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快点喝啊，自你离开后我就开始学着做一些简单的饭菜，我妈一直夸我煮的粥比她煮的都好喝。”说道母亲，杨晨又开始难过。
“小晨，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好好过日子吧。看到你不快乐，叔叔阿姨他们也不会安心。”觉察出杨晨的情绪变化，张铭安慰道。
“我知道，既来之则安之。”杨晨微微笑了笑。
此句说完，两人都低头喝着粥，彼此沉默着。
“对了，张铭，你在我们那里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搬家了？”在张铭离去的两年多里，杨晨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我当时问我爸妈，他们就说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们两家关系这么好。”
想起那件事，张铭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是父母工作调动的关系。”
“是吗？”杨晨疑惑道。
“恩，我父亲当时离开大，去了另一所大学，母亲和我也就跟着搬了。”张铭肯定道。
“那你走那么匆忙干什么，连句再见都没说，害我整整郁闷了几个月。更过分的是，你离开后的两年多里，竟然一封信都没有给我写过，电话也不打。”杨晨完全陷入了当初好兄弟不辞而别的憋屈中。
“刚到那里，忙的事情太多了，没时间啊。”张铭搪塞道。
“两年多都没时间吗？”杨晨瞪着张铭。
“是。”张铭点点头，“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我的不告而别对你影响那么大。”
“没想到？”杨晨生气了，“我们当时可是子弟里关系最好的两个，你竟然说你想不到。小时候约定好一起踢球，你在约定时间一声不吭跑到亲戚家忽悠我，我都会气很久。”
“结果你就坐在我家门口不走，等我爸妈来了，告状后才离开。”那件事张铭是记得的，“害我回家后，被他们狠狠批了一顿，说什么男子汉一定要说话算数，不能骗人。你当时真的只是说我和你约好，却又偷溜了？”
“真的只说了那个。”杨晨没有直视张铭，嘟囔道，“不过是在挤了几滴眼泪的情况下说的。”
“哈哈。”张铭突然笑了起来，略显狭长的眼睛眯成了月牙。
“你笑什么？”杨晨气鼓鼓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见到以前的你，觉得好怀念。”张铭慢慢收起了笑容，“长着成熟的面容却用这样语气说话的你，好好笑。”
杨晨的长相偏于清秀，上学的时候常穿着白衬衣之类的衣服，举手投足间有着浑然天成的冷漠。但每次和张铭在一起，就成了容易炸毛的猫。
“你就使劲乐吧。”杨晨三下五除二喝了粥，端起空碗走进厨房。
“你把碗放着就行，等我吃完了，我洗。”张铭喊道。
杨晨把碗筷放到厨房的桌子上，就走了回来：“快点吃吧，我来洗碗。”
“我记得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勤快。”
杨晨说道：“人总会变的。”
他被张铭照顾了八年，是要一点点都还掉的。
“你眼睛是有点轻度近视吧？要学习，得先配副眼镜。”想起杨晨后来的视力不太好，张铭建议道。
“好啊。”杨晨揉揉眼睛，“怪不得我前两天看电脑屏幕的时候眼睛会难受，原来是近视了。明明上高三的时候视力还挺好。”
“应该是上大学后玩游戏玩的。”
“不会吧，看书看近视的可能性都比这个大，我是绝对不会沉迷于电脑游戏的。”杨晨如此肯定。
“那是我猜的。”张铭如是说。
由于平时洗碗太少，不熟练，杨晨这一洗足足洗了十几分钟。
他在厨房里洗了多久，张铭就在厨房门口站了多久。
走到厨房门口时，杨晨觉得张铭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你是不是，想他了？”
杨晨指的，是曾经傻了的自己。
如张铭所希望，杨晨彻底把曾经痴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区分成两个人。
“恩。”张铭点头，无奈地笑了，“要忘记一个人，很难。”
“在你很想他的时候，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他。”杨晨顿了顿说道，“虽然亲吻之类的我不会接受，但是，牵手或者拥抱还是可以的的。”
张铭突然将杨晨拉入怀中，弯着腰，下巴搭在杨晨的肩膀上。
“我可以笑你没出息吗？”杨晨这样说道。
张铭皱眉：“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好。”
杨晨安慰地拍拍张铭的背：“一个傻子能有多好啊，该忘就一定要忘记。”
张铭紧紧抱着杨晨，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爱杨晨，却没有想到对他的爱会如此之深。
