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望翔伸手握住祖荣的手，有些担心地道：“是身体不舒服吗？你从刚才起就没怎么说话。”
祖荣收回纷乱的思绪，回握住情人温暖的大手，笑道：“没有。是……见到你，我太高兴了。”
李望翔一愣，英俊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容，“我也很高兴。”
行到一个红灯路口，车子停下。望翔转头看着祖荣，道：“我真想现在就是深夜了。”
祖荣微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白晳的脸上不觉一下子现出红晕。
直到后车的喇叭声不断响起，两人才从相视的气氛中惊觉，李望翔慌忙发动车子。回想到刚才的失神，两人都不觉忍俊不禁。
车子开到一个热闹拥挤的街巷，李望翔从后备箱里抱出一件啤酒，顺手又提了林祖荣带来的行李，带着他穿过一条狭窄的弄堂，才看到了一大片连在一起的简陋居民楼。
顺着昏暗的楼梯走到顶楼，李望翔一脚踢开一间虚掩着的房门，大声道：“我们回来了！”
屋子里家具不多，但杂物堆得比较凌乱。正在看电视的方强笑嘻嘻地站起来，接过啤酒。刘大志也从里屋走了出来，两人向林祖荣打了招呼。
李望翔道：“好香……怎么今天在家里吃？”
方强笑道：“大志说今晚弄火锅，大家就在家里热闹热闹。买好的调料，就让他切切菜，应该是可以吃的。”
刘大志淡淡道：“他一天到晚都想着要给强哥做做事，还是要给点表现的机会。”
方强不悦道：“我当时就说把他扔出去，是你要留下来的。现在又总是刺我是怎么回事？”
林祖荣正诧异间，厨房跑出一个系着围裙的少年，只有十七八岁年纪，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汗水。
“强哥！强哥！菜我都切好了！可以煮了！”他看到李望翔，乖乖地叫：“翔哥。”便又转头望着方强。
方强一掌拍过他的头，道：“怎么不叫志哥？还有这是荣哥，没看到吗？”
少年速度极快地叫声“志哥”，又向着林祖荣叫了声“荣哥”，祖荣吓了一跳，道：“不用，叫我祖荣就可以了。”
李望翔笑道：“别理他，你坐了半天船也累了，先坐下吃饭吧。”
大家帮着把火锅和菜品搬到客厅里，又开了啤酒。方强和刘大志都向祖荣敬酒，欢迎他来到香港打拼根据地。祖荣酒量不好，只喝了两轮就有些招架不住，李望翔倒是来者不拒，敬向祖荣的酒都代他喝了，还要回敬方强这个带头起哄的罪魁祸首。到最后一件啤酒根本不够，方强又使唤着那少年跑到楼下去叫了几件啤酒和白酒上来。
刘大志见白酒都搬出来，只疯了一会儿就早早退下了战场，方强一个人硬扛李望翔，那个少年倒是想帮着方强喝一点，结果他那点酒量完全不抵事，到最后除了林祖荣和刘大志，其余三个人都醉得一蹋糊涂。
两人把醉倒的人一一搬到床上，租屋只有两间房，刘大志和方强睡一间，只剩下那个少年昏睡在沙发上。
“他平时……就睡沙发上吗？”林祖荣看着少年酡红的两颊，胡乱昏睡在凌乱的沙发上，有些过意不去。
“他叫郑崇锦。”刘大志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林祖荣：“之前我们跟个小帮派起冲突，方强带人去捣了他们老窝，碰巧在那里发现被绑票的他。”
“啊？”
“他父亲是家私立医院的院长，母亲是做珠宝生意的，家里很有钱。自己却是个叛逆少年，经常在外面瞎混，所以被绑票了。”
“那他现在怎么不回家去？”林祖荣道。
“不知道。他说不想回家，反正都想离家出走的，现在这样正好。就一直赖在我们这儿。”刘大志笑了笑，“很欠扁是吧？少年维特之烦恼。”
林祖荣想到李望翔和方强都是孤儿，刘大志父母也早早去世，只怕看到这种有家不回的叛逆少年都没有什么好心情。
“他最喜欢方强，说想要报答救命之恩。方强烦得很，几次想把他打晕丢出去。”
“是你让他留下来的吗？”祖荣想到之前方强说的话。
“嗯。”刘大志笑了笑，“要是哪天没钱了，或者是要跑路什么的，可以就近绑架一下他，反正没损失。”
他站起身，道：“晚了，睡吧。”
“嗯，晚安。”祖荣看着他对着自己笑笑，关上了门。对刘大志，他一直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方强是个很简单的人，像一泓清水；望翔像海洋，明朗而浩瀚；而刘大志，像是神秘的幽泉。就像刚刚的话，他不知道大志是在说真的，还是只是开个玩笑。
林祖荣没有什么睡意，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他把自己的行李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挂在简陋的衣柜里。望翔真的喝了很多酒，趴在床上睡得很沉。他把他的衣服解开，让他能睡得舒服些。
