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的桑雅羽却有了另一个人的记忆，他已经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谁了。
发现自己情绪失控的桑雅羽，旋即低下头抚额低喃：「对不起，阿慎，我有点累了，我不是有意对你发脾气的。」
「没关系，雅羽，如果真的累了，我替你打电话给周先生，请他取消今天的饭局。」
「不用了，我没事。」
反正楚晋怀传那封简讯，就是告诉他和宫轻帆有约，今天不用过去，再说，他不想让周克杰有任何机会要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你确定？雅羽，你不需要这么勉强自己。」依他的观察，桑雅羽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而且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是什么样的事。
「我说过了，我没……」桑雅羽顿了一下，他知道阿慎是在担心他，他不该对这个帮了他很多忙的阿慎发脾气。深吸了一口气，抬首，眼神坚定而平稳的看着一脸担忧的阿慎，语气充满了感激之意的说：「我真的没事，再说有你这么棒的助理在我身边，我相信我会受到很好的照顾的，不是吗？」
「雅羽……」没想到桑雅羽会对自己说出这么感性的话，阿慎感动莫名的说：「放心，不管那个吸血鬼怎么压榨你，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谢谢你，阿慎。」
看来现在只有这个朋友会真正的关心他了。
「我不是说过了，不用为这种事还特地请我吃饭，再说，司觉衡在这里应该很不自在吧，我想我们还是……」
喑哑难听的嗓音打断了楚晋怀要说的话，「不用，这里是包厢，没有所谓的不自在，还是说你看我和轻帆复合了，你很不自在。」
「喂，司觉衡，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轻帆都改口喊我楚大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楚晋怀非常不爽的瞪视着坐在自己对面，右半边脸被特殊材质的银色面具遮住的男子。
「楚大哥，觉衡绝对没这个意思，再说这是我们欠你的，觉衡，你说是不是。」一旁的宫轻帆吓得急忙打圆场。
今天会临时约楚晋怀出来吃饭，除了感谢他这几年对自己的照顾之外，最重要的是，他看出来楚晋怀有心事，似乎有什么事困扰着他，甚至严重到影响他在公事上重要的决策。
以他对楚晋怀的了解，只要对方不想说的事，他永远不会知道，但是他真的很想要替楚晋怀尽点心力。
无论是什么事，他都愿意去做。
尤其是在自己到得了幸福之后，他对楚晋怀的亏欠也就越深。
当然身为宫轻帆的情人，司觉衡虽然不高兴看到爱人因另一个男人而伤神、不开心，这会让他非常的吃味，但他知道轻帆是个心地善良又单纯的人，不可能放着楚晋怀不管，只好想办法替他解决问题，换取爱人的注意力和笑容。
「我是不晓得你和那个桑雅羽有什么过节，你不但没让他履行合约，代言公司研发的新款跑车，还让他跑到死对头的公司代言，依我对你的了解，你是绝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司觉衡直言不讳，一针见血的提出问题。
闻言，楚晋怀愕然的先是看向一脸心虚，直冒冷汗的宫轻帆，攒起眉头，将目光转向一脸不以为然的司觉衡。
「你爱上了桑雅羽。」司觉衡冷不防的投下震撼弹，而且说出来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你说什么？」楚晋怀语气瞬间降至冰点。
「难道你想否认？再说，你爱上谁是你家的事，但是你个人的私事却影响了轻帆的心情，这我就不能当作没看见。」司觉衡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
「觉衡，你别这样说……」宫轻帆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找司觉衡来帮他这个忙。
见爱人紧张的想解释，司觉衡却快一步的紧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且温柔的看了爱人一眼，宫轻帆旋即会意的不再说下去。
他答应过司觉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埋在心里不说，一定得说出来，而他也坚信司觉衡一定能帮他解决任何事情。
也因为如此，司觉衡从宫轻帆的口中得知楚晋怀和桑雅羽之间的任何事。
在他听完了爱人如此详尽的解说之后，依他这个旁观者的立场来看，他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楚晋怀和桑雅羽相互喜欢上对方而不自知。
一个是坚信自己深爱的永远是死去的爱人，一个是坚信自己是个只爱女人的人，两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上了对方。
「楚晋怀，你想要缅怀过去，继续爱你那个早已死去已久的爱人是你的权利，也没人管得着，但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现在心里想的人真的是那个早就死了十几年的翁湛羽吗？」司觉衡毫不客气的质问脸色变得相当难看的楚晋怀。
而楚晋怀竟然无法反驳对方的质问。
只因为他现在心里想的不是自己最挚爱的翁湛羽，而是日渐消瘦，神情哀伤的桑雅羽。
尤其是他抱了桑雅羽之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对方，他想紧紧的将对方锁在自己怀里，感受那真实的体温和莫名的满足感。
每一天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对方，深怕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失去自己心爱的东西，他开始患得患失，没心情处理公司的事，尤其是一想到三个月后，合约一失效，桑雅羽会毫不留恋，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到那个时候，他会完完全全的失去桑雅羽。
