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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BY 玿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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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我让人去请了名医,伯母不会有事的。」

「谢谢你……」

白峤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想哭,又怕惊醒母亲,最后只能压抑地抽泣。

宁怀恩为他抚背,慢慢将人引出卧房。

他将人抱在怀里,轻声道:「没关系,哭吧,伯母不会听到的。」

白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可以依靠,心中积压了沉甸甸的忧虑和不安,此刻都化作泪水汹涌而出。

宁怀恩搂着他无声安抚,眼中满是心疼。

白峤哭了一会,断断续续地说:「之前看的大夫说,娘亲的病已经不行了,只能靠喝药续命,他说,如果频繁晕倒的话,那就是病情加重了,可能、可能就不行了……」

他随身带着那个大夫开的药方,在这个小镇落脚后,一直按时煎药给娘亲喝,没想到还是……

宁怀恩想了想,问:「最近伯母的身体很不好吗?」

「嗯,本来还能到院里来散步看花,但最近头疼和视力模糊的症状加重,喝过药会好一些,可是像这样突然晕过去,前几天晚上就发生一次,刚好铁柱在我家帮忙,所以没出什么事……我不知道,娘亲让铁柱不要告诉我,今天才听铁柱说的……呜……」

宁怀恩微微拧眉,「为什么都不和我说呢?」

白峤抽泣着不说话。

宁怀恩有些气恼,只是话到嘴边,又化作一声叹息,「你这笨蛋……」

他大概猜得到白峤的心思,小家伙无非是不敢,或者是觉得就算说了也没用。可他气的就是他这点,有什么不敢的,自己这么可怕吗?怎么会没用,难道自己会看他苦恼而冷眼旁观吗?这笨兔子和以前一样,对他好,他不知,对他不好,他才记得,让人又气又无奈。

任妃睡到隔天清醒过来,精神似乎还好。但宁怀恩细看几眼,却发现她微白的脸色中透出几分青紫,似乎是生命力已经透支,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宁怀恩叹了口气,怕白峤的娘亲真的没有太多日子了。

过了两天,任妃已经能下床走动,不过她看不清东西,除了偶尔在儿子的搀扶下坐在门口晒晒太阳,大半时间还是待在床上。

白峤终日陪在母亲身边,伺候她吃饭如厕,粥铺也没精力管了,只能暂时关门。

宁怀恩不时来探望,几天后望冬寻来三个名医,替任妃看了病,但每个看完都是面色凝重。

三个大夫凑在一起讨论一番,最后年纪最长的那个站出来道:「宁公子、任公子,任夫人的病怕是……」

他欲言又止,白峤变了脸色,宁怀恩适时地将人搂进怀里安抚,同时对老大夫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老大夫想了想,「如今之计怕是只能靠温养延年,只是……」

宁怀恩接道:「药材之事诸位不必担心,把药方开出,剩下的宁某会想办法的。」

老大夫摇摇头,「老朽知道宁公子是有大能耐的人,并非药材问题,而是……」他斟酌再斟酌,最后还是一咬牙,「任夫人已病人膏肓,哪怕用再名贵的药材,恐怕也只能勉强拖上半年,若是不小心受了刺激或者病情突然加重,只怕再月余就……」

月余!

宁怀恩吃了一惊,实在没想到居然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白峤更是不堪打击,目泛泪光,双腿完全站不住,若不是宁怀恩抱住他,他就直接坐到地上去了。

「没办法了吗?」宁怀恩不放弃地追问,「哪怕一、两年也不行吗?」

老大夫摇头,「不行,完全不行,半年已是极限!」他看了眼白峤,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宁怀恩又问了两句关于病情的事,大夫一一说了。

