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住身体，深吸口气，大叫了起来。
“漠……”铁触在他身后呆呆看着他背影，腕上的黑权一直在闪动着，他知道他已经快支持不住了。
至于原因是什么，铁触弄不清，他好像单方面地竖起了一道屏障，就和自己刚认识他时一样。但铁触依然知道，他之所以如此情绪失控，绝不止伏樾闲死了那么简单。
只能小心凑过去，轻轻从后面环住他，把安慰的吻烙在他顶心。
萧漠喘息着，抓住他的手：“放开我小鬼，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
他的手抓到了腕上的伤处，又是一阵疼痛。铁触迟疑了一下，却被他又一次斥责：“你没听见吗？放开我！”
不行啊，漠你好像很难过，难过得快挺不下去了。这种时候，我怎么能放着你一个人……
“漠，没事的，什么都会过去的，只要有我陪着你。”他反而环紧了一些，把柔和安定的情感小心传了过去，萧漠颤抖了一下，冷冷地回望：“我没告诉过你吗？叫你别随便感应我的情绪。”
干什么，连你都要来窥视我的内心吗？我就那么不堪一击，任由人摆布？
“我知道，可这次是漠把情绪传给了我。”铁触愣了一下，接着报以笑容。萧漠拽开他的手，推了一把：“什么叫只要有你陪着我？什么叫什么都会过去？别开玩笑了，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对的，是我一个人的事，必须我自己面对的，跟小鬼没关系。
“漠！”铁触抓住他肩膀，摇了摇：“怎么叫跟我没关系？我必须是你的一部分啊，不然的话……”
“吵死了……”萧漠烦乱地把头偏朝一边，不打算听。铁触咬咬牙，大声说：“不然的话，我的存在就没有任何价值与意义了！漠！”
第十八章：王，突如其来的冷漠
早该知道这小鬼既贪心又任性，你的存在价值和意义，为什么要我来背负？
就因为我是你的生主，是你的王吗？
那我的价值和意义又该由谁来背负？你吗？仅凭着一句你需要我，我需要你吗？你那种在影子世界中经历的苍白人生，能了解我什么？
别自大了，我接纳你，是因为你为我做的一切，同样的，我给你力量保护你，是因为我知道这样对我们两个人最好。但这并不代表我要无条件地宠着你，什么都要和你分享。
我是我，你是你，你，搞清楚。
“铁触，我觉得你应该弄清楚一件事。”萧漠又一次扫开他的手，冷静得好像刚才的失控已经不存在了：“你呆在我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铁触愣了愣，不加思索地说：“因为我是漠的裁决者，还有，我，喜欢漠。”
就知道他会说这个，听来听去，都厌烦了。
萧漠又开始烦躁起来，他勾勾唇角，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抱歉，我是个很现实的人，老实说不太懂你说的那种抽象的东西。铁触，你是因为我是你的生主，才喜欢我的，还是因为你本身？”
“漠，我不太懂你的意思……”铁触有些迷茫，黑黑的亮眸中透出些许被推开的不安：“我喜欢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理所当然？我很讨厌这个词，铁触，你再好好想想，要是想不明白，那就别缠着我。”
这世上没有理所当然的事情，一切都有缘由。因为理所当然来得太过简单容易，相对的人们就理所当然地开始，理所当然地结束。
我不要不确定的事情，铁触。一个连自己的价值和意义都还弄不清楚，要交给别人来背负的人，能给我什么？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他不是么？
鸿的话在脑海中闪过，萧漠自嘲地笑了笑：哈，说到底谁是谁的另一半，只是单方面的希求罢了，小鬼，我不久前说的话，对你来说好像太过沉重了。
“没关系，我不会逼你的，给你时间考虑。”萧漠看着前方，从他身边走过，又停住脚步：“当然作为裁决者，你可以留在我身边，该给的我也会给你。不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他又迈出脚步，没再停下。
漠……
铁触闭上眼，握起双拳，他甚至不敢看他略微有些纤弱的背影，因为他还从没见过这样冷漠的他。
假如以前他不经意地流露出的冷漠是为了拒绝，那现在就是为了宣言：要进入我的世界可以，首先你必须和我站在同样的位置上。
也就是说，我还没有资格。
无力感游满了全身，他总是抓不到他。他有点害怕，因为发现自己从没了解过他，单方面地想要融化他的铠甲和防备，结果打来一看，原来这只是他内心的外化形式而已，冷漠好像早就习惯性地成了他的一部分。
他的接纳不是无条件的，随时可能转向反面，这取决于被接纳的人到底值得他容忍到什么地步。
一蹶不振了吗，小鬼，要是只有这点程度，就别来惹我。
“贱货，你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他是个单纯的小鬼，怎么会弄得懂你拐弯抹角的心思呢？”格穷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守在一旁，兴味十足地看着他。