一思及此，那莫名的心痛让他更加烦躁，对桑雅羽的态度也更形恶劣，可是事后他却又懊悔不已，唾弃自己的懦弱和卑劣的行径。
「还需要我帮你回答吗？还是说你打算继续欺骗自己，不断催眠自己爱的人是翁湛羽，你永远不可能背叛他，以为这样就能粉饰自己爱上别人的事实……」
「住口！别再说了……」被说中心事的楚晋怀不由得恼羞成怒，「司觉衡，你有什么资格臆测我的事，你不是我，你从来没有承受过爱人死去的经验，你……」
「谁说没有。」司觉衡冷冷的打断他的话，「至少我亲身经历过死亡的恐惧，但这并不算什么，最让人痛苦的是什么，你一定不知道，因为你不曾有过这样的经验。」
「觉衡，对不起。」宫轻帆满心的愧疚与心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因为他的关系，害自己所爱的人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但这些痛都比不上那种被自己所爱的人背叛还要来得痛。
楚晋怀整个身体僵住，看到宫轻帆眼里尽是对司觉衡的内疚，他很清楚对方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都过去了，谁也没对不起谁，听到了没？」紧紧搂住宫轻帆颤抖的肩，司觉衡的嗓音即便嗄哑难听，却融合了无限柔情与不舍。
「嗯。」宫轻帆乖顺的点点头，随后抬起泪眸，诚挚的对着表情僵硬的楚晋怀说：「楚大哥，失去挚爱是很痛，但我更相信，同样很爱你的湛羽若知道你因为他，放弃了自己的幸福，他天上有知，一定会更难过，所以楚大哥，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上桑雅羽，放过自己，去追求属于你的幸福吧，别再让湛羽为你担心，好吗？」
「楚晋怀，你想要继续这样痛苦过一辈子，还是窝囊的去怨天尤人，那都是你的自由，但是你让轻帆伤心，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觉衡……」
「做为朋友，你说了这么多，也仁至义尽了，他能不能想开已不是你的责任，还有，再让我看到你为这个自以为自己有多痴情的笨蛋愁眉不展的话，我就不许你到他那儿上班，听清楚了没。」司觉衡故意威胁道。
「唔，怎么这样。」宫轻帆忍不住埋怨。
这一幕看在楚晋怀的眼里，真的很不是滋味，两人竟然在他面前打情骂俏了起来。
「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吃吧。」楚晋怀旋即起身。
「不送，慢走。」司觉衡毫不留情的冷然道。
「欸？楚大哥，你……」宫轻帆讶然的看着楚晋怀就这么推开门，快步的走出包厢。
司觉衡一把拉住正想追出去的宫轻帆的手，「帆，坐下，就让楚晋怀一个人好好的想清楚吧。」
「可是……啊！」被司觉衡猝不及防的一扯，宫轻帆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没有可是，现在的你是属于我的，你的这里也只能容得下我一个人。」司觉衡温厚的掌心直接覆在宫轻帆胸口，轻舔含吮着他胀得通红的耳廓，极其所能事挑逗着。
那热烘烘的气息让宫轻帆全身甜蜜的一颤，双颊更是染上诱人的霞红，司觉衡俯下头，厮磨着他红透的颈窝。
「你爱的人是我，我不许你再想楚晋怀的事，要不然我会很生气、很生气……」楚晋怀的双手肆无忌惮的爱抚着宫轻帆不断发热的身子，粗哑的嗓音充满了情欲和浓浓的醋意。
「衡，你……」反驳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双唇就被温热的气息给夺去了。
但下一秒——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声充满了暴怒的男音很不识趣的打断了他俩的亲密接触。
而且在他们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瞬间，宫轻帆被人猛力一扯，在他还未回过神之际，脸颊就传来一阵火辣刺痛感，一个踉跄，扑跌在地上。
「宫轻帆，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完全处于盛怒状态的桑雅羽失去控制般的冲向跌坐在地上的宫轻帆。
「轻帆！」
他爱上了桑雅羽？他真的爱上了桑雅羽了吗？
如果他真的爱上了桑雅羽，阿羽会生气吗？他会认为自己背叛了他，还是会祝福他？
再次将燃尽到底的烟屁股踩于鞋底下，背部轻靠在车门边的楚晋怀不停的自问着这个问题。
望着眼前门禁森严的高级住宅，楚晋怀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开车来这里。
见到桑雅羽所住的楼层一片漆黑，他的心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
桑雅羽不在家吗？先前打他的手机，是直接转到语音。
这三天桑雅羽没接他的电话，而他竟然感到恐惧和不安。
桑雅羽去哪了，为什么不接他电话，他说过，这三个月他得随传随到的，如今为何拒接他的电话？
是生病了吗？前不久看他的脸色很差，这二个月，桑雅羽除了工作、上通告，其它的时间都待在他身边，但是这三天不接他电话，既定的行程全部取消，也不见他回家，是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他反悔了，不想与他有任何的瓜葛了？
不，不行，桑雅羽不能这么做，他不能让桑雅羽就这么离开他，他是这么的……这么的……
想他。
惊觉自己有这个想法时，楚晋怀抿紧的唇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连他都觉得可笑的笑容。
伸手胡乱抓着头发，楚晋怀仰首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随后脚步踉跄的上了车，才插入钥匙，熟悉的音乐响起。
看到是桑雅羽打来的，楚晋怀愣住了，因为桑雅羽不曾主动打电话给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所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想他想到产生幻觉。
