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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深院——by锦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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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一听叫这两位来,赶忙收起看好戏的念头,手上动作加快了三分。结果扬起的尘土惹得王妃不悦,朝这边瞪了一眼。夏安可不敢得罪这位主子,估计也不好惹,好惹的可不敢往这清闲王府嫁啊。

舔舔干涩的唇,放慢速度打扫完,刚要退下。就见王爷又撒了一地的葡萄皮,刚好扔在他先打扫的那一片,快手快脚的扫了。王爷又吐了一口皮,夏安扫了,王爷吐,夏安扫。如此,王爷嘴不停,夏安也不能走。

终于在夏安面临崩溃的边缘,王爷突然拿起一个苹果,嫌弃道:“怎么卖相这么丑也敢往本王的桌案上摆,拿去扔了。”说完,就将苹果扔在了夏安怀里,夏安手一抱,就稳稳接住了。

王爷没有再吃水果的意思,夏安等了会便悄悄退下了。将果皮丢掉,夏安从怀里掏出被王爷厌弃的苹果,红丢丢的真好看,怎么就丑了,上面只不过多了一个褐色的坑罢了,才一丁点大,怎么就不能吃了。夏安很想现在就咬一口,他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喝水了,嘴唇都裂开了。不过这么好的水果,自从落魄后就没吃到过了,此时囫囵未免浪费。收好在怀里,迈步刚要离去,就听见总管阴魂不散的声音说道:“那个奴才过来搭把手。”

夏安回头,差点吓得瘫在地上,竟是要他去牵“小少爷”。总管收到王爷要抬米字型木架的命令,就知道今天是要给王妃演一场好戏看了,那么,这样的好戏怎么能让这个大胆的奴才错过。

总管一行人把王爷要的木架立在地上固定好,那边成大方已经见过王爷了,立在一旁候命。“小少爷”见了王爷,非常的热情,冲着自己的主人“汪汪”叫个不停。

容离抬眸,见牵狗的人腿都要抖成筛子了,不由得抿了抿嘴角,很好的掩饰过去了。他依旧一派淡然,淡然中却透着一股子狠戾。用责备的语气说道:“哪个不成事的奴才,别带坏了‘小少爷’,滚远些,别在本王的眼皮子低下晃荡。”

夏安巴不得如此呢,刚要顺着王爷的意思滚,总管大人又插话了:“也好,正巧西边耳房的窗户昨夜不知被哪个粗心的奴才给弄坏了,思恩院的奴才不是干这个的么,叫他做了再走,免得再叫宜兰院的小厮们专门跑一趟了。”

容离多看了许卿睿一眼,点了点头没说话。

夏安就被小厮引着修窗户去了。他进府许久,搬石头挑水还没学会,就砌地砖上还算精通。窗户怎么修,他还真不知道。

到了跟前,细细研究,也没什么大毛病么,就是窗户纸被捅了一个小洞,只要换换窗纸不就得了,为什么一定要他留下来换,就是个丫鬟也能换好吧。他问小厮窗纸在哪里,他要去拿。

那小厮是得了总管示意的,此时自然不许夏安走开:“王爷的窗纸都是特别定制的,在王爷的小仓库里,你这等身份自然是进不去的。你在原地等着,我去拿,可千万不许走开,办砸了总管交代的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奴才不会走开的。”夏安哪里敢惹总管。

那小厮刚走,夏安突然听得一声惨叫,凄厉无比,让他蓦然记起传说中山里夜半含冤女鬼的叫声。他站的位置正好是王爷的正后方,那惨叫声音发来方向的正前方。所以,托总管的福,他可以将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木架上绑着主犯丫鬟,衣服被脱的干净,四肢绑的紧紧的,腰间脖间也束了几道细绳。成大方手中拿着一个两寸长极薄的刀片,他身侧的桌案上还整齐的摆放着大小各不一的刀和粗细不一的针。成大方在丫鬟的上手臂悠然的割下一片薄肉来,放到一个绘着大朵红的耀眼的杜鹃花的盘子里。

