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渊有些奇怪,苏叶少年心性,虽是个少言寡语的脾性但绝不少傲气,这番自贬的话语可谓绝无仅有,因而收回往楼下扫视软轿行列的目光看向苏叶,却见那青衫的青年倚栏而立,面容严肃的目视前方,耳根却悄悄有丝红晕。
景渊失笑,这是听自己赞那紫黛,吃味了么?当下便收了纸扇上前一步,于背后揽住苏叶的腰,将头搁在他肩上轻笑:“这可是你第一回邀我出府游玩,我可真高兴。”
眼见那小小的耳垂更加红润,暮光照射下竟似块透明的玛瑙,景渊忍不住凑上前去轻啄一口。
“大庭广众之下,好不放肆,苏叶,你个逆子!”
景渊皱了眉头,心中忍不住的生厌。
苏白却假惺惺的一个弯腰,深深作揖道:“诶呀?适才未见王爷,失礼了,给王爷请安。”
这番做作让景渊更是不耐,可惜自持身份实在不好当场发作,当下抬手虚扶,算作免了他礼数,一个转身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苏白也不在意,他不过是心中愤恨非要来寻衅一番,求个气平,这会儿踩了苏叶一脚自觉心里痛快多了,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苏叶却不依不饶,斜眼瞥了苏白一眼,大大方方的开口:“我自问是王府家奴,跪的是王爷,主子也只有他一个,轮得到你教训我?打狗也要看看主人!”
“你!”
景渊抚掌而笑,他喜欢苏叶这仗势欺人的摸样,真是可爱得紧啊!
“苏公子,你的座位在那边,我家主人不喜喧闹,闲杂人等还是散了吧!”说罢,走到景渊身侧,俯身端起茶盏递到他手里,“主子,用茶。”
景渊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端了茶盏掩住嘴,调整了一下表情才说道:“本王微服出游,不愿张扬,苏公子还是请回吧。”
苏白瞪了苏叶一眼被瞪了回来,气得一甩长袖欲走。
“放肆!”景渊终于逮着机会端起架子呵斥。
苏白人如其名,脸都快白了,粗着气,鼻孔一张一弛,喘了好久,拱手道:“是小人失仪了,万望王爷恕罪,小人告退。”
景渊就着茶杯不紧不慢喝了一口,才轻声“嗯”了一句,才算放行。
看着苏白出了包厢,景渊放下茶盏揽了苏叶在怀里,笑道:“别装了,再装就不想了!打狗也要看主人?嗯?子辛何时对本王如此忠心了?”
“哪里有装?”苏叶抬头看着景渊,眼睛里竟真的没有半丝戏谑,慢慢的都是认认真真的神情,“句句属实,字字真心。”
两人一时无语,片刻,景渊俯身深深一吻,缠绵悱恻。
“软轿回来了,去看看?”一吻毕,苏叶的眼神有些闪躲,耳根便没有退过色。景渊心中暗笑,脸上却愈加沉稳,松手扶苏叶站稳,带着他一同靠着栏杆向台上张望。
紫黛不负众望,拔得头筹。然而到底姿色稍逊,这头筹却有三人并列,想要折桂,实非易事。得花数目名列最末的三人已经淘汰,接下去便是花魁展现技艺的赛程,苏叶有些紧张。
“上一轮拔得头筹的三位要在最后出场,你先歇歇吧,估摸要等半个时辰呢。”景渊劝道。
苏叶却难从命,即使坐在桌边,目光也望向场下,景渊只好随他去了,只是捡着好入口的吃食一点点喂他。苏叶也不在意,递到嘴边张口便吃,也不管吃在嘴里是什么,有什么味儿。
半个时辰于醉心美人的人来说不过片刻,还有意犹未尽之感,于苏叶却有长的令人心焦。终于轮到了紫黛,也不知那精明的鸨母使出何种手段,紫黛得以压轴上场。此举可谓豪赌,如若令人眼前一亮,便轻而易举技压全场,可是倘若并无出奇,则看客皆以乏味,反而落得下乘。