“罗嗦，一个杀了自己生主的人，没资格跟我讨论过不过分的问题。”萧漠冷冷瞥了他一眼，格穷沈下脸，又瞬间恢复了笑容：“啊啊，难道说你在担心他会杀你？”
“大狮子，我现在心情非常糟，你最好不要惹我。”萧漠揪住他脖颈上的粗链子，冷笑着拍拍他的脸：“我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要是对自己的生主感到愧疚，一开始就别做啊，既然做了就别后悔，也别把你那种无聊的情感寄放在我身上。”
格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很明显地没想到他会看穿自己到这种地步。
“贱货，我越来越觉得你有意思了……”格穷喃喃说着，一把把他抱进怀里，雄壮的躯体透出的热意让他呼吸一滞。
“面条，很好吃啊，以前的那个贱货，做的味道和你的一模一样。不过他没你那么有气势，每一次都哭得我心烦。”格穷在他耳边低语着，好像在笑，又好像在追思。萧漠抵着他胸口，抬起头：“你没听明白我的话吗？别把那种无聊的情感……”
唇压了下来，把他的话封在口中。逼人的热意，就好像他无情的鞭子一样，烧灼着一切。然后还没等萧漠生气，他早已移开，把唇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
萧漠呆了一下，凝目看着他。
“怎么样，贱货，比起那小鬼来，我很强大吧？不论是脑子，还是力量。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格穷挑眉抱着手，好像早意识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先说说你要我做什么吧。”萧漠也挑起眉毛，他绝没想到这个人会接连给他这么多意外。
“哈哈，贱货，我当然要回报。”格穷的眼中露出了绿油油的野兽之光，萧漠皱皱眉，大概看出了他的要求来。
算了，王的身体不是自己的，这一点我早该觉悟了。
“面条。”
“什么？”
“面条，这次放上芹菜和柿子椒。那个贱货喜欢这样的吃法，我很久没尝过了。”
又一个出其不意的要求，萧漠差点笑了出来。
原来大狮子和小鬼一样，喜欢挑战我的忍耐底线。
他回头看看，因为离得有点远，所以没看到铁触，不过他并没有多余的担心，因为知道他再沮丧也会乖乖回来。
“可以，大狮子，很容易。”
“啊，对了，这种面条的做法谁教你的？”
“……我父亲。”
“嗯，我问得多余了。你母亲是那种女人，当然不可能会。”格穷做了个抱歉的手势，靠着墙微微笑着：“怎么样，贱货王，作为分享秘密的同伴，你是不是应该再给我点额外的酬劳？”
你在要挟我吗？
“抱歉，迄今为止还没人能够要挟得了我。至于额外的酬劳，以后再说。”萧漠斜了他一眼，走开了。
萧漠前脚才走，铁触后脚就出现了，他默默盯着格穷，好像在等他说什么。
格穷打了个呵欠，松松领口：“什么啊，小鬼，那种哀怨的神情，被主人抛弃了吗？就是因为你老纠结他爱不爱你，才会被他讨厌。改改吧，贱货的脾气你永远搞不定，既然搞不定，那就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不行的，漠给我出难题了。”铁触皱起眉头，眼中的懊丧变成了烦躁。
切，死脑筋。算了，这不关我的事，你自己烦恼吧小鬼。
“你刚才和漠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说要是他厌弃你，可以来找我。”格穷玩味地笑着看看他，之后抱手在沙发上打起瞌睡来，刚才和白权之鸿的对战让他耗费的体力有点大，一沾了软软的沙发就让他禁不住昏昏的。
“撒谎。”铁触咬着牙，好像很不甘心：“算了，漠既然还不相信我，那我死皮赖脸的也没用。格穷，你不肯告诉我，那就麻烦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给漠支持。”
“罗嗦死了，能支持他的，只有你，臭小鬼，别把自己的责任推给别人。”格穷翻了个身，窝进沙发中，留着铁触一个人回味。
白权之鸿和黑权之漠吗？听上去是很相配的敌手啊。贱货王，你会很辛苦，动摇是绝对不行的。要是你再像刚才那样动摇，我首先就杀了你，省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反正没用的王还不如不存在。我可不管这小鬼会有多难过啊，贱货王，你要求他达到你的期望，说明他对你是必要的存在。那就让我们裁决者看看你的决心吧，输了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第十九章：隐藏的箱子 浴池中的告白
萧漠站在门口，抬起手，迟疑着又放下。
该怎么办？向伯父说明一切吗？这样，真的好么……
“小漠吗？”伏举在房间里说话了，声音有点疲惫。萧漠忍不住心疼了一下，他笑着回答：“伯父，是我。”
开门进到房中，伏举正坐在床边翻看着相册，脸色有些憔悴。萧漠顿时又愧疚起来，他没敢动，也不知道说什么，就那样站着。
“坐吧，小漠，我有话跟你说。”
“伯父……”
“刚才我太激动了些，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伏举放下相册，微笑着看他。是往常那种和蔼疼爱的样子，萧漠不敢看他的眼睛，默默坐下。
