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有证据呢？”叶呈希见耀司的眼瞳收缩了一下，尽管并不明显，于是他接着说下去：“明天的新闻发布会，如果耀司先生肯出席，那么在场人员看到的就是事实。”
安静到极点，无声却紧绷的对峙。
“该所的已经说完了，不打搅耀司先生休息，告辞了。”
没有步步紧逼，叶呈希留给对方足够的空间，礼貌地退出了房间。
掌心都是细汗，心有余悸。
见面之前只是怀疑，没有足够的把握，鼓足勇气试探之后，发现竟是事实。
叶呈希不知道耀司如何从中获益，也没有真实的证据，但现在的他只能放手一搏。
站在窗前俯瞰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突然觉得孤独而冷清。
回到宿舍时间已经不早，枫叶纹的床头柜上放置着一份准备的晚餐。
苏牧风不见踪影，却留下了字条。
也许是顾虑他脸上的伤，菜色很清淡，不过都是他喜欢的。
虽然咀嚼的时候还有一点拉扯般的疼，心中却是暖暖的，有人记挂的感觉可以让人忽略负面的情绪。
洗完澡之后，叶呈希一边练习下场比赛的演唱歌曲，一边等候着苏牧风。
但是直到睡眼朦胧，苏牧风依然没有回来。想到他可能不适应这边的环境，回家去休息，叶呈希就先上了床。
烦恼缠身，连睡梦也不安稳，中途醒来好几次，对面的床铺一直空着。
昏昏沉沉，依稀有听到脚步声，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得抬不起来。一阵淡淡的花香传来，气息很熟悉，温热的触感落在额头，然后再没有了知觉。
早晨醒来之后，叶呈希立刻望向苏牧风的床铺，但是屋子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
现场布置完毕，记者还未入场，压迫感已经如影随形。
电视台召开这场小型发布会，既是澄清谣言，也是为了防止流言损害到节目的声誉。
这几天报纸媒体穷追不舍，一定程度上转移了对Spirit组合解散的关注。
交代相关事项的人是节目组的策划，可见电视台的重视程度，耀司是EMC的艺人，所以殷旗不可能出面，实际上从那天晚上之后，叶呈希就没再见过他。
离预订的时间越近，叶呈希的心就多揪紧一分，虽然昨天与耀司摊牌，但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如果耀司方面的人没有出席，那么恶意炒作的名声还是会一直追随着他。
“首先感谢各位媒体朋友今天来参加新闻发布会……”
闪光灯照亮了叶呈希的脸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无所遁形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大家好，我是叶呈希。”露出尽量得体的笑容，腹稿虽然演练过很多遍，但成为焦点的时刻一样不轻松。
“请问你救了耀司的事情是真的吗？还是像大家所说是炒作？”
“关于Spirit粉丝围攻你的粉丝论坛，你有什么看法？”
“你是选秀选手，因为这件事提高了知名度，有什么感受？”
问题接踵而至，让人顾不暇接。
叶呈希专心准备应对，一行人也在这时推门而入，走在最前面的是耀司的经纪人。
记者们自然也发现了，蜂拥而上，很快将一行人团团围住。
“大家不用着急，李先生会回答大家的问题。”
一身西服的中年男人一直保持着笑容，身边的人为他挡开记者，让他得以顺利上台。
双方正式对峙，新闻价值自然更大，记者们更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提问的机会。
直到新闻发布会结束，叶呈希还不敢相信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耀司的经纪人带来了耀司的亲笔信，对他表示感谢，并澄清他并非炒作。
事情圆满落下帷幕，叶呈希松了一口气。退场之后，耀司的经纪人与他擦身而过，轻蔑的眼神未变，冷冷说了一句，“你可真是厉害。”
叶呈希以为他讲的是掌握证据的事情，但是到最后耀司的经纪人也没有来找他要回所谓的证据。
“恭喜你。”走到外面，等候在一旁的车窗就摇了下来，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上车，我送你回去。”苏牧风今天开的车颜色低调，但是不低调的款式依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为防止被出来的记者拍到，叶呈希只得快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一关上，就闻到了淡淡的花香，叶呈希立刻想到了睡梦中模模糊糊的幻影。
鸭舌帽低低地遮住了额前的头发，苏牧风侧脸轮廓深邃，英俊迷人，但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眉宇间淡淡的疲惫。
“你昨天晚上回家了？”
“嗯。”苏牧风调侃道：“如果不是你叫醒人的方式太特别，我也不用来回奔波。”
事情解决了之后，气氛变得轻松，轻快舒缓的音乐声流淌着，心情也愉快了起来。
若有似无的香味一直萦绕左右，叶呈希忍不住好奇，“这是什么香味？”
“香味？什么香味？”苏牧风倒是一脸茫然。
叶呈希四下搜寻，没有发现香囊香包之类的东西，最后凑近苏牧风，才发现香味来自他身上。
和睡梦里一样的味道，难道他真的回过宿舍？