羽衣霓裳曲取得是一番仙骨,美在轻盈飘渺,艳在奢华瑰丽。苏叶于绫罗坊的匠人商定再三才定下的衣着,才一出场便衬得紫黛有了仙人之感,所着皆为纱衣,飘飘欲仙。
随乐起舞,美则美矣,却无新意,台下已有了嗡嗡的噪音。就在此时,随紫黛挽带所过之处,灯盏一一熄灭。台下的人为这变故停止了议论,重新关注起台上的演出。舞台渐渐变暗,最终灯盏尽灭,却就在此时,紫黛身上所着的衣物开始发出微弱的银光,虽不耀眼,但在漆黑的舞台中央却一时间变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华美的银光,朦胧的夜色,飘渺的舞曲,青纱薄裙,台上翩翩起舞的仿佛已不是凡人而是仙子……
一曲舞完,芳菲阁尚沉寂在安静之中,片刻后,却爆发出经久不息的喝彩……苏叶长出了一口气,不消再看下去,结果如何与他已无关系,这件舞衣足以达到他的目的,这效果,显然已经是轰动都不足以形容了。
“王爷,回府吧?”苏叶询问景渊。
景渊轻轻搂住苏叶,“我们回家。”
群芳宴尚在进行,京城万人空巷,马车孤单的奔驰在回王府的路上,车厢里,景渊搂着苏叶赞叹:“子辛,我自是信你足够能干,却也实在没想到你这般出色。这便是传说中的华夜染?”
苏叶闭着眼睛躺在景渊怀里,摇了摇头,“华夜染不仅能于夜色中发光,颜色更是随着观看位置的不同而变化万千,这只能说是未成品。若非被苏白逼急,我断不能拿出来丢人现眼。”
“小叶子,你哪里是丢人现眼,你是出尽了风头!半年不到,刚入府时的那个小笨蛋已经变成了苏大当家,我与有荣焉。”
苏叶只是在景渊怀里蹭了蹭,不答话。景渊搂紧了他,片刻,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怀中人烫的有些不同寻常,伸手一探他的额头,竟是发起了烧。
景渊心里一紧,想是前日里奔波整日又被自己在床上调弄了一阵有关,懊悔得紧,赶忙轻唤:“子辛?子辛?”
“嗯……”苏叶觉得身上发烫,难受得紧,整个人乏力得靠在景渊的怀里,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喊自己,也不知说些什么,含糊应了一句便沉沉的睡去。
景渊见他不再答话,敲着车厢嘱咐车夫快快赶车,自己抱紧了怀中人,无能为力便只好一遍遍轻拍苏叶后背,试图让他梦里舒适几分。
马车停在王府前,景渊抱着苏叶一路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吩咐下人,请大夫的请大夫、凿冰的凿冰、烧水的烧水、煮粥的煮粥……素日里清静的府邸,瞬间喧闹了起来。
景渊亲自动手给苏叶用热水擦了一遍身,换了赶紧的中衣后给他盖上被子。下人送来了碎冰包在布巾中递给景渊,景渊怕冰着苏叶,贴上他的额头,一会儿又拿下来,稍许片刻换个位置再贴上,如此反复……
下人们知道是苏叶病了也不敢怠慢,请了太医院的值班太医就诊。老太医听说逍遥王传召也不敢怠慢,一路紧赶慢赶,进了王府,连口水都没喝就被众人迎进了房里给苏叶诊脉。
太医老老实实三指扣住苏叶手腕,片刻挥毫提笔留下药方。
“回禀王爷,这位公子乃是自幼有所亏空,体虚受寒而至发热,按微臣的药方服下七剂便可痊愈,但日后还需好生将养,以补幼年亏损。”
“有劳了,大人这边有情。”景六看景渊没说什么,边上前恭送老太医,奉上谢礼差侍卫把人送回太医院,又赶忙派人抓药、熬药。