拥住他赤裸的身体，混杂着汗味和浓烈的酒气。林祖荣觉得很满足，一直空落落的心有了归处，只是这样静静的依偎在一起，就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翔，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林祖荣轻轻说道。
林祖荣在这个小小的租屋里住了下来，白天望翔他们会出去，到晚上才回来，偶尔也有不回来睡觉的时候。李望翔很少跟祖荣说他们的工作，祖荣也不会问。
白天只有郑崇锦和他在屋里，郑崇锦对他很感兴趣。
“喂，你跟翔哥是不是这个啊？”郑崇锦把两个大拇指碰在一起，暧昧地动了动。
祖荣很难招架这样的问话，轻轻地“嗯”了声。
“耶，这样就脸红了啊？”郑崇锦很不以为然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嘛，还装什么害羞啊？”
祖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假装没听见地继续洗衣服。
“唉呀，不要洗了嘛，巷口就有洗衣房，堆多了一起抱去就可以了。”郑崇锦不耐烦地道，不由分说地把洗衣盆推到一边，“喂喂，你别假装别听见啊！我想问你很多事嘛……”
林祖荣只得看向他，道：“你想问什么？”
“呐，你长得很一般嘛，”郑崇锦兴致勃勃地道：“你和翔哥是怎么搞上的啊？是不是你在床上很厉害？”
林祖荣轰地一声脸胀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喂，我在问你话呃！”郑崇锦不满道。
“你……你还是个小孩子，不要问这些……”
“切！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是小孩子！”郑崇锦怒道：“什么事我没有玩过？！女朋友我不知道交了多少个，就是还没有跟男的做过，所以才问你的啊！”
林祖荣被他吼得反应不过来，好半晌才道：“没……没有什么特别的，跟你和女朋友交往差不多的。”
“哪里会差不多……”郑崇锦咕哝道：“这么久了强哥都不怎么理睬我……要是之前的女人的话，老早就搞过了。”
“你？你对方强……”林祖荣目瞪口呆。
“嗤～”郑崇锦很不屑地看着祖荣，道：“你那么吃惊做什么？我不是表现得很明显吗？”
“可是……方强交过很多女朋友，他应该不会喜欢男人。”
“啊，我之前还不是都只交过女朋友。”郑崇锦无所谓地道，“但是强哥把我救出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爱上他了！所以有一天强哥也一定会发现，他也会爱上我的！”
应该不会有那一天吧……林祖荣心道。
“呐，所以我才问问你的经验嘛……”郑崇锦重新很亲热地贴上来，神秘地冲祖荣眨眨眼，“我都听到了哦……”
“？”祖荣疑惑地看着他。
“昨晚你和翔哥在做吧？”郑崇锦压低声音道，“我在客厅都听到了哦……翔哥很爽的样子，有什么经验秘诀什么的给我说说吧！！”
林祖荣真恨不得马上有个地洞让他可以躲下去，再顾不得听郑崇锦说什么，一把推开他，落荒而逃。
租屋门板薄，人也住得多。祖荣已经很小心地避免发出声音，甚至连床也不敢用，都是直接在地上……李望翔知道他面嫩，也都尽量配合，但毕竟年轻气盛，有时候难以控制。没想到客厅里还有个专听墙角的郑崇锦……
郑崇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逃去的背影，疑惑道：“有必要这么夸张吗？……嗯，难道就是要这样扭扭捏捏的才会招人喜欢？”
郑崇锦向方强发起的攻势是属于超级牛皮糖的那一种，在林祖荣来后，更加变本加厉了。按照刘大志的说法，是他看到李望翔和林祖荣这甜蜜的一对，被激起了旺盛的斗志。
就在方强实在忍无可忍，不管刘大志再怎么说也要把郑崇锦扔出去的时候，郑家找上门来了。
原来之前的小帮派刚绑架了郑崇锦，还没来得及向郑家打勒索电话就被方强把窝端了，所以郑家一直不知道小少爷跑哪里去了。开始以为像之前一样，和同学跑去胡混了，后来一直没有消息，这才紧张起来，请了私家侦探，找了大半个月才终于找到他。
既然郑家找上门来，李望翔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让郑崇锦乖乖回家。
郑家不太明白里面的曲折，只以为是郑崇锦在外面结交的小混混朋友，带了郑崇锦便走。据说郑崇锦的爷爷和父亲对于他这次失踪一个多月的事勃然大怒，在家关了一周禁闭不说，此后还专门派了两个保镖跟在身边监视他。这下郑小公子是要安分守纪一阵子了。
郑崇锦一走，除了方强大松一口气外，林祖荣也觉得轻松很多，他实在有些怕那个坦率直接又前卫的孩子。
8
春去秋天，转眼间，新年又快到了。
“阿荣，去换衣服吧。”来换班的同事向祖荣笑道，“接你的车都到了。”
祖荣透过落地玻璃窗向外望去，果然看到一辆熟悉的二手日本车停在街对面，望翔坐在驾驶室里，向他远远地挥了挥手。
换下大堂服务生的制服，祖荣一路小跑到街对面，一坐进车里，暖气迎面而来，让人觉得很是舒适。