这种香味明显是花香，而且很自然，叶呈希立刻联想到了满是鲜花的病房。
苏牧风的衬衫有些褶皱，一贯在乎衣着的人，怎么会以这种面貌出门？
“你是不是去找过耀司？”犹豫了一会，叶呈希才问道。
本来注视着前方的苏牧风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耀司的经纪人会出面，跟你有关系吗？”如果是的话，也就能和那位经纪人的话对上。
“现在已经澄清了，什么原因不重要。”沉默了一会，苏牧风才回答道。
年少轻狂的英气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生动的剪影，叶呈希静静看着，最后说了一句，“谢谢。”
按掉电视，半躺着的人唇边勾起一抹嘲弄轻蔑的笑，“这样你满意了？”
坐在旁边的人沉默着起身，不发一言准备离开。
“殷旗，你到现在认不清楚现状吗？”耀司将遥控器重重砸在床头柜上，难掩怒气，“Spirit是唯一的，是不可超越的，那些人，我动一动手指就能让他们不得翻身。”
五个人的组合，四年的艰苦训练才换来成功出道，别人眼中的一夜爆红，实际上浸透了日日夜夜的汗水。所以辉煌的成就，一座座奖杯，痴迷成狂的歌迷，他们都当之无愧，他们的成功无可复制。
“认不清楚现实的人是你不是我。”殷旗难得如此心平气和，“你所谓的不可超越，所谓唯一的组合，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如果你没有放弃……”耀司的双眼通红，如同泣血一般。
“放弃？”殷旗怒极反笑，“我什么时候有放弃的资格，而且我也不是Spirit的成员，最先放弃的人，不就是你一直尊敬的队长吗？”
房间一片死寂。
“耀司，你不要再做那些无谓的事，阻扰比赛的进程。”殷旗双手捏紧了，挣得骨节突出，“否则我不会再轻易饶过你，我对你的容忍到此为止。”
“这是我最后的忠告。”说完最后一句，他立刻推开门，不再停留。
看着已然紧闭的门，耀司发出笑声，后来越笑越大声，就像是陷入了歇斯底里的肺痨病人，带着疯狂的神色。
第十五章
依旧是盛夏的星期六夜晚。
灯光下一张张年轻面孔已经褪去最初的青涩，或悲或喜，不变的是眉宇间的青春张扬。
历经一个多月，节目渐入高潮，这一场比赛选手的最高票已经达到数十万。
“观众朋友们，节目还没有结束，千万不要转台。”
蓝玫露出略带神秘的笑容，一旁男主持人的话更是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还记得上期说过的surprise吗？不过与其说是surprise，或许重磅炸弹会更贴切。”
“想知道是什么样的重磅炸弹吗？”
蓝玫的声音迅速被现场热烈的尖叫淹没，大屏幕上出现了上届比赛的精彩剪辑，热血翻涌的感觉让人仿佛重新回到了去年夏天。
最后出现的“强力助阵”的大字更引发了新一轮浪潮。
“想必大家已经猜到了，上届的选手们将与我们这一届的选手同台竞技，而且是以组合的形式。”
“是的，很激动人心，但更激动人心的还在下面，接下来是选手们选定搭档的时刻。”
主持人向两边退去，舞台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型的电话亭，笼罩在圆形光柱下格外耀眼。
“现在就请我们的选手按顺序进入电话亭，拨通电话之后，听到的声音就是你们搭档的歌声，每个人的机会都是平等的，考验选手之间的缘分。”
二十强进入十强之后，选手们已经重新编号，这次比赛又淘汰了三个人，只剩下七个人。
叶呈希是八号，最后一个进入电话亭。
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既兴奋又紧张，他也不例外。
选择合适的搭档，强强联合会增色不少，反之则会减分。
拿起电话，叶呈希轻轻呼了一口气才放到耳边，悦耳的歌声有几分熟悉。
将话筒又凑近了一些，生怕是错觉，清晰回荡的声音真真切切。
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后，叶呈希才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确认没有在做梦。
“好了，七位选手全部选择完毕，那么我们下周正式公布答案。”
男主持人话一落音，下面的观众就一片哗然表示抗议。
声音浪潮一波高过一波，蓝玫这才微笑着开口：“观众们不同意是吗？”
“是。”排山倒海一般整齐的回应。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现在就一一公布，请看大屏幕。”
舞蹈机器苏牧风——灵魂乐手宁夏。
小王子韩诀——Sweet Girl林辰。
灵魂唱腔萧陌然——百变Diva杨佳颖。
活力小子何维纶——舞蹈精灵佟利嘉。
……
六对搭档新鲜出炉。
“今天的最后一对搭档，保证让观众们high翻天。”
蓝玫示意现场观众安静下来，灯光也渐渐变得柔和，低沉空灵的歌声响起时，很多人不敢相信。
大屏幕上的人耳钉闪亮，细长高挑的眉如斜插入鬓，浓密卷曲的睫毛下眼睛漆黑如夜，遥远到仿佛让人难以触及的面容。
“你们没有看错，天王范泽西，也就是八号选手叶呈希的搭档。”
叶呈希终于明白殷旗与范泽西所谓的合作，之前完全想象不到会以这样的形式。
“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件事？”仰头靠在椅背上的人听完叶呈希的话后，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担心……”
