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尚未讨论出个结果来,那边展小白却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惊得他好悬从屋顶上滑下来。
“小包大人,重大发现!”
也不用人通传,展小白三步并做两步的大踏步进来,陈诚与公孙衍一同抬头看他。陈诚也不急躁,只笑着问道:“如何重大发现,若是不能吸引我俩,你且快告诉我们牌匾在何处吧,我实在是猜不出来了。”
展小白嘿嘿一笑,坐在椅子上猛灌了几口茶,才道:“绝对能惊得大人说不出话来。”
陈诚被勾起了好奇心,摧他快说,连公孙衍也一副洗耳恭听状。
展小白虚荣心得到了很大满足,这才神神秘秘的开口道:“你们不知,那柳云儿,竟然没死!”
此言一出,倒真的叫陈诚惊得没有话说了。之前他们一直笃定死的人是柳云儿,如今咋闻此言,如何不震惊。但若死的不是柳云儿,那又是谁,因何穿着柳云儿的衣裳?而且,展小白又是如何知道柳云儿没死的?
见这两人都不说话,展小白才正色道:“我这几日一直潜伏在郡主那边,竟连郡主的容貌都未见到,本没有什么发现。但是今日,袁修纯被大人叫来问话,不过多久便一脸惨白的回去直接见郡主。他二人将下人全部屏退,我看着奇怪,便偷偷潜了进去。袁修纯他神情落魄,警惕心便小了,直接拉开幔帐,我便瞧见了郡主。”
“如何?”陈诚忙问道。
展小白也不卖关子,“我见着那郡主时,吓了一跳。你道那郡主如何以养病为由谢绝见客,连她亲爹八王爷都不见。却原来,她的脸上,有这么长一道伤疤,”展小白用手指比了比长度,有一匝长短。“而且是新伤。”
公孙衍道:“大凡女子皆重容貌,郡主不愿见人却也正常。只是,她身为郡主,谁敢伤她?”
展小白摇了摇手指,道:“若她是郡主,自然没有人敢伤她。即便伤了,以郡主的性子,怕是也不会如此这般不见客。”
“你的意思是?”答案呼之欲出,陈诚却不敢猜想,这袁修纯的胆子,当真如此大么?
“那女子不是郡主,乃是柳云儿!”
此言一出,陈诚与公孙衍自是更加震惊,当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若是果真如此,那红玉的行为,红玉之所以受宠想来都有了答案了。只是,这袁修纯当真如此胆大妄为。先不说这样做的罪有多大,光说现在这个时节,八王爷就在京中,之女莫若父,他即便一时发现不了,长此以往,总会有所察觉。
太后寿辰将至,赵德容身为郡主,必然是要进宫问安的。若是告病,宫中也必会派御医前来诊治,到时岂不是仍会露出马脚。
而且那柳云儿虽从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到底在青楼时日已久,难免沾染上风尘之气。郡主乃是天之贵胄,其气度仪容又岂是柳云儿能够模仿得了的。这袁修纯不知做何想法,竟然敢冒此大不韪。
若是现在袁府内的人是柳云儿,那郡主在哪里?那具怀孕女尸又是谁?陈诚实在不敢将两者并与一处想,但是这又是最大的可能。
“昭然,此事……你如何看?”过了许久,陈诚方出声问道。
“看来大人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小白,你是如何推断出那女子便是柳云儿的?”
