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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奴之宋祺篇——by海中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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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不能比洪渊死得更早!

一个人隐入诺大的山中倒是安全,只是追捕的人马太多,从山脚开始拉网式往山上搜查,别说一个人,一只鸟也不会放过。

从深夜开始搜山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天边微有亮色,不久后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此时司徒拓已经又累又饿,他被逼到了悬崖边,再也没有退路。他坐在崖边,靠着一棵树呆呆望着渐白的天空。

怎么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他苦笑。突然想起以前宋祺曾经对他说:每次只要关系到昆山奴的事情你总是那么冲动,好似你的身体只有昆山红玉的血统,别忘了你还有一半大青的血脉。说白了,你也是自卑自己有那卑劣的血液,不然也不会那么愤怒,那么介怀。你想让体内流动的两股血液趋于平衡,没有优劣之分。但是,人单单只有莽夫之力,纵然改变了一时,却无法改变烂在骨子里面的东西。

是呀,他不过是一个莽夫。

他曾经雄心壮志踏上回大青的大道,决心做一番作为,可是呢……早知道,还不如当年带着休景归隐山野,管他什么乱世纷争,什么强权欺压。他既没有纯正的大青血脉,也没有纯正的昆山红玉血脉,他只是他,改变不了世界,至少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呀。

可是,现在后悔是不是有些晚了。家没了,父亲没了,亲人没了,休景也没了……

司徒拓偏了偏头,侧耳倾听不远处的脚步声,正逐渐向自己靠拢,越来越近。

“看,在那里!”

他苦笑站起身,呼喊声近在耳边,就快冲上来了。他理了理衣物,心里空虚无物,倒也没有临死前的恐惧。

“追!!!!”又是一声大喝,而后脚步声越来……越远?

司徒拓竖起耳朵,他没有听错,追兵的脚步声的确是越来越远,奇了怪了。呆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直到那人缓缓拨开树枝,从树林里缓缓走来。

那人身后跟了十几个护卫,他挥了挥手,独自一人朝司徒拓走来。一身白衣在风中摆动,他的步伐很沉很慢,压得人沉重。

司徒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喊了声:“皇上……”那语调颤着消失在风中。

崖顶上风势猛烈,宋祺微微眯上眼睛,“你就这么想死吗?”他盯着司徒拓,厉声问道。

司徒拓没有说话,他继续道:“你在朕茶中下迷药,杀洪王爷,让朕当了个冤大头证人。这事朕依了你,并且处处护着你,你就是这么谢朕的?这些年朕对你怎样你不清楚?朕以为养条狗都应该效忠主人了,可你呢?”

司徒拓了解宋祺,恢复了‘朕’这个称谓,而不是‘你我’相称,说明他的确气得不轻。司徒拓自嘲笑了起来,望着宋祺道:“是呀,我不过是狗,怎么就没学会忠诚呢?”

宋祺微蹙眉头,看着癫狂而笑的司徒拓,压住火气道:“还不跟朕回去,这事我自有办法。”

司徒拓摇了摇头,苦笑:“我不回去了……”宋祺挑眉看着他,看着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说道:“也不想回去了……”

宋祺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咬牙低声道:“朕已经给你了很大一个台阶,不要给脸不要脸。那严休景不过是一个贱奴,死了倒也干净,你这样不死不活的装什么痴情。”说完甩开他的手说道:“还不快跟朕回宫?”

