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个苹果。不然就没力气跟你说话了。”孟涵打了个哈哈，问，“你现在忙别的事？”
跟陆啸君在一起的事就不用跟他说了吧，洛如冰想了想，说：“有点事……要不你就先吃吧，别等我了。”
低落变成失落，孟涵的声音变得很疲倦，“你确定现在回不来？”
“你还是别等我了。我要过一会儿才回去。”洛如冰估算着别墅到市区的距离，心想也许能在附近搭上末班公交车，回去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不知道有没有地铁。
“那好吧。藕汤我先享用了。”
“没问题。”
洛如冰听到那边似乎有一声低低的叹气，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挂了电话走出洗手间，望见正在用咖啡匙搅动咖啡的陆啸君。
陆啸君显得十分闲适，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漾着淡淡的笑意。他的身材挺拔健硕，敞开了点的领口露出匀称的锁骨。
“你要加糖吗？”他瞟了一眼走近自己的洛如冰，言语亲切，心说目标在慢慢向自己靠近，自己也应该表现得更加殷勤才对。演艺界，娱乐圈，不就是个名利场？没有谁不想贴上自己赚个名利双全。眼前的人还嫩了点，不过比那些老辣的有趣得多。
然而，洛如冰还是嫩得叫他惊讶，“不，谢谢。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回去了。”
陆啸君提醒他：“你还没有吃饭吧？难道想空着肚子回去？”
“没关系。我确实要回去了。打扰你了，啸君。”洛如冰在吧台前走了个弧线，然后径直向大门走去。
“这附近很难搭车，”陆啸君不慌不忙地说，继续搅动咖啡，“不如让我送你回去好了。”
还以为陆啸君不肯帮忙，他却如此爽快。洛如冰立刻高兴起来：“那就谢谢你了。”
陆啸君望着洛如冰舒展开的眉眼，嘴角微微弯起来，“不过我要先吃点东西——我也没吃晚饭呢。你可能得等一会儿。”
“那行。”洛如冰说着又走了过来，到了沙发边就站住了。
陆啸君心中好笑，说：“不用那么拘谨，在这里随便就好。”
洛如冰这才在沙发上坐下，视线放在香水百合上。
“来，喝咖啡。怕你嫌苦，里面加了两块糖。”陆啸君微笑着端了一个托盘走近洛如冰，“还有三明治，我好不容易在冰箱里找到的，应该没有过期。”
他把托盘上的咖啡和三明治放在茶几上，见洛如冰没有动手，便说：“对我家的东西没有胃口？”
“没有。”洛如冰急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那就尝尝吧。总不能我在这里吃吃喝喝，让你在一旁看着吧？”陆啸君递给他一杯咖啡，“虽然很简单，但是味道不坏。”
洛如冰无法拒绝对方殷勤的邀请，只好接过咖啡，说了声“谢谢”。
陆啸君挨着洛如冰坐下来，看着对方开始慢慢地喝咖啡，他的嘴角又多了点无法察觉的笑意。他吃完一块三明治，才再次对小口抿咖啡的洛如冰说：“我既然想跟你交个朋友，就不想你对我那么客气，‘谢谢’、‘对不起’、‘抱歉’等等客套话都不要再说了。”
陆啸君的表情非常认真，也非常诚恳，让洛如冰不得不轻轻点头。
加了糖的咖啡还是有种特别的苦味，而三明治吃起来全然没有新鲜时的味道，里面夹的黄油也不是那么可口。但是陆啸君的好意还是要感谢的，洛如冰心想，这个人看上去很深沉，其实也不错。他稍微转了下眼，瞥到陆啸君正看着自己，心中没来由地异样，却说不清。