展小白道:“我听她叫袁修纯‘袁郎’,这可不像一个郡主称呼夫君,反而更像是倌馆妓院中对恩客的称呼。但凭这一处,我自然不会做此推断,倒是那袁修纯语带悲伤的说到‘没想到她竟怀了身孕。’那女子一听,登时面带愧疚,不住道歉,说自己破坏了他的幸福,又说她本就是低贱之身,如今却顶替天之贵女,实在是不该。还说害了他唯一子嗣,便是拿她十条命去抵,也是不能。”
展小白喝了口茶继续道:“我听着奇怪,后来那袁修纯大约是见不得女子这般自责,便道‘云娘,这事儿本就不能怪你,若不是她狠心毁你容貌,你也不会失手推她一把。谁知道她会就这么去了呢!’我一听,便明了,这女子必是柳云儿无疑。”
展小白如此一解释,陈诚与公孙衍便都明白了,那死去的,一尸两命的,必是当朝德容郡主,八王爷赵元俨之女,赵德荣。
52.瞒天过海计中计(二)
郡主遇害,此案性质便不同了。
原本陈诚她们以为遇害的是柳云儿,如此这般,虽然不能定了郡主的罪,好歹还能替她教训教训郡主,顺便把卖主求荣的红玉一并收拾了。
如今死的若是郡主,那凶手就一定是要斩首的了。柳云儿即便是失手误杀,却也是难逃一死。袁修纯不是主犯,也是从犯,而且凭借柳云儿之能根本无法做到之后的一系列事情,这样一来,袁修纯知情不报,毁尸灭迹,兼又让柳云儿冒名顶替郡主之尊,罪名也是小不了的了。
那红玉想必也是知情之人,她必然会被安上从犯的标签,这整个驸马府,势必受到牵连,好好一个家,便就这样散了。
陈诚虽然替柳云儿哀叹,却也可怜郡主一尸两命,更加觉得袁修纯罪不可恕。原本娇妻在怀,袁修纯却不满足,还要招惹一个妓子。如今柳云儿被毁了容貌,郡主一尸两命,都是极为可怜的。而在成这一切的人,却是这个袁修纯,这让陈诚怎能不讨厌他。
陈诚他们捋清了案情,自然下一步就是搜寻证据了。现在知道柳云儿假扮郡主,但是她们没有证据,自然不能莽撞的跑去捉拿柳云儿。若是被袁修纯反咬一口,开封府处境可就不妙了。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的真相,再想找证据,可也就不难了。而且,他们还有个杀手锏在手,那就是八王爷赵元俨。
赵元俨乃是郡主生父,虽然陈诚他们跑去监视郡主不尊,但是却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即便赵元俨生气他们办案的手法,却也不会不管自己女儿的冤情。一旦用了赵元俨,陈诚可能会被参一本,但是这件案子,也会告结。
陈诚三人商议后,决定先从驸马府撤离,先让袁修纯丧事警惕。然后再从红玉与袁三、梨香几人方面入手,一旦有蛛丝马迹,陈诚便能够去八王爷府请出八王爷验证郡主身份。如此一来,既不会让八王爷觉得他们不尊重郡主,也能够侦破案件,一举两得。
于是当晚,开封府便在护卫展小白的带领之下,于“湖底”将包了放水布的牌匾捞了上来。开封府的解释是,许是袁府不小心得罪了某个江湖人士,因而被人恶作剧了。不过,看来行窃之人并非袁府中人,开封府即刻撤离袁府,此案会继续跟进,请驸马放心。
驸马因伤心过度而卧床休息,因而只有袁大过来相送,陈诚几人也并不介意。哪个男人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死了能不难过能不伤心的,陈诚对此表示极为理解,毕竟他也是个当爹的人不是。
“大人,恕小人多嘴一问,府内下人既然与盗窃案无关,不知大人何时能将人放回?”将人送出府外,袁大恭敬问道。
陈诚笑呵呵道:“管家还真的惦记着手下人啊,不过,这几人虽与盗窃案无关,却涉及到了另一件案子,待本官调查清楚了,若与他们无关,自然会放他们回来,袁大管家切莫见怪。”
袁大忙道:“大人言重了,小的恭送大人。”
公孙衍扶着陈诚坐入轿中,随即也跟了上去,展小白一身官服摆开架势跟在一侧,开封府一行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袁大目送他们远去,这才匆忙返回府内。
“公子……”袁修纯此时正在闭目养神,他虽与郡主并无多少感情,但是这么些年,却也行径如宾,甚至在郡主知道他留恋青楼时,也并未说什么。若不是后来柳云儿找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更不会连累了他的孩儿。
