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眼神鼓励她说下去。
“布鲁斯这两天有些奇怪。”她转过身，从冰箱里取出胡萝卜和洋葱“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事情……”
“你问过他吗？也许只是你精神太紧张造成的错觉。”肖恩感谢地接过蔬菜，在水池里冲洗着胡萝卜。
哗哗的流水声中，他有些听不清身后人刻意压低的话语。“我……问了……他说……”
高个青年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没有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一边切洋葱，一边慌乱地回答着。似乎是被切开的洋葱呛到，她急忙地用手背擦眼睛“
没什么事。”
肖恩看着她把双眼擦得更红，从台上扯了一张纸巾给她：“我想你们可能有些误会。有什么事，还是坐下来冷静
地谈谈比较好。”
海伦点点头，擦干眼泪她略带尴尬地笑笑：“我先上去洗个脸，你要是需要什么别的佐料都在你头顶的那个碗柜
里。”
目送着她离去，神棍先生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的脸上正写着感情困扰吗？所以能吸引有着同样问题的人……”
他说着打开碗柜，取出一瓶干紫苏，洒在了咕嘟冒泡的鸡汤里。胡萝卜和洋葱丁在汤里翻滚着，好像他此刻的心
情。虽然发生了这么多残忍的凶案，可他此刻的心却还毫无保留地扑在埃文的身上。今天凌晨在那个地窖里共同
渡过的几个小时，此刻不真实得宛若梦境。每次当他觉得自己是最了解埃文的那个人的时候，他又会呈现出更多
的谜。想起刚才帮昏睡中的侦探换衣服时，瞥见他那条和身份完全不符合的小鸭子图案的四角裤，神棍先生又忍
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海伦在一楼和二楼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布鲁斯，在三楼的一个客房里看到的非里克斯和尼克也表示没有见到他。
她回到主卧，发现浴室的门关着，就猜想布鲁斯应该在里面。她上前轻轻敲着浴室门，听到里面传来冲水声：“
布鲁斯，你在里面么？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里面除了水声并没有回音。
“布鲁斯……”她有些疑惑地敲着门“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忽然，她觉得脚下湿漉漉的，低头望去，门下的地
面有水不断地渗出来。
她一惊就去拧门把手，浴室这边的门却是反锁的。她急忙跑出卧室，却差点撞上正从门外经过的珍妮。急忙拉住
她，海伦急切地问：“你刚才在浴室里么？”
“没有啊？我一直在那个客房里收拾自己的东西。”珍妮疑惑地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浴室门被反锁了，我找不到布鲁斯”海伦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啊”珍妮也吓了一跳，伸手去握浴室靠走廊的门，结果也是从内反锁着“这个门也从里锁上了。你有钥匙吗？
”
“我只有卧室里那扇门的 。”海伦说着从口袋中颤抖着掏出钥匙圈，一把把地翻找着，最终停在一把铜制的小钥
匙上。
珍妮也发现了底下漫溢的水迹，有些惊异地说：“如果门从里面锁着，那下水道怎么会被堵住呢？”她试着去开
门，门却也是锁得纹丝不动。
海伦被不祥的预感笼罩，晃动着的手几次都将钥匙插偏了，终于听到锁芯滑动的声音。两人一同推开了门……
“啊！”她们同时失声惊叫。
血，地上到处都是流淌的血红。从浴缸里漫溢而出的温水，带着无法凝固的血液在瓷砖上汇成溪流。浴室的昏黄
灯光下，氤氲着水汽的浴缸，好像一大锅温热的锈水。血腥味扑鼻而来刺激着嗅觉神经。在那漫起的浴缸里还漂
浮着一个人的背部，从那件衬衫的颜色不难判断出它的悲惨的主人。
“布鲁斯……”海伦轻呼了一声就两脚一软瘫倒下去。
珍妮赶紧扶住她，无奈自己的力量也有限，两人都扑通坐到了地上。望着眼前犹如地狱般的场景，两个女子竟然
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海伦最先恢复了理性：“快，快去叫人来！”
“可是你……”
“我不要紧，快去叫人来救布鲁斯！”海伦用力推着她的手臂。
珍妮勉强将她拉到床上，立刻跑了出去。
第十五章：凶手（下）
珍妮此时也抽噎着哭了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海伦听到她的声音，突然转过头来：“是你……一定是你干的！”
“啊？”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已经有些疯狂的女人，肖恩用了很大力气才制止了海伦的猛扑。她咬牙切齿地说：“一定是
你杀死了布鲁斯。我都知道，这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你干的！”