他见司徒拓麻木的站着,叹了一口气,放低音量安慰道:“你跟朕回去,朕先将你安排妥当。宋洪带私兵抄你家实在是目无王法,朕早想办了他,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宋洪死了,凭他宋渊是斗不过朕的。你不是总想着让昆山奴回归自由吗?那就帮着朕先拔掉挡在前面的一颗颗钉子,让他们学会乖乖听话。”

这话如果放在以前,司徒拓多少还会有些兴奋,可是这会儿,他只是跪下,朝宋祺做了一个君臣之间的大礼,而后晃晃悠悠站起身,后退两步,说道:“多谢皇上看得起我,多谢惜缘这些年的独宠,你会是一个好皇帝的,即便没有了我帮你。临了了,我也想说一些这些年不曾说过的,不敢说的心里话。惜缘,骁之心中永远只有一个严休景,再也放不下别人了。珍重……”说完一个转身朝山崖下面扑去,风迎面而来,心脏在快速的坠落中抽痛,他却觉得解脱。

在跃下的那一秒,他没有听见惜缘撕心裂肺的喊叫,有那么短暂的静止,然后他听见头顶传来很多人的嘶喊。

“皇上……”

身子还在往下坠去,他回首,一只白鸟展开双翅朝他扑来……

第十章:结束?重来?

天空最后一抹残阳落尽,接着飘飘扬扬落下雪来,一辆牛车在风雪中缓缓行进。

赶车的是一个年轻的红眼昆山奴,冷的上牙打下牙,嘴里嚷嚷:“喂,张老头,还有多久到李村。”

张老头在车内喊道:“快了,快了,看见灯光就是了。”

年轻昆山奴‘哼’了一声,抽了牛一鞭子,听见牛疼的‘哞’了一声,冷的抱紧双臂,幸灾乐祸起来。

张老头透着帘子的缝隙看着,摇了摇头。虽说他一个乡野老汉见识少,却也知道红眼的昆山红玉人在大青哪有什么地位,连他们一介贫农也及不上。可是,这个红眼娃娃却让他哭笑不得,哪有什么贱奴该有的顺从,简直就是一个爷,稍不顺心这火气就上来了。

还好,刚捡到这娃的时候他全身是伤,只能在床上鬼叫,骂人,干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一晃眼一个月过去了,这娃倒是能下地走路,只是伤了脑袋,什么也记不得了,就连和他一起坠崖的那个人也不记得了。

张老汉也没什么钱,也就是将两个人背回去请了个赤脚大夫,买了些草药,能活过来全是这两人命大。红眼的青年一天天好了,可是另一个却始终不见醒,这可急坏了红眼青年。

张老汉问他:“他是你什么人?”

红眼青年看着沉睡的人摇摇头:“记不得了,只是觉得这人看着亲切,我想应该是我的什么人吧。”

张老汉扒开沉睡之人的眼皮,一看,黑的。点头道:“嗯,这人是大青人,你们从山上一起掉下来,估计是你的主人吧。”

本是坐着的红眼青年一听跳了起来,“什么?我的主人?”

张老汉纳闷道:“你是红眼睛,是昆山奴,他是黑眼睛,是大青人,不是你的主人是什么呢?”

红眼年轻人好似听了什么大秘密,赶忙找来一面镜子照了又照,‘啧啧’称奇道:“张老头,你不说我还不知道自己是红眼睛呢?咦,我看你养的兔子眼睛就是这色。怎么的?在这里红眼睛的就是奴隶,黑眼睛的就是主子?这规矩谁定的?”

张老汉点头:“那是当然,你们红玉国已经倒了一百多年了,这就是你的命。”

红眼青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也不知在想什么,不再搭理张老汉。

张老汉真是一个老实好人,一天到晚被一个昆山奴指手画脚,屁颠屁颠到处寻医,终于打听到在李家村有一个隐士,专门治疗疑难杂症。这不,刚给红眼青年说完,便被硬拖着朝李家村进军。

张老汉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昏睡的年轻人,自言自语:“小伙子,你还是快些醒来吧,赶快把这个顽仔带走,不然老汉我要被他折磨的减寿好些年了。”

牛车摇摇晃晃,红眼青年觉得这牛车甚难驾驭,他得出一个结论,他虽然是奴隶,却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奴隶。要不然他的手怎么又白又嫩,连一个马车都驾驭不好。可是,他偏了偏头,有养尊处优的奴隶么?

