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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生长 下——by阿葱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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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果然只有他一个人在,我把饭盒放到他桌上,借书卡扔他床上,居高临下盯着他,“你是不是去食堂了?”

他不说话,又是闷葫芦样。

“你看见我和阳晴一块儿吃饭了?”

他不说话,我扶着他肩低下脑袋猛地啃一口他嘴巴,“说话!”

白晓乐说,你让我说什么?

“不难受?”

“不难受。”

“不醋?”

“不醋。”

我暴躁一张脸,慢慢平静下来,挫败写满脸,坐到地上抬头盯着他紧紧注视着,“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乐儿……你这样让我特慌,真的。你对我就没一点儿在意的态度,好像我跟别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在乎一样,让我特没底,我对你就是无关人等一样。我刚在食堂门口捡到你这卡,就知道你去过了,一想着你可能看到了什么误会了什么,一路跑回来,害怕得跟有人扯裂心脏一样难受,可你呢,什么反应都没有,像是一切都压根儿不重要,对待我的事儿都能特洒脱,一切与己无关的样……我跟你心里边儿,就真那么……没存在感么?你起码给我透个底儿,让我别傻逼似的慌来慌去啊。”我梗咽住嗓子,不想再说,站起身把饭盒拿到他面前,“算了……先吃东西,别饿着了。”把筷子塞到他手里。

他打开饭盒扒拉两口,慢慢嚼着,腮帮鼓囊囊,想了一下,他说,我难受了。

我正不好受着,听他突然一开口,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什么?

他看向我,又把话重复一次。我看你跟她在一起吃饭,我难受了,特别难受。

第六十四章

我一愣,俩手摸上白晓乐脑袋,懵红了眼,猛地亲一口过去。

舌头蹿上他的嘴唇,火热滚烫的死命吻他,舌头抵住他舌头,纠结在一起,亲密的没有分寸,好一会儿被他用力推开,“你疯了啊!”他瞪我。

我说,是,我疯了,乐疯了。

他偷笑,有什么可乐的啊,憋着劲儿问我。

我说你冲我说这话,就说明我还尚有机会把你拐带回来,说完自己呵呵笑,傻气得很。

白晓乐拿起手中的饭盒继续扒拉起来,一边嚼着米饭,唇角憋着笑意,“白痴。”

我点头,扯过一张凳子坐他跟前儿,嗯,我是白痴,你这样骂我特好听,再骂几句呗,我摇头晃脑臭不要脸。

……神,神经病啊。

我直愣愣看他,满心欢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饿了。我盯着他饭盒的东西说。

“你刚不是跟食堂吃了么?”说起这个好像又想到什么,他别别扭扭的表情。

我乐,靠的,看着她我慎得慌,没吃下多少,分点儿给我呗,可怜巴巴一张脸紧盯着他不放。

他夹一口菜进嘴里嚼嚼,又用筷子夹给我,我没理会,脸贴近他就撬开他嘴,就着他嘴里吃起来,他惊瞪一双眼看我,我也看回去,不舍得闭眼,满眼都是得意洋洋。

“好伤眼!!!”有人走进宿舍,惊呼一声,白晓乐下意识把我推开。

蓝色羽绒服的同学走进来,一脸鄙夷的看着我,娄以涛里在这里做什么有伤风化的事?

我看一眼白晓乐,他脸早红透,我说没啊,没干什么。

李钧一摔手上一张纸在桌面,满脸写满悲痛欲绝的表情,“晓乐你怎么那么好说话!心太软啦!就他这个样子还该晾他个十年八年的。”

我站起来就要揍他,好么,敢情就你在这儿唆使白晓乐别搭理我。

李钧挺直腰板,怎么了,怎么,给人戳痛处就要揍人啊,白晓乐看着呢!里瞅瞅里一脸恶贯满盈的嘴脸,多难看多难看。

白晓乐笑出声,我只得乖乖坐下来,看一眼桌面,问例句“唉你那张纸是什么啊?”