只是如今事已至此,袁修纯却也不能看着柳云儿身陷囹圄,终究是自己对不住他们。
“开封府的人已经回去了?”声音中透着些许疲惫。
袁大听得心一揪,这袁修纯算来却是袁大看着长大的,如何见过他这般模样,登时心内便觉心疼起来。“公子打算怎么办?小人总觉得这事儿恐难善了。”
袁修纯点头道:“虽然如今我是拿了云娘来顶上了德容的位置,但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今日与开封府说话,更是失了态,难免他们不会怀疑。若是只怀疑是郡主杀了人那倒还好说,怕的是他们发现这其中的隐情。”
袁大道:“他们离开时,我曾出言试探,那开封府怕是仍会揪着我们府不放。当初弃尸之人已被小的寻端由处死,他们的尸体却是由府内家生子处理的,他们对府上还是很衷心的,即便被寻出蛛丝马迹也不会做出对府上不利之事。不过,那红玉却是留不得了。”
“红玉与云娘主仆情深,对红玉忠心耿耿,我倒是不担心她会露出什么马脚来。不过,她终究是除你我之外少数之情之人,留下她对我们终是祸害。袁叔,你自去办吧。”如此一说,袁修纯已是默许了袁大的话。
袁大领命出去,换了夜行衣,预备趁着开封府尚未有所察觉之前,处置了红玉。
袁大这边才离开,便有一女子也随着他偷偷出府,往开封府去了。
公孙衍将从袁府带回来的人妥善安置,又加派重兵把守,才同陈诚展小白一道回了包府。包繶几日未见到自己的爹爹,如今爹爹回来,父子俩自然又是好一顿腻歪。
晚间三人睡于一处,展小白心内嫉妒,便只身返回开封府帮忙看守,眼不见心不烦。说来也是巧了,展小白功夫虽然不比公孙衍,但是对付一般高手却是绰绰有余了。那袁大虽然身负绝学,却不是展小白的对手,不过刚刚有所动作,便被展小白发现。
好在他拼死一搏,才得以逃脱,不过却也身受重伤,更是没有下得了毒手。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陈诚那边自然立刻得到了消息,当下还提什么睡不睡觉的,穿戴整齐后,立刻便回了开封府。
展小白虽然武功高出袁大不少,但是却在袁大拼死相博之下并未占了什么好处去,因而也受了些轻伤。虽然受伤这事儿让他有些着恼,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起码的,公孙衍不得不拦下他的活计变得更忙了,而小包大人……更加体贴了。
展小白伤的美美的,袁大那边却是仅凭着人参吊着一口气,直到最后袁府被抄,也为得痊愈。
红玉那边颇受了些惊吓,不过却也让她明白,这是袁府想要了她的命呢。不管是袁修纯的意思,还是柳云儿的意思,这也足够叫红玉伤心的了。况且,这一次那人明显就是下了狠手的,幸亏有开封府的大人们救了她,她不是个傻子,袁府这样的事情有一就有二,她现在少不得要为自己的性命考虑了。
因而在开封府的人尚未再次提审她时,红玉就提出要见陈诚了。
当夜,陈诚便见了红玉,自然也从红玉的嘴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柳云儿在闺阁时便与袁修纯相识,两家也算世交。后来柳云儿的父亲出了事,柳云儿一家受了牵连,便入了青楼。
那时袁修纯的父亲还不是丞相,更是没有那个能力相救,因而袁修纯也只能眼睁睁的与柳云儿分离。后来柳云儿辗转来了京城,入了梨香园,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很懂得如何保全自己,凭借着当初闺阁中学习的一切,于千难万难中成了一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娘子。
袁修纯一次陪朋友去梨香园谈生意,便见到了柳云儿。他对年少时的这个小妹妹还是有一些印象的,又无意中发现了柳云儿随身携带的玉佩,这才认出了柳云儿。因为柳云儿乃是官妓,不能赎身,袁修纯便只能包下了她,暂且护住她。
两人少年相交,如今一见却已是这般境地,怎不叫人唏嘘。袁修纯是正人君子,与郡主少年夫妻,自是很有些感情的。只是这感情终究抵不过青梅竹马,更敌不过袁修纯心境上的巨大落差。与郡主相比,自然是柳云儿更加的可怜,也更加的招人疼爱一些。
