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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生长 下——by阿葱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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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跟上来,他说娄以涛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么?

像什么?

跟从安定刚逃出来似的。

我一乐,乐得惨兮兮的,我说我快进安定了。

阿裴说没那么严重,这不都解决了么。

我走出医院,一下没了方向,定在马路牙子边儿上,我说,阿裴,刚我差点儿打了他。

他没反应过来,打了谁?

我从口袋摸出一根烟点上,还能是谁,白晓乐呗。火星点点掩饰情绪。

阿裴抽搐两下嘴角,你这叫什么来着,啊,自断后路。

我抬眼白他,哥们儿我都惨成这样了,你还要奚落我,你那残余不多的同情心都拿去喂谁了?

阿裴盯着我看了挺久,我跟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一根烟抽完了,丫半个字儿没蹦出来,我拧灭烟头骂骂咧咧,你神经病啊,这么瞅我,爱上我了?

他说我之前是真没细看,娄以涛你丫现在快赶上天桥底那批哥们儿了,都这副嘴脸了,你说说你几天没刮胡子了?

他一说我就下意识摸了摸下巴,一层胡茬,我笑眯眯,特难看是吧。

我操何止啊,堕落到哪儿去了。阿裴拍了拍我肩膀,不过没事儿,这不都雨过天晴了么,那女的也不缠着你了,你也可以爱追谁追谁去了。

我说这儿是雨过天晴了,跟白晓乐那儿就是冷空气直降。

那你怎么打算的?

我摇摇脑袋,笑着张嘴,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想过放弃么?

听着他这么说,我不笑了,乌黑黑眼珠,满脸慎重认真啊,一张单相思的脸庞挂着万种情绪,缘由都是喜欢着一个人,“哥们儿,这七个月,我人不人鬼不鬼都过来,没一秒想过放弃。”我乐得眯起眼睛,呼一口白气出来,“我爱我存在。”说着这么江湖又傻气的话,要把街边路过的小朋友吓到瑟瑟躲起来,哪个谁得瑟劲儿像又要回来一样,不开心情绪要统统甩掉。

过去了,所幸所幸,一切终于过去了,随时间豪气冲天的扔掉一切,负担不再压到心肺剧烈的难过,可以甩开一切莫名的包袱,做我想做的事,在最好的时光里,理直气壮的继续去喜欢最喜欢的那个人,啊,一切都要给他,铺天盖地的喜欢和疼爱。

欠下的,终有一天用满满爱意还回来。

世界多明媚多明媚。

我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要找白晓乐。

我也不知道我想冲他说什么,就是特想见他,抓心挠肝儿的想。

看见一个学生会的熟人就冲过去问,蹿得比谁都高,我说白晓乐呢?!

小同学看见娄家青涩臭流氓一脸胡渣被吓到,触目惊心触目惊吓,呆愣愣看了几秒,我不耐又问一遍,白晓乐呢!

打家劫舍的架势都要出来,吓破路人胆,于是更加呆的一张脸蛋,啊,他去开会了。

好干部总是行程排满满,我虎着一张郁闷的脸,放开被吓到的小同学,走到二教楼下,从玻璃窗看见灯亮着,二层第三个教室,光线交错间看见一个身影从玻璃窗里出现,漂亮的孩子很安静的比划着,嗯,嗯,我的白晓乐在那儿,视线所及的范围。

年轻的时候,因为有爱在心底,便是满脸的笨拙紧张,不懂藏起情绪,不懂修饰情绪,洋相出尽的那位同学啊,总以为自己帅到没边儿,金光闪闪,大冬天里决心猛然一下就要在寒风里耐心等待谁要等到底。

“啊,下雪了。”

身后有小姑娘的惊叹,欢愉满满的声音。

我抬起脑袋看雾蒙蒙的天,点点雪落在脸上,笑着抹脸,越来越冷,缩了缩身子。

“又下雪了,今年你还得陪我看雪。”

多肉麻,多肉麻,肉麻到无耻,日后想来每年说着一起看雪的傻约定,谁不是羞红一张脸。

我被冻得几乎没了意识,低头看脚尖发呆,身边原本看雪的人也散掉,给冻的,过了多久多久,脚尖旁边,出现了另一双球鞋,崭新的发亮,很干净,系着死结。

我笑,你现在还爱系死结啊。声音被冻得有点变了样儿。

那时愣呆呆一张脸,鼓鼓的青涩,眼神有别样光泽,说着不系死结跑掉了怎么办?