宁怀恩替白峤擦擦眼泪,「你先坐下休息吧,我送几位大夫出去。」

白峤顺从的点点头。

宁怀恩将三个大夫送至门口,才问:「大夫刚才是否有话要说?」

三个大夫对视一眼,还是那老大夫代表,到宁怀恩近前压低了声音道:「我等讨论之后认为,任夫人的病主要是因为长期服食某种慢性毒药,毒素在体内积累,从而诱发病症,从病状上看,任夫人应该是七、八个月前才开始被下毒的。而且刚才任公子拿出的几个方子都只有温补、镇痛的作用,但并不对症。」

宁怀恩沉下脸色,思忖片刻,最后拱手作礼,「多谢各位了,今日之事还请诸位代宁某保密。」

「一定、一定,宁公子请放心。」

诸位大夫离去后,宁怀恩回到屋里,见白峤已经止住泪水,但仍抽抽噎噎的。

宁怀恩挨着他坐下,为他拍背顺气,像是不经意地提问:「伯母生病很久了吗?」

「从我懂事起,娘亲的身体就不太好,他们都说娘亲是生我时落下的病根,但也只是身子骨比常人虚弱,直到我从东楚回去,才听大夫说娘亲她快不行了……」

白峤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宁怀恩连忙为他拭泪,又问:「我听你说过药方似乎是来这小镇之前就已经开好的,怎么后来都不再找大夫看看?也许病情变化了需要新药?」

白峤摇头道:「方子是离宫前皇兄帮我找御医开的,那御医一共开了三帖,说如果娘亲的病情发生变化,就跟着变换药方。娘亲的病情和他说的一样,所以我一直照着方子抓药……」

他明白了,下毒之人定是白晟,即使不是,白晟也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里,宁怀恩不由得担心白峤。那些人连任妃都要加害,那白峤呢?

「白峤,搬到我那里去吧。」

他茫然地抬头看他。

宁怀恩解释,「我那里环境比你这里好,还有下人可以帮忙照顾,大夫就住在府里,随传随到,也不会延误诊治。」

「可是……」

「别可是了,目前还有什么比你娘亲的病更重要的。」宁怀恩微微一笑,又是怜惜地拭过白峤的眼角。「你看你,才几天,人又瘦了,这样下去,你娘亲还没好,你就要先倒下了。」

白峤想想也是,便不再坚持。

宁怀恩很开心,白峤愿意依赖自己,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亲,道:「行了,就这样吧,改天伯母精神比较好时就搬过去。你也要看看大夫,别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

第二天任妃的精神就还不错,宁怀恩便张罗着替他们搬家,任妃知道自己的情形,也不忍心让儿子为她操烦,便同意宁怀恩的安排。

搬进宁家宅院之后,宁怀恩就让大夫替白峤看诊,果然,白峤体内也有一些慢性毒药,好在只是余毒,吃几帖方子排掉就好。

宁怀恩没有将真相告诉白峤,只说白峤前几日操劳过度,需要调养,又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得知离开培和之前,白峤都住在西霖大皇子府上,临走前,白晟还送了他一块玉佩。只是没想到他们母子离开培和不久就遇上小偷,那玉佩不翼而飞。

宁怀恩猜测若白晟就是下毒之人,恐怕那玉佩也是带毒的,白峤假使随身携带,天天触碰,定然中毒日深。

真是狠毒的心思!

宁怀恩第一次如此渴望重返战场,若是给他一支军队,他定要攻入西霖国都,将这个意图杀害白峤的人碎尸万段!

第十章

任妃在宁家宅院得到更好的照顾,病情似乎有所好转,面色也红润一些,不时能到院中走动。

粥铺虽然再一次开张了,但白峤并不感到轻松。

他连着几晚失眠,眼圈乌青,脸色也是苍白得难看,心力交瘁得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宁怀恩心疼不已,晚上粥铺打烊后,拎了一壶酒,将白峤带到家里最高那栋建筑的屋顶,坐在屋脊上,为他斟上一杯小酒。

「来,喝一点。」宁怀恩说:「我心里不痛快时就喜欢坐在高处喝上这么一杯。」

宁怀恩一手搂着白峤,一手执杯。他心里对这个人,其实是仇恨和怜惜交织的,但再多的情绪从心里到脸上都化作平淡。

曾经一度憎恨白峤,想要狠狠地惩罚他,让他承受最残酷的折磨,然而在他最生气时也不忍心这样做,他舍不得,惩罚白峤,更像是在惩罚自己,他受不了少年的眼泪,也受不了在少年身上施加任何报复。

所以他亲自将他救出东楚军营,送上前往西霖的路途,他以为两人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上天又让他们重逢。

该怎样对他才好?

