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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人有天相——by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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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摸了我!”小姑娘的嘟着嘴,一张小脸红了个通透。

余吉天牙痛缓缓偏开头,那爹也无语地移开视线,这真是……

任那两个在一边较劲发气,这头余吉天和那爹已开口称兄道弟了。年轻爹叫郑魏,宝贝女儿叫郑红鲤,今日也是来这庙会凑热闹的。一来二去大家把这“偷摸”事件讲了个七八九,郑魏是个爽快的人,哈哈一笑拱手请两位兄台喝酒,一来平息平息这乌龙二来相互结识结识。余吉天和颜宝自然乐意,只有郑红鲤仍然红着脸不高兴。

几人到了这小县城最好的客栈,也正是两位大人下榻的客栈。一行的其余人大多都在,是整个上午留下来整顿车马替换物资的。堂内的小周伸长了脖子,一瞧见自家老爷就噔噔迎了出来,半天忙碌着实耗力,他跌了个趔趄朝颜宝扑过来,颜宝嘴角一抽伸手给他借力,寒着脸吩咐了膳食,于是小周更快地扑奔向后堂而去。

四人一落座,酒菜就上来了,小周搜罗了整个小县的名吃美食。新朋友几巡酒后便成了老朋友,相逢恨晚。红鲤小姑娘颇得他爹的风骨,吃得叫一个豪爽,还误灌了一口酒呛得眼泪直飙,惹得同桌的大人笑语不止。席上三人把酒言欢,气氛很是热络,一顿饭吃了颇长时间。

饭后,说要请人的变成了被请的,郑魏便邀余颜两个兄弟去他家做客,终是被推辞。他也不恼,大掌拍向余吉天的后背笑道:“来日方长,等两位兄弟办完事就来兴阳找我,姓郑的交了你们这两个朋友!”两人当然乐意之至连连称是。

而后小周匆匆呈来一纸传书,余颜二人便辞了郑魏继续上路了。

接下来的几天,钦差一行日夜兼程,卯时之前天蒙蒙亮便赶到了雁岭城乐州府衙。颜宝气都没歇一口就换上官服提了金牌抓着代理知府去抄家了,原因自然是之前的飞鹰传书。柳远这大半月不屈不挠艰苦奋斗终于翻案了。

估摸着再过一天或更短时间驿站的通知就会下来,余吉天忖着要不要去大牢探望探望原知府柳记君,不过这个不急,他倒进久违的软铺便不省人事。这一睡直睡到当天傍晚原知府大人出狱后击鼓鸣冤。

公堂上,年逾不惑的原知府在经过大半月的牢狱生活后,身形佝偻了不少,皱纹也多长了两条,头上的发髻蓬松面上的胡须散乱,在被佐官接出狱后是水都没多喝一口就直奔衙门。他颤巍巍地站着痛恨道:“父亲遭奸人陷害,柳记君身为人子,定当竭尽所能为父讨回公道!”

余吉天抬抬沉重的眼皮,看眼堂上花白了头发的柳记君,叹口气,何苦呢?感觉被吵醒的头晕晕的,摸索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本金黄的折子递给旁边的主簿,这是离京时皇帝同宫酿一同送来的手谕。

“着,京畿太守余吉天尚文,查乐州旱灾详情,并辖内赈款失踪一案。钦此。”

这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了呢?你柳记君才是主菜嘛。

原知府大呼毫不知情没有证据实属冤枉,余大人不紧不慢地保证绝对不搞冤假错案,证据会有的公正也会有的您放心。于是柳记君又被塞回了大牢,不知道他痛苦的心里有没有一件事是该先去据湖楼吃一顿的?

