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是几年级哪个班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沈苗扭捏着开口，脸上的通红很明显。
“我刚转来，三四班的。你呢？”结果周桂林很后悔在这个不恰当的时间问了这个问题。因为对方接下来的狂轰乱炸让他因为输液好点的脑袋更晕了。
“我叫沉苗，你们隔壁班的，你叫什么名字？”
“周同学你平时喜欢什么运动啊？周末都干什么啊？”
“我喜欢看动漫，你看不？最近鸣人和佐助又吻上了啊哈哈哈……”动画组为什么老恶搞他俩？
“桂林你没有女朋友吧？”没有也不告诉你。
“桂林……”能让我静一会么？
话说这丫头为什么来输液？为什么还这么精力旺盛？？？
他的救星下课来到。韩泽曦帮他看看温度计：“嗯，不烧了。在休息休息吃点药应该就没事了。”
“那我回教室吧，应该没事了。”周桂林坐起来准备穿鞋，赶快撤离的好，因为苗苗那边来了一群女生，一个个星星眼的不时漂着他和韩泽曦。
韩泽曦伸手按住他肩膀：“不行，你还是再休息休息吧，不要急着上课。”他站着比坐着的周桂林高出许多，弯着腰几乎把周桂林整个笼罩在怀里。周桂林盯着他衬衫上的第二个扣子，感觉自己的心又跳的稍微过快了些。
等到上课铃响起，大部队撤退以后，他才惊恐的发现苗苗的目光。那是什么……目光啊……再也没有前面的娇羞，而是闪烁着他不知道的如狼似虎般饥渴的目光，一副类似发现新大陆难掩自己兴奋要仰天长嗷的扭曲面孔，周桂林感觉自己的背部都一股寒气吹过。
“你们两个……好……”周桂林听不清苗苗的喃喃自语，只看见她把脸侧到另外一边，激动的背部都在颤抖。周桂林朦朦胧胧意识到，就算是发小的好朋友，你也不可能会完全了解对方的。就像他现在，完全猜不透苗苗的想法。
08.觉悟
周桂林感觉这几天课间来他们班门口的外班女生猛增，里面当然包含了以苗苗为中心的隔壁班一批女生。
如果女生是对着韩泽曦发花痴，周桂林不奇怪。他也干过这种事情，和苗苗一起。高一的时候高三有个品学兼优的帅哥，他们高一的一群小女生兴冲冲的跑去看，结果把那个男生看的面红耳赤。苗苗还颇失望的评价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还没有柳萧白帅呢。”
韩泽曦的抗干扰能力显然很高，若无其事的该干嘛干嘛，没有一点不自然的神态，这群女生对这座冰山显然轻易不敢招惹。苗苗对着周桂林已经是一副非常熟悉的表现了，叫的亲热异常：“桂林，出来下呗。”
周桂林一出去，立刻一群女生围上来，苗苗一一给他们介绍，女生扭捏的态度让周桂林很有一种贾宝玉的感觉。周桂林努力让自己少说话，他可不想让别人认为他太娘，比成为一个男人更悲催的就是成为一个人妖。
周桂林很快和隔壁班的女生打成一片，他们认为周桂林童鞋大方体贴，幽默开朗，周桂林是女生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受欢迎。果然，人都是对异性比对同性更宽容，周桂林心里微酸的想。令他郁闷的是一件事，因为他总感觉好像苗苗在千方百计打探韩泽曦，或者说他和韩泽曦的事。他对苗苗的旁敲侧击回答的很是简略，最后对方也失望了。苗苗嘟囔着：“唉，好不容易发现两只站在一起顺眼的，结果没有一点……”
这次的感冒事件让周桂林很警惕，看来周桂林这小身板底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差，他狠狠心对韩泽曦说：“韩泽曦，你早上起来叫我吧，我和你一起跑步。一定，一定叫我啊！”
第二天早上五点韩泽曦很郁闷的推了周桂林好几次，却见对方一边模模糊糊答应，一边翻个身重新开始睡。他怕吵醒宿舍其他人，于是猛的一扯对方的被子，果然周桂林受惊般的拽住被子坐了起来。韩泽曦发现某人对个人隐私异常看重，基本没在大庭广众下展示过肌肤，换衣服都躲起来，莫非身上又见不得人的伤疤啊或者缺陷什么的？他不由恶劣的想。像现在宿舍人睡觉都是一个大裤头，只有他穿了一套非常可爱齐整的睡衣，也从来没见过这家伙暴露身体。
