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掐住了我的脖子，空气被挤出了肺部，我想挣扎，仅仅是想，缺氧让我的力气尽失，视线盲白灰暗，脑袋涨得快爆炸了，我要死了，很快，很快我就真的可以假装自己一尘不染了。她松了手，我看不见也听不见，温热的液体打到我的脸上，星星点点的，暖到麻木。渐渐的，我看清楚了咫尺的小贵，还有她的眼泪，却依旧听不到她的话，轰隆的耳鸣覆盖了世界的声音，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的，我想象着其中的意义，只觉得冰凉。
眼泪的温暖短暂得拥不住，长久的痛苦开始失调。她离开了，慌张，说爱，说对不起，说永远，说纠缠。我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动脉，汩汩的血流穿指而过，跳动，心脏的跳动，还有呼吸。我活着。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顺从别人的生活，未料到叛逆期来得迟缓。是余谨谦的错，他让我对生活产生了不必要的奢望，该死，我差一点儿就死了。他帮我要了杯薄荷酒，手指划过颈间的淤痕：“有人伤了你？“是的，有人伤了我，你是其一，所有人都在伤害我，我享受伤害。”明天有空吗？一起吃晚饭。“我没空，我要回家整理行李，搬家公司吧我所有的回忆都打包了过来，我想割除掉属于小簋的部分。”就这么说定了，我来接你下班。“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不需要这么贴心的行为。余谨谦，你真的可以再混蛋一点儿，现在的你太过优秀也太过温柔，加害贪恋。
我没有喝那杯沁人的酒，径直开车回了新家。纸箱堆满了客厅，我脱掉了西装，挽起衬衫袖子，把箱子一个一个的拆开，绝大部分是书。我看书，看很多书，任何题材，把思想浸淫在虚幻中，难过就变了快乐。书房堆不下了，我索性把剩下的书插，进了吧台。箱子渐渐空了，也不完全空了，角落里的那只，里面装了一亮红色法拉利的车模玩具，F50的1：18复刻版，老簋送给我的，他说他很喜欢这辆车，也很喜欢我。不，他不是送给我的，是他送给小簋的，与我无关。那辆玩具车也不是他专门为小簋买的，一个女人为了讨好他送给他的，这么个小玩意儿够得上一辆中档车的价钱了。他不屑，他对绝大部分事物都不屑，很有可能，我也在其中，尽管他口口声声又信誓旦旦的指天誓日说爱自己的血肉。我妈喜欢这样的谎话，一再喜欢，于是，谎言变成了真理。只是，我不能一直欺骗自己。箱子练到这玩具车一起扔到了垃圾箱的旁边，我有些饿，冰箱里没有吃的。敲门声，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壁钟，两点二十九，凌晨，诡异。我想到小贵，很有可能是她，也许我真得要死了。敲门声一直在响，雷声，雨声，不用看黄历也知道是杀人的好日子，分针走了45度角，我吁了一口气，开门——
不是小贵。眼前的女孩儿，陌生。她穿着白色绵绸的睡裙，微卷的长发松散的披着，眼睛无辜的瞪着，小小的鼻头冻得通红，孩子气的咬着唇，白皙的颈项，纤细的锁骨，要露不露的，手里捧着那辆红色法拉利，赤脚：“你还要吗？“我只是讷讷的看着她。她显然不会解读沉默，皱眉道：”你不要的话就给我。“
“随便。“我很累，精神松懈让我更加疲累。
她非常高兴，而且高兴过头，踮着脚尖努力亲了下我的脸颊：“谢谢，晚安。“