李钧又伤感起来,“检讨。”

“拿来我看看。”

“……”

“要不我不看,你大声朗读出来好了。”

李钧一扁嘴巴,我还没写……不会写,一千字,一千字,惆怅表情,妈妈的最不会写就是检讨。

白晓乐突然说,这个娄以涛擅长。

我苦笑出声儿,看向他,不是乐儿你不能记那么清楚吧你。

他认真说,以前初中就看你见天儿跟走廊上趴着晒太阳写检讨。

我一抹脸,不是吧,都给你看见了,那我不是很丢份儿。

他笑出小褶子,皱皱的可爱,你在我面前丢的份够多了。

我说那怎么办,看了一眼地上,你帮哥哥捡起来?笑意满满,心情愉悦起来,说话尾音都上扬。

李钧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拿起桌上的空白稿纸摔了又摔,你们今天怪怪的!

怎么怪了?

小脸挤成团儿,说不清,就是怪怪的,肉麻死了。

我无辜,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李钧拿起纸就要走,僵起脸蛋呵呵两声,拿我还是先走吧,你要是待会儿说些什么我还不给麻死,一张纸在手上迎风飘着,留一个凄凄惨惨的背影儿,慢慢儿关上了门儿。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手上筷子没听过,饭粒往嘴里送,慢吞吞的嚼着,挤挤眉,飞飞眼儿,傻笑起来。

二零零三年于北京而言,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注定于这座城市而言,是灾难性的一年。

至今我仍记忆犹新。

二月某种病菌开始向全国蔓延,当时的我们都并未在意,因为在北京这种情况尚不严重,直到当年四月左右,一些东西,势不可挡一般,无声无息入侵进来。

□□北京没有完全回暖,阴冷天气,冷暖阴晴不确定。

那天我和齐喻打了一场球回来,就感冒了,热感。

白晓乐坐在床头细细看说明书,软软的念出声儿,“一日三次,一次四片儿。”

我皱起脸,不是吧,这么多?那药还不是糖衣片儿,我吃不下,忒难吃了,一进嘴里就化成粉末儿了。

那是分解片,效果最好,想快点儿好就要吃。他一脸着急,说着话就撕开新的一瓶药。

我流里流气的笑,“你喂我呗。”耍赖模样。

他手里拿着几片儿药片儿,对我这样很是无奈,“这不是在喂你么?”

我继续乐,用嘴喂呗。

李钧探一个脑袋过来,自私鬼自私鬼!想害晓乐陪你一起生病啊!

白晓乐看我一副不舒服的样子,药片就想往嘴里放,我伸手拉他胳膊下来,恶狠狠的骂他,眼睛都血红,“干嘛啊?我说着玩儿你当真啊!不要命了?!!”

他笑,哪儿有那么严重啊,不久小病么。

我摸一把额头,还是烫,心口郁结很多天,我说要不我别跟宿舍待了。

他急了,那你要上哪儿?

我也不知道,回家也不是办法,你看这都半星期了,每天儿都是一个样,我觉着我该离你们远一点儿。

我扶扶脑袋,太阳穴每隔一会儿就要刺痛,涌上来,针扎一般,可在白晓乐面前不敢表现出来,只得一副无所谓得样子,我怕他担心。

“没事的,你这就是着凉了,你别想太多。”

我喊一声姜宇,“哥们儿,让你买那玩意儿买了么?”

姜宇丢过来一个大口袋,“给自己留了么?”我问他。

“留了。”

我一人扔一个过去,“这口罩质量不错,以后没事儿就带着,知道了么?”

白晓乐低头看着手里的口罩发愣,低声问我,涛涛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很难受?