大半夜的一碗热腾腾的药送到了景渊手上,景渊试了一口觉得不烫口了,便把人抱进怀里,端起碗,拿着汤匙开始喂药。不知道是不是药太苦了,没意识的人紧咬牙关就是不肯张嘴,景渊没办法,只能稍稍用力迫他开口,汤匙抵着舌根这才喂进去,没想到刚喂了小半碗,苏叶一个反胃全部吐了出来。景渊急了,吩咐差人去再请太医。
“王爷,苏公子许是腹中空空,肠胃耐受不住药性,厨房里还炖着清粥,不如先给苏公子垫点底再喂药吧,下人们也好再去熬一碗来。”景六没有差人去请,反而劝解景渊起来。这一夜为了苏叶请两次御医这档子事儿若是传了出去,且不说景渊在不在意,对苏叶也不是什么好事。素来有分寸的王爷这回是失了计较了。
景渊皱眉,景六的言外之意他是听得出,心里虽然火烧火燎,可是到底耐下性子按着景六的建议吩咐了下去。
不消片刻,清粥就送了上来,景渊这次有了经验,一勺一勺,很快就喂完了一碗,苏叶也很配合,没有再吐出来。景渊稍稍安心,接过重新熬好的汤药,拿在手上搅动去温。等到感觉差不多了,一勺一勺耐心的喂进苏叶嘴里,可是没想到还是吐了出来,连带刚才的白粥也白喂了。
景渊这会儿看明白了,苏叶不是吃不进东西,是吃不进这汤剂,索性不再折腾病人了,差人细细的将药材制成药丸,给苏叶灌了下去,这下子才总算忙完了吃药这事儿,却原来已经天光放亮了。
太医的药是好药,苏叶病也着实算不上重,睡了两日便缓了过来,可以自己坐起来进食吃药了。
这日,景渊下朝就看到苏叶披着外衣在那儿看账簿,无奈的摇头,上前抽走了苏叶手里的簿子。
“这才刚好就折腾自己,嫌我闲得,给我找事么?”
苏叶讨好的一笑:“退烧了,我没事。”
“药吃了没?”
苏叶脸上一僵,景渊便知他定是又没吃。
“子辛,”他皱眉,“关于这药剂,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别说因为苦,太医院的方子从来是伺候皇宫里那些金枝玉叶的,绝没有苦的让人难以下咽之理。”
“唉……我咽不下那汤药的确是有缘故的,不是刻意要瞒,也是不太想想起而已……”
见景渊定定的看着自己,苏叶明白他是非问个究竟不可了,侧头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十五岁那年,我那时已被关在府中五年了,不知出了什么事,苏白从前虽待我苛刻,但从未向那会一样置我于死地。那日被他灌下毒药,索性毒性不烈,而且刚灌下几口,府中就来人了,不知是什么人,总之让苏白不顾上我,我侥幸吐出了那几口毒药,发了一整晚的烧,总算捡回一条命。”
“就是为此我从此喝不下汤药了,即使强迫自己喝了,也会吐出来,身体自己能控制似的。王爷,别这样看着我,”苏叶不好意思的笑,“我后来也报复了他,那是府中来人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我不知他们找的是何物,但是我知道苏家藏东西的密地,引了那些人去,总之苏白那年过的如惊弓之鸟,我也不亏。”
景渊顿了顿:“你可知当年去苏府中的,是何人?”
苏叶摇了摇头:“我那时虽然已是十五岁,可是一直被关在府中,人事不知,只记得那人一身藏色衣裳,明明带伤,却站得笔直,”他双眼看着虚空,回忆道:“那时候我就想啊,男儿当如是!”
景渊捕捉到苏叶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抿了抿唇。
“子辛,我与你说个故事可好?”