洛如冰低下头喝自己的咖啡，心说早点喝完就等着陆啸君送自己回家，呃，回到市区也好，自己还可以打车回去。
简单的夜宵终于吃完，洛如冰却发现陆啸君脸色不太对劲，两道浓眉似乎打起了结。
“你怎么了？”
“我的胃有点难受。”陆啸君按了按腹部，摇了摇头，“平时在外面应酬多了，有时会胃痛。”
看着陆啸君一脸难受的模样，洛如冰很自然地想起自己曾经因喝酒而呕吐的事，深有同感，赶紧说：“有没有药？要不要休息一下？”
陆啸君还是摇头：“没有药，还是休息一会儿比较好，以前都是这样过来的。”他想要站起来，却攥紧了沙发扶手，似乎支撑不住。
“你是要去哪儿？不在这里休息？”洛如冰问。
“我一般是去卧室躺一会儿。你能扶我一下吗？”陆啸君问，向洛如冰投来一个恳求的眼神。
遇上这种状况，洛如冰想无视也不行。这样的陆啸君他不能不管，于是洛如冰扶过陆啸君的手臂，说：“没问题，我扶你过去。你的卧室在哪儿？”
“楼上。”
扶着陆啸君沿着楼梯慢慢往上走，对方个子魁梧，令洛如冰有点吃力。不过对方只将小部分力量放在他身上，上楼还行。看着陆啸君咬紧下唇强忍痛苦的表情，洛如冰忍不住开口：“没想到你会胃痛，还以为你跟外表一样强壮。”
“是吗？”陆啸君眨了下眼睛，低声反问。
“嗯。我很惊讶。”洛如冰诚实地说，“啸君你看起来很厉害啊，却被一个胃痛击倒了。啊，小心楼梯。”
陆啸君发出低低的苦笑：“谁没有个弱点？我也没想到。”
两人在一扇棕色的木门前停下，陆啸君说这是他的卧室。开了门，里面摆着一张双人大床，床的侧面是张书桌，书桌上只有一盏台灯。
洛如冰此时也顾不上打量有钱人家的豪华卧室，他小心翼翼地将陆啸君扶上床，又给对方脱了鞋，盖上被子。
床头有盏小灯，洛如冰拧亮了。借助淡黄色的光线，坐在床边的洛如冰看见陆啸君的表情稍稍好了些，脸的轮廓在光与影中显得更为深邃，双眸漆黑如墨。
“想喝水吗？”洛如冰问。
“好的，帮我倒一点。”陆啸君微微扭过头来，对他露出浅浅的笑容。
“厨房里有热水吧？我下去了。”
陆啸君在他背后无声地微笑。
现代化的厨房很大，器具很新，料理台上空无一物，不锈钢水池放射着冰冷的金属光。饮水机没有通电，洛如冰只好先打开它的开关，然后回到二楼的卧室，对陆啸君说：“饮水机还在烧水，得等一会儿。你要不要紧？”
“不要紧，等一下没关系。”陆啸君语气平淡，“你不是想现在回家？我把车钥匙给你。”
洛如冰却摇摇头说：“我还不会开车……唔，我回家的事还是等你感觉好一点再说吧。”
“还不会开车？你现在还是学生吧？”陆啸君往里面挪了挪身子，说，“你在床上坐一坐吧，站着不是很累么？”他离光线远了些，脸上的阴影更浓，双眼似乎藏在了黑夜里。
洛如冰望了望窗帘之后的暗沉天空，暗自思忖自己现在不太好独自回去。会开车的人身体不适，自己就算不管，也很难回去，再说，自己也不会不管。他不好意思坐在床边，一手放在松软的织物上。
“我现在读大四。”
“哦……我感觉你挺会照顾人的，先前还看不出来。”陆啸君眯起眼睛打量着身边的洛如冰，对方的侧影在淡黄色的光线中呈现出一种柔美而静谧的轮廓。眼前的人仿佛一尊精美的瓷像，需要百般呵护，若是一不小心碰撞，就很可能碎成一地。
不过，这也可能是表象。洛如冰的回答令他有点意外。
“我以前也没怎么照顾过别人，就只照顾自己。前段时间妈妈生病了，我倒是学了很多照顾人的经验。”
想起照顾洛秋的日子，洛如冰觉得自己像是又了解了许多。不管洛秋如何对待自己，她始终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看了看陆啸君，说：“让你见笑了。”