我在被窝用力踹了踹完全脱力的双腿,抖了抖两只胳膊,做一个动作全身都疼了,我笑眯眯,“你看,我活蹦乱跳都没事儿,你别担心。就是你要小心点儿,出去上课什么的,都戴着口罩,没事儿别往人多的地方挤,知道了么?照顾好自己,我现在见天儿躺床上死睡,管不着你了啊。”

他笑笑,带上口罩,遮住半张脸,眼睛冲我乖乖的眨着,我想凑过去亲亲他,可是此时最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的举动就害着他。

我自我安慰,这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只要我跟宿舍里躲着,不会折腾出多大动静。

可我委实没有想到卫生部派了人进宿舍逐个检查。

第一例死亡,第二例死亡,紧接不断,全城陷入恐慌。

这个城市就要在这个春天,被疾病的阴影一步步吞噬,覆盖。

“三十八度八。”

围着我的几个人拧起眉头,“……再测一次。”

“是三十八度八没错。”

医生冲身边几个人使了眼色,我知道我快完了。

“将这层楼隔离,拉警戒线,担架抬进来。通报上级部门,疑似患者增加1人。”

“是,我现在就去。”

我不知道我这个时候怎么还能乐出声儿来,我说没这个必要,我没晕乎到自己走不动道儿的地步,担架就别了吧,我自己走着上去,您看成么??

那白大褂本想不搭理我,想了一下还是冲我说,“你需要入院隔离,直到你身体恢复正常温度且不再有异常情况。”

我点头,我说我知道会这样儿,没事儿,去吧去吧。想了想又问,对了,这个要交钱么?政给人送一个白眼。

白晓乐站在一旁,带着厚厚的白色口罩,就这么看着我,也不说话,我慢慢看着他红了一双眼圈,真傻,一汪水花在眼眶,我被他的样子折磨得周身疼痛,背脊骨都火疼,被刀子狠狠挖开肺脏。我想冲过去抱住他,摸摸他头发,让他别怕,可是我全没了力气,等两个人把我从床上架起来,步子不大稳。

我挺直了腰,离开时不要太耸的样子,壮烈的想死也不在白晓乐面前再丢份儿。

我被扶出门儿,电视台的摄影拿镜头对着我,记者站在我旁边,苦着一张脸,躲我如躲瘟疫,其实也就是瘟疫,她把话筒放在口罩面前说着话,滔滔不绝的用最公式化的语言叙述着我的情况。我乐,冲摄像师傅嬉皮笑脸,我说,“不是那什么,哥们儿,能把我拍帅点儿。成么??”

摄影一愣,你不要马赛克儿啊?

我想了想,算了,还是马赛克儿吧。

往楼梯下走了几步,听到一声痛叫,“……娄以涛!”然后被人拉住,我没反应过来之前专业人士先开腔,“请与患者保持一定距离。”

我重重顿住步子,回头冲他笑,我说你哭什么。

他一抹脸,我没哭。

我盯着他眼神游移不定,非要上上下下把他看个遍,记在脑子里,张嘴应声儿,唉,是,没哭呢。

他惨惨的发呆,他说涛涛我突然有特多话想说,一抹脸上汹涌的眼泪,“可我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眼睛很痛,我说,那就等我回来了再跟我说。

你会回来么?

壮士一去不复返啊……我继续没心没肺的乐,放心,我不会这样。我一定回来。

“走了走了。”医生催促着,我继续往下走。

他在后面叫我,整个人都崩溃一样,嗷嗷吼,“娄以涛,你必须得回来!”

我转脑袋看他,俩手被人架着,摄影机紧紧跟着我,用气声儿答他,做出口型,“没事。”

我拼命睁大了眼,想把他看得更真切,刻入脑海不忘记。

接着我进了隔离室。

其实和普通的加护病房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每一个进来看我的医生护士都做了全副武装之外。

“张嘴。”

我张嘴,含住体温计,无奈的说,“姐们儿,今天测了第八回了。”

她拿出来看,“三十八度五。”

我一脸郁闷,动弹不得的苦着一张脸,“降了……可没降多少。”

护士小姐姐没有表情,永远一副面部肌肉坏死的样子看着我。

我问她,多少例了现在。

她给我报一个数字。

我突然害怕得不行,“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大学生么?”

