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前就认识自己，并且对自己抱持有特殊的感情。
猜到归猜到，当男人亲口承认的时候，方峻的心中漾满了无法言喻的幸福感觉。
坦承心事之后，男人舒了一口气，整个人轻松不少。
他温柔地注视着方峻，轻声说：“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去年秋天。”
“在什么地方呢？”
“图书馆旁边的小花园里。那天中午，我坐在草地上正看书呢，忽然听见前面石凳那边有个人‘啊’地高声惨叫
，我被吓了一跳。”男人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惨叫的，当然是自己，方峻迅即忆起那“惊险”的一幕：当时是被外系一个女生约到那里的。对方向自己告白，
遭到拒绝之后情绪失控，流着泪抱住自己试图强吻。因为闪得及时、两人高度又不同，女生没有吻到自己的唇，
只稍微擦到脸颊。
“老师……”方峻有些狼狈。那么尴尬的时刻，竟然被老师撞个正着，哎……
“我听见叫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立刻站了起来，然后就看见你了。你当时的样子，真的是很好笑……”男
人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听见那个女生哭着说‘我喜欢你’，我一下子明白是什么状况，就走开了。”
“走开了？”
“不走开还能怎样。不过那时起就记得你的样子了……”
“后来呢？”
“后来再看到你，是在校运动会的篮球决赛上，你的球打得相当棒——”对恋人的称赞脱口而出，男人颇有些难
为情，掩饰性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那之后，老师就知道我的名字了吧？”
“嗯，别的老师告诉我你叫方峻，我心想，原来这就是方峻啊。”男人微笑道：“你很出名哦。”
方峻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啊……我经常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看你在楼下的篮球场上打球……”
方峻正待应声，手机却在这时响了。
“老师，我接个电话。”他掏出手机。
“东明，什么事？”
“我扭伤了脚，老大你快点过来！”
“你在哪里？”
“二十五号楼下面，我的脚好痛……哎唷，我不行了！”
“你等着，我马上就过来！”
合上手机，方峻可怜兮兮地瞅着男人。实在是不情愿离开刚刚成为自己恋人的老师……
男人三言两语问清情况后，立刻催促方峻快点过去。
“可是老师你……”
“我们明天再见面吧，到时候手机联系。你的号码是多少？”男人拿出了手机。
方峻报出自己的号码。
男人迅速将其输进电话簿里，然后抬起头说：“你快点去。”
15.
方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林东明，掏出手机给程意哲发了条短讯：“老师，你在宿舍吗？”
对方很快就作出响应：“在。你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看过急诊，医生说情况不是很严重。现在都安顿好了。不过他这几天走路肯定需要人扶着。”
不一会儿，男人发来短讯，上面是一个账号和简短的几个字——“上msn，加我。”
加上程意哲之后，方峻发现他的显示名称跟自己一样殊无创意，都是名字的拼音。
方峻的嘴角弯了起来，他迅速敲出一行字：“老师，我们一样懒呢。”
对方传来一个笑脸，然后说：“我看见四个未接来电都是你打的，抱歉，我当时不知道是你。”
“没事。”方峻思忖着：这么说来，老师平时一定常常被那些女生电话骚扰吧。虽然麻烦，倒也没太大关系，只
要不是男生就好。等等——谁说那其中一定没有男生？不止是男生，说不定还有男教师……
觉察到这边的停顿，男人问：“怎么了？”
方峻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男人发来一个滴冷汗的表情。
“老师的意思是没有吗？”
“对。”
鬼使神差地，方峻无法停止臆测：“那可未必，也许别人是在暗恋老师……”
“我没有注意过其它人。”
老师没有注意过其它人，他注意的是我。
老师的眼中只有我。
男人的这句回答看似简单，却比任何赤裸裸的情话都来得撩拨人心。
方峻再也无法忍耐。
“怎么办，老师，我想吻你。”
对方没有说话。
方峻按了按额头。虽然冰冷的屏幕并不能响应自己一个热情的吻，但对老师诚实说出现在的心情，其实也不算太
冲动吧。不过，如果此刻老师在自己身边，这句话也许就不必说，直接亲上去就好了……
