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才三岁，应该是不可能有任何记忆的，可是那些东西却根深蒂固的扎根在他心底，晨曦见过无数次自己妈妈毒瘾发作的样子，那种痛苦和煎熬，他大概一辈子也忘不掉。
所以，林易很清楚，这如果真是一个选择题，他必定是会被放弃的那一方，毫无悬念。
大概就是他太清楚这个答案，所以他才焦急了，那么急于想要证实点什么，
想要晨曦给他一颗定心丸，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保证。
可是，他真的太心急了。
他在晨曦心里，显然还没有那么重要。
林易沮丧的坐在车里，这一天的心情真的是起起落落让他快要崩溃了。
27.所谓恋爱啊
晨曦从超市里出来，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林易无从分辨他此刻的情绪，只是从后视镜里默默看着他，直到他一步步走近自己才收回视线。
晨曦带着一身寒意上车，把购物袋全都塞在后座，他上车后并没有马上发动车子，而是沉默了一会，转身看着林易。
林易很紧张，这是两人尝试“在一起”之后第一次……吵架？
总之是闹得很不开心了，这种感觉和以前“朋友”之间的小别扭完全不同，让他烦躁之余有说不出的不安，生怕两人真的会一拍两散。
林易觉得是自己不好，他不希望晨曦以为自己小心眼，于是主动开口：“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晨曦依旧专注的看着他，片刻后轻轻吁了口气：“我知道，你听我说。”
林易便安静的听着，心跳却怦怦跟打鼓似的，晨曦不会真的想明白了想和他掰了吧？
晨曦说：“从小我就多疑敏感，因为那些经历我已经不敢轻易相信别人，你是最懂我的，你……和我的家人一样，很重要。”
他顿了顿，嘴角弯起一点弧度：“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人难过，不管是因为什么。所以，我刚才失控了，对不起！”
“这个问题，我之前就想过，原谅我暂时还没有答案，毕竟我前二十几年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晨曦苦笑了下，紧紧的看着林易的表情，“所以……不是说好要给我时间的吗？我们慢慢来好不好，我没有在玩，也没有在开玩笑，我是认真在考虑我们的将来。”
林易怔怔听着，说不出的惊讶，他以为晨曦当初说试试只是出于好玩或者一时冲动，原来他都想的这么深了。
晨曦握住林易的手，沉声说：“你可以不必一次次试探我，或者想要什么承诺，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我不会拿你开玩笑，和你有关的任何事，我都是认真的。”
林易知道晨曦向来不善表达，他在笑，却不代表他真的高兴，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很严肃，眼里的专注不掺杂半分杂质，这些话大概也是他想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说的。
这算是承诺吗？
虽然依旧没有什么保证，但是……
这大概是他听过，晨曦说的最长的一次心理剖白，而且，那么好听……林易深深吸了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晨曦抿着唇角，深邃的眼里闪动着明亮的光泽，他抬手揉了揉林易短短的发茬，从鼻子里发出极轻的一声低笑：“我们刚才差点吵架了？如果真的惹你不高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
办才好。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原来恋爱就是这样子——”
晨曦静静的看着林易，莞尔道：“我好怕你生气。”
林易被他那样注视着，又听着那些磁性充满诱惑力的话语，心脏陡然间好似漏掉一拍，之前还在忐忑、不上不下的心情，瞬间好像做云霄飞车飞到了顶端。
有点晕眩，又有点激动。
他移开视线，别扭的说：“我才是害怕的那个吧？你刚才那样子，好像真的要一辈子不理我似的。”
晨曦眼里蕴着笑，唇角微微翘着：“让我们宝贝受委屈了？好吧，都是哥不好。”
林易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这种起起落落、患得患失的感觉……大概真的就是恋爱吧？
他扭头看窗外，街上的行人匆匆而过，或许有一天他和晨曦也会变成这样，但是至少他拥有过了，同志这条路不好走，有多艰难他是知道的。
但是他能够这么幸运，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自己，他们是彼此的初恋……
这就够了。
足够支撑他走完接下来的路。
晨曦忽然倾身抱了抱他，林易被吓了一跳，紧张的左顾右盼：“你不怕人看到吗？”
晨曦露出一个笑容没说话，发动车子离开超市。
他知道林易心里很不安，他很想给他一点勇气，那些不安同样困扰着他，可是正因为太清楚那个承诺的意义，反而没那么轻易说得出口。