“那年,先皇刚驾崩,二皇子掌握着京中势力,篡改遗诏,妄图窃夺大宝。皇兄在西北边关,从得到消息到赶回京城,最快也许十日。这十日中,二皇子及其爪牙开始布置登基大典。最后一日,我得到密报,皇兄还差半日便可进城,随他而来的是十万大军,还差半日,便可扭转乾坤,可二皇子只差龙袍加身便能登基。我身边只有亲兵五百,前日里二皇子的死士十日来不知疲倦、不计代价的刺杀终于有了成效,我身受重伤。”
苏叶愣住了,眼睛瞪大,难以置信的看着景渊。
景渊笑言:“没错,正是你猜的那样。我率五百亲兵围住苏府,企图寻找龙袍的下落,五百人以性命为代价也只能争取片刻。让手下人控制住苏家的所有人,我带着人一遍遍的找,可惜一无所获。我不能倒下,我一旦倒下,我和皇兄便只有死路一条。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有人告诉了我龙袍的下落,我一鼓作气找的到那地,烧了龙袍,毁了二皇子的登基大典。皇兄也赶到了。千钧一发啊,我那时就在想,那孩子到底是谁,那孩子可是救了我一命啊!”
“王爷……”苏叶呢喃……
“子辛,很抱歉,若治罪苏家,你也难逃一死。我为了一己私心,让你平白多受五年圈禁之苦,能为你做的,也只是保你不死而已。现如今,皇兄权利稳固,永屹安稳富足,我们终于可以腾出手来一一清理当时的余孽,我也有能力护你周全,子辛……”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苏叶有些回不过神……“五年,你认识我已有五年?”
景渊不语,不仅仅是认识而已……
“你那时瘦弱的很,与现在无法同日而语,只有那双眼睛,倔强、坚强,那时候我伤重,全靠意志支撑,那种关头,那样一双眼睛,难以忘怀……”景渊温柔的回忆,“五年,却不仅仅是认识!”
屋子里回荡了几许余音,不多时便彻底消散在空中,沉默弥漫着,苏叶连呼吸都变得轻浅……
“我,从前总觉得老天很待薄我,父母早逝,受尽欺凌,最后还……”苏叶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后来遇上了王爷您,我就想以物易物。再后来,我觉得遇上您大概是老天对我唯一的厚待了,就想着我能一辈子敬重您,忠于您。可是今天……”
景渊笑了:“傻孩子,愧疚什么的我不需要。如果你对我有情,那么我纵使再守你五年、十年又如何?如果你对我无情,又何必愧疚呢?”
苏叶困惑的看着景渊,景渊接着说:“今日里,你说你生生死死都是我的人,我很高兴。子辛,我说这些绝不是为了让你困扰,想着你要做的事,去做完它,然后再来决定我们之间的关系,好么?”
苏叶点点头,片刻,又觉得好似不该是这样的。于是,向前一步,伸手搂住了景渊的腰,把脸埋在景渊的怀里,蹭了蹭。
景渊摸摸他的头,“怎么了?”
“没有。”苏叶抬起头,吻上了景渊,“王爷说的是,日子还长……”
景渊启唇,接受了苏叶这一吻,两人不约而同放弃了思考,陷入唇齿间的纠缠,室内升起旖旎的气息……
苏叶小心翼翼的探出舌,轻扫过景渊的牙齿,又缩了回去,景渊不容他逃避,勾引着他的唇舌和自己纠缠在一处,偶尔牙齿轻轻的咬咬苏叶的舌头,惹来苏叶忘情的呻吟。
情动时分,两人维持着唇齿纠缠的姿势,相拥倒在床榻上。撕扯间,衣衫褪尽,两人肌肤相亲,温暖的贴着对方,从表里一致热到心间……
“王爷……”苏叶轻轻的呼唤……
“叫我的名字……叫我景渊……”
“……景渊”苏叶愣了片刻,从善如流轻轻唤起景渊的名字……
“子辛……”景渊亲吻着他的鬓角、眼睛、眉心、鼻尖,而后,唇齿纠缠……被景渊翻了过去,苏叶抬起腰、曲起膝,跪在床上,喘息着。
欲望的中心被景渊握住,上上下下的套弄着,景渊为他做过很多次,可是每一次都能让苏叶愈加的激动,下身的快感一波一波的沿着脊柱冲进脑海,每一个浪潮都带着同一个人的名字,景渊、景渊、景渊……
一次高过一次的快感,似乎都带上了景渊的气息,厚重而温柔的围绕着苏叶,将他送上了高潮的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