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张的手指都在抖动，手上端的饭几乎洒出去，只想上前拉住他将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他，但却只能不动声色的咬住牙根轻哼道：“知道了，但是……”
我还未来的及与他说我们可能要被转移出去，外面大门处突然传来了吵杂声，一转眼的工夫便冲进了一队带刀的侍卫。前面一个带头人长声喊道：“奉命，将三个犯人押送离开。”
说完走至狱卒身前，将手中的文折交与了狱卒。
我和铁手惊的皆直望过去，连坐在房内的大忠等也闻声冲了过来。
狱卒很快看完文折，将文折递还回去，然后几步走过来推开铁手所扮的送饭人，然后打开了铁门。
我和大忠等一下站在了敞开的大门前，都有点愣，侍卫们便一冲而上将我们束了起来。
大忠等反应过来欲和他们发生冲突，但怎奈已被众多侍卫压制，并蒙上了眼睛。
就在有侍卫也要给我蒙上眼睛时，铁手突然出声问道：“各位大人，这是要把他们送到哪里去啊？他们，他们饭还没有吃哩。”
狱卒上来一把推开铁手，“去，这里哪有你来问话的份。一边去，一边去，别防碍大人们做正事。”
说话间我的眼睛也已被人蒙上，推推搡搡的押向前去。
一直行了百十余步，我被人赶上了车。
坐在摇晃的车上，我完全不知道要被带往何方，但并不担心，只直觉的想到，不论到哪里，铁手一定都会偷偷跟着我们，说不定他还会因此查出些什么来向禽兽禀报。
车行的时间并不太久，便停了下来，仿佛是历经了一些检查，又开始向前行去。我仔细听了听，四周非常安静，除了车轮和脚步声，再无它音。
又向前行了约一柱香的时间，车最终停住不动了。侍卫们将我从车上拽下来，一路向前拖去，走动间我渐渐的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龙涎香香气，直至后面越来越浓。
在这种浓郁的香气中，我被人安置到一张椅子上坐下，但并未解开眼前的蒙布和身上的绳索。
就这样又在黑暗中坐了好一阵，四周寂静无声。我的心里有些慌，忍不住出声喊道：“大忠，你们，你们在吗？还好么？”
可是不料回答我的却是一个苍老尖锐的声音，“不要叫了，你那三名同伙已被带到别处去了。”
我一颤，惊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将我们分开？带我来这里有何目的？你快些将我的眼蒙解开，与我面对面讲话。”
那苍老的声音仍是尖厉，却不带任何感情，“我只奉命在这里看守你，其余事情皆不知晓，你不必再问，安静坐着便是。”
我挣了两下，从椅子上跌坐下来。正欲再行理论，却听到那苍老的声音模糊的叫了一声，“毕……”便再也没了下文。
我停身细听，片刻之后有脚步声走至我的面前，袍角从我的脸上一擦而过，略带轻薄的问道：“柳公子为何要坐在地上？”
说罢，极有威严的喊道：“来人，将柳公子扶上椅子，与他松绑。”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可我却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被人拉扯着按到椅子上，除去身上的束缚，然后是眼前的蒙挡。
光立刻刺来，晃花了眼。我微侧过头将眼眯起，却仍是看清了身前不远处，昂然立着一个金色人影。
白光散去，视线逐渐清晰，那金色人影便化成了一袭再熟悉不过的长绸——我柳氏新近出品的贡绸，白底深金龙纹绸。