伏举走过来坐到他身边，拍拍他手：“小漠，你不用内疚。我既然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培养成了影望战士，就应该做好这种准备的。”
不，不是这样的。
“当初之所以要你和梓开断绝往来，还不止那些原因，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怕你发现我们家的事情。要是那时没有逼你走，相反的把你留下来，我多一个儿子，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还能早些发现你是王，早些做好准备，梓开和樾闲兴许也不会死……”伏举缓缓流下泪来，抚着他头，叹息一声。
不是啊，只要我成了王，永远都是这样的结局，全怪我，您为什么要自责。
“伯父……”萧漠睁大眼，抓住他的手：“其实我——”
“小漠？”伏举被抓得有点疼，轻轻皱起了眉头。萧漠一下子冷静了，勉强笑着：“没什么，对不起，伯父，我失礼了。”
不行，我没这样的勇气，要是他知道了真相，会怎么看我？
“小漠有话对我说？”
“……没有。不，有的。”萧漠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来，郑重地看着他：“伯父，我想好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儿子，我要代樾闲哥和梓开尽儿子的责任。”
伏举呆了片刻，垂下脸，掏出手绢来捂着眼睛。
“好孩子，你坐，坐……”伏举平息了一下情绪，把他抱在怀里，又说：“我决定安排你去见第一集团的首脑，樾闲和梓开都死了，冲着这一点，首脑一定会给我面子的，你放心。”
“嗯，谢谢伯父……爸……爸爸。”
伏举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他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个遥控器，输入密码后，书架移开了，后面是一扇小门，再次输入密码，小门打开，里面放着个合金的箱子。
“小漠，你把它拿出来。”
萧漠点点头，把箱子拿出来，很沈，他差点丢在了地上，伏举忙帮他抬着，放在了桌子上。萧漠发现这个箱子没有任何的锁或是密码装置，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打开。
伏举拉着他走到角落里，把灯打开，用遥控器摁了一下。灯光变成了深蓝色，伏举再次输入密码，很长，输完以后遥控器变形裂开了，从他的手中脱出，飞向房间的四个角落。咯咯的几声，房间顶上的四角探出了几个装置，样子有点像息影守，它们转动了几下，最终锁定书桌上的合金箱，一起喷出无形的气流。
箱子闪了起来，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不一会儿，箱子上出现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缝隙，扑的一声轻响，箱壁裂开了，齐刷刷平整地躺在桌子上。
里面装着的东西露了出来，在蓝光下显出奇异的颜色氛围。
“爸爸，那是什么？”
“小漠，接下来我要讲一段有点长的影望守护者历史给你听，希望你好好记着。”
萧漠回来的时候，发现铁触果真在卧房里乖乖呆着了。
“吃饭了没？小鬼？”他脱去外衣，松松领口，有些心不在焉地问着。铁触点点头，没说话，拧了块毛巾给他。
铁触腕上袖口下的绷带映入了眼中，他接过毛巾，覆在脸上，又问：“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扭了一下。”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你是干什么扭了啊，拿着黑权还不至于让你扭到吧……擦过药没有？”
“嗯。”
鉴于他好像机器人一样的回答方式，萧漠抬起眼，端详了他一下。站得很直，面瘫，没有情绪的双眸，看不出沮丧的样子，真的很像机器人。
萧漠把毛巾丢朝一旁，拍拍他的脸，走到床边开始脱衣服。
“想泡个澡，小鬼，你的扭伤重不重？不重的话来帮我按摩按摩。”他脱下了最后的遮蔽，光着走进浴室。铁触顿了一会儿，脱去上衣，跟了进去，关上门。
水还没放好，萧漠就坐进了浴池里，闭上双目养神，铁触看出来他在沉思。失落感随着水声慢慢升腾起来，铁触知道就算问，他也绝对不会告诉自己的，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烦恼。
“要洗头吗？漠。”
“早上才洗过，不洗了。”萧漠睁开眼看看他，又闭上眼：“干什么不脱完？你站在外面不好帮我。”
铁触心猛地跳了一下，他依言除去下体的遮蔽，进了池子。
在热水里肢体接触的感觉有点奇妙，好像不太真实。铁触的心又跳了几下，体温仿佛升高了不少。萧漠仰着头，下颏和脖颈的线条都很柔和放松，又是一副没防备的样子。不过铁触早就学乖了，没防备的猫随时可能对着最熟悉的人竖起抵触情绪，掏出他的心里话就好像抢他面前的美食，付出的代价虽然不能用惨痛来形容，但也足够让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