陌生的女孩儿跑了，消失在漆黑的夜里，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
第二十二章：庄聿歌2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再次确认了作为垃圾处理的纸箱，玩具车不见了。原来不是梦，比梦更梦幻的现实，我的过去，比不知名的人珍藏，可能珍藏，也可能毁灭。
办公桌对面的男人，焦躁，又试图克制所有负面情绪。我让护士小姐送了两杯咖啡进来：“有助于镇静情绪。“
他捧着杯子，老实巴交的：“谢谢。“
“客气，这杯咖啡也会算在你的咨询费里——“男人慌张的抬起了头，随即又释怀的笑了。我喜欢这个微微别扭的笑容：”好吧，我是开玩笑的。呃，陈先生，只是您一直这样坐着什么话都不说，我无法帮助您，如此下去，很有可能，您支付的钱只是为这杯速溶咖啡买了单。“
陈子桑的笑意始终不去：“只是坐坐也好。在您这儿坐坐，也觉得好。“
他真诚得我快哭了，这样的肯定就好像一无照黑诊所挂了一屋子“悬壶济世“”在世华佗“的锦旗，这些个五彩斑斓的锦旗还真是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儿又活过来的贫苦大众送的，一身儿的成就感。
陈子桑一直坐到诊询时间结束，我无聊就翻起护士小姐下到我电脑G盘名为“红头文件“的高H BL小说。说三句话就五六页翻滚的近身肉搏戏，小说里的超A片，高清无码，随便想象。再无聊一点儿，我就把面前的男人想成了里面朵朵菊花向攻开的万受男猪脚，NP，S。M，全齐。YY得正high的时候，他跟我道谢道别，我绷着脸也跟他道谢道别，他愣了一秒，没说什么，离开了。我花了两小时才明白他发愣的原因，也是，我向他道毛线谢啊！难道谢他不卑不亢的接受了我全方位360度各种造型各种道具加身的脑残无下限的意，淫？
我的负罪感还没酝酿出来呢，手机就响了。余谨谦沙哑着声音：“下来吧，我在你楼下。“
“我没答应你啊。“
“别耍孩子脾气，下来。“
我几乎要融化了，这句话比话本身来得深沉：“喂，我说，甩了你那不起眼儿的男人跟我怎么样？“
“两个1号睡到一起打架玩么？“余谨谦调笑。
“或者你可以牺牲一下——“
“下来，有什么话当面说。“
“为什么？“
“我们约好了。沈晨宁，我只看重你，你要伤我的心么？“
他直接得我招架不住，原本婉转的女人心性已经完全磨砺成了男人的灵魂，坚毅。余谨谦非常疲倦，也不掩饰疲倦，我站在车外，敲了敲他的车窗：“我来开车吧。“
他微笑着下车，换到了副驾驶座：“谢谢。“
“怎么了？“我发动了车子。
“有个合同临时出了问题，半夜一直忙到现在——“
“我送你回家休息好了。“我诚心建议。
“不用了，我们去吃饭。“
车开进了小巷，又步行了一段儿才到达目的地。塑料的招牌缺了一角，有些脏，店面倒是和名字契合了，小饭馆。十几平方的屋子就三张桌子，动静大点儿都会碰到旁桌，厨房在背后，绕开了烟熏火燎。操一口陕西普通话的小姑娘笑笑的引座：“余哥哥，今天要吃什么啊？“
“照旧。“余谨谦朝厨房看了一眼，问道：”今天生意好吗？“
“好得很，小顺儿哥哥都忙不过来！“
余谨谦沉了几秒，才展颜道：“那就好，那两壶米酒来，要烫过的。“
“好嘞！“小姑娘得令，颠儿颠儿的跑了。
我瞧了一圈儿：“这么偏的地方你也找得到！还熟客！“
余谨谦晃了晃温好的酒，把香味儿都晃了出来，才给我给自己斟上了：“你试试，自家酿的。“
“谁酿的？“我玩味起里面的说辞，自家？谁家？
“小顺。“余谨谦不紧不慢的干了杯，笑都透着香。
“你男人？“