攒够十片薄肉,摆成一个圆形,有小厮上前换了盘子,将原先装肉的盘子放到“小少爷”的跟前,“小少爷”欢叫一声,吃了个底儿净。

成大方大喝一声“醒来”,昏迷过去的丫鬟被惊醒,重新体验刀剐的痛苦。

夏安呆立着,都忘了自己在这里是要做什么的,应该说,周围一切于他来说都不存在了,只有那个丫鬟的惨叫声,和成大方勾起的嘴角,已经“小少爷”欢快摇动的尾巴,还存在他有些湿意的眸中。

12、拜访方家

“唔。”夏安痛苦的弯下腰剧烈的呕吐。容离往后面看了一眼,随即就抱紧了昏厥过去的尹氏,怒吼着宣御医。众仆妇小厮簇拥着王爷和王妃走了,谁也没曾留意夏安已经惨无一丝血色的跌坐在地上。

成大方和刑堂的两个小厮将受刑的丫鬟小心翼翼的解下木架,只剩下白骨的胳膊用小锤子在关节处一敲,那丫鬟发出一声让人不忍听闻的尖叫声来,夏安的注意力又被拉回,只见那白骨森森的胳膊被分离出肢体,小丫鬟已经晕过去,被两个小厮拖在地上往前拉着走。

“可惜了,我本想剐上三千六百刀练练手。”成大方意犹未尽地感叹。

小厮拿来窗纸,夏安两下子糊上就往外走,那小厮有些恼怒的叫:“谁让你走了,怎么做事这么毛手毛脚,喂,你给我站住。”

一路小跑回思恩院,将厨房的门关上,用背死死抵住。夏安顺着门往下滑,失了力般坐在地上,抱膝埋首。

梧桐院又新组了院子,暂时没有管事和厨子,人数不多,就十几个小厮和婆子。那日王妃回去便吓病了,抓着王爷的手替其他的犯人求情。王爷爱怜王妃善良,一口应下,将小厮婆子贬至梧桐院做苦力,年轻的丫鬟仆妇卖入勾栏院里。

这是多年来王府最轻的处置了,仆人们都纷纷议论王爷有多宠幸王妃。不过,王妃自从能下床,便在侧室设了座佛堂,整日待在里面不出来。连王爷几次要召她侍寝,也以身子不适为由推掉了。

管理王府低级仆役的是一位姓罗的主管,他不敢耽误在王爷眼皮子底下的工程,就将思恩院的人往梧桐院拨了十几个,如此每院便都只有三十多人手。阿福和夏安在厨房的活计也被扣下了,因为婆子们做饭拿手,却干不了力气活,便每院打发了两三个婆子做饭看院,剩下所有人都要到听风院帮忙。

王爷第三天便不再亲自监工,听说是日日到王妃那里探望,后来被拒的恼了,新收了一个从妓院赎出来的清倌,模样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好,于是王爷就成日泡在那侍妾的碧竹院里。

夏安将拾掇好的目光递给上面的人,从小推车上再拿起一块,再递。突然上面的人手一滑,大块的木板冲着夏安便砸了下来,夏安愣愣的站着,旁边一人反应快伸出手将夏安推到了一边,算是躲过一劫。

韩管事将旱烟收起来,抓住夏安的手,敲他的脑袋:“你这几日怎么跟掉了魂魄似的,是不是在梧桐院有人欺负你?”夏安被分到梧桐院去后,他们就再没好好说过话了。

“没有,我是老人了,他们怎么敢乱来。”夏安摇头。他虽然入府的时间短,但在思恩院待了有快两个月了,被贬来的小厮心怀忐忑,什么也不懂,凡事都得靠他们这些老人提点着,而且夏安跟韩管事关系好,老人们都爱帮衬着他,就凭这一点便无人敢惹。

“那你……”韩管事还要说什么,便被傅主管匆匆拽住了胳膊。

“韩管事,可出大事了,新进府的大梁和柱子,有不少都被虫蛀了。”

韩管事讶道:“如何可能,王府要的东西便是连次货都没有的,这坏掉的木头是哪个想死的奸商卖进来的?”

