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如冰疑惑地问：“难道朱姨妈不能直接打电话给金凤，非要通过你？”
“也不是。她妈说给金凤打了电话，可金凤老是敷衍她，因此就跟你问问。”
陈金凤做的动静不小，朱姨妈再忙也不会没听到一点风声。如果被朱姨妈看见那些大尺度写真，她还不气得跳脚？自己可以站在卫道士的角度对表妹的写真大加鞭挞，但是一进演艺圈，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骇人听闻的有的是。自己也答应过表妹，就帮帮她吧。
“金凤现在事业还算可以，就是收入不怎么多。朱姨妈肯定有些事情不明白，妈妈你就跟她解释一下吧。”
“我哪里会解释？可你这么说，我就勉强答应好了。”
既然洛秋答应，自己就能少很多口舌。要是让自己亲口跟朱姨妈解释，那就不太容易了。经过那几天的接触，洛如冰多少了解朱姨妈的个性。爱脸好强，凡事较真，热情大方，质朴率直，又有点狡猾。这样的人很难接受女儿大胆的作为。能瞒一时是一时吧，希望金凤能尽快成长起来。
洛秋又说了几件邻里间的琐事，洛如冰才想起自己没有问候继父，便说：“叔叔最近怎么样？没听你讲他的事。”
“你说他啊？他那个女儿最近要结婚了，他过去那边帮忙了。据说谢爱琴谈的那个对象是个大学老师。”洛秋啧啧了两声，语气中多了显然的轻视，“那个男的也没多少钱买房子，还要你爸出一部分钱付首付，啧，那种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跟家里要钱……小冰你以后可千万不要找那种女孩，你妈我可不答应……”
谢爱琴已经毕业在外地找了工作，现在居然要结婚了。洛如冰对继父的女儿从来没有多加注意，就只过年的时候见到过她。与继父张得很像，同样的国字脸，眉眼平淡，不同之处就是年轻。对自己与洛秋的态度一样，除了说话的时候正眼看人，其他的时候均把洛秋和洛如冰当成透明人。
谢爱琴的事实在没什么好议论的，洛如冰立刻打断了洛秋想要家长里短的劲头，说：“人家的事就别说了。妈，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那个我知道。呃，小冰，我最近要添几件衣服，你手头宽松吗？”
“还好，你要多少？唔，五千够不够？再给你两千去医院当检查费。”
自己现在做不到更多，只能在经济上支持洛秋，她很会高兴，洛如冰心想，拍戏和通告所得的收入除去化妆费和服装费等支出，剩下的支付洛秋那边的开支还绰绰有余。果然，洛秋听到这话，立刻就愉快地笑出声来。
“那怎么会不够？儿子这么大方，当妈的就不客气了。小冰，你也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要生病了，不然妈妈要担心的。”
“妈，你不用担心，我现在身体好得很。”
“那行，我挂了。”
“妈，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好了，挂了。”
“……”
挂掉电话，洛如冰希望那则新闻引起的风波能尽快平息。只是现在自己曝光度很高，大众的新鲜感可能还要保留一段时间。他给陆啸君打了个电话，对方态度轻松，还让他等着看好戏。
不久后，某报纸记者发现老婆有了外遇，在宾馆当场捉奸。然而就在将要痛打奸夫的时候，他自己被突然涌进来的一伙人打个半死。而那报纸的主编则被捅破了与女下属的私情，被其丈夫带领一群人痛打，这下子不仅丑闻天下知，还丢了主编的位置。
当洛如冰知道这几个新闻的时候，暗暗猜测与陆啸君脱不了干系，也与自己有关。只是……他的手法未免太狠。据说那个记者被打成了脑出血，在医院里住了很长时间。而那个主编被打成骨折，瘸了一条腿。
于是洛如冰打电话给陆啸君，想问问这件事。
“你说的是那事，哦，就是那家报纸把这事登上去的，我也没办法。”陆啸君倒是直言不讳。
“可是，你把人家打得也太惨了。这个，没必要吧？”洛如冰实在于心不忍，想要为别人求情。
陆啸君却一口拒绝：“如冰，你不知道记者的底线在哪里。如果这次不杀鸡儆猴，以后其他的记者就肆无忌惮了，还会有很多负面新闻缠着你，那你就没有清静的日子好过了。而且，这事还关系到我。要是有人查下来，对青山集团并非好事。”
洛如冰听完无言以对。陆啸君说的其他事情他没有想过，还以为不过是个新闻而已。没想到……就在他沉默之际，陆啸君突然开口给了一个令他惊诧的消息。
“如冰，你知道这次的爆料者是谁么？”
“谁？”
“你今天拍完戏我来接你。”
“我今晚还有一个节目。”
“先推掉。”
陆啸君按时来接洛如冰。众目睽睽之下，洛如冰感觉很不自然，却没人表现出好奇。洛如冰疑惑地上了车，想在陆啸君那张故作神秘的脸上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可陆啸君还是微笑：“你到时就知道是谁了，现在刚好猜一猜。”
路虎速度很快，渐渐地路越走越偏。洛如冰发现路虎在市区里绕圈，来到了一块极为偏僻的地区。他心中疑窦丛生，却不好问些什么。等路虎在一排陈旧的民房前停下后，他才问：“在这里？你说的那个人住在这种地方？”