在一次酒醉之后,袁修纯与柳云儿终是突破了最后一道障碍,结合在了一起。
哪知道袁修纯发现自己做下的事后,便开始后悔起来。那时郡主已经知道他在外面包了个妓子,只是她一直无所出,又夫妻多年,便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袁修纯既然觉得对不住郡主,自然去柳云儿那边就少了起来,后来更是觉得无颜面对两个钟情于他的女子,便不去柳云儿那里了。
袁修纯不去,那老鸨自然不会继续养着柳云儿,柳云儿之能继续接客。一段浓情蜜意的生活过后,又要开始接客,这样的落差,柳云儿自然无法接受,因而便叫红玉去找袁修纯。
可是,那袁府又哪里是那么好进入的,红玉在袁府门外徘徊了五六日,却是连个认识的人都没见到,无奈只能回返。
却也是老天捉弄,柳云儿破身之事,竟然被老鸨发现。这一下子,柳云儿便只能被迫开始接客。好在老鸨也不算全无情意,没有逼迫她立刻就接客,这才给了柳云儿一段时间的喘息。
柳云儿无奈之下,只得用自己的私房为红玉赎了身,又叫红玉在外面雇了个赌鬼,许以好处,让他偷偷带着柳云儿逃了出来。
柳云儿出来后,便直接去了袁府,可也是巧了,竟然让她与红玉从后门蒙混了进去。袁修纯当时并不在家中,柳云儿被仆人捉到后,便直接带去了郡主那里。
再说赵德荣此人,她本是天之贵胄,从下更是没有受过一丝委屈,与袁修纯成婚后,夫妻恩爱。她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男人不会一直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因而在得知袁修纯在外包了个妓子时,也并未有所表示。
不过,袁修纯在外无论做下什么事,却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现在闹到了家里,赵德荣又岂会放过了这女子。
53.恩怨终得报
人本来就都是这个样子,只要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的面前,即便面对的是假象,也是情愿被这假象所蒙蔽的。而且据她所知,袁修纯以与此女子断了联系的,她也就更不会主动去找柳云儿的麻烦。
她不去找柳云儿的麻烦,这柳云儿却找到了府上来,无论如何,赵德荣都不会轻易放过了她的。
当即赵德荣便叫人出去找袁修纯回来,只说是家中出了大事儿,却并未提是柳云儿找来之事。
只是待袁修纯回来时,一切事情已经发生,郡主赵德荣已死,柳云儿则被毁了容。
红玉道:“那郡主也是个可怜之人,她原本并不知道我家小姐与公子有旧情的,只以为是公子一时色迷心窍。待知道小姐与公子有旧,便动了肝火,又被小姐刺激了几句,这才拿了发簪要毁了小姐容貌。小姐也是在挣扎中,不小心推了郡主一把,哪知道郡主就那么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就……就一动也不动了。”
陈诚叹了口气,想是那郡主为了护住孩儿,因而双手护住腹部,这才会直直躺倒,没成想竟因此失了性命。
“后来公子回来,见着这般景象,便问了奴。那时小姐已经吓得晕了过去,我便说是那郡主知道了公子与小姐之事,气不过因而要毁了小姐容貌,小姐情急之下推了郡主一把,哪成想竟然变成了这样。公子心内忧焚,与袁大总管商议过后,便决定保下小姐。”
随后便是袁修纯将柳云儿的衣服换给了郡主,将能够证明柳云儿身份的玉佩也放在了郡主身上。随后袁大叫了几个下仆,只说这人冒犯了郡主,被郡主失手误杀,命他们将人抬去乱葬岗好生掩埋。
那时郡主的脸已经被袁大弄得血肉模糊,看不出容貌,他们又都是知道有个青楼女子来了府上的,因而也并未怀疑,只道不过一个妓子,哪里还愿意费力气去埋她,随便卷了个席子就扔在了乱葬岗。
也是天道罔替,竟然就因这样,被人发现了尸体。毕竟尸体上所着衣物不凡,便被报到了开封府。那四个抛尸之人,也被袁大寻了由子杀了,自此便再无人知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