“我怎么会笑你呢？”陆啸君轻声否认，一只手放在对方的手臂上，“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想照顾她都没机会呢。”
这话半真半假，陆啸君的妈妈因为帮派火并不慎中流弹伤重不治。那时的陆啸君被层层保护，压根没怀念过自己的母亲。而他的父亲陆青山由此包了好几个情妇开始畅快地享受人生第二春。
不知情的洛如冰却有所动容：“那真是件伤心的事。”想不到青年才俊年幼丧母，这无疑给了他莫大的伤痛吧。自己的双亲却健在，尽管早就离婚。相比起来，自己还是要幸运得多吧。以后有时间就多回家看看她，还有谢家勇。
他朝陆啸君笑了笑，说：“我到下面去看看水有没有好。”
倒了水端给陆啸君，时间接近十二点。见陆啸君仍躺在床上，洛如冰也不好提回家的事，只好在楼下给孟涵再次去了电话。
“我今晚回不来。你先睡吧。”
孟涵显得很吃惊，不由得大声问道：“有什么事那么忙要熬一晚上？不是说过一会儿就回来吗？”他在那边嘟哝，“藕汤一直热到现在……”
“现在情况有变，我也没有办法。不是给你打电话了么？你就别管了，先睡吧。”洛如冰思索片刻，决定还不是不把陆啸君的事告诉他，不然孟涵追问起来就麻烦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孟涵显得过于关心自己。洛如冰看着面前没有香味的香水百合，微微一笑，也许从小时候就是这样。自己有什么事，孟涵总喜欢过问，顺便了解了解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他与自己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好朋友了吧，也许更像是兄弟。
孟涵不知道洛如冰的心思，得到这样坚定的回答，只好说：“那好吧，你在外面注意安全。”
“知道了，明天见。”洛如冰对着手机露出一个明快的笑容。他返回陆啸君身边，见对方没过一会儿眼皮上下打架，似乎有了点睡意，便打算关掉床头灯。
陆啸君突然睁开眼睛，问：“如冰，你要去哪儿？”
“你不是要睡觉吗？我怎么能打扰你呢？正打算去楼下客厅就着睡一下。”洛如冰解释说。
“客厅里又没有被子，你去那儿睡不会着凉吗？”陆啸君指了指身旁的空位，“就睡在这儿吧。床很宽，不会挤到你的。”
还从来没有想过与陌生人同睡一床，即使对方是个男的。洛如冰想都没想就摇头：“这不太好吧。可能会影响到你。”说完，他忽然打了个呵欠。
从早上在摄影棚开工到现在，洛如冰少有休息，这会儿睡意袭来，他也感觉很有些倦。
“怎么会影响到我？”陆啸君笑着说，“说不定待会儿还要麻烦你。要是你在楼下，我也不好叫你。”
“哦，是这样……那你别嫌床上挤。”
想到陆啸君身体不适，自己也有义务在一旁陪伴，洛如冰就答应了下来。简单洗过手脚之后就脱掉外套躺在了陆啸君的身边。
宁静的卧室，舒适的床褥，洛如冰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而他的一举一动，轻微的鼻息，起伏的胸腹，全被床上另一个人收在眼里。
也许就这样能轻易得到猎物，然而陆啸君还是希望猎物能自动走进猎人的陷阱。
第26章
朦胧的晨光照进卧室，一阵微风带着清凉的气息拂到洛如冰的脸上，他吸了戏鼻子，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不熟悉。他的视线转向微风的方向。厚重的棕色窗帘敞开了一道细细的缝，光与暗泾渭分明。