傅主管道:“说也奇了,方家和王府做生意也有七八年了吧,一向稳的很,怎么这次出了这档子事,若教王爷晓得了,非扒了他们全家的皮当窗纸不可。”

夏安全身剧烈地哆嗦了下,韩管事只当他是年少听扒皮什么的有些害怕,便冲着夏安笑了笑,扭头接着跟傅主管讨论:“我倒是听说方家老爷子上半年中风了,现在是方家大少爷方夏同当家主事。”

“谁,谁主事?”夏安突然像活过来一样,眼中如烧火簇。

“方夏同,方家大少,在京城百里外的临水镇是数一数二的大户。”韩管事狐疑道:“夏安,你可是识得他,或者他家有仆人是你的亲戚?”

夏安小鸡啄米般点头:“是的,我认识他,韩管事可有法子让我见他一面。”

傅主管道:“你便是连着王府也出不去,何谈见方家大少。”

韩管事却道:“不是木材出了问题么,总得要人跑一趟,不如就让我带着夏安去一趟吧。”

“……,好吧,但是切记以办事为主,莫为私情误了时间,且千万注意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说着瞟了一眼夏安。

“多谢傅主管。”韩管事当然不会让夏安冒险出逃。清闲王爷的残暴世人皆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奴才能成功逃走,被抓回来的要在刑堂受三日刑,留待最后一口气被狗啃光身体。

夏安喜不自胜,他原以为待在这王府再无出头之日,只是早惨死和晚惨死的问题,谁料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两人先去华嬴院领了出门的腰牌,以及车马膳食费二十文钱。夏安只有一身衣服,倒不用打点,只是陪着韩管事回到思恩院收拾行李,他去问厨房的婆子要了几个馒头和水袋。

王爷纳清倌为侍妾的时候,又赏了思恩院一箱白米面,大家都说这是王妃惹恼了王爷,此举便是打王妃的脸呢!不管如何,只要有百米白面吃就行,夏安才不管他是娶妻啊还是纳妾。

婆子们原本都是王爷跟前伺候的,哪里受过苦,自是吃不得玉米面糊,不像阿福想的长远,顿顿好米好面的招呼大伙。

韩管事一个大男人,收拾的也痛快,换了身能见人的衣服,带了件换洗的衣服,还拿出一件自己的衣服让夏安换了。夏安的衣服太破,这两日又忙,换洗都不成,脏的可以。韩管事的衣服虽大,但至少干净没补丁,穿上去挽起袖口裤腿就行了。

两人出了王府,马上有车夫问是否坐轿。夏安当不得家,等韩管事同门卫寒暄完了,才问要不要坐轿,韩管事拍拍他的脑袋,笑道:“坐轿,你以为你是哪家的大少爷啊?府里给的虽是车马膳食费,可是五文钱两个馒头,二十文钱只能买八个馒头,咱们两天的路,连饭都吃不饱,还想着坐轿,美得你。”

车夫原先看夏安虽衣衫不合体,但好歹光鲜整洁,不似低等奴才,便来揽个生意,却没想到是两个穷鬼。当下袖子一甩,哼了声,踱到别处去了。

韩管事叹道:“这些狗眼瞧人低的家伙。”

夏安摇头笑:“算了,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韩管事盯着夏安的眼睛瞧,亮晶晶地有如两颗发光的黑宝石,整个人也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来,韩管事边走边说道:“今日瞧着你与以往大不一样了,仿若整个人活过来了。”

“确实是活过来了。”夏安笑弯了眼。

“莫非你确有亲戚在方府,他能将你赎出去么?”

夏安笑着点头:“若确实是我认识的那个,一定可以赎我出去的。”

“这么有把握,他家境如何,在方家什么职位,能一下拿出百两银子么?”韩管事想的并不乐观,寻常人家谁能存有百两纹银?

夏安莞尔:“不是说他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么?”

韩管事止步:“你的意思,难不成你和方家大少爷是亲戚?”

