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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深院——by锦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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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是一个人闷得久了,好不容易盼你来了,起的太猛了些。”夏安喝了小金端过来的温茶水,暗自在心里嘲笑自己,才当了两天的假主子,就娇弱了。

“夏安,我调到兰香院了,公子念着你扶他一把,要你出了地牢跟我一道去兰香院伺候。你可愿意?”

“小金,兰香院不是个好地方。”夏安看茶杯里荡起的涟漪,何必往不平静的地儿钻?

“我也不想去啊。”小金这可是心里话,他是替夏安挡箭,谁叫夏安帮了最不该帮的人一把,待在飘香院多好,除了活儿脏一点外,是一点危险都没有的。

小金苦了脸道:“可是你细想想,我开罪了王妃,若不紧紧巴着兰香公子,那王妃收拾一个没靠山的小厮还不跟捏死蚂蚁似的。”

夏安坐正了身子,平静开口:“我知道你非去不可,只是提醒你一下,要多小心注意。我并不想到兰香院去,你进去了兰香公子自然万般护着你,可我不过一扶之恩,王妃若是迁怒于我,要处置我是再简单不过,兰香公子不会对我有多上心。”

“小金,我这样抛下你,你可怪我?”夏安盯着小金的眼睛问道。

“我当然不愿意你置身危险当中,我问你的意见,是因为你一心想要挣够赎身的银子,我想着到了兰香院,能有月银领,你说不定愿意冒这份险。”小金调皮地吐舌:“却原来还是我高估了你的胆量。”

“哎呀,我胆子也不小了,只是谁巴巴地赶着去送死。”夏安也是个血气少年,被朋友这么一取笑,当下脸通红,不服气地叫唤。

“你呀住在地牢里挺好,这里环境蛮不错的嘛,又安全,你就在这里养老得了。”这话气的夏安拳脚相加。

两人又说笑了会。夏安突然握紧了小金的手,直吓得小金心停了一停。“小金,你待我这般交心,我再瞒你,便不是人了。实话告诉你,我觉得王爷待我不错,我想着求王爷调我到身边伺候着,说不定我还能求着王爷也调了你去,就算不行,好歹你在主院里也有个人,出什么事也能帮着些。”

小金眼神“唰”地亮了,兴奋地问:“你如何发现王爷待你不错了?”终于发现了,老天,王爷总叫他傻奴才,这次终于聪明起来。

“具体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总感觉王爷并不会真拔了我的舌头,就算你不去求兰香公子,王爷也会想办法恕了我的罪。”

小金忙不迭地给王爷说好话:“嗯嗯,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求公子的时候,公子只跟王爷说了一句好话,王爷便爽快地答应了,我还以为是王爷疼公子呢,却不料原来是疼你。”

“哪里是疼我了,可别这般说,大概是王爷觉得我还可用罢了。”若是对他有那样的心思,好几次都可以得手的。

“也是,王爷向来喜欢肤白貌美的。”小金取笑夏安脸黑。夏安也对他吐吐舌头,随你取笑,反正他不是真黑。

“小金你能不能帮我运一些质地好的稻草进来,我想闲着也是闲着,编些草鞋卖钱。”

小金讶异道:“你不都要去听风院了么,怎么还看得上这样的活计。再说干私活被发现了也是一死,到兰香院还有个大靠山,你为什么敢于尝试前者,而对后者这么惧怕?“

“想干私活那会,是我在王府陷入绝望的时候。而现在,我想,或者可以借助一下王爷的力量,他那里毕竟安全些,我自然是要挑平坦一点的路走。”

“可是王爷会帮你么?”小金皱眉,很担忧。

夏安也不乐观,王爷于他实在太过善变。“或许会吧。唉,不要想这个了,你到底能不能帮我运稻草进来,再拿些有劲儿的绳子。对了,你把我的四文钱也拿过来吧,我有了钱睡得也香。”

“你还真是个钱罐子”小金白了夏安一眼,回去准备稻草。

一连几日,无事。夏安编草鞋也顺畅不少,只是要防着狱卒,颇有些做贼的味道。晚上夏安不想睡,就挑明了油灯编,反正油灯又不扣他的用度。小金一天三顿的往牢里跑,夏安编好了就让他藏在怀里袖子里带出去。