这儿是……洛如冰感觉浑身酸痛，头天劳累似乎还留在身体里，令各个关节像是生了锈，需要加点润滑油才能正常运转。脑子停顿片刻后，他才记起这里是陆啸君的别墅。昨晚自己送对方回来，出了点事，就留在这里过夜了。噢……是这样。我不会睡得很晚吧，还在别人家里？洛如冰随即下了床，活动了一下手脚，下了楼。在与厨房相连的小餐厅中他看到了陆啸君。
“过来吃饭吧。”陆啸君也见到了他，朝他招了下手。
洛如冰这时蓦然发现自己还没有洗漱，头发乱得像一个鸡窝，太没形象了，急忙说了声“我去下洗手间”，就匆匆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将头发拨弄整齐，打理好自己才出来。看了下时间，还早。
当他坐在原木餐桌边，发现桌上摆放着油条和米粥，还有几个纸袋，看上去琳琅满目，就随口问：“这是你做的早餐？”
“我哪里会做？”陆啸君指指纸袋上的快餐店标志，说，“早上起来后就打了电话叫外卖。外卖还挺快的，喏，还有汉堡包、薯条和可乐。中西餐都有。”
洛如冰搅了搅面前热气腾腾的米粥，微笑着说：“啸君，你太客气了。我这人不挑剔。”
别墅位于郊区，那就很少有快餐店。如今早餐已经摆在桌上，那就说明陆啸君很早就打了外卖电话，这样才能让洛如冰及时吃上热早餐。想到这，洛如冰觉得陆啸君体贴而心细，嘴角逸出笑意。
他的表情被陆啸君全看见，后者对自己的猎物势在必得，但面上仍是一派真诚。
“这也不是客气。昨晚让你吃得太简陋，今天给你赔个罪。”陆啸君语气诚挚。
“那需要什么赔罪呢？只不过是三明治和咖啡而已，很平常啊。”洛如冰认真地说，随即想起了什么，问：“你的胃痛好了没有？”
陆啸君笑了笑：“已经没事了，还多亏了你照顾我。以后对我别那么客气，不然就不是我陆啸君的朋友。”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啸君摆明了自己跟洛如冰的关系。洛如冰本来就不是巧舌如簧的人，也感觉对方不错，于是就没分辨，只是微笑着慢慢吃起早餐来。
洛如冰当天下午有个通告，陆啸君就说送他先回家。洛如冰想想没别的事就同意了。
车速很快，即使在上班高峰期停了一会儿，也没有在其他地方耽搁。
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洛如冰想陆啸君亲自送自己回家，便问：“你送我，会不会影响你上班？”
“没事，我不是开夜总会的吗？时间很灵活。”陆啸君无所谓地笑着说，把车里的音乐打开，“觉得闷的话就听听。”
音乐是欧美风的R&B，欢快自由，如同奔放的河流。
“I give you my heart. Hold on， let me sign it.……Take me down to the fields where the grass is.……”
不多时，路虎就到了洛如冰所住的屋子楼下。洛如冰下了车，对好像要送自己上楼的陆啸君说：“就在这里吧。时间不早了，你也得回去上班了。”
陆啸君正要说话，旁边突然有人插嘴：“小冰，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小冰？叫得很亲近似的，陆啸君立时移过视线。那是刚从楼道里出来的一个年轻男子。他衣着普通，身材中等，五官端正，脸色有点苍白，眼眶下一圈淡淡的青。
那人见陆啸君盯着自己，原本就严肃的脸似乎绷得更紧了，在冷冷地瞪了自己一眼之后，转向洛如冰那边却缓和了神色。
“小冰，你昨晚去哪儿了？”孟涵问，还在为自己精心烹制的排骨藕汤而愤愤不平。
洛如冰没想到一回来就碰上了孟涵，对方脸色不善呢，好像被抢走了小雏鸡的鸡妈妈。不过，在陆啸君那儿过夜根本就没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