沿着这绸衣向上看去，我略有所惊却又早有所料的眯眼问道：“果然是你。你终于肯现身了么？”
这人笑的坦荡，神情间的不可一世，丝毫不加掩饰。
“现身？本王原可永不见你。若不是觉得见见你，或许事情会更加有趣些，你恐怕要在那监牢里呆至将死之时了。”
“哦。”我故意将眉一挑，“这样说来我还要感谢你的顽劣之心喽？只是不知道本人何处让金公子你，亦或说是立丹新王您觉得有趣呢？”
没错，站在我面前的这人就是我们寻查多时的金姓男子。我早应该想到他就是立丹的新王——耶律金台吉。
还有谁能如此轻易的便能见到御用贡绸？
还有谁能让李玉明如此简单的就带至酒楼中与我相见？
还有谁能在立丹国混迹大兴官员中却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只是太过于相信李玉明，所以从未曾向这些方面想过，现在回头看去，不过如斯简单，是我太大意了。
耶律金台吉仍是笑的张狂，“有趣的地方当然很多。僻如，你与李玉明之间的关系；僻如，你此次来立丹的目的；再僻如，你与大兴睿王轩辕翼之间的……”
说着他的目光向我斜来，里面夹有几分暧昧。
我的心脏一缩，不由得惊了满身冷汗。
强撑着面色不变，我不屑的回道：“不过都是一面之言罢了，你强拘了李玉明，致他委意说出这些，便就能做得数了么？”
耶律金台吉笑的更加开心，“本王便说会有趣，果不其然。”
停下笑，他盯住我的眼睛玩味的问道：“若本王告诉你并不是李玉明告诉本王的这些事，你是不是也会感到有趣？若本王再告诉你，本王并未强拘李玉明，而是他自己回了大兴，你会不会觉得更有趣？”
他的鼻尖贴向我，灰蓝色的眼中闪着狩猎般的光芒，伸手从我脸侧抓起一缕头发握在手中，细细搌磨，“其实，让我更感兴趣的是，这断袖之事是否也那么有趣？”
我不知其言，脑中只回荡着一句，李玉明回大兴去了。
……
第六十一章：真像揭露
见我不言，耶律金台吉伸手抬上我的下巴，唇缓缓贴上，辗转吸吮。稍刻放开，脸上漾出一片笑意，“果然是与女子不同，未见温婉细腻，却更显得清润弹健，令人忘情。”
我皱眉，伸手在唇上狠狠的擦了擦，却难忍心中恶心，出口讥笑道：“原来堂堂立丹新王连暖床寻欢之人都要外借，恐怕是离亡国不远了。”
耶律金台吉心情似乎很好，并不与我计较。踱至我的身侧坐下，拿起新制的奶茶，吹了吹，说道：“本王只是想知道让轩辕翼迷恋之人是何味道罢了。”
饮了一口，他再说道：“自本王的父王在世起，轩辕翼便与本王多有争战且常赢于本王，只可惜他命不如本王，一生做不得皇帝，拼力打下的江山，却只能眼睁睁的交于自己的皇侄。更可悲的是这皇侄却不领情，生生要想尽办法置他于死地。不过本王对他却是既恨且敬，所以对他迷恋之人也是颇感好奇。那日忍不住强行命李玉明带本王去西来顺看了看，而今日也忍不住要尝上一尝。”
我侧目，瞪视上他，“你今日押我来此，便是要与我讲这些废话么？”
他一笑，再饮一口奶茶，反问道：“难道你果真是不想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么？”
我想知道，当然想知道，而且想的都已快要发疯。
但是我仍是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哼道：“这一切与我何干？我一介布履商人操不得如此大的心。”
耶律金台吉不以为然，讽道：“那你额上如此多的汗，难道只是因为热不成？”
放下手中的茶盏，他缓缓的说道：“你现在欺骗本王已无意义，轩辕翼已是瓮中之鳖，半月之后必死无疑。本王之所以今日押你到此，与你说这些话，不过是怜他一世英才，希望他死后到阴间也能有个将事情与他讲明的人，不必做个糊涂鬼。”