第十二章

余吉天奔回后衙继续补眠。进主卧绕过屏风就看见颜宝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想他是已经将人家的私人府邸翻了个底朝天了。余吉天弯弯嘴角并不准备离开,也倒进那张够大的床就睡了下去。庭院里大片大片的知了濒死地吱呀呀叫唤,但嘈杂却似传不进这房间里,唯有一双沉沉的呼吸声。

准备好冰块凉茶洗漱用水的小周进来就看见这幅诡异的光景,两位穿戴整齐的钦差大人并排着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搁下托盘,替两位大人盖了薄毯,小周静静地退出门,也趴在大厅茶桌上昏睡去了。

第二天直到中午,颜宝才悠悠醒转,掀被起身四周看了一圈抬声喊:“小周。”小周便领人端了毛巾水盆衣帽鞋袜漱口茶小米粥等迈进来。这一上午,小周早已将后衙整顿分配清洁装饰得妥妥帖帖了。早几刻钟醒来的余吉天在他提到分房的时候,自愿去厢房住而不去游廊外的私院,小周只好又给他收拾了一通,心里腹诽,人家原知府的起居地有什么好嫌的。

厢房客厅里发呆的余吉天还不知道有人认为他洁癖,面对着盘子里几颗亮晶晶的冰块一动不动。门外的小厮不时探头瞧一瞧,这都两刻钟了,老爷眼都没眨一下,这不会生什么病了吧,如何是好?正想着要不要出点儿声,余吉天便站起来往外走,待他跨出门小厮连忙跟了上去。

眼看就要出了府衙,小厮终于轻声提醒:“老爷,您一早还没用过膳,这午时了多少用点吧。”余吉天愣了一下停住,转头看见一个弯着腰的小身影,知道他就是祁伯吩咐一路随行的小厮,叫什么来着?“你……”,想不起来。

“小的多嘴,小的无意冒犯老爷。”小厮听见他拖长的语气差点跪下去。

“不是,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贱名小麻子。”

余吉天差点扑哧出声,麻子?还雀斑呢!“小……”不行,叫不出口,“谁给你起的这名字?”

“小时候牙子起的,祁伯收了我们的时候觉得麻、团、烙、饼好记,便没再改。”

“算了,不好听,你以后叫……”余吉天扫了眼庭院,什么都没看见,“好大的太阳,叫小雨好了,旱逢甘霖,怎么样?”

小雨立刻跪在灼烧的石板上磕头:“小雨谢谢老爷赐名,小雨以后定当……”

“行行行,起来起来,给老爷弄吃的去。”余吉天打住他抬脚往回走。小雨听了站起来飞快地往厨房跑。余吉天进客厅还没落座,小雨又跑了回来:“老爷,小周管家问是否与颜大人同用?”

“呃……不了,……不了,就这儿吃吧。”余吉天又坐在先前的位子上,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用过午膳,余吉天没让小雨跟着,顶着扇面出了衙门,朝南门方向。

乐州,平原之地,土肥物富,年年都有丰厚的税收。永江支流三永河宽阔平缓,纵贯乐州南北,她是乐州优沃的根源,更是南地唯一的一条饮水源。

今夏,三永竭,大旱。乐州南地,土崩百里,民不聊生,无以为继。今上圣裁,拨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着乐州知府协同兄弟州县力治旱情,抚恤民生,保养秋耕。知府柳记君不负众望,恫瘝在抱尽忠职守,严格完成着并终将完美完成朝廷下达的任务。

既而八月密奏,乐州雁岭城外,树皆无皮草皆无根,贱民横卧三里!整整两个月的欺上瞒下,柳知府究竟想瞒到何时呢?

不知不觉已出了南门,余吉天停步四周看,两旁树林茂密道上行人寥寥,氛围甚是和谐。恐怕还要再走一会儿了,太阳又晒得眼花,他用手遮了遮,转身回城,小生不知回京了没有?

千里之外的小生正躺在余府睡得深沉,当然不知道他的天哥正在惦记他。

他是昨日清晨抵达的京城,急吼吼地就连人带马扑进余府。那时他焦急着想换身衣裳就去见丞相,哪知手一抖衣服掉在了地上,正躬身去捡,竟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撞翻了屏风凳子。祁伯闻声跑去一看,吓了一大跳,连忙请来郎中把脉。

郎中解开他的衣服,就见左肩臂上胡乱缠的布条浸出一片殷红。小生受了刀伤,未及筋骨,但是连日的搁置致使炎症加重,发烧昏迷,服下几帖消炎药涂抹几天金创膏,注意休息即可无碍。

祁伯送走了郎中吩咐了抓药,便将注意力放到厅堂里的一个男子身上。这人是跟小生一起回来的,应该无害,但是小生大概烧糊涂了,从进门就跟没这人似的,一句话也没介绍,现在又昏迷着,祁伯只好自己问了。