“担心什么？争议还是话题？”目光落向对面的人，殷旗笑道：“范泽西可是我受了Medea一个晚上狂轰乱炸才邀请到的，要的就是争议和话题。”
“The One收视率一直很好，但还缺少让观众疯狂的爆点。”殷旗细长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这次的搭档随机组合，你尽管大胆地和范泽西合作，不是每个新人都有这样的机会。”
“但是……”
“其实知道是你和范泽西合作后，我才松了一口气，要是苏牧风的话……”按住额头，殷旗几分头痛的模样，“那可真是一场狗血大戏了。”
“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上次见面那么冷淡疏离，看不出有交情。
“联系？”殷旗笑了一声，分外邪恶，“一夜情算不算？”
直到走出殷旗的办公室，叶呈希还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
实在想象不到这么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会有这样的联系，想到和范泽西的合作，他更加头痛了。
说是搭档合作，双方能在一起练习的时间却很有限，不论是现在大红大紫的上一届师姐，还是天王级别的范泽西。
除了现场演出之外，每组搭档还需要拍摄一组短片，配合整体的主题。
节目组一直在和范泽西经纪人调档期，但是事务繁忙的天王前两天都没抽出时间，所以直到正式拍摄的那天，才是两人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按照要求，叶呈希早早就来到了现场。
短片的创意来自于他们将要合唱的歌曲——《美人鱼》，所以地点选择在能够进行水下拍摄的摄影棚。前一天晚上拿到脚本，叶呈希就有些担忧，重生之前溺水而死，噩梦还时常纠缠着他，导致对水本能的恐惧。拍摄时需要完全沉入水中，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底。
为此他昨晚在浴室试过憋气，结果差点被呛死，还被苏牧风嘲笑了一番。
水下拍摄比进行一般的摄影麻烦得多，除了特定的场地，摄影器材和专业人员外，对演员自身的要求也很高，因为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和精力。
叶呈希七早八早就化完妆，整理好衣服，等待着天王降临。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姗姗来迟的范泽西被众人簇拥，却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礼貌地跟所有人打招呼。工作人员一半是女生，很多人早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见识到本人的良好教养后，更是死心塌地。
叶呈希之前还有些担心，见到工作状态的范泽西就安下了心。短短两年多就能达到如今的高度，必然有过人之处。
《美人鱼》这首歌，讲诉的是位于丹麦哥本哈根市长提公园里的美人鱼铜像的故事。
以童话《海的女儿》为原型塑造的少女铜像，恬静忧伤，在夜晚降临之后，变身真正的美人鱼自由歌唱，但是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大地时，她又会变回铜像。
日复一年，年复一年，美丽的歌声在孤独中渐渐枯萎，绝唱之后真正变成了没有生命的铜像。
这首歌曲是范泽西方面提出的三个方案里的一个，叶呈希选择它，是被它忧伤的故事和曲调打动。
后来参加讨论，他才知道，这一首是三首备选歌曲里唯一还未面世的作品，而且是由范泽西本人创作。
也许是第一印象太深刻，叶呈希有些难以将二者联系起来，不过范泽西那张脸，倒是和美人两个字很相配。
为了演绎出唯美纯净的感觉，两人的服装都是纯白色，衬衫的面料薄得透明，感觉下水之后贴到皮肤上就与走光相差无几。
叶呈希有些担忧，范泽西倒是一脸淡然。
工作人员正式检查拍摄的仪器设备，其余的人在一边等候。
范泽西就坐在叶呈希旁边，手上端着一个水杯，透明的液体偶尔轻轻晃动，他安静地看着脚本，水一直没喝上一口。
叶呈希还在犹豫说些什么打破沉默，范泽西倒先开了口。
“要喝水吗？”
“啊？”
“我看你一直盯着我的水杯。”范泽西从旁边拿出一瓶纯净水抛给他，“渴的话就喝吧。”
“谢谢。”叶呈希庆幸，幸好刚才不是盯着他的脸，不然误会就大了。
虽然是在夏天，浸泡到水里还是能感觉到凉意，衣服弄湿之后，一部分直接贴在了皮肤上。
脚触不到实地，心里有些不安，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叶呈希才放任自己往下沉。
身体渐渐往下，受到的压力也在加大，水漫过胸口，脖子，下巴，最后整个人被水淹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呈希感觉四周的水疯狂向他挤压过来，呼吸也变得困难。
水下拍摄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有专门的机器制氧，让水里的人能够坚持更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