直到音乐声结束后再度响起，楚晋怀这才确定真的是桑雅羽打来的。
他才按下通话键，就传来那熟悉的低咒声。
「搞什么鬼，怎么还不接……呃？」
「你在哪？」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压在胸口的郁闷霎时蒸发不见。
「那你又在哪？」这三天故意不接他打来的电话，口气听起来虽然凶，但隐约听出里面隐含着不易让人发现的担忧。
「桑雅羽，是我先……」
「我在家，你呢？」桑雅羽睁眼说瞎话。
「你还想骗我，你家的灯三天都没亮过，别以为我……」楚晋怀突然住口，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家这三天灯都没亮过，楚晋怀，你该不会在我家……」耳边先是传来咒骂声，旋即就被挂掉。
而另一边，楚晋怀脸红脖子粗的以极快的速度将车开走。
手机再度响起，楚晋怀一看是桑雅羽打来的，根本就不愿意接，但手机接二连三，楔而不舍的一再响起，楚晋怀气得将车停靠在路边，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
「桑……」
「我在你家，我限你半个小时内出现，要不然后果你自行承担。」说完，桑雅羽完全不给楚晋怀说话的机会，直接把电话挂掉。
楚晋怀先是呆了几秒，纳闷刚刚打电话的人真的是桑雅羽吗，但敢这样跟他说话的人，也非桑雅羽莫属了。
第十章
楚晋怀可是用他毕生开车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中，以往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只花了十分钟左右就回到家。
当他冲进家门，那个将他气个半死的桑雅羽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客厅沙发品酒呢。
「桑雅羽，刚刚你在电话里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怒气未消的楚晋怀看到桑雅羽时，竟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但见他优闲的坐在家中，一股说不出的怒意油然而升，再也忍不住劈头质问：「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没料到对方会用这么快的速度回到家，桑雅羽内心既惊讶，又有股莫名的兴奋感。
但他表面仍装成一副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般，轻松自若的轻呷杯中琥珀色的醇酒。
「当然，我会好好的跟你说清楚。」桑雅羽放下酒杯，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张看似支票的纸张递向隔着一张桌，气得足以用眼神将他烧出着个窟窿的楚晋怀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晋怀瞄了一眼桌上的支票，冷声质问。
「你应该很清楚那是张支票，而且还是面额十亿的即期支票，这些足以支付我欠你的违约金了吧。」桑雅羽毫无畏惧的与楚晋怀对视。
楚晋怀心中一凛，抄起桌上的支票，满含怒火的双眸瞬眼瞠大。
「放心，它绝不是空头支票，你应该很清楚那个人在业界的知名度可是很响亮的。」
知道，他当然知道，开支票的人身价以千亿美金计算，事业版图横跨各业界，但他也很清楚，这个人有个令人咋舌的公开秘密，就是爱跟知名度极高、当红炸子鸡的年轻艺人传绯闻，只要被他看上的人，无论对方是男或女，最后的结果，全都在事业最高峰的时候，主动公开退出演艺界。
对于此事，传言甚多，却没人知道背后真的原因。
而最让他担心的，就是他知道桑雅羽厌倦了这份工作，难道他要靠这个人脱离演艺圈？
「桑雅羽，你是怎么和这个人勾搭上的，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楚晋怀开始慌了。
「无论那个人是个怎么样的人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愿意不计任何代价帮助我，这就够了。合约书呢，支票你已经拿到了，合约书该拿出来还我了吧？」
「不，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我的。」楚晋怀二话不说的就把手中的支票撕个粉碎。
「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再说一个月后，合约期满，我还是会离开，到时你能凭什么留下我，别说一个月，就算我现在要离开，你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我了。」
「你就这么巴不得想赶快离开我？桑雅羽，你是真的这么讨厌我？」楚晋怀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筹码能留住桑雅羽，开始沉不住气了。
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桑雅羽，更有可能遭受到他无法预测的事情时，他无法再表现得那么无所谓。
「讨厌你？如果讨厌你，一开始我就不会赖在你这里不走，还硬是要住在这里，说真的，我喜欢这里，这里给人温暖的感觉，而且让我觉得自己也能跟平常人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可惜，我的身分没办法让我有这个权利享受这样的生活，而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更没理由继续住下去，要不是这纸合约，我也没办法享受平凡人的生活。」与楚晋怀满是错愕的眼神对看，桑雅羽的眼神多了眷恋和真诚。
「但也因为这纸合约，让我受尽屈辱和痛苦，楚晋怀，你真是让我又爱……又恨。」桑雅羽说的又轻又淡，却又深切。「但不管是爱你还是恨你，对你来说根本无关痛痒，因为你爱的人是宫轻帆，不是吗？」桑雅羽试探性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