跑步的时候韩泽曦真怕某人会跌倒，因为他一直睡眼惺忪跑的歪歪扭扭。最重要的是，才跑了八百米就开始大喘气，体力未免太差了吧？果然需要锻炼。跑了一千六百米，周桂林几乎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感觉自己的喉头都是酸腥的味道，双腿发软，难受至极。韩泽曦忙掺住他：“不能坐那里，走一会就好了。”
韩泽曦拖着他绕着操场走了几圈，周桂林很挫败的说：“你的体育是不是很好，我看你跑了都没有反应。”
“还行吧，初中参加过市里的马拉松，得了个小奖。你初中考体育的时候考了几分？及格了没？”周桂林看看韩泽曦，这家伙一脸嘲笑的表情。
……能及格才怪。泪啊。话说最近韩泽曦话多了不少，笑容也多了——虽然很多是苦笑，讥笑，无力的笑，嗯嗯，进步多了。周桂林想着，不由也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韩泽曦别扭的别过头：“跑那么慢，还笑的跟一个傻瓜一样。”
中午发生了一件让周桂林郁闷的事，一个高一小女生跑到他们班找韩泽曦。周桂林等众人从窗户偷窥出去，见那个娇小的女孩满脸通红的把一封信和一个礼品盒双手递给韩泽曦。韩泽曦没伸手，淡淡说：“对不起，我不能收。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那么你的意思是大学就可以吗？”小女孩勇气十足的仰头问：“韩学长你考那所大学？我一定能考上的，到那时可以优先吗？”现在的九零后就那么有早熟有勇气吗？
一个男生偷偷嘀咕：“这小女孩还挺好看的，我怎么摊不上这的好事？”
“谁让你没有人家韩泽曦长得帅，学习好哩？”一个女生酸溜溜的回答，“这女孩好看到哪里了？我怎么没发现？”
外面韩泽曦居然笑了笑，说：“那你好好学习吧，我的目标是X大学。”X大也是全国211中的一所，居然是他们市的，周桂林还以为像韩泽曦这样用功的家伙，目标准是清华北大之类的。X大这几年分数线都很高，像周桂林这样恋家的家伙，自然也动过考X大的念头。
小女孩一脸幸福拿着东西跑着走了，韩泽曦还是没有收。但周桂林心里还是莫名其妙酸溜溜的。他知道韩泽曦未必喜欢这个女孩，可他实际上就是一个外冷内热，容易心软的家伙。和他相处这么些天，对他的性格多少有点了解。
韩泽曦进了教室，众人忙收回目光。他不慌不忙进来，若无其事开始学习。周桂林看见几个班里女生回头露出或关切，或惆怅的目光，心中的酸涩更多了一些。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学习，可是也许是高考真题太难的缘故，他一道题怎么解都解不出，烦闷的丢下笔走了出去。他走得很急，没有看见韩泽曦担心的看了一下他的背影。
周桂林准备去楼顶散散心。他高一的时候，经常和苗苗一起瞎转悠，在教学楼的隔壁办公楼楼顶发现了一个风水宝地。办公楼顶有一处地方，有几层台阶，还有遮阳的地方，坐在那个地方被风吹，看着蓝天，享受安静，简直是一种超级享受。他以前学习疲倦的时候，常常一个人来这里俯瞰校园，看看蓝天白云。现在周桂林一层一层的登到八楼楼顶，可是烦闷的心情还是没有纾解。
楼顶居然有人！周桂林正要去那出台阶坐下，却发现那里一个男生靠着墙大咧咧坐着，手里拿着一支香烟。男生一抬头，周桂林愣住了：“柳萧白……”
柳萧白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见一个瘦弱白皙的清秀男生盯着自己。他皱皱眉头，把一支香烟在地上按灭，然后侧身起来，径直离开。周桂林低头，看见地上散落了三三两两的香烟头，看来他呆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了。
周桂林失神的看着那一地烟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颓废失意的柳萧白呢。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么？印象里面的柳萧白是个温柔安静的男生，常常面带微笑听他的长篇言论。他好像以前学习并不好，在班里也很沉默，听说是因为父母失和的关系。高二下学期和自己坐前后桌以后，柳萧白的笑容渐渐多起来，学习也慢慢好了起来。后来一次柳萧白笑着对自己说：“宋悦然我和你坐同桌吧。”然后两人同桌到车祸为止。柳萧白常丢给他棒棒糖吃，说：“报答你给我讲题。”现在朦朦胧胧想起来，好像有那么一回，他中午疲倦的趴在桌上，感觉脸上痒痒的，睁眼一看，柳萧白把他脸上的汗湿的头发拨拉到耳后，眼神温柔似水。他当时丝毫没察觉那目光里的柔情，只是不好意思擦一把脸，笑着说：“我没流口水吧？”
