几乎要将自己全部包了起来,她歪着脑袋张望着装饰豪华的客厅,又陌生又亲近。
沙发边摆着一盆半人高的滴水观音,蒲扇般的叶片葱绿可人,与暗红色的沙发相得益彰。
陈金凤又转过头去看墙上的装饰画,红红绿绿的,太过抽象,她看了看就将视线转向他处。
目光游移之际,她突然想起David说他去卫生间了。怎么这么长时间?
就在她猜测的时候,穿着白色浴袍的David从卫生间出来,微笑着问她:“你在看什么?”
陈金凤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因为冷不丁地看到这样装扮的David而惊诧。那毛绒绒的浴袍下面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她分明看到了男人壮硕的胸部和赤裸的小腿。她兀然感到十分羞涩,急忙低下头来,好像穿着浴袍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脸上出现灼烧的感觉,似乎自己正站在熔炉边,炉里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David见她窘迫得不行,就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解释说:“我以前来过这家酒店,很熟。今天拍了一天,就先去洗了个澡,非常放松。我觉得洗澡是最好的放松方式之一。”见她仍低着头,便很大方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今天也辛苦了,要不要也去洗一洗?”
“我……”陈金凤低头看着抚在膝盖上的双手,从对方身上传来阵阵沐浴液的清香,让她的脸好像更红了。David说得没错,洗个热水澡很能放松,自己在郊外的冷风中简直快被刮成一根冰棍了。只是……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够在外人面前洗澡?从小受到的男女授受不亲教育让她始终抬不起头来回应David。
现在,洗澡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气的事啊!
David见她依然低头不语,也不强求她,起身从客房附属的酒柜中取出一瓶葡萄酒来,又拿了两个高脚酒杯放在她的面前。
“今天的拍照很成功,本来是要好好庆祝一下,但是还有后期的制作,因此刚才在车上没跟你说。不过,现在是个好机会。应该是香槟的,可惜只有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