几天下来,倒挣了三十六文钱。小金往后山跑的也勤快,很快便将鞋换成了钱拿给夏安。夏安就将钱装进钱罐子里,没事就乐滋滋地抱上一抱。

还有一大笔意想不到的进账,就是狱卒拿过来好多瓶伤药,根本使不完。夏安将一大部分都收好了。每天就抹一点,拿纱布包好。第一天取下一条蓝色缎条,他还以为是受伤第一天王爷给包扎的,也随药瓶收好。

有天晚上,夏安认为是晚上。他区分白天黑夜就靠狱卒给送来饭食的差别,晚饭都要比早饭多几种菜色,而且过不了几个时辰,地牢里就会此起彼伏情深意切呼唤王爷的声音来。

夏安在认真地编草鞋,他等了几日,王爷都未来看他,便以为王爷晚上不会来。晚上狱卒也不会来打扰,夏安便想着索性不如编上一夜,改为白天睡觉。

不料,王爷却来了,推门的时候,夏安没想到晚上会有人来,从床底下抱出了一大堆的稻草在桌子上,还扔着几双编好的草鞋。听到门响,夏安就抱着草往床底下塞,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容离拎起草鞋,往自己的脚上比划比划,不满道:“怎么这么小?”

夏安硬着头皮奉承:“王爷英伟男儿,足当然生的大。很多人的脚都比较小,他们是无法同王爷比的。”

“那你是给哪一个男人编的?”容离刹那逼近,鼻子触到了夏安微凉的鼻翼,还动了动,真好玩。

“奴才是,是,给自己编的。”夏安半天找出了一个糟的借口。

容离不信,突然抓起夏安的一只腿。夏安立不稳,往后倒,容离一拽,就将夏安拽到了自己的怀里,他拿草鞋往夏安脚上对比。“大了些。”

“奴才才十六岁,还长呢。”夏安扬起头如此解释。

容离好笑,夏安倔强嘟着嘴扯谎的模样很可爱,明明谁听了也不会信,还要拼了命的找理由。容离却表现出怒气冲冲,瞪着夏安质问:“你能穿这么多?”

夏安想,绝对不能被王爷发现自己干私活,既然已经撒了谎,就要一条道走到底:“奴才干活,费鞋。”

“噗——”容离抬着夏安一条腿笑的没形象。

夏安心里忐忑,他知道王爷必是不信的,王爷笑就证明将他的谎言当做笑话来听,就是不知道王爷笑完之后会不会追究。他心里隐隐觉得王爷不会发落他,但他身后所有干私活的人可就惨了,他不能毁了他们的希望。

“王爷?”夏安期期艾艾地叫。

“得,你下次给本王也编上一双。”容离放开夏安,等他站稳了,虚扶的手方收回。草鞋利水透气,轻便防滑,兼之物美价廉,不只受到平民的喜欢,达官贵人出席非正式场合也时常穿。

夏安不安道:“奴才编的只是最廉价的草鞋,王爷看不上的。等奴才学会编花色漂亮的编法后,再给王爷编,好不好?”王爷怎么肯能瞧得上他编的这种草鞋,说不定就是变相要没收他的草鞋呢。成品有六双之多,就是十二文钱呢。

“好,等你什么时候编好了,再找本王换。”容离说着将所有的草鞋堆到一起,往自己这边拨了拨,大有要带走的意思。

夏安登时大惊,直溜溜盯着容离瞧,也不敢问,又舍不得自己的钱。

容离脱了鞋子和银色暗纹嵌金丝团花绸缎外袍,解了束发金冠,大大咧咧往夏安的床上一趟,拍拍身边的位置,不悦道:“还不快点上来。”

“王爷要在这里睡?”夏安问,王爷但睡不答,他就只好脱了囚衣,穿着素白的里衣躺下。王爷腰间搭着唯一的被子,夏安不敢去抢,闭着眼睛装死。

容离将被子给夏安拉过去,那被子刚刚好够两个人挨近了盖。于是容离正大光明的把夏安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夏安几乎都快睡到王爷的身上了。