不用想也知道，网络那端的老师，现在一定是面颊绯红、表情诱人，只可惜自己不在。
“老师……”
“嗯？”
方峻不无遗憾地中止了方才的话题，转而问道：“明天，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
第二天早晨，方峻是被人大力摇晃而醒来的。
他嘟哝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面前是林东明放大的脸。
“老大，快起来呀！”
“今天上午十点钟才有课，我想多睡一会。”昨天晚上和老师一直聊到凌晨一点，之后上床又兴奋得好久都没睡
着，很有必要趁这个时段好好补眠。
“平常这个时候我们不是都去上自习的吗？”林东明不甘地揪着方峻的棉被。
“你别揪被子了，我现在起来。”
朋友的心思，方峻相当明白：前两节没有课，但班里的人多数会到上三四节课的教室自习，不止是他俩，白蓉也
是如此。要是平常，方峻不去他会自己去，但现在他可是个伤员。
方峻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要是白蓉知道你受伤跟她有关，你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林东明紧张起来：“你可千万别说呀！被她知道的话我会很丢脸的！”
方峻笑了起来。
昨天那件事完全可以用乌龙二字形容：林东明得知白蓉宿醉头痛的情况后很是担心，晚上到她住的二十五号楼打
算探病，还没走到楼下就看见前方一对相依相偎的背影，娇小的那个正是白蓉，另一个是高瘦的男生。妒火中烧
的林东明赶紧追上前去，岂料脚下一滑，摔得泥水满身不说，还扭伤了脚。他这么一摔，白蓉没有回头，那个“
男生”倒是回头了——竟然是秦湘岚。
“秦湘岚个子是很高、打扮是很中性，但也不至于被看成男生啊。”
“从背后看真的很像嘛……搞不懂，她明明看见我了……”
“如果她叫住你，你狼狈的样子肯定会给白蓉瞧见，你也不想这样吧？”
“这倒是。”
一个娇俏，一个潇洒，那两人站在一起好象真的很合……方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正发着呆，被林东明推了一下。
“老大，我好象听见你的手机来短讯了。”
方峻拿起手机一看，是程意哲发来的：“我妈妈今早不小心被刀割伤腿部，现在住进医院了，我打算这周请假陪
她，所以暂时不能见面了，抱歉。”
16.
之后的几天，两人不时以短讯联络。方峻问起男人他母亲的病情，男人说她刚受伤时失血比较多，不过目前已经
没有什么大碍，下周一他就回校上课。
彼此分离虽只一个星期而已，方峻对男人的思念却是格外强烈。一想到那个人，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可是又会
因那个人不在身边而备受煎熬。
他怀着这种甜蜜又难耐的心情捱到了星期五，想到度完周末就能见着老师，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鲜活起来。
下午和系队的队友们到篮球场练球，因为记着男人之前说的“经常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看你在楼下的篮球场上打
球”，他在练球时频频分神望向前面的办公楼。
虽然他并不知道男人平时站在哪扇窗前看着自己，可光是回想那个事实，就体味到一种接近晕眩的幸福感。
打完球已是五点多，方峻回到寝室，林东明说他的爸爸待会要来接他，于是方峻改变了照顾伤员的原定计划，简
单淋了个浴后，坐车回了家。
推开房门，他略为讶异——家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往常的这个时候，妈妈和弟弟总是在的。
他提高声音说：“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只有花豹哑着嗓子喵了一声。
他走到弟弟的卧室前，看见房门关着，伸手敲了敲门。
方巍在里面喊道：“谁啊？”
“是我。”
“哦，哥你回来了。”
过了半晌，方巍衣衫不整地挪了出来，反手带上房门。
方峻瞪大了眼睛：“你……”
方巍挠了挠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啦。”
“是上官芸吗？”
“对啊。”
“妈妈呢？”
“哥你什么表情，你难道以为我把妈妈赶走了好方便自己吗？她是去买菜了。”
“可现在都快六点了。”
“妈妈看小芸过来，就去买菜了。”
“菜场早就关门了，妈她岂不是要走很远的路去南区的超市……”
“我们都劝了呀，不过她坚持要去。后来……我们就……嘿嘿！”
方巍贼兮兮地一笑，凑近方峻的耳朵说：“哥，要加速度哦，虽然美人很多，可总挑来挑去是会挑花眼的！”