不管是十几年前的他，上了大学的他，傻了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张铭都是这样深爱着，这样舍不得放手。
“张铭，你会忘记他的吧？”杨晨沮丧道，“如果你忘不了他，我会有负罪感。”
是他突然出现代替了张铭爱人的身体，害的他们不能够在一起。对于傻了的杨晨来说，和如此爱他的张铭在一起，无疑是最快乐的。杨晨想，这也是他父母放心把傻了的他交给张铭的原因。
“咳咳。”一阵咳嗽打断了两人，杨宋藏起笑容，揉着自己的肚子，“我饿了啊，有什么可以吃的吗？张爸爸，今天早上你做了什么。”
抢在张铭前头，杨晨先说话了：“你张爸爸要上班，早饭我待会给你做，你想吃什么，不许太难做啊。”
杨宋皱起眉头：“你果然没有张爸爸万能，我连早饭选择吃什么的权利都没了。”
杨晨瞪着张铭：“看看，我儿子都被你惯得不好养了。”
“我去上班了。”
张铭转身去穿外套，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张铭离开后，杨晨一本正经地把杨宋拉到沙发旁，正襟危坐。
“杨宋，我有话要给你讲。”
9.重新生活（四）
“爸爸，你这是要说什么，表情好严肃。”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杨宋问道。
杨晨揉揉杨宋头顶的短发，正色道：“杨宋，你以后要把你张爸爸当亲爸爸看待，知道吗？”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我一直把他当亲爸爸来看啊。”杨宋不解道。
看着自家儿子无所谓的样子，杨晨问道：“怎么个亲法？”
“就是一家人的那种嘛。”杨宋笑道。
“一家人？哪种一家人？”杨晨追问道，不能再让杨宋觉得他和张铭是恋人了。
“不就是平时过日子的一家人呗，类似爸爸、妈妈、孩子的组合。”杨宋盯着杨晨，眼睛一眨也不眨，“爸爸，难道你和我想的不一样吗？”
“杨宋。”杨晨语重心长道，“你所以为的类似爸爸、妈妈的组合，是以两个人相爱为基础建立的，而我和你张爸爸，并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是在岁月的积累中，变成了超越一般朋友的兄弟，不是相爱的恋人。”
“兄弟，那你是不喜欢张爸爸了？”杨宋皱起了眉头。
“喜欢，但是只是好朋友、好兄弟的那种喜欢。你现在小，还不懂，两个男人相恋是错误的，不被世俗所接受的。”从小杨晨就把张铭当成自己的兄长，没有哪个好兄弟比张铭对他更好。
“别人的眼光？”杨宋不开心了，“从小到大，我早就习惯面对那些东西了。”
“杨宋……”这些年真是苦了这孩子了，杨晨道歉道，“这些年是爸爸对不起你。”
“不要再说这个了，爸爸。”杨宋接着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真的。我只是突然听你这么说，觉得张爸爸很可怜。虽然我不懂什么情啊爱呀的东西，但是我可以看出来的，张爸爸对你是真的好。”
张铭喜欢的是，是曾经傻了的他啊。
觉得告诉杨宋这件事情不妥，杨晨说道：“不要再想曾经的事情了，那里面有很多你了解不了的东西。你现在只要知道，我和你张爸爸亲如亲兄弟，谁对谁都没有别的情愫，你以后要一直对他好。”
“这点你放心，爸爸。”杨宋笑了笑，“以后等张爸爸老的走不动了，我也会照顾他。”
“呵呵，那时候，你张爸爸是有人照顾的，不要你操心。”听了杨宋的话，杨晨很是高兴。
“为什么？”杨宋诧异道。
“因为你张爸爸他也会结婚，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到那时候，自然有他的孩子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恩，等他有了女朋友，到了谈婚论嫁时，我们就要搬出这里。”
听了杨晨的话，杨宋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么多年过去了，看着张爸爸尽心尽力、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和傻爸爸，他从未想过张爸爸也会结婚，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以为，他们会以现在的状态一直生活到老。
“怎么了，杨宋？”杨晨问道。
“我想一直和你、和张爸爸住在一起。”觉得这种想法不公平，杨宋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我不希望张爸爸和别的女人或者男人在一起。”
“你不能为了自己，就无视张爸爸的幸福。”杨晨这样教育杨宋。
“张爸爸和我们在一起就很幸福啊。”杨宋一直这样认为。
杨晨觉得，张铭和他们在一起会开心，但是那不是幸福。
“幸福，当你和你最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候这种感觉才会最强烈。等张爸爸找到他爱的人，并且要和他最爱的人在一起时，我们要祝福他，不能再呆在这里妨碍他。”