重逢以来,他每天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即使憎恨已经放下,可发生过的事情始终如鲠在喉,令他无法毫无芥蒂地面对白峤。他知道白峤有他的难处,当初会背叛他必也是情势所逼,但这也说明了白峤不够爱他、不够信任他。

他想要全心全意去爱这个人,但被背叛的阴影像根针不时提醒他,让他却步,让他有所保留。

白峤,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宁怀恩低头看着怀中人,暗自苦笑。

只有你让我如此费心!

不知道宁怀恩此刻心里的矛盾,白峤被男人搂在怀里,双手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地抿着。酒一点也不辛辣,醇厚温润,入口即化为一缕暖流滑入食道,隐隐花香在口腔中散开,仿佛身处的不是月夜下的屋顶,而是一片繁花似锦的花园。

黄汤迷蒙了理智,白峤终于渐渐放松下来,蜷进男人怀中,喃喃自语,「怀恩,娘亲她是不是快要不行……以前她从没有这样精神奕奕过……这是不是叫回光返照?」

「别胡思乱想了。」宁怀恩打断他,「伯母在我这里吃好睡好,身体自然有所好转。」

「可是大夫都说娘亲她……」

「不是说还有半年吗?谁知道这半年会发生什么事,也许找到更好的大夫,也许找到奇珍异宝,伯母又能再坚持半年呢。」

宁怀恩淡淡地说,没有太多激励的意思,但越是这样淡然,越让白峤心安。这男人说出的似乎便是真理一般,那样自信、从容。

酒意当头,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娘亲的病似乎好了,宁怀恩像以前一样照顾他而不欺负他,铁柱在看着店铺,路过的人都说粥很好吃,大家快快乐乐的,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

安安稳稳地过了一个月,夏天即将过去,不时转凉的天气让人防不胜防,任妃的身体又更差了,连着几日半昏迷。几位大夫私下对宁怀恩说这是大限将至。

宁怀恩不敢让白峤知道,只能尽量瞒着,平时帮白峤照顾任妃,言笑自如。

白峤受到他的感染,心中也安定许多。

只是再怎么瞒,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总是瞒不过去的。

这天任妃昏睡了大半天,到了下午渐渐转醒。

白峤一直都陪在她身边,看到母亲醒了,连忙上前询问状况。

任妃摇头,拉着他的手轻声道:「峤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白峤忙道:「怎么会,娘亲将我扶养成人,我照顾娘亲又怎么会辛苦。」