那人身材修长四肢强健,头发并未束起只是揽起来绑在脑后,身穿布衣短打脚着靴子绑腿手缠护手皮革,还带着一把剑,此时正闻着茶香喝茶。祁伯奉上的是上好的水泡的上好茶叶,见客人喜欢又端了一杯茶和一盘点心进去,搁下说:“多谢侠士对小生一路照顾,若不嫌弃请多逗留两日,我府老爷虽远行,但若是知道也定然希望能一尽地主之谊的。”

那人站起来抱拳一揖,道:“照顾不敢当,老先生言重了。在下扬辰光,与程兄弟乃旧识,因途中偶遇故人便结伴同行。在下也正好想看看京城繁华,那就叨扰了。”

没错,他就是那个辉山派的少主扬辰光。五年前他对程小生的身手颇有印象,所以在看到他杠上一群无赖的时候就跑去解围,然后一路随行。当然,小生待不待见他就是后话了。

祁伯搞清楚这边就又去了小生的房间,扬辰光也跟着。给小生降温的丫头见了来人,退到一旁。扬辰光大大咧咧地走到床边坐下,抓起小生的手腕把脉,祁伯也随他去,反正无害。

床上的小生很不安稳,皱着眉不甚清楚地嗫喏着。祁伯也皱着眉,小生是和自家老爷一起的,怎么小生会受了伤?老爷又怎么样了?看着坐在床边捏着小生腕脉的客人,祁伯开口问道:“扬少侠可知小生被何人所伤?小生可有同其他人一起?”

扬辰光被他一口一个“侠士”“少侠”的窘得很是不自在,挪挪屁股对祁伯说:“我也不知道,只看到他一个。”低头又抓着小生的手腕。祁伯见他抓得认真,就让丫头继续降温自己出去嘱咐煎药。

房里的扬辰光摸完腕脉又摸颈脉,还在丫头的搭手下摸遍了小生的奇经十二脉。因此祁伯再进来时,就看到丫头一脸奇怪的表情,扬辰光又是另一种奇怪的表情,小生却安稳多了。

无心多想,祁伯把煎好的药递给丫头。嘴被扳开灌了一口药的小生又开始说话,“账簿”“丞相”几个字总算被听清楚了。祁伯问扬辰光那是什么意思,扬辰光就说大概是小生一直不离身的包袱。

祁伯心细,翻开包袱就大致猜到了事由,于是连忙亲自提着赶去丞相府。小生的任务也总算完成了,似安心地睡了个不知天日,接连两天都由着人灌药喂汤,时而还翻翻身,说说梦话:“天哥,快跑!”

余吉天并不知道他在人家的梦里被追杀,此时正赖在乐州府后衙里消极怠工,冰块散发出的一丝凉意让他一动也不想动。桌上是一堆账册公函,余吉天手上却可有可无地翻着那本老旧的乐谱,全谱只有一首冗长的曲子。一路的练习让他熟悉了个大概,那曲子听是好听只是吹奏起来有点费劲,倒是后文的随笔札记还有点意思。

他支着椅后腿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做着白日梦。又有一个佐官跑来说柳记君在牢里强烈要求放人升堂,眼神微妙地瞟过桌上的账册。余大人仍是慢悠悠地用初来乍到要务缠身来搪塞,惹得来人胡须几抖,将他瞧穿了一遍又一遍。您这里听不到,但牢房里柳大人的嚎叫真的是让人闻风丧胆啊。

余大人感觉不到人家热烈的视线,正经地指着账册上的条款问:“周大人,这位王大人便是负责城外赈济工作的王大人?”等等没有营养的问题。其实对柳记君放也是可以的,不如说应该的,就算京上审柳远迟了一点定罪状来晚了一点,他出狱也蹦跶不了几何了。但是余吉天就想关着他,顺便让颜宝那头行事顺畅点。

说到颜宝,人昨日忙活了一整天将原知府的“私人财产”全数搜了出来,今天一吃过早饭,呃,午饭,就又忙着指挥众人记录分算,召集各县主事汇报工作,报备灾情,就赈款失踪一事发表意见,规划方案等等等等。

不知不觉这天就暗了,颜宝僵着脖子回到后衙疲惫不堪。简单用了膳泡个澡倒头就睡,眼睛一闭第二天又鸡叫了。早饭吃到一半就有事务官跑来请示。可恶啊,想他颜宝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劳心劳力还被一大票芝麻官纠缠的工作!

