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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簋 下——by潘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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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咨询室。”

“为什么?”

因为我不需要了,不需要“沈晨宁”的皮了,甚至不需要这张“人皮”。“不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理由。”护士小姐摊开手,理由就具象了。

“一定要知道?”

“一定要。”

“我会变成吸血鬼。”如果她愿意相信,我不打算隐瞒。

“吸血鬼?”护士小姐一阵冷笑。

“嗯。”不做人了,变成鬼,吸血为生。

“喂,我要说我是火星人你相信吗?”

“相信。”

我跟她没确认彼此的相信,亦不道别。咨询室是护士小姐的了,她肯定不高兴,但愿小萝莉能讨她的好。火星来的护士小姐,比level E有趣。

第一六四章:同类7

休假的日子,我赖在商卓夫的怀里,拼命嗅他身上的柑橘香,清甜的,夹着一丝苦。“什么香水?”我埋在他的颈间,贪婪。

“香水?”商卓夫放下了书,专心亲吻:“我比较喜欢你的味道。”

“要喝血吗?”我拉下了衣领,大义凛然。

“喝过了。”他笑着,落吻。

商卓夫喝过了血,柑橘的香气会特别浓烈,欲盖弥彰的味道。我喜欢精致的掩饰,放置于精致的人身上,是艺术。啊,他不是人,是吸血鬼。

“沈晨宁,股权转让书是什么意思?”余谨谦的质问,倾向于冷静。

“我突然觉得有钱很没意思。”于是我把那些股票当成了礼物送给我唯一的朋友。礼物是铜臭的,可心意纯洁。

“你觉得我会在那些文件签字吗?”

“不签,我就把它换成现金烧了,可能要烧很久——”

“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

“为什么?”

“我担心你。”

余谨谦担心我,会多过担心小顺吗?以前计较过的事情现下一一摊开,只是成全了往事。“我很好——”

“我要见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明明是心急的,可余谨谦总把握得了须臾的节奏。

“我现在和别人住一起——”

“告诉我。”

“可以告诉他吗?”我捂住了手机,踌躇,看着商卓夫,眼泪就满溢了,再看不清英俊的男人。“可以告诉他吗?”

“晨宁——”商卓夫接过了电话,跟余谨谦沟通。

我脑袋里好像装了个发动机,“嗡嗡”直响,肯定是个坏的机器,因为它不能带我去远方。我的病啊,突然间有了感触,死亡才有出路。

“晨宁!”余谨谦摇醒了我。“你怎么来了?”我试图微笑,想不起上一刻的表情。

“你怎么了?”余谨谦揪着眉毛看我,也看商卓夫。

“没什么。”我忘记了难过的事,难过。“你怎么来了?”

“我不签字。”他把股权转让书扔到茶几上,几分痞,点了烟,悠哉。

“怎么办?他不签字。”我无助了,捧着文件,眼泪“噼啪”的掉,我不想哭,可是余谨谦不签字,不要我的礼物,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好了,没关系,他会签字的。”商卓夫抱着我,轻语。

“会吗?”我寄望于商卓夫。

“他在生病,你不要刺激他——”商卓夫对余谨谦这样说。

可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的病,他会帮我“脱离”的,所以我不是病人。“不是——”

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重复着:“不是。你不是。”赠我亲吻。

“我想跟沈晨宁单独谈谈,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带他离开。”余谨谦杵灭了烟,还是悠哉的皮相。

“慢谈。”商卓夫扬起嘴角,离开了。

只剩下我跟余谨谦,要说什么呢?我不想跟他说话,他总是让我陷入迷恋,让我迷恋这个世界。可这个世界给我的太少——

“晨宁。”余谨谦的温柔,如梦似水。

“你签字吧。”我笨拙的旋开钢笔帽:“我只能给你这个了。”

“你要离开这儿吗?或者死?”

“我不会死。”吸血鬼不会死。“我会离开这儿。”

“要去哪儿?”

“不知道。”我咬着嘴唇,不善思考。“商卓夫知道——”

“商卓夫?”余谨谦挑高了眉毛:“那个人叫商卓夫?”

“嗯。”

“你跟他在一起?”

“算吧。”

余谨谦沉默了很久:“我们的选择从来都是不同的。”

不同么?其实是相似的。“他认为我是个省心的人。”即便不是,也不会成为麻烦,如果是麻烦,他还是带着我的。

“晨宁——”

“签字,好吗?”

“以后还是朋友吗?”

