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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二公 上——by顾白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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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我是安国公的独子,断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是大不孝的人。

其实,事出有因:我年纪轻轻便有隐疾:阳痿。非是年少纵欲,只是被人踢了一脚。

可耻的是,我将与这个人一起共度半生。

——宁安二公旧事记。

内容标签:年下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承阳,李子修┃配角:蛋蛋

第一章

我是安国公的独子,断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是大不孝的人。

其实,事出有因:我年纪轻轻便有隐疾:阳痿。非是年少纵欲,只是被人踢了一脚。

“承阳……”

“父亲,什么事?”

“李子修已外放数年,前几日被召回,我想明天早朝你可能就会看到他了。”父亲留三缕长须,穿紫袍,

面相堂堂,有威仪,但是胆小如鼠。

安国公这个封号是我的先祖当年在战场上把太祖自死人堆里刨出来而换回来的,也幸亏他身体差,胆子小

,所以待太祖坐稳之后龙椅之后才大方地封了个爵位养着他。先祖虽不是俊杰,但识时务,闲来无事就在

府里养菜喂猪,勿论是参加朝廷斗争,就算三品以上官员上门,先祖都会称病不见。——以上,便是数代

安国公的生活写照。

百年下来,菜越种越多,猪也越养越肥,堂堂安国府成了御膳房的菜园。

直到,现任安国公的儿子我,顾承阳横空出仕!这才结束了安国公百来年的菜农生涯。

“承阳,你要是碰到子修,可千万别……”父亲拖着茶盏,轻声道。

“别什么?别踹他一脚?父亲,你是安国公,他父亲是宁国公,他踹我一脚,你自己忍气吞声也就算了,

为什么还要我跟你一块憋屈?”我狠狠地把笔戳到纸上,好端端一副雪竹图,毁了。

“承阳,我知道你不忿,可是现在皇上病危,朝不保夕,朝廷中形势诡异,还是不要横生枝节的好。”父

亲滔滔不绝训教起来,他优柔懦弱,就连说话都像妇人那般唠唠叨叨。

我不爱听,焦躁道:“行了!我知道了!我要温书,你忙你的去吧!”半推半哄将他赶出去,刚一清净下

来便想起李子修,顿觉胸中抑郁。父亲哪里知道我对李子修,并非只是单纯的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

绊,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昨日一封信。

……

安国府和宁国府只隔着一条大街。年少的时候,我和李子修也曾同游共息,甚至还同在一个书院读书。说

来也怪,我父亲同宁国公关系颇好,少时我与李子修也相处融洽,但渐大后却合不来,就算在书院也说不

上几句话。他太张扬,仗着家势便不可一世,书院里大半学子为他狗腿,嬉笑怒骂,唯我独尊,又因文采

出众,连夫子也包庇宠溺着。不过,我与他倒是井水不犯河水,直到他看上了书院里的一个惨绿少年。

那少年,乃我顾家旁支表亲,生得眉眼如画,是书院中狂蜂浪蝶的追逐对象,每每被迫到墙角以手遮身,

欺出一包泪来。

哎——有这么一个人物,也是丢顾家的脸!偶有几次,我见闹得难堪,出手回护一下,却不想,那一日碰

上的却是李子修!

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混乱之中只见厚底靴飞中要害,我哀嚎委地,惨叫声数日不绝,震动京都。皇上亲自

下令命太医院良医倾巢而出,请药数月,人废了,阳痿的名声广为人知,小家碧玉难进安国府的门,大家

闺秀又不肯来守活寡,于是我高不成低不就无人问津,憋了一年,考中二甲进士,春风得意之时,我宣布

:顾承阳是断袖!总算是扳回些颜面来,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是物尽其用,至少不需被女人挑三拣四,亦不

用低声下气去求人下嫁,更无须承担背后一众同情目光。

怎可料,我就算断,也没个伴。

老的丑的看不上,年轻的哥儿又碍着我的身份不敢近身,我来来回回出入妓馆也是坐坐便走,难道真的要

掏了腰包找个男人去捅菊门不成?此等自甘下贱伤风败俗的事情会玷污顾家那高贵光辉的门阀!

而与此同时,李子修在三年后高中状元,风流不羁,万人追捧,时而逗女,时而逐男,恣情放浪,风头无

限。我咬牙切齿,恨意涌涌。早知他现在如此逍遥,就该在当日宁国公带他负荆请罪时狠狠废了他的命根

子才是!

“少爷——”书童蛋蛋忽然自门口露个头出来,扒拉着雕花格子,怯生生地道:“那个……送信来了。”

我冷冷睇他一眼,蛋蛋立即心惊肉颤,瞪圆双目急声道:“我这就去烧了——”说罢,肉团子一样滚出去

“哎,哎,哎——”我推开窗高呼数声,蛋蛋迷茫地回过头来,“什么事啊?少爷?”

“把信拿回来。”

“你不是从来不看李大人的信么?”

“少爷今日心情好,想看看。”

“那我读给少爷听吧!”