任妃微微一笑,却说:「峤儿,帮我把宁公子叫来好吗?娘亲想和他说点话。」

「好,我去叫他!」

白峤飞奔出去,正巧宁怀恩听说任妃醒了,也想过来看看,两人撞上,白峤拉着他便走,「我娘亲想见你!」

宁怀恩挑挑眉梢,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进屋后任妃让他坐下,又让白峤出去。

「娘,我……」白峤不想走,但任妃却不容置喙的道:「峤儿,我想和宁公子单独说说话。」

宁怀恩也拍拍他的手,安抚他,「没事的,放心吧。」

白峤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关上门的瞬间,宁怀恩清楚看到对方眼中的怀疑和担忧。

他叹了口气。白峤大概也猜到了。

宁怀恩将注意力放在眼前面色苍白的美妇身上,轻声道:「伯母,您想交代我什么?」

任妃微微一笑,「宁公子是聪明人,我……嗯……」说着又是一阵头疼,宁怀恩连忙替她按揉穴位让疼痛缓解,任妃喘着气,苍白的脸上又蒙上倦色。

她吸了口气,「我开门见山地说吧……我已经不行了,峤儿软弱又单纯,若是没个人照看,迟早要吃大亏……」

「伯母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你能照顾他一辈子吗?」

「能。」

宁怀恩应得毫无迟疑。

任妃浅浅笑开,像是放心了,但她紧接着说出的话却让宁怀恩错愕,「可我却不信你。」

宁怀恩沉默,压着心头的翻涌,口吻平淡而低沉地问:「为什么?」

任妃喘息片刻,道:「宁公子,虽然你说当初战败之事是你和峤儿商量好的,我却不相信。之前峤儿一直很自责,尽管他什么也不说,但他是我的孩子,他想什么我又怎么会不懂……」

宁怀恩以为她是怕自己会为了当初的事情对白峤不利,连忙解释,「当初那件事我早已看开……」

「宁公子。」任妃打断他的话。

宁怀恩稍稍不适应,自成年后就没有被人这样打断过话,但看任妃已经喘得厉害,也不好多说,呼吸间收敛了情绪,温和道:「您说。」

任妃笑了笑,「宁公子你真的很不一般,我在宫中见了那么多达官贵人,却没有一个有你这样的器度,我知道你来头不小,又是才华洋溢之人,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寻常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找个好人家,可那是女儿,峤儿是男人,你越是厉害,我便越放不下心。」

宁怀恩眉头微皱。

「宁公子,你念旧情,我知道,即便哪天你不喜欢峤儿了,也会安顿好他。可我却不愿让峤儿受这样的委屈。你背后一定有一个大家族,难道你能终生不娶、没有子嗣吗?」

宁怀恩眉头皱得更紧,但这回却不是为了任妃的猜疑。

家族、婚姻、子嗣,这是身为嫡子逃不掉的责任,但他却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他想起来了,在他还没有考虑这件事之前,白峤就背叛了他,而在他们重逢时,他想的是——抓住他,不计一切代价!

宁怀恩一出房间,白峤立刻上前抓住他的衣袖,赤红的眼里噙着泪水,焦虑的目光已将一切都说明白。

宁怀恩拍拍他的后背,轻声道:「伯母让你进去。」

白峤连连点头,顾不得与他多说一句就冲进房间。

宁怀恩在屋外静静地等着,猜测着任妃会对白峤说什么。肯定要白峤别和他一起吧。而白峤大概会听话,就像当初他也毫不犹豫的选择背叛……

「娘——」

屋内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宁怀恩叹了口气,走进屋中便见白峤扑在他母亲身上嚎哭不止,任妃双目紧闭,已没了气息。

宁怀恩上前将少年扶起按进怀里。

白峤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紧紧抱住宁怀恩,身体不住地颤抖,似乎随时都会一口气上不来而昏厥一样。

宁怀恩柔声安慰道:「哭吧哭吧,都哭出来就会好受些……」

母亲的死似乎抽掉白峤的灵魂,不吃不喝,除了哭还是哭,守灵时他几度哭到昏厥。

宁怀恩守在他身边,督促他不时吃点稀粥,为他张罗母亲的后事,陪伴着他度过最悲伤的时候。

随着头七过去,任妃下葬,白峤哭得脱力了,被宁怀恩送回房里休息。

打理好一切之后,宁怀恩抱了一坛酒独自坐在屋脊上遥望星空。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伴随着任妃的过世而告一段落。曾经有过的报复之心也在白峤的丧母之痛下变得苍白无力,他忽然发现报复、伤害并不能令自己快乐。当这些遮眼云烟散去,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其实是一颗真心。

白峤,你爱我吗?

夜空如此深沉,一如人心难以捉摸。

他对白峤来说,是什么?可以利用的棋子,还是……迫不得已才选择背叛的爱人?

酒坛已经空了两个,黄汤灌不醉他,有时候清醒也让人感到难受。

「爷儿!」

望冬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低头看去,他的贴身侍从看来一脸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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