“一直是。”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此生铭记。

第一六五章:同类8

然后,我开始高兴,似乎没什么牵挂了,轻飘飘的,任意而为。商卓夫不谈余谨谦,保留我的眼泪,赋我安全。“只剩一个星期了。”他看了眼手表,漫不经心。

我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作为某种高级动物,我想充分享受这一个星期。早睡早起,三餐正常,看晚间七点的新闻联播,不去想我的名字。我的生命。

“要跟我一起去采购吗?”商卓夫喜欢类似的事情。采购,把冰箱塞满,即使不吃,也让人愉悦。

“好啊!”我胡乱的把头发扎成束,套上外套,追上了男人。

超市。他站在一排摆着番茄酱的架子前发呆:“很像血——”

“嗯。”我拿起其中的一瓶,仔细看,比血粘稠。“你想要吗?”

“我不喜欢吃酸的东西。”商卓夫只是欣赏红色,不掩饰对鲜血的渴望。

“那你一定不喜欢吃醋——”

“哪种醋?”男人飞扬着眉眼儿。

“干醋。”

“目前为止,只有别人认为我吃干醋。不过——”他拉起了我手,手指划过戒指:“我不介意为你吃一回醋。”

“我不能摘下这个戒指。”无论以后是何种身份,我都不想摘下戒指,靠微小的事物安放感情,多么软弱都好,不能摘。

商卓夫笑着,转过了头,重新审视起那一排番茄酱:“或者我应该买一瓶回家?”

“好啊——”我的话被打断了,一个充满疑问的名字。“沈晨宁?”回过头,顿了顿才道:“好久不见了。”

“很久。”陈子桑笑着,眼里的苦淡了,坐在购物车里的小孩儿抓着他的衣角,不断的说着“爸爸”,他微弯下身,拍了拍孩子的脑袋,安抚。

“你的孩子?”我看着跟陈子桑相似的脸,却没有他的愁苦样。

“是的。”他抱起了孩子:“现在有空吗?”

“啊——”我怔了怔,瞧着商卓夫:“你自己逛超市可以吗?”

商卓夫朝陈子桑礼貌的笑了笑,亲吻了我的脸颊:“早点回家。”

别致的咖啡馆,处处都是陈子桑的品味,孩子自个儿咕噜着说话,偶尔大笑,省心得很。“你过得好吗?”我是歉疚的,在他最难过的时候,我走了,不敬业。

“还好,过来了。”陈子桑已经不勉强我喝苦死人的咖啡了,自行惬意。“最开始的时候倒是真辛苦,偶尔会想,要是我死了就好了,我们争吵埋怨,婚姻维持不下去了,就互泼脏水。她不要孩子,倒和我争财产,一段时间里,我是带着奶瓶去法院的,拖了一年才清算了——”

“你爱这个孩子吗?”我看着虎头虎脑的男孩儿,他听不懂“爱”,单纯看世界。

“爱啊。”陈子桑浅笑着,是平和的:“最初不爱,后来才明白。他是依赖我的,只能依赖我。我该庆幸才对,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全身心的依赖自己,我组成了他三分之一的时光。”

我嫉妒了,三分之一的时光,老簋占了我的几分之几,我不死不老了,连小数都占不上吧,怎么还是会痛?贱。

“幸好碰见了,要不,想见你一面真就遥遥无期了。”陈子桑擦净了孩子满是奶油的脸:“下个月我去瑞士——”

“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陈子桑续杯了咖啡:“那边的环境对孩子的成长也有利。”

总是要散的,没料到散得彻底。“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爱你的人。”我希望,他真的值得爱,用心去爱,而不是身体。

“你呢?”陈子桑婉转的隐射了商卓夫。

“我?现在最好不过。”只能是最好了,没有忐忑。

“那就好。”陈子桑微微叹气。

一室的咖啡香,转眼消散。他抱着孩子,走了,背影是一双的,不孤单。他担心过我,也关心我的消瘦,他把我当成朋友。可是我改不了最初,最初,他是我的病人,往后,也再无其它。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只是保守秘密。

今天的急症室很安静,商卓夫往血袋的边口插进一根吸管,他的食物,红色的。我转开了视线,极力忽略空气里的腥味,几分钟后,血袋光了。“我喜欢处女的血。”他品鉴得了所有的血,他说那些人的性格藏在基因里,回避不了。

“你要试试我的血吗?”我玩笑起来。

“大餐总是留到最后。”他舔着唇,邪气,阴森得美好。

柑橘香爆棚,我几乎窒息,他疯狂的吻我,不管震动的call机。“你怀念吗?”他问我。

“怀念什么?”我喘息着,迷恋香气。

“生为人的日子。”

“也许。”怀念那些让我痛不欲生的人,爱过,爱。

第一六六章:同类9

意大利面冷了,粘到一起,恶心。我放下了叉子:“你不上班吗?”