我不再抵抗。他已万事皆备胸有成竹且势在必得，我无力与他一争。
咬住牙根，我粗声问道：“你们要如何对付他？”
见我降服，耶律金台吉面露得色，语调也更加狂傲，“我立丹将再与他一战，让他死于万箭之下。”
说着不由得自信满满的笑起，“只不过这一战要他死的人不只是本王，还有你们的小皇帝。你们的小皇帝布这局已有半年之久，真可谓是费尽心思。”
我支起身子，凝神细听，汗从眉梢滴落。
“他先是命你来采买军马，再派李玉明压送贡绸，孰不知这贡绸只是幌子，而暗中让李玉明将军马赠与我立丹才是真。现在这一万军马已尽入我立丹囊中，半月之后即将开赴蒙托边境与轩辕翼一战，而你就是轩辕翼必死之利器。到时本王将会押你至阵前，若轩辕翼敢有反抗，本王便割你之肉，直至他立死于万箭之下。”
我的眼前一片晕眩，身子向椅下滑去。
耶律金台吉伸手拽住我的衣领，“你先莫急着晕倒，听本王讲完也不迟。”
拉正我的身体，耶律金台吉继续说道：“刚才所说，只是你们的小皇帝所想，接下来才是本王的所图。轩辕翼死后，小皇帝便会将属国蒙托送与本王做为答谢，到那时镇守在蒙托的轩辕宏已将大军撤去，本王便可乘机，直过蒙托攻袭大兴。失了轩辕翼大兴也只不过是只僵死之兽，本王料想不出半年，大兴便是我耶律金台吉囊中之物。”
笑了笑，耶律金台吉高叹道：“到那时若你还未伤重至死，便可带上一壶清酒，到轩辕翼坟前，告知他本王已为他报得小皇帝对他的万箭之仇，让他叔侄俩在地下好生相聚，莫要再生嫌隙。”
我抖的身如筛糠，颤声骂道：“你这歹毒的恶棍，居然，居然……我，我定不会如了你的意。”
说着趁他不备，抽身便对着大柱撞了过去。
……
头触到大柱发出一声闷响却并未碎裂，只是在一阵晕眩后流出一缕血来。两个该死的侍卫在最后一刻拦住了我。
拧着身体挣了又挣，却实在抵不过他们的力气。心下一横闭住气息猛的向舌咬去。
可是，我仍是慢了一步，耶律金台吉走过来一把掐住了我的下颌。
“想死？！”
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耶律金台吉怒骂道：“你以为你死便能阻止一切发生么？也太过天真了些吧。只要你还在本王手上，不管是死是活，那轩辕翼必要前来应战，只要他来，前有我立丹大军追杀，后有小皇帝暗算，他能逃的掉么？还有，你可想过，你若现在死了，立刻就要有多少人要为你陪葬么？你那三名随从的命不要了么？你家人的命不要了么？还有那李玉明的命，你全都不要了么？”
眼泪和着鲜血一同流下。带着恨，含混不清的颤音从我嗓间溢出，“李玉明已是你们的人了，我想他作何？”
耶律金台吉一抿唇，居然笑了，“真是个薄情的人啊。亏得那李玉明走前还再三的拜托本王一定要将你留在立丹，好生照顾。”
我皱了皱眉。
耶律金台吉问道：“怎么，不明白么？那本王简单些与你说吧。这一万军马既然是归了我立丹，必定是有内鬼作乱，既然小皇帝不肯承认，此事只有让你这替死鬼来担着。所以此时你在大兴已是身负叛国之罪的朝庭重犯，因此李玉明再三的恳求本王将你留在立丹，以保你性命。可没想到你却如此薄情，竟毫不顾他。”
“不过。”咂了咂嘴，耶律金台吉叹道：“这李玉明也果然是个呆书生，竟还会求本王让你留于立丹，却不知小皇帝早已在暗中告知本王要以你为质，胁迫轩辕翼，这个顺水人情本王做的还真是容易。不过他也不必过于担心，你与轩辕翼死后，他的死期便也到了，那时他还是可以守与你身旁的。”
我猛的一摆头，晃掉耶律金台吉的手，问道：“你是说小皇帝会杀掉李玉明？”