“你这小子……”没法理直气壮地供出自家的美人，还真是郁闷……
小子继续饶舌：“我真的蛮好奇，究竟哪个大美人能得到哥你珍贵的第一次？”
我和老师的第一次，呵呵……
“哥，你笑得很淫荡耶……”
“再淫荡也没有你小子淫荡。”PIA飞你个臭小子！
“嗯嗯，我认罪，我伏法。”
在兄弟俩笑闹成一团的当儿，上官芸施施然出来了。
她毫无尴尬之色，笑着跟方峻打了招呼，然后紧挨着方巍坐下。
“我可以跟方巍一样叫你哥吗？”
“行啊。”
“哥，你也叫我小芸吧。”
“嗯。”
“哥，半年前我见过你。”上官芸盯着方峻。
“是吗，什么地方？”
“呃……是在你的学校。那天我是过去找同学玩的，碰巧在路上遇到你，不过当时我和方巍还不怎么熟，所以没
有叫住你。”
这个答案很自然很合理，然而对方闪烁的眼神让方峻觉得——她在撒谎。
他微感奇怪，但无暇多想，因为很快就听见厨房那边传来动静。
他冲进厨房，发现灶上炖着的一锅排骨汤已经熬干了，弄得满地狼藉，赶紧把火关掉，收拾起来。
方巍和上官芸也走了过来。
方巍耸肩道：“妈妈走得太急，连炖的汤都忘了，不过以前好象还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呢。”他拿起抹布帮着
方峻清理。
上官芸靠在门边袖手旁观。
方峻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妈妈，如果上官芸出身平凡的话，妈妈决不会对其如此殷勤。
但退一万步来讲，即使上官芸条件非常非常差，她总还是个女孩子，他们的恋情毫无疑问地合情、合理又合法。
如果爸爸妈妈知道了自己和老师的事会怎么样呢？
不能想象……
17.
星期天傍晚，程意哲发短讯告诉方峻，他已经回到学校了。
后者自然是喜出望外，立刻回了句“我现在过来”。
方巍看见哥哥乐孜孜地收拾起东西，便问：“不在家吃晚饭了？”
“嗯。待会儿在学校吃。”
方巍好奇心满满：“哥，你现在急着去见美人是不是？”
这时，母亲从厨房里探出了头。
方峻急忙否认。
“不是吧，我竟然猜错了？我的感觉可一向是很准的……”弟弟有点失望，而母亲则是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
争”的神色。
赶在母亲的小宇宙爆发之前，方峻硬着头皮向其道了别，然后，如释重负地逃出家门。
半个小时之后，他站在单身教师宿舍楼下，拨通了男人的电话。
“老师，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在宿舍。你到学校了吗？”
“到了，就在你们楼下。”
“嗯……你上来吧……”邀请的语句，却是赧然的语气，充分显露出主人的纯情。
化身为狼的某人，名正言顺地扑向303室。
一进房间，方峻就看见了矮柜上的微波炉。于是乎，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
男人笑道：“你还没吃吧。我从家里带了点东西，一起吃吧。”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饭盒。打开来，里面是精致漂亮的水晶虾饺，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
“老师，这饺子满满一盒，足够我们吃呢。”
“嗯。”
男人将饭盒放进微波炉热起来。
飘溢的香气让方峻馋涎欲滴，他顺口问道：“筷子呢？”
男人红着脸，慢腾腾地拿出两双筷子。
看到这个情景，方峻恍悟：这水晶虾饺，本就是两人份的。
饺子热好之后，两人挨着坐了，正式开动。
味道果然很好，和老师共享一个饭盒，这感觉更是棒得不能再棒……
男人不明所以地看着方峻：“你笑什么呢？”
方峻反应过来，连忙提醒自己：表再傻笑了，这样的日子以后多得是呢……
两人正甜甜蜜蜜、欢欢喜喜地吃着饺子，突然屋内漆黑一片——停电了。
男人放下筷子起身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方峻乖乖地应道：“好。”
过了两三分钟男人便回来了，他高兴地对方峻说：“维修的人说买根保险丝换上就好，估计用不了十分钟就——
”
男人忽然停住口，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18.
寂静的黑暗中，方峻紧紧拥抱着男人，男人也紧紧回抱着他，他们的身体之间没有一丝缝隙，两人都可以感应到
对方急促的心跳。
恋人就在自己的怀中，他的头就埋在自己的颈边。
前所未有的强烈存在感。
方峻轻轻抚摸起男人的头发，指尖所及之处，一片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