“那个人不住在这里，不过我们可以在这里见到他。”陆啸君指着民房边一条幽深的巷子说，“我们进去等等就会见到那个人。”
洛如冰看了他一眼，后者自信地笑了笑。他随着对方走进巷子。巷子很窄，也就一米来宽。也很脏，前进的脚步时不时踩上冒着臭气的各色垃圾。洛如冰不得不提高警惕，以免踩上不明物体。
尽管自认已经还小心，他还是不慎踩上一快软踏踏的东西，再一瞧，居然是只黑皮老鼠！那老鼠就跟一块成熟的番薯一般大小，黑皮油光发亮。那老鼠被突然一踩，猛地跳起来往远处窜去，着实称得上是“鼠窜”。那反应，那速度，令洛如冰的脸白了一白。
陆啸君回头一笑，“见多了就不怕了。”
“没想到会踩到一只活的。”洛如冰心有余悸地说。
“要是死的，你不就更怕了？”陆啸君玩笑似地大笑。
那就是种恶心了，洛如冰心想，没理陆啸君。
两人在一扇铁门前停下。洛如冰看陆啸君熟稔地敲门，心说这家伙好像住在这里似的。不一会儿，就有个年轻人开了门，一边把他俩往里请，一边说：“快了。”
陆啸君点点头，没说话。洛如冰猜测大概是说那个人，也没问。门后面像以前的筒子楼，不过更暗，还有种浓重的霉味。一路走过，脚步产生一种分外响亮的回声。墙上大块大块的灰色霉斑一直向上延伸，洛如冰猜头顶上肯定也有，只是因为暗才没看到。他感觉这种地方来一次以后终身不忘——太有个性了，比影视剧里真实多了，身临其境。
他们走到一间黑暗的屋子，这里比外面过道里更暗，可这对陆啸君和那人好像根本没有影响，他俩谁也提开灯。而洛如冰眯起眼睛仔细分辨了好一阵才看清屋子里的陈设。角落里有几张胡乱叠起来的破损的台球桌。那种奇怪的形状让洛如冰很佩服还能站稳。斑驳发霉的墙壁上有一扇木窗，却被几块腐朽的木条钉死，透不进一点光来，生锈的铁钉似乎有些年头，可还牢固。除此之外，靠窗的地方有几张似乎新的椅子，却与环境格格不入。
陆啸君随意地坐上其中一张椅子，招呼洛如冰也坐下来。洛如冰惴惴不安地坐了，感觉椅子上老像是有根钉子在扎自己的屁股，用手摸了又摸，却什么都没有。
先前引路那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昏暗的光线中只辨得清陆啸君的侧影。
这时还是早春，天很快就暗了，而屋子里则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洛如冰望了黑魆魆的门口，又扭头望了望身后没有光线的窗户，一点冷汗渐渐渗出来，双手却感到意外的寒冷。陆啸君隐约感觉到了洛如冰的不安，便伸了一只手过来按在他的肩膀上。
“一会儿就好。”陆啸君的声音异常沉稳，同时将手心中的热度也传递给了洛如冰。
洛如冰轻声回应：“嗯，我没事。”
就在这时，从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喝叫：“放老实点！不然没好果子吃！”，“待会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别想撒谎！”
洛如冰睁大眼睛望着脚步声越来越响的门口，又看看旁边的陆啸君——他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
有几个人进来了，也全是模糊的影子。洛如冰仍在想怎么还不开灯，难道这些人都戴了夜视镜吗？如果有戴，那陆啸君干嘛没戴？就在懵然之时，面前有盏灯突地亮了。那盏灯很明亮，将灯下的几个人照得毫发毕现；有点特别，没照到自己和陆啸君。
正中间的那个人被其他几个人推搡着，好像脚下一软，那人跪了下来，双手被绑在背后，眼上蒙了一圈黑布。那人个子中等，衣着普通，只是低着头，嘴里好像被塞了什么。不过，那人的模样却令洛如冰感到眼熟。
这个人我是认识的吧？洛如冰正要细细辨认，突然有人从那人嘴里抽出一块已经濡湿大半的破布，问那人：“是你爆料的吗？”
那个人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说话呀！”一个人狠狠踢了那人一脚。那人被一下子踢倒在地上，又有人把他扶起来。
那人抖了抖，这才低着头小声说：“是……我。”
“你是怎么拍照片的？”
“我跟踪他……就拍了几张。”
“不止几张吧，在你家的电脑里还搜出了几十张。说话呀！”
那人又被踢了一脚，便抖着身子说：“那些没敢发。”
“其他的你就敢发呀？”一人满脸讽意，“你知不知道你惹了不能惹的人？”
那人缩成一团，“我不知道……我只想弄点钱还债。”他忽然抱住其中一人的腿，“我只想还债，只卖了一点钱，报社的人没给我多少钱。你饶了我吧。”
尽管眼前黑布没摘，洛如冰已经认出那人是谁。他抓紧椅子的边沿，心中不知是愤怒，还是迷惑。
有人还想问那人什么，洛如冰便开口说道：“小双，怎么会是你？”
第33章
陆啸君见洛如冰发话，也开了口：“把灯打开。”
顿时，灯光大亮。洛如冰凝望着那张圆圆脸上惊愕的双眼，慢慢说：“为了还钱，也不需要这样。我可以借钱给你。”
人真真切切地在眼前，洛如冰仍然很难相信。一直在身边的小双从来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为自己端茶倒水，准备服装，出汗了递毛巾，无聊了说笑话。如果将小双形容为一个工具，那这个工具也用来也是得心应手的。助理辅助演员的私事，也必须对所有的私事守口如瓶。小双已经在这一行干了几年，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洛如冰信任他，他也该尽到自己的职责。