两人闭眼睡了会,夏安突然听到一阵怪异的叫声,仔细听,竟是王爷的肚子在响。真是千古难寻的怪事,一个王爷饿到肚子雷声如鼓。

“王爷,要不要奴才给您做顿宵夜吃?”夏安轻声问道,若是王爷睡着了,那就当他是自言自语吧。

容离却没睡死过去。“不了,很困。”

两人就这样紧挨着睡了一觉,第二日,夏安醒来时,狱卒正服侍王爷洗漱。王爷见他醒了,便挥手让狱卒出去准备早膳。

“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伺候本王净面。”

夏安闻言慌张起身,不顾穿衣,趿着谢就向王爷走去。容离蹙眉喝到:“穿上衣服,大清早的也不知道冷。”夏安被骂后,却是脸一红,转身穿好了衣服,给王爷端着小金盆漱口。

容离收拾整齐后,突然拉住夏安,拿起湿毛巾在他脸上一顿招呼,很快,便露出一张白白嫩嫩的漂亮脸孔来。

“都住到牢里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整日不洗脸,脏死了。”

容离骂,夏安无奈傻笑。

因着王爷的缘故,今日的早膳异常丰盛,狱卒搬来一张方桌,与屋里原来的桌子并放,仍是摆的满满当当。

待狱卒走后,夏安服侍王爷用膳,却听王爷低声道:“不要吃。”夏安会意,敛了动作。两人一坐一站约有一炷香时间,夏安拿筷子将菜搅乱,弄出吃过的假象来。

容离附到夏安耳边道:“一个时辰后,掀开你的床板,直走。”

夏安耳朵被热气呵的一跳一跳,惹得容离大笑着将草鞋一包,甩甩衣袖走了。可怜夏安对着门哀怨了半日。

待狱卒撤了饭菜,进来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妈子,眼神精明严厉,盯着夏安一阵好瞧。夏安不知她身份,但看周身装扮也不是个低等的仆妇,便躬身见礼,口称:“奴才见过这位妈妈,不知您是哪一位妈妈?”

满意夏安的谦卑有礼,那妈妈敛了戾气,坐下,仍是凶恶的模样,说道:“老身是管理王爷房事的主管,你称我马妈妈便好。”

夏安便重新见礼:“马妈妈好。”

那马婆子启唇要说什么,门开又进来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仆妇,脸色皆是不大好,一个对马婆子悄声说了些什么,那婆子也是脸色青了白,白了青,难看的紧。

“居然会有条漏网之鱼,韩家的,老身记得她是伺候完事的吧。”出了事,马婆子立刻要找替罪羊。

被他称为“韩家的”的年轻妇人吓得跪下,抓着马婆子的开襟短袄,也不顾夏安这个外人在,哭着喊道:“王爷走了,奴婢就去给她按摩,该出来的都出来了,哪里晓得她竟然还能怀上,这可不关奴婢的事啊。”

31、折骨之痛

“那你呢?”马婆子又去瞪另一个仆妇。

那仆妇也惶然下跪:“奴婢给各位姨娘姑娘熬得汤药都是一样的,按着王御医给的方子,断无可能怀上的。”(下人称侍妾为姨娘,她们是有名分的,是王爷的妾室,比侧妃低一个等级。称女色、通房丫头为姑娘,她们只是王爷发泄欲望的工具,并不算是真正纳入到府里的。而男色称公子,男子被收房是为男妾,但王府还没有哪一位男色被王爷赐了妾位的,另各府称呼各有不同,遂王府还没有个定下来的称呼。)

马婆子忽的记起夏安,深深瞪了夏安一眼,有威胁闭嘴的意味,然后带头走出去,将牢门锁了。夏安心里暗叫不好,王爷侍妾女色一大堆,十三岁便由宫中的教导嬷嬷尝了情欲滋味,皇帝赐下了几个女色并收了屋里头几个常年伺候的丫鬟为侍妾,算来已有十二三年之久,却为何仍是无所出,莫非都被这些下人婆子给暗害了。