“是,他是我堂兄。”

“远房亲戚?”若是方家大少爷肯照顾一下,即便是远房亲戚也不愁吃穿了。

夏安勾起嘴角:“是我亲伯父的儿子,我爹他年少到江南闯荡,后来便在江南落了户。”

韩管事不敢相信:“那为何不投亲戚去,却卖身为奴?”难道夏安是被人贩子拐来的,但依夏安的聪明,不会任由人贩子买卖吧。

“我家和伯父家很早就失了联系。我家破落后,曾与父亲上京城寻伯父来着,可是旧宅子早已换了新宅子,如何打听也没有音讯,我爹病重无钱埋葬,这才……可怜父亲他至死也未能见到兄长一面。”

“真是个孩子,说说话都能抹眼泪。不管如何,总是让你找到了,可不用再过与人为奴的日子了,我可真是羡慕你。”

夏安破涕为笑:“还不知道是不是呢。对了,韩管事你应该有家眷吧,原先在旧主子那里没点积蓄么,怎么不见你给自己赎身,莫非咱们思恩院里连你们管事都不可赎身么?那我呢,有银子可能赎?”说着,眼神便黯淡了去。

“我是老主子派到王府的人,是家生奴才,断没有赎身一说,只能是主子肯不肯放你出奴藉了。咱们思恩院确实是不许人赎身的,纵使你不是死契,到了出府的日子也是不许的。”看夏安的脸瞬时白了,韩管事赶忙道:“不过若是有方家这样的大户说情,自是不会有问题。”

“吓死我了。”夏安捂着胸口,做痛苦状。“我做梦都想出了这吃人的地方。”

韩管事乐了:“如今你可不必做梦了,有个这么有钱的亲戚,以后就是被人伺候的命了。”

两人匆匆走了一路,中间只找了个茶棚,要了两碗凉茶,共花去两文钱,就着夏安从府里带出来的馒头吃了,权当午膳。黄昏时,倒是早早投了店,韩管事说要抄近路,前面是一座山,若不投店恐怕就要露宿了。翻过山,就是临水镇的北门。

六文钱,两个人睡在店里的通铺间。夏安睡惯了通铺,,白日行路又累,不一会便浅鼾起来。韩管事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就披了衣服,去柜台买了壶最便宜的酒水,打算到院子里坐会。

刚一进后院,便听到了熟悉的嗓音,韩管事立刻闪身躲到木门后。

容离和许卿睿一前一后从后院往里走。只听许卿睿道:“王爷何须忧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虽是如此,但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凡事务必尽美。明日辰时出发,莫误了。”容离穿了身湖绿暗纹云锦,简单用一根白色发带束发,竟是微服打扮。

韩管事在王府多年,从未见过自己主子是这样一番风貌。他识得的王爷,总是华服金冠,讲究排场,少年是顽劣不堪,后来残暴无度。而现在,居然一本正经的板着脸,并无一丝戏谑或残忍,只两三句说辞,倒是认真睿智的模样,只是周身散发出的冷冽还是一样的逼人腿软。

他尽量屏息,王爷和总管出现在这里,又是这样一身装扮,肯定有什么秘密的事要办。若是教王爷看见他在这里,恐怕这店的后院就要多一个冤魂了。

待两人走过,朝楼上的天字房而去。他才深吸两口气,奔回通铺间拿被子蒙上脑袋。夏安被吵醒,迷糊地问他可出了什么事。

韩管事摇头,说是去起夜了,催他感觉睡。

待第二日卯时,夏安早早醒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快些到达方家。可是韩管事一直懒床不起,被夏安烦的不能再烦了,才恋恋不舍的起床,却又叫了早饭,送到房里吃。

夏安不解:“为何要在房里吃,这屋的味道你能吃的下去?”

韩管事佯怒地拍拍桌子:“在思恩院能吃,在这里就不能吃了,坐下吃饭。”

夏安无奈,只得陪着韩管事吃早饭。客栈的早饭贵的很,两个花卷、一碟咸菜和两碗清汤,竟收了十文钱。夏安只得庆幸,出门时自带的馒头多,到达方府之前是不准备再买着吃了。只要到了方府,就不愁没银子送韩管事回去。

韩管事大概是买完之后又心疼银子吧,吃的异常斯文,小口地磨叽到了巳时,两人方出了客栈的大门,匆匆往方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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