“爸爸，在你心里，我们一直是张爸爸的负担吗？”杨宋问道。
“杨宋，你不是饿了吗？我去给你做早饭。”
杨晨走到厨房系好围裙，站在案板前发愣。
以前、现在，他什么时候不是张铭的负担了？！。
中午十二点，事务所的人大多都出去吃午饭了。张铭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直勾勾看着电脑桌面，显示的，是他和杨晨以前的照片。果然还是忍不住将移动硬盘带到了办公室，张铭叹了口气，看了眼不远处茶几上的一堆文件。
那些剩下的文件，还是等给杨晨买书回来再看吧。
开车去书店逛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太多有用的书。买了一部分英语教材后，张铭决定托人去母校里买现在大学生正在用的教材。把自己以前用过的课本也准备好吧，好歹上面也有他当时做的一些笔记，多少会有些用。
拿出手机，张铭拨出了家里的电话号码。
“妈，是我。”好一会电话那边都没有人应声，张铭先打了招呼。
“我是你爸。”从电话那头传来浑厚且有些苍老的男声。
张铭单手转动方向盘，车停好后，换了个姿势坐着：“爸，我有件事情想要你帮忙。”
“什么事？”对方的声音不冷不淡的。
“我大学用过的课本还在家吧，麻烦你给我快递过来。”他曾经用过的书在大学毕业后都送到了父母家中，而张铭的父母的家，并不在这个市。
“你要那些书干什么？”
从父亲的语气中，张铭料想他此刻定然是皱着眉头的。
“有些资料需要查。”张铭如此回答。
“那你直接上网查不就行了？翻书那么麻烦。”
“网上的资料不一定准确，书上的内容更可信一些。”张铭说的是实话，这几年，网上学术资料很多，胡乱写出来蒙人的自然不少。
“我说儿子，你要这些资料不会是给别人用的吧？”自己儿子都当律师这么多年了，该知道的常用资料早就烂熟于心，在工作这么多年后突然要翻书，可信度太低了，“不会是杨晨的病好了吧？”
张铭的心突地一跳，苦涩道：“要是他真的好了，我一定会兴奋地第一时间告诉你们这个消息。”
“情况还是不太好？”
“恩。”
“我待会就把那些书收拾收拾，给你快递过去，地址是你的律师事务所，对吧？”
“对。”想起前些日子母亲打来的电话，张铭问道，“爸爸，你身体最近还好吧？”
听到儿子询问自己的健康状况，张铭父亲的语气软了下来：“还算硬朗，倒是你妈妈，最近感冒了，总是咳嗽个不停。找个机会就回来看看吧。”
“好。”
临挂了，张铭父亲补充道：“张铭，别忘了当初你答应我们的事情。”
“那事情，我一直都记得。”
“记得就好。”
“呲……”
张铭点燃一支烟，靠在驾驶座抽了起来。从他吐烟的方式就可以看出张铭是个新手，并不是老烟枪。因为他一直记得第一次抽烟时，杨晨掐灭他烟头的场景。
“烟味真呛！”那时的杨晨一边咳嗽，一边把烟扔到旁边的垃圾桶。
那件事后不久，张铭就举家搬离了市。
而张铭再次开始吸烟，是在杨晨成了他的学弟，并且交了女朋友以后。
那时候，杨晨也会掐灭他的烟头，皱着眉头抱怨：“张铭，不可以让我女朋友抽二手烟。”
杨晨不知道，张铭只有在他在的时候才抽烟，每次只抽一两口。
他一直在等着杨晨的目光离开林雪娟，注视着他，用两秒钟将烟夺过去，掐灭。
“咚咚……”
是谁在敲窗户？
张铭转过头，看见的，是他最希望出现的那个人。
此时的杨晨随意地穿着一件衬衣，皱着眉头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张铭拉下窗户。
杨晨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把胳膊伸进来，夺走了张铭夹在指缝间的烟。
“不知道吸烟有害身体健康吗？”杨晨伸出手，看着张铭。
“干什么？”张铭诧异道。
“快把烟和打火机交出来。”杨晨的语气有些凶。
张铭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递了过去，心情出奇的愉快。好想把杨晨拉到身前亲一下。
真是，久违的关心呐。
杨晨打开烟盒，看到里面只少了一支烟后，露出了微笑，转身将打火机和烟盒扔进了停车场的垃圾桶。
“不下车吗？杨宋还在那边等着呢。”杨晨催促着。
“等我？”张铭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爸爸，是你说今天和爸爸一起陪我去附近的游乐场玩的。”见他们迟迟不过来，杨宋直接跑到了车旁边。
张铭看着杨宋：“我怎么记得，我们说好一起陪你爸爸去配眼镜。”
“好吧，应该是我记错了。”反正一起去游乐场也是他撒出来的谎话，只要是他们三个一起去，陪爸爸配眼镜也是一样的。
在等张铭收拾东西的时候，杨晨训着杨宋：“不是说好以后叫张爸爸干爸吗？”
“一时半会改不了口嘛。”杨宋低头嘟囔着。
眼镜店离停车场并不远，三人便决定步行过去。
在杨晨进去验光的时候，杨宋拉拉张铭的袖子，说道：“爸爸，把你的钱包给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