他愣了一下,过来一会,白球鞋的主人就要问话,淡淡的声音,你在这干嘛?

等你。我说完笑着抬头看白晓乐,他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嘴巴微微张着看我,“你等我干嘛?”

我笑得傻气,就是突然想见见你。

他噢了一声,安静一张脸,阳晴呢?她情绪好些了么?

我说以后咱谁也不提她,没关系了。

他有点不解也有点愤怒,怎么就没关系了。

我说本来也就没什么关系,解释得糊里糊涂。顿了顿再说,你愿意听,我慢慢说给你听,我是想说,昨儿我真是气头上……卡住了,臭小孩儿终归还是臭小孩儿,道歉那什么吧,不好说,不好意思说,说了多丢份,世界人民都要嘲笑,憋了半天还是挫败又内疚的说一句对不起,一脸认真的盯着眼前的漂亮孩子看,再重复一遍,对不起。

自尊在你面前早就不要,不能说给别人听的话冲你说百遍都可以。

他没什么表情,没什么。睫毛长长下眼珠子没什么神采,脸上是很无所谓的表情。

我整个人黯淡下来,心口一窒,痛得想嗷嗷叫,颤抖着伸单只胳膊搂住他,很哥们儿的抱法,因为我怕他再推开我。

他仍是动了动身子,我把他圈得更紧,下巴死死抵在他肩膀上,我淡淡的说抱一会儿,乐乐,我就抱一会儿,不做别的,不说别的。

然后我就真的没再说别的,他也乖乖任我抱着,一点生气都没有的样子,毫不动弹。

我呜咽着抱他,强忍眼泪,额头蹭他颈侧,“乐乐啊,乐乐……”我只叫他,他也不应声,只是身子抖了一抖,听我继续叫,一声比一声哀伤,头疼到要裂开。

又哭又笑的傻子迎来解放日,解放区的天大大的晴朗,缤纷白雪都绚烂,抱着喜欢的那个人就想要号啕大哭,全世界在怀里紧圈住。终于只剩两个人,终于生活里不再有若干配角掺杂其中,就算另一个人现在不要理自己了,那又有什么关系,时间还多,至少可以毫无顾忌,死皮赖脸的缠着。

磨着,磨着,等待终有那么一天,谁又顾着腮帮子,倔强的脸蛋,最虔诚真挚的甜言蜜语说着,我又喜欢你了,全世界开花。

他抖抖身子,打了一声喷嚏,我放开他拉着胳膊揪人回宿舍。

李钧视我如敌人,眼睛突突地放子弹,一看见白晓乐打喷嚏又软趴趴一张脸,扔下收拾到一半的包袱小步子跑过去,“晓乐不舒服啊?”说完瞪我一眼。

我一脸无辜,刚想说感冒也不能是我害的啊,就想起刚才拉着白晓乐跟外边起腻,一下内疚了,眉头皱起来,背过身子给打喷嚏的屁孩子冲药,留下一个背影儿。

冲好一杯药给白晓乐递过去,他看一眼杯子里黑糊糊的东西,一张脸皱起来,干净脸蛋布满黑云,跟药苦大仇深的,拿着半天都不舍得动弹一下,跟僵住了似的。

我伸手一揉他眉心,一下才意识到这样太过亲昵,怕他反感,立马把手收回来,不敢看白晓乐,怕再看见他脸上露出不快的表情,扭过头干干的说,你喝吧,感冒好快点儿。

扭过脑袋就看见李钧蹲在地上对着一个行李包拧起整张脸。

我说你干嘛,行李包和你有仇啊,还是你挂科了?

李钧不说话,一把抱着沉甸甸的行李包撅着能挂起油瓶的嘴巴,看见齐喻进来脸更黑了。

齐喻走过来想和李钧说些什么,看见我后愣了一下,你不是……该在医院照顾阳晴么?

我说咱先翻过这页,语气有些不耐。

齐喻看样子也没工夫多问我,一拍李钧脑袋就说,走吧。

我问你们上哪儿啊?