“有,但不一定都归我们医院负责。”

我很想问她,有没有一个叫白晓乐的,但是一想,她可能也不会知道,只好作罢。

等到当天傍晚,黄昏时分,我等到白晓乐。

他在病房外,隔着一层玻璃看我。

我刚睡醒,费了半天劲儿抬起手来搓眼睛,晓乐么?我问。可我知道他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白晓乐拿了一张纸过来,低头写着,把纸贴到玻璃上,上面用黑色的马克笔写着,“好些了么?”

我重重点头。想咧开大嘴巴笑,可是连笑都需要非常大的力气,我开始痛恨起来,对一切的无能为力的自己实在太恶心。

护士姐姐走进来,白晓乐想跟着,她不让他进,于是我瞪她,转念一想,这样对白晓乐也好,于是软下来吃药。

“又……打……针……啊?”我脱力的问着。

她不答我,一个针头插进血脉里,我看了一眼两只胳膊,满满的针孔,点点淤青。

我问她,能给我一张纸和一支笔么?

她打开抽屉给我?嚯,早就准备好了的。

“现在锁城了么?”

护士注视我,眼神里居然有同情和悲悯,“还没有,但是应该快了。”

好。

我拿起黑色马克笔,在一张A4白纸上写。

离开北京。

白晓乐在玻璃外愣了一下,死死盯着我举起来的那张纸没有任何反应,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举反了,给了白的那面给他看,他才这样,于是费力的抬起脑袋看,没错啊。

他开始拍玻璃,盲目的躁动,每一下都用尽全力的样子,表情甚至有些狰狞的痛苦,身边有医生走过,他消停下来,手慢慢从玻璃上滑下去,满脸带泪的看着我。

我在喉口咕哝,臭小孩干嘛呢,盯着他看,眼眶一疼,心口汹涌开一片血,痛的活生生。

护士看我一眼,他干嘛呢?

我说,谁知道,重重叹一口气,有些灰心的开口,唉姐姐您说我能活过去么?

她笑,好像本想说我多虑了,一下有顿下目光,看一眼手里的温度计,答我,谁知道呢。

我乐,是啊,谁知道呢,听天由命吧我就。

我转过头,他仍站在门外,低头用马克笔写字,白纸翻了个面,举起来时上面的字已经不怎么工整,看得出他情绪波动很大,他写,我不走,我留这儿。

我很紧张,紧张得眼泪几乎滚出眼眶,成啊,你牛逼,你真他妈牛逼,我使劲张大了嘴,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冲他吼,“你想死啊!!”喉咙口血腥味蔓延,一边吼眼泪就从眼角滑下来,疼,真疼。

“别叫了,隔离房间里的声音他压根听不到。”

他听不到,感受得到,白晓乐明显懂了我的意思,表情更加愤怒,像是下一秒就想冲进来往死里揍我。

我焦躁的挪身子,心底慌得不行,我生怕哪一天他也要躺进封闭的空间里,一日过一日的等待着一切未知的结果,死亡或是刑满释放,迟早一天被阴霾杀死。

我突然觉得一切多可笑,突如其来的一场灾难就把一切都改变,几年前我在北京西站叫嚣让白晓乐不要离开北京,几年后我在这儿,发着疯吼着,逼他离开这座城市。

他在玻璃外很颓然的样子,没了力气发疯没了力气叫喊,只呆呆的扒拉着玻璃看我,睁大了眼睛,我眼眶疼得不行,内心尽是一片翻江倒海,干脆闭上眼,想着他总会离开,我想赶他走,我无能为力,要是我现在能动弹,绝对一脚踹他上火车上飞机,上任何可以离开北京的地方,让丫滚得越远越远……隔绝掉一切他会出事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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