“是。“
“这儿的老板？“
“是。“
“厨子？“
“是。“
“余谨谦你不是说不盼不找么？转了半天还是杵在原地呢！“我也闷了一口酒。
”原地么？他不是那个男人，我分得清，只是他恰好是个厨子。“
“和着你上辈子连带着这辈子都跟厨子过不去了！“
“过不去就不过去。试试这菜，小顺的手艺不错。“余谨谦拣了块酥鱼放进我的碗里。
我戳烂了鱼肉，讪笑：“别跟我这儿献殷勤啊，我又不是您什么人，您那位在后房呢，认清楚了！“
“沈晨宁，你说我是你什么人？“余谨谦也不气。
“什么人？撑死了一家庭心理医生，还一回都没用上呢！“我给自己斟了杯酒。
余谨谦看着我，眼神招摇，画笔眼神更招摇：“你是我的朋友，知根知底的人，我不骗你，从不骗你，你在我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左边的。
丫的生物学学习得不错啊，心理学更是出神入化，把我一职业忽悠人的忽悠得眼睛发烫：“余谨谦，不带你这样玩的！“
“我不玩。“余谨谦微笑着。
嘴角的笑纹都跑到我心里去了，我的眼睛雾了，他的样子模糊了：“你他妈还有小顺儿呢！跟我深情表白个什么劲儿！“
“你们不一样。我跟他尽力一辈子，我跟你铁定一辈子。你是朋友，唯一的，此生不换，就是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我也得记住你——“
我憋不住了：“哥们儿！走一个！“眼泪和着酒烫了喉咙，朋友，唯一，够了。
第二十三章：庄聿歌3
余谨谦顺了我的意。又一盘热菜上了桌，端盘子的是小顺，其貌不扬的男人，消瘦，没一般厨子的油腻，笑的时候右脸颊有浅浅的酒窝，他说话声音小小的：“香妹说你有客人，我再加个菜。”
“好。”余谨谦抬头看他，满满的温情。
小顺的脸红了：“那，那我先进去了。”
余谨谦拉住了他的手：“坐会儿吧，不耽误，这个人你也得认识。”
小顺乖巧的坐到余谨谦身边，朝我不好意思的笑，我扬起嘴角：“你好，我是沈晨宁。”
“你，你好，我是张小顺，叫我小顺就好了。”
“哦，小顺啊！余谨谦床上功夫怎么样？要不你跟我切磋切磋，保证你欲仙欲死。”我色迷迷的打量起他，起码身材和皮肤合格了。
小顺傻了一响，红透了脸：“你，你们慢慢聊，我再去厨房炒个菜。”
余谨谦按住了小顺，转头对我道：“晨宁，别闹——”说着，又对小顺安抚的一笑：“他说着玩的平时胡闹惯了。小顺，他是我的朋友，我想让你见他，见着他我们也算见家长了，结婚都得走这一步吧，我不想失了礼数。”
小顺嘴巴长得大大的，显然震惊了，我他妈也震惊了，什么时候成家长了！这关系混得！“我，我给你们加菜去！”小顺飘魂似地逃了，这喜欢表现得太含蓄了！
“你把他吓着了。”我给余谨谦倒了杯酒。
“现代人不都喜欢惊喜么？”余谨谦笑道。
“也得分人啊！像我，您要告儿我，小顺肚子里揣了一个，我都能‘轻抚菊花，但笑不语’，‘男男生子’我也没少锻炼。”
“我和他不可能有孩子。”与金钱是同性恋，完全不理解BL的乐趣。
我吃光了桌子上的菜，还外带了一份砂锅豆腐。小顺当了我们两个醉鬼的司机，余谨谦窝在后座睡着了，我则缩在副驾驶座里嘘着眼睛看着后照镜里的小顺，这男人除了丑了点儿，其它都好，又会做菜又会开车。余谨谦在哪个地儿寻着宝的，改明儿我也得去转一圈儿。“喂，小顺儿啊，不如你跟我吧，虽然我没有余谨谦有钱，可我比他帅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小顺又脸红了：“我跟他不是为钱，他对我挺好的——”