也计较不了时辰了,夏安去掀床板,一掀不动,便蹲下找机关。只见床尾雕刻着兰花,夏安记起在石屋也是刻花上布了机关,便试探地挨个摁,摁到最后一个,听得“咔咔”地声音,床板自己掀了半开。

夏安俯身钻入,检查了回去的机关,方小心盖好床板,按着王爷的吩咐,直走。走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夏安突然从一个拐角瞥见了王爷的身影,以为王爷也来早了,在此等着他呢,便匆匆快步上前,叫了声:“王爷。”

谁料,王爷转过身来,这么一错开,夏安看见与王爷对立站着一位山羊胡的中年文士,穿一身月牙色棉布袍,此刻正眼神不善地打量着他。

夏安知道自己扰了王爷的正经事,在王爷开口前,先自己告罪道:“奴才该死,扰了王爷,奴才在远处候着您。”说完要走,却听那文士冷然道:“王爷,这人?”

“自己人。”容离淡淡解释,回头跟夏安说话,却是多了份不易察觉的感情起伏在里面:“到隔壁屋子等着。”

不是贴身小厮也不是属下,而是自己人,这三个字分量很重。文士待夏安不善的目光也收敛了不少,对着夏安点头示意。

夏安低着头未看见文士的示好,听到王爷吩咐,便告了声退就进了旁边的屋子。王爷和文士并未说话,也转身进了其他的屋子。

夏安一个人待着甚是无趣,偏这屋子是个书房布置,东西两面各摆了十几架的书柜,俨然一个中型书库。夏安耐不住心痒痒,反正是王爷许他进来的,又没人,便大着胆子在书架中穿梭翻看,遇到感兴趣的便站定,翻几页看看。当看到一本记录夜行趣事的册子时,经不住里面内容逗趣,“咯咯”笑了起来。

这一笑不打紧,可苦了正在隔壁算账的顾之旋,一长串数字刚要收尾,就被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登时便忘了个干干净净。书屋和他所在的小暖室并无墙隔开,是用下面透了小孔的黄色木板分离。夏安没有低头看,并没有注意木板是透着气的。如果注意到了,谨慎如夏安一定会百般克制自己。

顾之旋有三大恨,一恨有酒少美人,二恨算账无算盘,三恨专心被打扰。是以忿忿然进来,开口便骂:“哪个家伙居然敢打扰小爷我算账?”说完,却怔住了,书架中露出一个惶然的脸,肤胜雪白,眼似星明,唇若桃红,尤其是两颊因为害怕和羞愧而现粉红,美极美矣。

夏安不知道顾之旋已为他容貌醉倒,他被猛然一喝,赶紧伸出头查看情况,就见一个也是文士打扮的约莫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立在门口,脸上表情也不知是怒,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怪异的很。

“公子恕罪,奴才再不敢发出声音打扰公子了。”夏安微微躬身,恭敬答道。他并不知道这位公子的来头,施半礼也算是没有坏了规矩。

“奴才?”顾之旋上前,逼近夏安,拿起折扇挑夏安的下巴,不正经道:“怎么是奴才,本公子以为你应该自称‘奴家’。”

夏安还是除王爷外第一次被人轻薄,当下也恼了,不客气地打开折扇,侧过身子,冷冷道:“公子若是要用书房,请自便,奴才告退。”

顾之旋当然不能让美人轻易逃了,伸手一拦,作气愤状:“你害本公子算到最后忘了结果,便就这样甩手走了,天下可没有这般道理。”

夏安咬咬牙,问道:“那公子想要怎样?”

“当然是得帮本公子把帐理清喽。噢——你应该不识字,不过若是你肯陪着本公子,本公子赏心悦目,自然头脑清晰很快算完。”顾之旋笑的戏谑。

夏安勃然大怒,吐字冷然:“什么帐?奴才给公子算清好了。算完之后,还请公子放奴才走。”

顾之旋愣了愣神,没想到这个奴才还会算账,那便极有可能是王府一等的奴才。也有很大可能是王爷的心腹,被安排进了地牢做事。他明知不该去惹,可是心痒痒,这样清澈若雪的美人可相当难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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