“我又不是不识字——”终于无法容忍蛋蛋这种“可耻”的蠢笨,我愤然大吼:“你能先滚过来吗?这么

说话不费劲么?”

“哦!”他闷声答了,真个就像鸡蛋一般慢吞吞地滚着,我看的不由悲痛起来,自从被李子修那一脚踹过

后,我便处处不如人,处处不如意,就连养个书童也养得比别人驽钝!

“少爷,给你。”蛋蛋吸着鼻涕把信放在桌上。

我没好气地挥挥手,“滚出去。”蛋蛋一应,踢踢踏踏走了。

看还是不看?我托着腮思索良久。其实,自李子修三年前被外放开始,他就给我写信了,一月一封,风雨

无阻,从不间断,但是我从未看过,偶尔想起来心中也是恨:此等举止不过是在博取我的原谅罢了,这怎

么行?我要他这辈子都记得欠我的,然后生生世世良心箍着枷锁,解脱?门都没有!

于是,所有的信,我都烧掉了,一封未曾看过。只是,李子修已经被召回,今日这一封,想来是最后一封

了,说到底,我还是有些好奇。

踱步数个来回,终于下定决心拆了它:

“子夜兄……”看到抬头称谓我牙酸了一下,李子修还是粉嫩少年的时候一直唤我的字:子夜。后来两府

绝交后,我禁止他再唤我的字。

“……离京数年,甚思君……”这是怎么回事?半分铺垫也无就跳跃到这里来了?这拈熟的口气,情深意

重的用词……前三十三封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抽搐着看完,临了最后一句如五雷轰顶,刺激得我神形俱

废:闻兄在礼部如鱼得水,小弟不才,擅为毛遂,自荐礼部尚书,若得如愿,将与兄携手共进,精诚兴邦

……”

竟然……又被他压在身下,从家势到科举到官位……从来都是他在上,我在下。

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二章

丑时,太和门。

“顾侍郎……”身后有人唤,天色未明,我眯了眼睛努力分辨,尚未识人,只听来人道:“你这双眼还是

一如既往不好用。”

我没好气:“知道你袁侍郎一目千里……不用在我这里得意。”

袁秋才,字文长,自称“京中四大才子之首”,长得虽不差,可也不算上乘,不过一双眼倒是夺目,澄亮

,时时刻刻都泛着光,净若山泉。

“安国公近来可好?”

“养猪种菜能有什么不好?首辅大人可好?”

袁秋才一撇嘴,揶揄道:“我父亲身板硬朗的很呐,早在一个时辰前就来候着了……哪有顾侍郎这般悠闲

。”

我白他一眼,“你不是也才来?”

袁秋才笑道,“我还不是来应付应付,国家大事哪有我这个小人物插嘴的份?”我无语望天,袁秋才从来

就没有身为刑部侍郎的自觉性,沾花惹草,遛鸟逗狗,不问政事,实在是纨绔得厉害。

“子夜——”

“什么事?”

“今年的春茶下来了,我同法华寺的主持已经约好常假时去饮,你跟我同去吧?”

“还有你那其余三大才子?”

“嗯。”

未及我回应,身后有人突道:“他没空。”寒气一下侵了我的脊梁骨,这凉如玄铁的声音我太熟悉。

“啊!叔才兄!”袁秋才一声惊呼,只闻一阵衣服的窸窣声,也不知道是搂了抱了抑或仅作揖握手……因

为,我没回头。在那封信的震撼之下,我委实不知该用如何表情去回应他,演练了小半夜,今早整张脸都

是瘫的,索性不管不顾。

好在,午门城楼鼓声已响,百官列队,我嗖一声,窜走了。

……

皇上依旧抱恙未出,议事由首辅袁大人主持,我听着听着开始走神。李子修,到底会不会被提拔为礼部尚

书呢?虽然礼部位列六部,但毕竟不如吏部、兵部、刑部那般握有实权,以他外放三年的资历和政绩,也

不用坐这个冷板凳才是。

“宣李子修……”公公一声利嗓,半片红日也被刺散,瞬间我游离之魂重新归位。

玉阶处,我的仇人远远而来,自黑点化了人形,再由人形带着朝阳的万道金光成了佛。待快走上殿时,我

忽然打出哈欠来,挤出两眶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慌忙一擦,自忖:熬夜看书果真不是好习惯。

忽而,两束目光投过来,像是在面上灼出两个火点来,我悚然抬头,只见我心心念念想亲手毁了他下半身

的人正若有似无地冲我笑了笑。

疑窦顿生,这个人是李子修?这怎么能是李子修?

我记忆里的那个李子修身高八尺,虽英武不凡但身材痴肥,别的状元行“状元礼”都是披红挂绿骑高头大

马,而他太胖就只得坐车,稍一露头便令半街人轰然散去,只因满面横肉,一双眼被挤成了缝,走起路来

活像是肉摊子一般,每过处,地动山摇,如鬓间夹花欺男霸女的街头恶霸——稍有气势的恶霸。

这般恶形恶状的状元,本朝只有一位。

“这是谁?”我低声问身边的右侍郎苏凯之。

“这是李大人。”

“啊?”我愕然,怪叫,上首的首辅大人极不满地重咳一声,我立即收声敛神,不敢造次。

前排的袁秋才转脸蹙眉道:“子夜,你这是叫什么?”