“停！没劲儿！”我赶紧打住了话题，不想听别人的恩爱。
之后的一路，沉默。小顺把我送到了别墅门口，余谨谦一丁点儿客气的意思都没有，睡得昏天黑地的。“啊，谨谦太累了，对不起啊，昨天睡到半夜就被电话叫走了——”他替他打起圆场，话和语气都生涩。
“我知道。”我拍了拍小顺的肩：“咱就别客套了，以后都是哥们儿，赶紧回去吧。”小顺一个劲儿的道谢，一看就是卑微惯了的人。我对他说：“什么时候结婚通知我一声。”
小顺憨憨的笑：“好！”
终于爽快了一回。
我坐在家门口，路灯把我照得寂寞，黑色的奥迪远去，红色的尾灯在路上划下犀利的痕迹。，印进眼眶。包着外卖的塑料袋里全是水汽，指尖冰凉，我觉得冷，开始嫉妒余谨谦，应该是又一次妒忌，想找到一个人过一辈子，尽力，拼尽全力。
“你哭了。”昨晚的女孩儿从天而降，漆黑的长发，睡裙，赤脚。她说话的时候在笑，让人安静的笑容。
我笑了起来，眼泪不停：“我哭了。”
“你哭的时候很好看。”她擦干了我的眼泪，一再的，一再的擦拭，耐心而温柔：“你不哭的时候也好看。”
我很好看，所有人都喜欢这样的好看，我迎合他们，把自己放在唾手可得的位置，以为安稳，以为脚踏实地，似乎更容易坠入深渊，我一直在坠落。黑暗的光是不存在的，我存在。
她抱住了我，瘦弱的怀抱令人沉醉，我可能真的醉了。“你好像很难过，昨天的你也很难过，我在等你，想安慰你。”她轻轻地说。
“很多人安慰过我，后来，我发现，钱最能安慰我，你有钱吗？”我痞笑，面具的尺度刚好。
“我没有钱，我有我自己，你不要我吗？”女孩儿认真。
我回应她的认真，看她，看这个神出鬼没的人，很有可能，是鬼：“喂，你是活的吧？”
“我？”女孩儿惊诧，随即用双手托住了我的脸，温度游弋在指腹间：“你看，我有影子的。”
“所以呢？”我挑着眉，看着她被路灯拉得欣长的影子，还有我的，地上的画面暧昧得美好，却撑不住阴森的当下。
“我是活的。”女孩儿吻了我：“有酒的香味。”
“我喝了酒，可能色心大发，你不怕吗？”我夸张的表演起淫乱色狼的典型样子，自得其乐。
女孩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不设防：“你真有趣。”
“有趣么？”我收回了表情，还有诠释小丑的心情。
这回换她讨好我了，扮万年脑残萝莉，惟妙惟肖：“你总算笑了，你笑起来最好看。”
“你赚到了。通常情况下，我的笑是拿来卖钱的。”我起了身，拎着砂锅豆腐，摸出上衣口袋里的门卡：“我要进屋了，就不请你参观房间了，看我的家也是要钱的。”我拉开了门，她依旧站在门口：“回家吧，回你自己的家，我很久不玩419了。”
女孩儿踌躇了一阵：“下次我带钱来，你就让我来参观吗？”
“我只接受现金。”我倚在门口，眼前的女孩儿比想象中的还有意思。
“嗯！明天见！晚安！”女孩儿踮起脚，一吻，一如昨天那样消失。
可能，我的胆子真的变大了，忤逆了小贵，和身份不明的人和颜悦色。而这个小区的治安，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小贵没有出现，这个女孩儿预约了下次的相见。
第二十四章：庄聿歌4
陈子桑主动找护士小姐要了一杯咖啡。他会不定期的来坐一会儿，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多数时间沉默。我开始跟护士小姐玩一款“QQ华夏”的网游，护士小姐正带我刷副本升级呢，陈子桑局促了片刻，还是开口了：“您现在有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