这一早上被缠得晕头转向,颜宝趁着中午逃去据湖楼悠闲。乐州南地大旱,居北的雁岭城里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这据湖楼作为城中第一酒楼更是直比京中,乐州的富裕可见一斑。

挑了二楼的雅间,颜宝捏着袖珍白玉杯趴在临湖的窗户上,如果不考虑这焦灼的天气使得一切都显得委顿的话,眼前的景色也是不错的,明镜似的湖面,飞临曲桥,水草盈盈,绿树环绕,鸟儿低掠,水痕潋滟。雅间里几个大冰块不断地制造冷气,与窗外的热气相遇生出阵阵微风。颜宝伸了伸脖子嘀咕:“还是有风好啊。”将一块水晶糕“咚”砸进湖心,砸破了金黄太阳的倒影。

又在冷气房里磨蹭了一些时间,颜宝才万般不愿地移出雅间,走廊的腻闷热气及混合的酒菜气令他一阵烦躁。这时左边摇摇晃晃走过来一个醉鬼,脚下一歪撞到了他的身上。颜宝本就揣着九分火气,再看到那人浑浑噩噩地对着他大喊大叫,立即十分火大,抬起一脚就把他踢下了楼梯。

好在楼不太高,还有眼疾手快的小二,醉鬼被扶起来还能抱着自己扭断的胳膊高声怒骂:“好你个黄毛小子,瞎眼的东西!知不知道老子是谁,你也敢踢?”

“说来听听。”颜宝一级级地下楼,几乎所有人都僵着看向这边,整个大堂只听到他踩在木板上的有节奏的响声。

“老爷乃堂堂大筑县知县!看我不剥了你的皮!”知县痛呼着自己的胳膊,报名恐吓一气呵成。

颜宝走到他面前烦躁地扇着扇子,实在受不了那人身上的气味,紧皱着眉头想着什么,“大筑县……”。

“哼,不远!来人!”那知县甩开两边扶着他的小二不知道对着哪儿大喊,他还没喊完,颜宝就一脚更狠的踢过去,直将他踢滚到门面儿上。

“原来在这里!”颜宝想起来昨天召集不到的县令,大筑县是离得较近的一个,还有人回报说知县公干去了。竟是在这里公干!想起来更气,就要再补几脚,但瞥见那人已经接不上气了,便转向被小周阻着的两个壮汉:“把这知县送到府衙去,听说知府大人想他了。”说完出了酒楼。

在二楼的另一雅间里,一位美妇人将整个打人事件从头看到了尾。她若有所思地吩咐身旁的侍女:“去查查方才那男子的来历。”侍女应一声便迅速出了门,跟上颜宝。

打了人的颜宝走在回衙门的路上,大概是出了气感到舒畅不少,悠游着浏览道旁的商铺,甚至觉得有凉风拂面。一直走到府衙门口,惊觉脖子一凉,才发现云层蔽日,是真的起风了。

颜宝抬起嘴角,伫立在府衙的大门口,抬头望着越压越低的天空。很快,层云尽头钻出一个电闪,头顶天空一瞬煞白,雷鸣咆哮翻滚,下雨了。

嗯,下雨了,很好。同时抬头望着天空的,在后衙厢房屋檐下也有一个。余吉天手里拿着加急公文,嘴边弯起了平常的弧度,自言自语道:“天气不错,请柳大人出狱吧。”

公堂上,由于天气的缘故显得黑乎乎的,暴雨冲刷的声音更衬出堂上的安静。地上伏着的一个狼狈身影随着一声闷雷便惊恐地颤动一下。主簿已宣读了刑部对乐州知府勾结下位官僚,串通户部尚书侵吞赈款一案的审结及定罪。看着刑部大印下的“当斩”两个字,柳记君喉咙里堵着的“冤枉”是怎么也喊不出声。

余大人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又扫了眼旁边几个双腿打颤的随审官员,扯起一边嘴角道:“既然无话可说,那就依律行事吧,来人,将柳记君押往南门外斩首示众。”

“大人!且慢!” 三四个佐官长史如鬼影一般突然从左右窜出来,伴着闪电异口同声地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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