天平的两端，他没办法偏向任何一边，如果非要做个抉择，就会伤筋动骨般的疼，他只能做个鸵鸟，好好和林易在一起，开心的日子，过一天，便是一天。
＊＊＊＊＊＊
晨曦家离林易住的地方有点远，开车也要近一个小时，正好又赶上下班堵车，两人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
晨曦车子进车库的时候，他弟厉铭舟拿着遥控器趴在二楼阳台往下看，在那一个劲儿指挥晨曦还大呼小叫着：“哥你慢点，你那什么技术啊，别刮着爸那新车！那是给我的成人礼物，那是我的！我还没开呐！”
晨曦被他嚷得脑瓜子疼，头也不回的怒道：“成人个屁，离你成年还差两年呢，爸哄你的你也信！”
林易老神在在的坐在副驾上吃薯片，他已经习惯了这兄弟俩的相处模式，面对这种场面也能悠然自得，唯一紧张的就是待会要怎么面对厉叔叔了？？这是个问题啊啊。
晨曦关了车门，下去拿东西。
厉铭舟从楼上一阵风似的跑下来，凑到林易身边嬉皮笑脸的勾他胳
膊：“易哥，好久不见了，嘿嘿，怪想你的。”
林易失笑：“你是想我陪你玩儿魔兽呢吧，哎，你还在玩这个啊。”
厉铭舟自豪的扬了扬下巴：“我专一嘛，走走走，易哥你上次教我那个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你再操作一次让我看看。”
晨曦一脚踹上后车门，手里提着两大袋子东西，目光略过厉铭舟还搭在林易胳膊上的爪子，不动声色道：“厉铭舟，把东西拿进去给妈。”
厉铭舟拉着林易率先往前走，看也不看晨曦：“哥你好意思么？尽欺负未成年，我离成年还差两岁呢！怎么可以让我提重物，会影响发育的。”
晨曦：“……”
林易回头看他：“要我帮忙吗？”
晨曦用眼神警告林易，目光凶狠的瞄着厉铭舟那爪子。
林易会意之后便是无语的猛翻白眼，山西老陈醋必须找晨曦做代言啊，尼玛连自己未成年弟弟的醋都吃，厉晨曦你还能再幼稚点吗？
晨曦看林易竟然不理自己，还和厉铭舟说说笑笑很快就走得没影儿了，那个气呀，那牙咬的，心里暗暗决定回去非狠狠揍这臭小子一顿屁股蛋不可。
算了，揍坏了林易该生气了，那换成别的惩罚……一样能让他乖乖听话，晨曦“阴险”的笑着，心情大好的往客厅走。
客厅里暖气很足，厉铭舟一进屋就嚷嚷着要林易陪他去楼上打魔兽，对着林易又是撒娇又是献殷勤的。
“易哥，我帮你脱外套。”
“易哥，你喝茶还是咖啡？咖啡喝了晚上睡不着，还是喝果汁吧。”
厉铭舟极尽体贴溜须拍马之能事，把林易给伺候的跟大爷似的，一个劲儿在那说着：“咱们去楼上玩游戏吧？你上次教我那招我还没学会呢。”
晨曦双眼冒火的看着厉铭舟晃悠来晃悠去，完全把自己当空气，关键是还晃得他头晕！
晨曦气呼呼的拽着林易把人藏自己后边，瞪着舟舟小朋友：“就知道玩，功课做了么？高一这么闲啊。”
厉铭舟白了他一眼：“哥，你怎么跟藏宝贝似的，易哥又不是你私人财产，你这占有欲太强了啊，以前跟我抢咱妈，现在咱妈让给你，易哥暂时归我了。”
晨曦表情有些僵硬，对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感到一丝心虚，他生怕厉铭舟看出什么，于是板着脸大声道：“林易是来家吃饭的，又不是来陪你打游戏的，去去去，一边玩去，少在这捣蛋。”
厉铭舟小朋友从小被欺压惯了，但是他哥今天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啊，那小眼神
……有点荡漾，有点不寻常啊。
厉铭舟想着他哥肯定是恋爱了，脾气这么臭，八成又被甩了！所以今天才会这么喜怒无常、阴阳怪气的吧？
他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打量晨曦，委婉的劝道：“哥，你真霸道，亏得易哥是男孩，女孩肯定受不了你。”
晨曦瞪大眼，心说厉铭舟这小崽子不会真看出什么了吧？
他刚想再问点什么就被老妈给打断了，林南风从厨房探出头，对客厅俩儿幼稚儿子无奈道：“都给我闭嘴进来帮忙，就知道吵架拌嘴，到底哪里在意我了，一点也看不出来好吗？是把我当老妈子使唤吧？”
厉铭舟扮了个鬼脸就一溜烟跑了，对厨房里的老妈喊道：“哥不是可爱跟我争宠了吗？我给他个机会好好表现啊，哥你要抓住机会不用太感谢我哦。”
晨曦站在原地，脸都被气黑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林易决定走为上策，他转身就想开溜，还没迈开步子就被晨曦抓住了后襟。
晨曦咬牙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受不了我？”
林易惊讶的反问：“谁说的？”
晨曦咬牙瞪着他：“厉铭舟刚才说的，他说我女朋友肯定受不了我！是，你是不是受不了我，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林易真是受够了，舟舟那种幼稚鬼的话只有晨曦会当真，他忍着打击晨曦智商的冲动，耐心安抚道：“怎么会呢，我是你男朋友，当然不一样了，再说了，你吃醋的样子简直可爱死了，我最爱你这样了。”
林易说完抖了抖，觉得一地都是鸡皮疙瘩。
偏偏晨曦很受用，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搭着他的肩膀摇尾巴：“就知道你聪明，绝对不会让厉铭舟那混小子的离间计得逞的，我哪里霸道了？明明很温柔对不对？”
林易嘴角抽搐的直点头：“嗯，嗯。”