“他是李子修?”

“是啊!”袁秋才不解地看着我,“你怎么会连他也认不出?”

“他不是个痴肥……”

“早就瘦下来了,外放第一年回京时,旧友俱大吃一惊,怎么你不知道?”

……我要去何处得知?众人皆知我与李子修有仇,谁也不敢提,对我而言,他在阴间,我在阳间,彼此知

道存在,却永世不得见。

没想到,他瘦了,竟然是这等姿容。

成为断袖的这些年里,天下男子委实见的不少,高矮胖瘦,羞涩风流,高贵低贱,过目者未及万也过千,

自诩看尽风光男色,不过这李子修真是让我眼前一亮。

原来,他长眉入鬓。

原来,他凤目生辉。

原来,他竟然是三庭五眼,亦有下巴!

我冷吸一口清气,恨意在这瞬消了半腔。果然我也是个俗人,貌丑恨起也容易些,若生得如此俊逸,恨起

也难。昏头昏脑,不闻殿上宣了些什么,模模糊糊只听到一个词:礼部尚书。入耳之时,五内顿泛五味。

原谅他是断断不可能的,只是身残至今,欢场上一日日磨下来,若说恨,其实也淡了,可淡总归不是散,

横在心头依旧是根刺。

不理不问,形同陌路,也只得如此,要去讨说法——他是未来的宁国公,皇上也不见得能治了他,更何况

他这些年为官深受爱戴,熠熠政绩闪耀在龙案前,想来皇上也舍不得。如此贤才,怎是一个菜农可比肩的

我自脚底板延绵而上叹口气出来,哀己生之多艰。

“袁大人!袁大人!”内宫中有太监扑奔而来,叫声凄厉。

站在上首的首辅袁大人虎目半眯,眉间略现沉重,遥问:“何事惊慌?”

太监刚奔到近前,尚未入殿,砰一声直挺挺栽在了地上,抽搐几下,抬起一张绯红多皱如风干猪肚的脸,

用尖寒的声音高叫道:“皇上——驾——崩——了!”

霎时,微有嗡声的太和门只剩下风声和那三长字在回荡,冷意四溢,肃杀顿起,应景一般,内苑丧钟响起

,如夜半梆子,沁心脾,透着凉。

我忽然生出广袤的哀伤来,有泪自眼角滴下,掉落衣衫的瞬间百官呼号声不约而同冲天腾空,或趴或跪或

躺,或捶胸或顿足或擂地,或大呼或自语或抱头痛哭,如丧考妣,各个变身为掏心挖肺的忠贞之士,追忆

先帝丰功伟绩之时,恨不得立即人殉以显赤胆忠心。

镇静淡漠的,只有两个——首辅袁大人和我的仇人李子修。

须发斑驳的袁大人叹了口气,目光越过重重黄彩琉璃和尊尊岔脊兽投进了西苑,是沉静的,但我从中却感

到了酸涩苦楚——他荣登首辅之位已有八年,经历两朝,先帝是他看着登基的,虽然为政事争执,虽然被

一贬再贬,但到底是他人生的烙印,甩不掉的岁月记忆,说到底,他是为先帝和先帝的江山操劳大半生,

他若不痛才是假,何况,先帝并非不贤。

不当场做戏,只因他痛得比别人深,无法言明。

只是,为什么李子修这么淡然?!身为臣子真是大不忠!我以泪眼相剜,不巧他稍一偏头就看到我,点漆

的眸子如深泉一般,不,是死水,一丝风浪也无。我想挪开,但被黏住了,他微微翘唇,似乎有些开心。

我抹了把泪,暗骂:李子修你这个逆臣!狼心狗肺!先帝点你状元,让你历练,提拔你做尚书,如今他驾

鹤西去,你不悲反笑!

我胸中抑郁,一时间又恨上了!

第三章

先帝驾崩后,我一直住在官署。

自我进礼部,此等大事是头一遭,幸而有旧例可依,饶是如此,也令人忙得脚不沾地。先帝无后,葬礼仪

注递交至内阁审阅,不日即发。七日殡下来,礼部人人受不住,忙时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一旦歇下来全

成了散架木偶,拼都拼不起。

我长出一口气,靠在大椅上,动弹不得,只剩一双眼还能提溜打转,避无可避,停在了李子修身上。

当日朝会后,他往吏部报道完毕就奔礼部而来,时值国丧,同僚就算有心设宴攀附也没那个胆子,只得纷

纷送份“薄礼”聊表心意。李子修气势也足,光明正大收下来,就任之时长眉微挑,冷眼睨人,道:“大

家的礼金我都点过了,谁多谁少我心中有数……”众人闻言变脸,怕他尽数抖落出来,又担心送少了不如

他的意,于是屏气凝神等着下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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