“不是我……”珍妮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墙边。
“你以为我没有发现吗？你这两天一有机会就和布鲁斯说话，你根本就是因为得不到他才想到要杀他的……”海
伦恶狠狠地诅咒着“艾瑞克也是你杀的！布鲁斯告诉过我，今天早上，你叫他帮你找安眠药。你明明知道前天晚
上我给你吃过安眠药后，就把药盒留在你的卧室里了。你却故意不告诉他，让他和非里克斯去找，于是你乘机找
机会杀了艾瑞克！”
“不……不是你说的那样……”被怀疑的女孩吓得全身颤抖“不是你说得那样，我，我根本就不记得药在哪里了
……”
海伦头发散乱着，双肩也因为气愤而颤抖：“你还想假装弱小吗？我真该从布鲁斯告诉我的时候就揭穿你……”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珍妮焦急地向四周看着，乞求着周围的援助，却只看到其他人都默默地向两
边退去。
肖恩看不过去，猛地摇了摇还在发作的海伦：“海伦你冷静下来。你现在这些话是很严重的指控。没有确实证据
的情况下，你不应该下这样主观地判断！”他又抬头向尼克和非里克斯道“你们帮我将她扶到床上去，我要检查
一下布鲁斯的遗体。”
尼克向一边躲了躲：“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看你也有嫌疑，你和那个侦探，还有珍妮，我看你们根本就是一伙
的！非里克斯，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一直沉默寡言的中年摄像师看了他一眼，上前帮肖恩将女子扶了起来。
珍妮边哭边说：“我没有杀人，你们相信我，我真得没有杀任何人……”
肖恩没有再理会他们，蹲下身翻检了一下遗体。死者全身都被温水浸泡着，很难判断具体死亡的时间。不过刚才
埃文告诉过他，布鲁斯曾经来寻问过有关宝藏的话题。那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全身上下除了两处手腕都
被深度割伤，桡动脉上有平滑整齐的切口，应该是被利器割断。除此之外，全身上下都没有明显伤痕。死亡原因
应该是流血过多造成的。他站起身来，发现卧室里靠窗的书桌上，布鲁斯曾经用过的笔记本电脑正显示出待机画
面，就走过去拖动鼠标。
电脑显示器里正打开的文档上，竟然是一封遗书。
“亲爱的海伦，
对不起。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也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对于不能履行与你的婚约，我非常抱歉。这三天来发生的凶
案都是我一人犯下的，和别人无关。杀死葛雷的时候，我用一楼壁炉边的铁钩从远处钩开了阁楼的门板。那时候
你背对着我，所以没有看见。沙玛斯神父和屈尔特的尸体我已经处理掉了。艾瑞克是我趁着非里克斯上厕所的那
段时间里杀死的。此刻我无法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向你解释我所有的动机。但是我想说，这些人都应该死！我的行
为虽然也是罪恶的，但只有这样做，我才能够得到真正的解脱。现在的我真正解脱了，这世界上也没有了让我继
续生存下去的理由。
我不后悔所做的事情。但却对让你无辜承受所有的痛苦深感不安。我会在地狱里为你祈祷幸福的。
至死不渝地爱你的
布鲁斯·吾兹”
档案显示最新的编辑时间就是十二点四十五分，恰好在一个小时之前。肖恩让其他人都读了遗书，海伦终于恢复
了理智，但还是无法扼制地痛哭着。非里克斯则深深地叹息。
肖恩没有轻松的感觉，理性告诉他，事情绝对不会只是这样简单。他转身走进事发地的浴室里，在浴缸一头摆放
香皂的凹槽中找到了一把打开着的单刃剃须刀，刀口上还沾着血。他用手帕将它拾起看了一下，又摆回原处。 镀
金的水龙头此刻已被关上，面前这个深度起码有两英尺的维多利亚式的大浴盆里，还积着将近两三寸深的血水。
他转向浴室朝向走廊的那扇门。那里地势稍高一些，地面还没有被水浸湿。肖恩试了试门把手，确实被从内反锁
着。他再监视了一下四周，除了一扇很小的气窗，整个浴室再没有别的出入口，而气窗也是从内锁上的。甚至可
以从窗棂积攒的灰尘看出，那扇窗应该很久没有被打开过。
“难道他真的是自杀了么？”高个男子自言自语道“为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突然，他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
头，一个影子从主卧洞开的大门外闪了过去。
“什么人！”他大叫。
其他还在卧室里的人都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他。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从门前经过？”肖恩问道。
离门最近的非里克斯摇着头，表示没有发现。肖恩皱着眉，走了过去，门外幽暗的走廊上很安静，根本没有半个
人影。