可是，就是自己信任的人居然会偷拍自己的照片，还卖给报社……一想到自己与陆啸君见面，却有人躲在原处偷拍，他就感觉肺里像是塞满了一张张模糊的照片。此刻的心境复杂难言，在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后，他再次对着与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助理发话：“你其实不需这么做的。我没有亏待过你吧？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还债就是理由吗？”
小双的脸色变得灰败，他紧抿着嘴别过头去，一语不发。
“跟我说说，你欠了谁的钱？有多少？”洛如冰不想自己稀里糊涂地解决这件事，不然这件事会成为他心上的钉子。
“我……”小双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后便夏然而止，低头看着潮湿的地面。从膝头处传来阵阵冰冷的钝痛，让他的身体逐渐矮下去。
作为旁观者的陆啸君不愿场面就这么僵下去，让人开口的法子他有的是，知道洛如冰没有那副冷硬心肠，也见不得自己下令暴打那个人。他想了想，冷冷开口：“你不说可以，那你家里的人就别想安生过接下来的日子。”
话音刚落，小双像是触了电似地浑身颤抖，他转过头来大叫：“你别去找我家里的人！”他叫着，声音里渐渐多了哭腔，“求你了……别去找我家里的人……”
“啸君……”洛如冰皱眉说。陆啸君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传来安抚的力量。
“那你就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清楚，只要有一点假吗，你知道结果的。”
小双看了陆啸君一眼，随即就把视线放在膝盖上，他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偷拍的前因后果。
这件事还要从陈金凤来这里开始，就在那时小双的爸被人怂恿着进了赌场，开始赢了些小钱，后来便输了好几次。小双的妈发现家里的钱少了，查到是老公输的，就跟对方吵架。小双也知道了，便自己出钱贴补家用。不过，小双的爸像是染上了赌瘾，又跑去赌，结果又输了钱，再次借了一笔高利贷。得知这种情况，小双只好跟关系好的借钱，还在外面兼职，但是哪里补得上，债还是还不上。
小双知道明星的照片能够卖钱，便打上了洛如冰的主意。然而洛如冰这人洁身自好，没什么新闻，根本就不容易抓到把柄。好不容易知道洛如冰跟表妹见面，小双便拍了几张照片卖给网站。但那时洛如冰还没有什么名气，与神秘女子见面这样的新闻实在没有看点。因此钱不多。不过也将高利贷的空子补上了一点。想着全家努力工作能还上，但是小双的爸又借了高利贷去堵。那时洛如冰遇上陆啸君，小双见有了机会就跟踪，拍了不少照片，等数量到达一定程度后再卖给报社。如今洛如冰的事业蒸蒸日上，照片充足，内容丰富，卖的钱比较多，只差一点就能还上高利贷。
“就是这样了。要是债还完了，我肯定不会再干这种事。”小双在结尾说，便深深地叹了口气。
洛如冰却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要是以后又欠债了，也不会再这么做？”
小双怔了怔，没有回复。
洛如冰看着他低头不语，继续说：“你要是跟我说，我会借钱给你。”但是一看到小双那张哭丧的脸，想起过去尝尝对着自己微笑的脸，他又感到十分讽刺。
小双缓缓地摇了摇头：“做助理的哪能跟艺人要钱，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就会被公司解雇。这份工作我做了快四年，很喜欢，还想以后能当上经纪人。如果被解雇，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爸又需要钱还债……我也不想的。”
洛如冰觉得屁股已经忍受到一定程度了，他只好站了起来。而小双见他这样，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急忙大叫：“小冰，我说的是真的！一句假话也没说！你要相信我！”
洛如冰刚想说话，陆啸君突然问：“你说的那个赌场叫什么名字？”
小双一愣，低着头想了想，回答：“好像叫庆丰。我只去过一次。”
陆啸君不再理睬他，叫来一个手下吩咐：“在那间赌场查一下还有高利贷的记录。”
小双愣愣地看着陆啸君，冷不丁地发问：“你就是那家赌场的老板？”
洛如冰也看向陆啸君，目光疑惑。
陆啸君翘起二郎腿，表情冷淡：“那是青山集团的产业，不是我个人的。”其实他没有说的是，近年陆青山慢慢将大部分产业将给他打理，其中一项就是赌场的高利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