“正是。”耶律金台吉点头，“李玉明此人太过迂腐，不懂何为自保，陷事太深，知道太多。你与轩辕一死，他没了用处，小皇帝留着他岂不是自寻烦恼？只有杀了他灭口才能安枕无忧。难得李玉明还忠心耿耿的急赶回大兴与小皇帝汇报这里的部署，忠诚可嘉到傻的厉害。”
傻的厉害，李玉明的确是傻的厉害，但是现在傻的何止是他一人？
我，禽兽，李玉明，乃至那自以为机关算尽的小皇帝，全都傻到了让一个外族蛮夷给算计了去。性命无保不说，居然还要连带着国破家亡。真是，真是天大的笑话和耻辱。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是这代价付出的也太大，太大了！
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我看向耶律金台吉，压制住心中的惊悚与怒火问道：“既然你已一切掌控手中，现在要拿我如何？”
“现在么……”耶律金台吉抚上下巴，拖着长音说道：“当然是将你好好养着，留至半月后与轩辕翼相见。当然，若你不再寻死闹事，本王可以不再将你再关至牢狱中，在这宫里寻一处殿阁与你休养。说实话本王对你制的这绸缎到是喜欢的厉害，有空你可以好好教教我立丹工匠，也省的将来手艺失传。”
说着他掸了掸身上的袍服，做出倍加珍惜状。
我咬着牙，下颌几乎裂碎。好半晌才从牙缝中憋出，“好，我答应你不再寻死。不过请你将我那三名随从放了，你要的不过是我一人，不必再多害性命。”
“放了他们？”耶律金台吉有些好笑，“你不是已经吓坏了脑子吧？你让本王放他们出去报信么？”
我有些怒，反驳道：“他们不知内情如何报信？再说即使有信可报，他们回到大兴至少也需二十日，那时一切已成定局，你有何可怕？”
耶律金台吉仍是摇头，“本王不是你们的小皇帝，因此做事不容闪失。你死了这条心吧。”
瞪视了他半刻，见他神色毫不松让，我低头默了默，再说道：“那你至少将我们四人关至一处，我不想让你背着我将他们三人杀害。若是你连这点都不应，那我便立死在此，也顾不得其它了。”
耶律金台吉侧头想了片刻，应允道；“好，这事本王依你。不过你最好看紧你那三名随从，让他们不要闹事，不然本王定杀不饶。”
见他同意，我松下一口气，立刻说道：“那就请你立刻将我们关押至一处去吧。我与你也不过就是一具待割之肉罢了，我等着便是。”
说罢昂身向外走去。
我不想再看到他，一刻也不想。每与他多对视一眼我都会觉得心中倍加煎熬。
国破家亡！他对于我，完全是一个予取予夺的略夺者，一个血腥的刽子手，一个可怕的魔鬼。
可是他似乎并不想就此如我的意。欺身上前拦住我的去路，笑的放纵却更显无耻，“何需如此着急？长夜漫漫孤独难眠，本王还想趁此机会与你亲近亲近？刚刚那吻本王似乎才体味出些情趣来。”
“情趣？”我横他一眼，厉声说道：“若是得到一具尸身与你来说也是情趣，那就请便吧。”
戏谑的眼神一闪而过，他俯身噙住我的唇，品了又品，而后说道：“你这尸身，能引起本王兴趣的也就唯有这唇而已，莫要自视太高。”
说罢挥了挥手道，“来人，将他与那三人共押至冷阁看管起来。”
……
第六十二章：心灰意冷
押去冷阁的途中，便碰上了同样被押来的大忠三人。
大忠见到我脸上的血痕，惊怒不已，“少爷，他们打您了？居然磕出这许多血来？”
说罢不顾侍卫的踢打便要冲上前来。
我恐他吃亏，立刻出声劝道：“大忠，你莫要冲动。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一些皮外伤，不碍事。你我到去处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