商卓夫抿着红酒,看墙上的挂钟:“还有六个小时。”

我还有六个小时,作为人,我只有这六个小时。胃翻搅着,我冲到卫生间吐了干净。商卓夫揶揄我的瘦弱,说我注定成为附庸者,我必须永远依附他,因为吸血鬼的世界更为恐怖。他说着,我听,却不觉得害怕,类似的感觉已经消耗光了,荒芜得很。“我想出去。”我想,走完最后的人生。

“去哪儿?”他抬起了我的脸,审视的优越感,完整。

“我想出去。”

“我送你。”

车拐进了巷子,我卸掉了安全带,往深处走。商卓夫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抽烟。转弯,看不见他了,虚脱。小饭馆的招牌换了,黄梨木的,字体书卷。“晨宁?晨宁!”小顺儿杵在门口,欣喜得不得了:“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给我说!我好准备两个好菜啊!”

还是那个小顺儿,纯洁得没边儿了。我深吸了口气,笑开:“来看看你——”

“我早想去看你了!可谨谦说会打扰你治病!”小顺儿拉着我就进门了,招呼打杂的小姑娘:“今晚不开店了!只招呼自己人!你也回去休息吧!”小姑娘得令,高兴得直乐,把“东家有喜,歇业半天”的牌儿挂门上就蝴蝶般的“飞”走了。“待会儿谨谦就来了,你坐着,我去炒菜!”小顺儿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原本的留恋隆重了,反而轻快。“我说你这一年半都去哪儿了?我们都担心得很,谨谦三天两头的去咨询室,他不跟我说,可我知道,他比谁都着急,晚上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小顺儿把温好的米酒放到桌上,唠叨。

“耽误你们的性福生活了。”我玩笑着,岔开了话。关于去向,不想涉及。

“啊?幸福?我们还成吧——”

“我说床上生活。”

“啊!”小顺儿别过了脸不说话,红过了门前挂着的灯笼。“瞎,瞎说什么——”

“都老夫老夫了,还不习惯啊!余谨谦技术进步了没?你们应该试试车震,还有啊,最近出了一种可以吃的草莓润滑剂——”

“啊,那个,我锅上还炖着肉,我进去看看。”小顺儿还是薄纸片儿的脸,让人疼。

米酒一样的香,杯子和着酒香暖了手,不执着了,仅愿他们余生安好。余谨谦站在门栏边儿,看我,笑着,晦涩的笑意。“喝酒吗?”我对他招手,往日的心结,化到语气里,配了酒,唇齿留香。

“跟他好吗?”余谨谦坐到我对面,斟满了自己的杯子,寥落。

“还好——”

“你爱他吗?”

“我跟他在一起。”爱不爱都好,我跟他在一起。

“晨宁——”

“我只想高高兴兴吃个饭,行吗?”

余谨谦默然,一杯接一杯的,闷光了酒。小顺儿上菜,一桌盛宴,只伴了他一人的高兴。“晨宁,吃菜啊!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砂锅豆腐!尝尝!还跟原来一个味儿吧?”

不是一个味儿了,原来多半是酸的,商卓夫不吃的干醋我吃了,现下倒是醒了心,尝出了豆腐的鲜。“好吃!”

小顺儿大大呼了一口气:“你喜欢就好!”

喜欢。喜欢你们的感情,还有生活,喜欢到嫉妒了,一场空。“小顺儿,敬你一杯。”我端起两盏满酒,一方与之他。憨厚如张小顺,一饮而尽,再斟再饮,醉了作算,他的真心融到了方寸间,珍惜。

“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能见面了?”余谨谦看着怀里睡着的小顺儿,轻言:“最近,我总有这样的感觉。”

“不见了。”酒壶空了,茶也喝了,散席。

“晨宁——”

“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小顺儿,好好的,好好的活,不要再穿越了,跟小顺儿过完这辈子。”我笑着,起了身,避过了他的眼角,眼角的泪,星星点点的,闪烁。

“你呢?你这辈子——”

“我这辈子完了。”我活过了,活够了。够了。“再见。”

他不说再见。红灯笼真好看,可这亮,不是为我点的。看不见前路,眼里都是雾,呆了会儿,以为平静了,看见了商卓夫的车。他靠在车边,抽烟,对我笑,耐心。

“走吧。”我扣上了安全带,不掩饰情绪。他抽烟,开车,太安静了,窒息。我开了广播,呲呲啦啦的,杂音,一首歌——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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