“肖恩！”埃文在三楼的楼梯上叫着“肖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侦探因为腿上绑着硬纸做的夹板，无法自己上下楼梯。只能焦急地站在楼梯口呼唤他。
肖恩边向他走去边问：“埃文，你从刚才就站在那里吗？有没有看到从卧室里出来的人？”
埃文摇头道：“我已经站了快十五分钟了，你是第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
难道刚才自己见到的又不是人？肖恩飞快地回想了一下。转而对侦探说：“布鲁斯死了。就在一个小时前。死因
基本可以确定是割腕后流血过多。”
“什么？”侦探的声音带着惊诧“难道是自杀？”
肖恩此时已经来到了楼梯下，向上望着埃文看上去依旧疲惫的脸：“如果不是自杀的话，那你就又多了一个布置
周详的密室杀人案要解决，我的侦探先生。”
下午两点零三分
终于挨不住他的请求，肖恩最终还是把埃文扶到了出事的卧室里。埃文听肖恩把所有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又把现
场仔细地检查了一次。肖恩说得很很详细，并没有遗漏什么地方。尼克甚至还在一楼的壁炉边找到了那根遗书中
所说的长柄钩，经过测试，也确实证实了它可以在距离楼梯还有两三英尺，不被二楼发现的情况下轻松地钩开阁
楼的门板。
“我还是不能相信……”海伦还在哭着，可是眼泪已经快流干了“为什么他要做这些事？为什么？有什么问题，
他明明都可以告诉我的……”
珍妮也双眼红红地抱肘站在一边，扭着头不说话。
非里克斯在窗边一根接着一根狠狠地吸着烟。
尼克手里摆弄着桌上的相机，有些愧疚地看着周围的人：“这么说，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对吗？”
埃文很想肯定他的话，却说不出口。他转脸看着还扶着自己的肖恩，似乎期待他的回答。神棍先生表情沉重，却
也没有立刻开口。他看了看时间，对众人道：“具体情况还是等警方来了再确认吧。”
海伦低低地抽泣着：“我想单独呆着。”
看着遭受了巨大打击而越发显得憔悴的金发女子，肖恩也叹了口气：“那我们就先出去吧，你一个人也不要想不
开。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和埃文对视了一眼，他们就和剩下的三人一起走出了卧室。非里克斯很体贴地在身后关上了房门。
一出卧室，五个人心照不宣地分成两组。珍妮，尼克和非里克斯径直去了二楼书房。肖恩则帮着埃文回到了三楼
的房间里。
“你是怎么想的？”肖恩确保门外没有人后，关上了门。
埃文深深陷进床垫里：“还是非常可疑。”
“你也这么认为？”
侦探有些惊讶地看着第一次表达自己观点的神棍先生：“噢？我能不能先听听你的观点？”
第十六章：口供（上）
肖恩在写字台前的椅子里坐下：“布鲁斯的遗书就很可疑。他非常明确地交代了杀死葛雷的细节，以及杀死艾瑞
克的时间，但是却对沙玛斯神父和屈尔特的死因甚至藏尸地点只字不提。如果说，这是因为他写遗书时已经承受
着接近崩溃的精神压力，可整篇遗书的行文却非常清晰流畅。如果整件连环凶杀案都早已经过严密的布局，那他
最后的自杀应该也是在计划之中的一环。这样的话，他杀死神父与屈尔特的细节，以及杀人动机上的含糊不清，
就非常的不符合逻辑。”
埃文点头表示同义：“我没有你想得那么感性。不过对于一个如果早就有计划要自杀的人，仅仅在电脑文档上保
存的没有亲笔签名的遗书，他应该知道这几乎没有法律效力。”
“你的意思是……”
“这是谁都可以写出来的遗书。事实上，你提出的那些矛盾之处更可以佐证这个观点。因为真正的凶手也许自己
也不知道那些细节……”埃文低声说。
肖恩几乎有些不敢直视对面人灼灼的目光。
侦探继续说：“还有那个所谓的密室也很蹊跷。既然海伦拥有整幢大屋的钥匙，那就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不会有别
的人也拥有钥匙的拷贝。虽然我还没有发现确凿的证据，但是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那个蹊跷的密室里有什么
东西绝对不符合常理……”
高个子男人想到刚才那个鬼影，确实，如果真的是幽灵，为什么它能在光天化日下出现呢？难道另有隐情？
埃文起身想去拿放在远处的背包，立刻被肖恩制止了：“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
侦探看了看他：“请帮我取一下左侧袋子里的行事日志。”
神棍先生笑嘻嘻地把日志交到对方手里。埃文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推理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人有些花痴的表
情。
“对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肖恩打断了他的思路“刚才海伦在没有发现布鲁斯遗书时曾指控珍妮是凶手。她还说
过类似于，珍妮和布鲁斯有私情，因为得不到，才借机杀了他……”
“噢？”埃文立刻放下手里的本子“你为什么没有早些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