在被冻僵之前,总算赶到了李家村,一路询问,终于在隐士家落了脚。张老汉拿着山货和猎来的锦鸡拜访了隐士,老泪纵横求他行行好救救人。

红眼青年撇了撇嘴,又不是他的家人,有必要哭的那么伤心吗?他掀开帘子,费力的将昏迷的男子背在身上,朝屋内挪去。他在心里诉苦,这男人也实在太壮了点,昏了一个月,每天只灌些米汤,还能这样重。他背着他,无奈身高差距,背上的男子脚尖几乎拖地,害他一个踉跄连滚带爬进了屋。

隐士被响动惊起,看了看跌落在屋内的两人,对张老汉道:“我尽力吧,这昆山奴是你家的?”

张老汉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是那个昏迷的公子的。这奴隶勤快着呢,你老就留着他打点家务使唤。”

隐士捋着胡须笑着点头,红眼青年怄的一口气没有接上来,真是睁眼说瞎话,他明明知道自己什么也不会好不好,每天都是等着吃饭睡觉,这不是明摆着避瘟神么。管他呢,好歹这老头给自己找了下一个落脚的地方,他得赶快将那个昏迷的家伙弄醒,他不知道自己是谁,那家伙大概是知道的吧。

隐士姓罗,年轻时在镇上行医,颇有一些水准。只是爱上了一个昆山女人,被师父扫地出门,被家里断绝关系,伤心之下带着昆山女子隐居山中。只是,那昆山女子没有福气,没想几天福就死了,罗大夫便留在了这个地方缅怀亡妻。

所以,他到没有为难红眼青年,只是……作为一个奴隶他也太笨了点吧。劈材不会,挑水不会,洗衣不会,做饭不会,除了会吃会使唤人,其他的一概不会。这可累了罗大夫,一边治人一边当起了昆山奴的家奴。不过,他发现这个昆山奴不但面貌其俊,知识还很渊博,琴棋书画倒是样样精通,要不是睁着大大的红眼睛,他铁定认为这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而非低贱的奴隶。而且这个昆山奴极其聪明,一点便通。还好有那么一点优点,干不好粗活,那就教他一些医学药材的知识,每天去挖草药吧。

红眼青年倒也稀奇,二话不说背上竹筐上山去也。一晃又过半月。一日,他上山采药,临近傍晚回家,却见罗大夫兴奋的拉着他往屋里跑,边跑边说:“小奴隶,你家主人醒啦!!”

红眼青年大喜,冲进屋内,只见床上坐着一个清瘦的人正缓缓偏头看向他,迷茫的双眼瞬时间就变得五味俱全,百感交集起来。他冲过去拉着那人的手兴奋道:“你终于醒了?你认识我的对不对?你告诉我,我是谁?”

坐在床上的人瞬时间傻了,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盯着眼前的人,许久才哑声道:“我不知道你现在是谁?”

红眼青年也被说傻了,苦思冥想状向那人求助:“那你告诉我,我以前是谁?”

床上坐立的男子颤抖着举起手抚着他的眉骨眼眶,一值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红眼青年不停地问:“那你总该知道我叫什么吧?”又是一阵沉默,他觉得自己已经没了耐心才听见那人缓缓道:“你叫……惜缘……”

红眼年轻人深吐一口气,如释重担,高兴的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我终于知道自己叫什么了……惜缘,名字不错,张老头说我是奴隶,我还以为我叫阿猫阿狗之类的,那就惨了……”可是高兴太早,只听那人又喃喃道:“也许……你不是……惜缘……”

红眼年轻人一口血差点没有怄出来。他拍拍床上的人道:“看来睡久了,脑子变笨了。你还是再睡一会,好生回忆,想好了你是谁,我是谁,再告诉我吧。”

说着扶着那人躺下,那人也真的累了,很快便昏昏沉沉睡去。

第十一章:回京之路(一)

司徒拓常想,他这是在谁的梦中?宋祺的,还是他的?反正不会是现实,若真是现实,那就太可怕了。好生生的一个皇帝怎么的就变成了红眼昆山红玉人了呢?