李钧把包用力扔到齐喻怀里,嘴里含片口香糖,含含糊糊地回答我,今天我回家。

这么快?我有点诧异,前天才出的成绩,更何况春运还没开始吧。

李钧一脸鄙视的看我,这里就不懂了吧,就是要在春运前走,在晚几天,谁去挤啊。

我从床上蹦起来说我一道儿送你,说着话下意识看一眼一边苦着脸喝药的白晓乐。

他努力的咽下一口药,湿漉漉一双眼,我不去了,我晚上学生会还有点事。

那你记得穿多点啊,外边儿冷。

他没答我,跟李钧道别,我被晾在一边,拳头一抖,大脑像要被慢慢抽空。

傍晚的北京南站人依旧很多。

李钧提着个包站在月台上迟迟不动换,他让齐喻给他买零食。

我站在他旁边,好半天憋出一句,你想哭就哭,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呸!被谁啐一口,我一脸受辱,那谁还要接着骂,臭不要脸你!谁舍不得你!

我试探问,那你这是在舍不得谁,泪光闪闪要给谁看?

有人继续呸呸呸呸,一声接一声,谁泪光闪闪了!把不文明发挥到极致,我咳咳两声,大学生大学生啊,注意素质。

李钧说娄以涛你好意思和我提素质,我都不好意思听你说。抬手刮刮被冻得通红的脸蛋,替我害臊这是。

齐喻买回一大袋零食拿到他跟前,塞进他掌心里,板着一张脸,“惯得你都不知道你是谁了,还会使唤我了。不能拼命吃啊,吃坏肚子可没人给你买药去。”

李钧没接好,塑料袋子掉地上,齐喻弯腰给他拿起来,他还是不接,“李钧!”他吼他一声,李钧眼圈儿红了。“唉。”的一声应着齐喻,委屈兮兮一张脸接过塑料袋。

我很不识相的插上一句,我说这不是生离死别,哥们何必如此伤感。

他俩都没理我,就顾着看对方,齐喻推一把他,滚滚滚,上车去。

李钧不走。

齐喻说你不走我用脚踹了啊。

有人灰溜溜就拿起行李包,背着一大袋零食小跑到检票处,毅然决然的模样,头也不回。

火车快开了,李钧从窗户露出一个脑袋摇晃,伸出手挥着,冲齐喻比个中指,“我很快会杀回来的!里等着!”发音仍旧没有长进。

我看一眼齐喻,我说哥们儿要不要我免费提供纸巾啊。

他说滚你妈的。看了一眼一下空了的月台跟我说,涛子,咱喝酒去。

我跟齐喻来到南站附近的一家小店,俩人点了些小菜,几瓶度数不算高的酒,直接嘴对瓶口喝。

齐喻把酒瓶摔一般的扔桌上,他问我你早知道那孩子不是你的?

我说我不知道。

他眉间蹙起来,也不说话,像是继续等我说下去。

我接着说,我只是打一开始就觉着奇怪,我没可能碰了她我自己个儿没感觉,可是我醒来的时候的确包厢就剩我跟她了,我还衣衫不整的。

齐喻说你干嘛不问她?

一开始我敢问么,那天你是没见,她那浑身是伤眼神涣散样儿,就跟,就跟刚从安定翻出来似的。我顿了顿,觉得这么说一姑娘委实不大厚道,于是换个说法儿。反正她那会儿精神就不大稳定的样子了,一会儿哭一会儿叫的,跟大街上都这样。噢,我一大老爷们儿,揪着她问,真是我碰了你么,你确定么,不会是别人么!或是我直接说,我觉着反正不是我,你爱找谁找谁,我操……那是人么?

我一揉眉间,说到这个就头疼,闷痛记忆又翻涌。

“那天之后我试着找她,怕她出事儿,满世界的找,电话打了,学校去了,就差没去她家楼底见天儿候着她了,可愣是找不着她,玩儿失踪。一回来就说,噢,娄以涛,我有一孩子了。”我苦笑,心头都想滴血,“谁玩儿谁啊。我每次跟她提这个问题提疑虑,她就跳脚,你知道么,就那么疯疯癫癫的一次一次的闹,谁他妈受得了啊。”

齐喻喝一口酒,说,“我知道你不好过,晓乐也不好过。”

我说我累得都顾不上好不好过了,他不好受我知道,可我还能怎么办,那会儿那情况?

齐喻说不是你可以跟他解释啊。

我凄惨摇头,“他听么?”