晨曦这才一脸满足的进厨房帮忙去了。
林易却有种强烈的想把晨曦脑子拆开看看里面的构造的欲望，究竟和自己的哪里不一样？上一秒那么深情那么成熟的男银，不会是他的幻觉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易不得不见到了他最不愿意见的人，厉江城回来的时候林易正端着汤往餐桌边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似的。
晨曦跟在后边比他还紧张：“哎，你慢点儿，待会洒你身上烫着。”
厉铭舟小朋友好奇的杵着下巴看他哥和林易之间的互动，有种奇怪的赶脚啊，这场景怎么这么像他妈和他爸平时的样子呢？
舟舟小朋友连忙摇了摇头，他真的是
游戏打多了，眼睛花了吧？一定是眼花才能从他那幼稚鬼大哥眼里看到类似深情的影子。
太可怕了。
舟舟撇了撇嘴，正好看到老爸推门进来，连忙堆了一脸笑意：“爸，你回来啦？”
林易本来就紧张，因为舟舟小朋友这句话吓了一大跳，手脚一软差点把整个汤碗都扣在了无辜的舟舟大脑袋上。
28.才明白呢
晨曦马上眼疾手快的扶稳林易，嗔怪的看他一眼：“不让你端吧你非要端，烫着了吗？”
林易摇了摇头，僵硬的转身和厉江城打招呼：“厉叔叔，您、您回来啦。”
厉江城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好久不见啊小易。”
“是、是好久不见了。”林易额头渗出一层细汗，都没敢直视厉江城的眼睛。
还好厉江城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脱了外套径直走向餐桌，看见厉铭舟抱着胳膊坐在那大爷似的等喂食，顿时就黑了脸。
他伸手往厉铭舟脑袋上pia了一下：“又偷懒，是不是趁我不在欺负你妈了？”
“爸，”厉铭舟痛苦的捂住头，“你怎么能这么用力拍你发育期的宝贝儿子的头！还有，您能不能别这么偏心？老婆虽然重要，但是您也要爱自己的儿子啊，怎么能这么怀疑自己儿子的人品。”
厉先生显然一点也不觉得他儿子的头有多宝贝，照着后脑又pia了好几下：“没看你小易哥都去帮忙了，你好意思一直在边上看着吗？”
厉铭舟撅了撅嘴，哼道：“你看我哥那样，还有我插手的余地吗？”
晨曦和林易正往厨房走，晨曦一边走一边看林易的手，担忧的皱起眉头：“真没事吗？”
“没、没事。”林易心虚的抽回手偷偷看厉江城，惊讶的发现厉江城也在打量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眼神飘忽的对晨曦说，“你、你别紧张，我很好、很好。”
晨曦疑惑的看了看他，倒是没再追问下去，在老奸巨猾的老爸面前他还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厉江城看了眼晨曦，说：“你过来，上次你跟我说那事我——”
“爸！”晨曦连忙打断他，还一个劲儿眨眼，“我先去帮我妈，你看她都忙成什么样儿了，回头再说。”
厉江城：“？！”
林易好奇道：“什、什么事儿啊？”
晨曦直摇头，推着他进厨房：“没事，我爸年纪大记岔了，别当面揭穿他，他会难过的。”
厉江城：“……”
你老子我已经听见了！你当我是死的？！
等他们进了厨房，厉江城连忙低头问舟舟小朋友：“你小易哥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说话成这样了，原来好像……一直不结巴啊？”
舟舟摩挲着下巴，很快给出结论：“因为大哥。”
厉江城：“？！”
舟舟小朋友却神神秘秘的笑起来：“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老爸你确定要知道吗？”
厉江城毫无意外的又给了他一个大锅贴，转身就走：“什么乱七八糟的，滚进去帮你妈！”
厉江城郁闷的往厨房走，准备找媳妇儿好好诉诉苦，怎么生了俩儿子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说的话简直比外星话还难懂。
晨曦家有个不成文的老规定，自从他
爸他妈复合以后，他爸就彻底的沦为妻奴，虽然家世殷实可从来没请过钟点工或帮佣，一切家务都是他爸和他妈亲自打理。
或许是厉江城觉着亏欠林南风，所以特别重视家庭关系这一块，家里的生活气息很浓厚。
晨曦也因为五岁之前的经历，在他爸那还算很受宠，脾气也越来越霸道，占有欲极强。
当然后来出生的厉铭舟小朋友自然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厉江城进厨房帮忙，很自然的伸手揽住林南风的腰，林南风抿着唇轻轻笑着，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林易觉得，大概是自己弄错了？
晨曦爸妈有多恩爱他这十几年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厉叔叔有多……妻管严，那也是众所周知的。
林易一时为自己之前的脑补汗颜，怎么会想到那上边去了呢？
林易一边观察还在厨房腻歪的厉家夫妇，一边尾随晨曦到餐桌边，他认真的盯着晨曦看了一会，联想之前种种，顿时明白了几分：“厉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