也许,这只是一个极像宋祺的昆山奴。可是,他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宋祺右眼曾经受伤失明,这个人右眼也是坏的,世上没有如此微妙的巧合。

若他是宋琪又能怎样?大青能接受一个红眼睛的帝王吗?也不知道现在的京都是怎样的局势,只怕早已乱作了一团粥。

司徒拓整整一天都在挣扎,终于在日落决定明早出山,去京都一探究竟。他没什么行李缠头,只好自己烙了几张饼带上,再用竹子做了一个简易水桶。宋琪跟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他摆弄,忍不住问道:“你准备走吗?”

司徒拓点点头:“嗯,有点事没办。”边说,边削着手上的竹筒。

宋琪也不回话,绕着他转了几圈,然后蹲下来看着他忙活。

司徒拓抬起头,看着宋琪一身麻灰色的布衣,袖子和裤腿上都补了好几个补丁,一张脸黑成了花猫。他抬起手,用袖口帮他擦去脸上的黑渍,叹道:“你以前从没受过这种苦。”

宋琪一拍掌,笑了起来:“我就猜到了,我以前准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奴隶。”

司徒拓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坐的小凳塞到他的屁股下,道:“蹲久了脚麻。”

宋琪开开心心的坐了上去,抬眼看着司徒拓道:“你对我真好,处处照顾我,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君臣?不能说。

恋人?更不能说。

“我们……”,司徒拓想了想,无奈道:“我们算是朋友吧……很久以前就认识的朋友……”

宋琪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点了点头,双手撑着下巴看司徒拓做水桶。屋内寂静无声,油灯偶尔‘噼啪’响起,几只飞蛾绕着烛光团团转。宋琪脚边点了一个火盆,让人身上暖洋洋,骨头都松散下来,不一会便开始打盹。

司徒拓觉得现在的宋琪好似回到了少年时候,他记得以前十来岁时,他就是这个性格。好奇心重,整天粘着人,干什么迷迷糊糊的,虽然任性,却让人有一种怜惜的感觉。不似后来,整个人变了样,喜怒无常,猜忌心重,杀人不眨眼。

他本来是厌恶他的,厌恶他的宠幸玩弄,厌恶他的藐视一切,厌恶他的独占欲。可是,现在,他对他说不出什么感觉。在他纵身一跳时,他便欠了他,所以,至少不能让他为他而死。

司徒拓又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好像老了几十岁,成天都唉声叹气的。他起身理了理床铺,将宋琪抱了起来。刚放在床上,怀里的人便醒了,宋琪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迷糊问道:“司徒骁之,你明天走的时候喊我一声,我和你一起走。”司徒拓帮他盖好被子,应声道:“嗯,你快些睡吧。”

累了一天,宋琪很快睡去。司徒拓收拾完毕退出屋外,去了罗大夫屋内。他将自己身上唯一名贵的一块玉给了罗大夫,请求他照顾宋琪一段日子,他会尽快赶回来接人。并再三嘱咐,一定要好生照顾他。见罗大夫连连点头,他又跪在地上朝罗大夫磕了三个谢恩头。

回到屋内,司徒拓久久不能入睡,偏头看了看内侧的宋琪,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他只想快些将这个人送回去,让自己心安一些,而后隐居山野,再也不回凡尘之中。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休景的样子,想起他的一蹙一笑,想起他总是恭恭敬敬喊他‘大人’,然后为他宽衣解带忙东忙西。想着想着,只觉得湿了一枕,从此阴阳相隔,他还有什么可盼的呢?

夜间飘起了大雪,山间的风声狼嚎一般,到了清晨总算停了下来。

司徒拓轻手轻脚起床,背上包裹退出门外。

天还未亮,模糊分辨着脚下的路,司徒拓深一脚浅一脚困难的前行。他想,宋琪醒了看见他不见了,一定会气得跳脚丫子,冲着罗大夫发火。那人呀,终究还是一个养尊处优被人宠惯了的,哪能受人欺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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