“今天下了雨，有些湿冷……”祖荣搓着双手，笑道：“有同事家里有事，来晚了一会儿，你等久了吧？”
“等了一会儿。”李望翔笑着有些不怀好意，“看着你穿着制服，站得端端正正的样子，”他将脸贴近祖荣的耳边，“好像就硬了……”
林祖荣瞬间通红了脸，侧过脸只看着窗外。
李望翔知道他脸薄，也不再逗他，发动了车子。
“你还要在这里上班上到什么时候？搬家后，你过来太远了。”
“可是……现在是最忙的时候，”林祖荣迟疑道，“过节到处都缺人手，到年后再说吧。”
“那你最多做到过完年，这儿离家太远了，你下班又晚，我不放心。”李望翔驾驶着小车熟练地在节前拥挤的车流中穿梭，道：“大志租了个门面，平时处理一些台面上的事情，也算是个集合点，你在家无聊的话可以去那里帮帮忙。”
“……嗯。”
“辞职的时候把制服留下吧，”望翔望着祖荣，笑道：“可以在家里穿给我看。”
“……”
望翔爱煞祖荣既羞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伸手抚上他的大腿摩挲着，道：“今天我和方强去看了看车，过两天就去提，你喜欢什么颜色？”
“你喜欢的就好。”
“你总是这样，之前新房的装修也……”忽然响起电话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话。望翔拿起移动电话，道：“喂？大志……今天晚上？怎么……嗯……嗯……那好，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到……嗯，拜！”
“有事吗？”祖荣道。
李望翔点点头，“对不起，临时有些事情，今晚不能一起吃饭了。我先送你回去。”
又开了十来分钟，车子在一幢新建的高档小区门外停下。望翔伸手搂过祖荣，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晚上不用等我，先睡吧。”
“嗯……你……一路小心。”祖荣轻声道，看着情人明亮漂亮的黑眼睛，笑了笑。拉开门下了车。
望翔看着他单薄的身影进了单元门，才重新发动车子，向市中心开去。
因为临近圣诞节和春节，稍有些档次和名气的酒楼都是宾客如云，泊车台热闹得很。望翔刚将钥匙交给忙得团团转的泊车小弟，便看到站在大厅门旁的刘大志向他挥了挥手。
“费爷不是之前去缅甸了吗？怎么忽然今晚来这一出？”
刘大志面色凝重，道：“按理说他不会这么快回来，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会不会是知道了那批货……”
望翔摇摇头，示意刘大志不要说出来。
刘大志马上收了声，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也觉没什么头绪。
“我没有叫方强来，怕他沉不住气。”刘大志看了看表，道：“还有十分钟。我们现在上去吗？”
“上去吧！”望翔拍拍刘大志的肩膀，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见招拆招吧！”
虽是气氛沉重，但仿佛也被望翔的爽朗感染了一般，刘大志笑了笑。两人一起走进了大厅。
临近春节的时候，刘大志的弟弟刘大海也跑到香港来了。他年纪渐长，又不是读书的料，自从外婆病逝后，也没人管他，干脆学也不上了，跑到香港来投靠哥哥。
刘大志气得够呛，把他往死里打了两次，刘大海就是不松口。他跟他哥哥一点也不像，从小成绩掉车尾，对读书完全没兴趣。最后还是方强在刘大志面前帮他说好话，又收了他做小弟，拍胸脯保证一定看好他。刘大志才勉强作罢。
刘大志租的门面在一个不太繁华的街道尽头，和其他铺子一样，也讨了个吉利，在大年初八正式放鞭炮开业。
铺子挂着房屋租赁售卖的招牌，也像模像样地做了房源的广告栏摆出去，和这条街上其他粗陋的小铺面一样，毫不引人注意。
林祖荣到了这里，还真是接待房屋租售业务的，只是三五天也没有一单。铺面被隔成了两间，除去进门的小厅面外，后面还有一间接待室，祖荣从不进去里面，那儿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他也不去探究，至于里面经常传出的争吵声响或是吼声，他全当做没有听见。
李望翔和方强很少来这里，刘大志倒是经常会在铺子里坐会儿，有时候便和祖荣聊聊天。
“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林祖荣正在核对铺面的水电费，闻言笑了笑，道：“很习惯啊！又不累，你们还经常来看我。”
“哦～”刘大志正想说什么，忽然从后面的接待室传来很大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路。他顿了顿，笑道：“就是经常很吵吧！”
“还好，就是周二和周日人多一些，平时很清静。”林祖荣道：“不过今天有个中年大叔没来，他之前一直都在周二来的。他的嗓门才叫大，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