齐喻急着想说什么,又被我打断,我醉醺醺的,情绪几乎有些崩溃,我说他对阳晴一口一个嫂子的,天天在我面前跟没事人的,有事没事还过去看看阳晴,让我感觉他压根儿就不在乎了!我笑,“也是,我跟他也从来没确定过什么,一直都是这么不清不楚的。而且你让我怎么说,跟他说我觉着那孩子也许不是我的,让他等我,等DNA还是怎么的?那要是是呢?我是不是又要让他失望。我算不算又伤他一次?”说完这话,一滴眼泪掉在鞋子边。

割开心脏的痛楚,我哑着嗓子跟齐喻说,我今儿早上看见那男的跟阳晴床前哭一瞬间,真的跟突然有人救我一命一样,七个月,我头一回感觉自己个儿能喘气儿了,能呼吸了,我终于把大帽子摘了。哥们儿我这儿特难受,烂掉一样。说着我捶一下胸膛,醉意十足的比划起来,“……我知道我又让他难过了。我也不想。”我笑,“唉,齐喻,你说我是不是特没溜儿。”

他也醉了,打着酒嗝隔着一张桌子拍拍我肩膀,“嗯,你是特没溜儿。”

我说连点安慰都没有。

齐喻答我的安慰不值钱,醉得眼睛都睁不开,满脸通红的问我,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就这么跟白晓乐耗着?

我想起白晓乐,乐得傻里傻气,唉,耗着,伤疤总会好。

情意明媚,没了包袱,想要的东西,一定全力争取。

第五十七章

喝着醉着,谁要哭了,青涩时光青涩容颜,挂着一脸的湿漉漉,小小年纪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嚎叫岁月痛苦,渴求解脱。

我慌了,搓搓眼睛看眼前那人,我说你哭什么哭。

谁家小老爷们儿不要回答,一瓶二锅头就着嘴就猛地灌下去,没对准,倒到脸上,狼狈的样子。

我伸手拦下一瓶酒,重重放在桌儿上,说齐喻你疯了,别喝了。

齐喻瞪起一双眼,我乐,就你会瞪眼儿啊,你瞅瞅你现在跟什么似的。

你管我!管……管着么你!含含糊糊的说着话,挥舞着爪子,张牙舞爪的模样,就要过来抢酒瓶。

我举起酒瓶,我说你再抢我直接一瓶子了往你脑袋上抡不带犹豫的。

有人老实了,别过脸去看半夜北京车来车往南站附近依旧人山人海,眼神偶尔追逐轻轻掠过的人影,有人再和这座城市告别,有人初次见到她的容颜,齐喻语气淡淡的,他说,涛子,我和他做了。夜空下眼神格外的明亮,星芒一般。

我一愣,酒瓶子差点儿掉地上,你说什么?李钧?

他不说话,玩儿起深沉,我急着问,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一点儿没察觉到,你俩也伪装得忒好了吧。

齐喻给我一个白眼,身子瘫倒在桌儿上,眼泪大颗滚出来,声音像被闷住,废话你,你哪儿有心思啊,前阵儿你就纯粹给人折腾去了。

我说那现在你俩算什么?

齐喻想了想,胡乱抹一把眼睛,不算什么,什么都算不上。

我醉意满满的乐出声儿,得,我俩这叫什么来着……狼狈为奸,唉,不是,难兄难弟。

他乏力的笑笑,冲我说一句去你妈的,我能跟你比么,我就没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儿。

我瞪大眼,受辱的表情,攥紧拳头挥起来,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那他妈干我屁事儿!我这人老实着呢,我都不招事儿,都事儿来招我,黏糊我,什么于烁啊阳晴啊,都一溜儿的!比方说,于烁他老老实实的,不去碰白晓乐儿,我会上赶着去把他打成那傻逼样儿么。

齐喻捶桌子,他说就数娄以涛你这孙子最缺德,人家嗑药你也举报。

我正色,一脸严肃,好人的脸蛋,眨两下眼睛,我是好市民好吧。警察叔叔打小儿说要打击毒品的好吧。顿一顿又凶神恶煞一张脸,就那孙子,不关进局子去就是一大祸害,还是能害死人那种。

我挠了挠头发,抓得一团乱,唉,你说,我怎么追个媳妇儿那么艰难呢,快赶上长征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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