在别人眼里面，宋悦然已经死了吧？周桂林默默的坐在柳萧白刚做过的位置，拿脚轻轻踢着那几个烟头。空气中似乎还有香烟的味道。在别人眼中，我现在是个男生。而且我也必须要承认，我是个男生了，是一个名叫周桂林的男生。他心里惆怅的想着，仰头看看天空。
前两天早上起来无意中照照镜子，惊恐的发现鼻子下面的汗毛似乎乌黑浓密了些，很有发展成胡子的趋势，他恶心的差点叫了出来。他一直避免照镜子，仿佛这样就可以像以前一样。
以后要像男生一样的。
……以后，大概不会有什么恋爱的。
不能对男生动心的。也不会对女生动心。
周桂林胡思乱想着，突然笑起来。他承认他对韩泽曦很有好感，那只是好感，好感而已。他到底在烦恼什么呢？这样莫名其妙毫无道理的惆怅？他不是已经决定扮演好现在的角色了吗？至少，亲人都在，朋友都在。自己，并非孤立无援。
09.回家
转眼又是一个周末，放学的时候，周桂林鼓足勇气拦住宋悦鑫，装作自然的样子：“唉，宋悦鑫，我听别人说明天是你生日，我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明天去你家玩行吗？”他现在和宋悦鑫的交往只是普通朋友，认识的时间也短，的确唐突了点。
宋悦鑫满脸惊讶，迟疑一会同意了：“好吧，我家在东大街的光明小区，我给你留个电话吧，明天你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两人约好时间，周桂林兴冲冲回去准备礼物。
以往他们过生日的时候，总是几个好朋友回来家里玩，妈妈会做上一桌好饭，尤其是红烧排骨，香喷喷好吃极了；或者就是一家人出去动物园或者公园游玩。周嫂虽然做饭很好吃，但怎么都没有妈妈的味道。
周桂林先去商场逛了一圈，他给宋悦鑫挑选生日礼物。他知道宋悦鑫的长久以来的向往，刷了八百大洋买了一双宋悦鑫最想要的一双篮球鞋，去礼品店包装好；又买了不少妈妈爸爸爱吃的水果点心之类的。其实他恨不得把钱都打在自己爸妈银行卡上的，可惜他知道自己的父母的为人，如果他们发现银行多出一笔钱，绝对会去查个清楚的。
第二天周桂林选了半天衣服，终于穿着红色运动上衣，白色运动裤出门了，他对着镜子练习几次笑容，确定自己笑的阳光灿烂，怀着雀跃的心情出门了。
当重新随着宋悦鑫站到熟悉的门前，周桂林只觉得什么酸涩的东西涌上眼角，忙垂下头。宋妈妈很是慈爱的招待周桂林进去，这么久以来，周桂林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他听见妈妈熟悉的声音，真想抱着她大哭一场，强忍着内心酸楚，走上前说：“阿姨好，我叫周桂林，是悦鑫的同学。”
周爸爸没有在家，大概又在厂里加工。周爸爸是个小工程师，工资不高但经常忙的团团转。周桂林跟着妈妈进屋帮忙做菜，宋妈妈忙推着他：“孩子，出去玩吧，不用，等会饭就好了。”周桂林自然不会放弃和妈妈相处的机会，怎么说都不出去，帮着宋妈妈择菜削土豆皮。趁着妈妈转身切菜的时候，周桂林忙抬头打量母亲，母亲仿佛清瘦了许多，面色黯淡，头发白了不少，皱纹也仿佛增加了几条。
眼泪不受控制汩汩流下，周桂林忙拿袖子轻轻拭去，使劲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宋妈妈回身拿菜，吓了一跳：“孩子你怎么了？”周桂林一边擦一边强忍住声音中的哽咽：“刚才择辣椒的时候揉了揉眼，太辣了。”
宋妈妈忙牵着他到卫生间帮他洗眼睛，一边洗一边说：“你这孩子，太不小心了。还疼吗？”周桂林逐渐在母亲的气息里平息下来，笑着摇摇头：“不疼了。”
宋妈妈再也不让周桂林帮忙，让宋悦鑫带他到外面看电视。宋家的沙发已经买了十几年了，小时候两小孩淘气，常在上面打滚玩耍，宋悦鑫还在上面掏出了一个小洞，周桂林这时候坐到自己以前常坐的右侧小沙发位置，偷偷伸手摸摸那个小洞，不由有种酸涩的甜蜜。周桂林打量家里，一切似乎没有改变，唯有变化的只有墙上，多了一副放大的全家福照片。那还是初中时候照的呢。宋爸爸平时爱摸个小奖，从没中过，那次在小商场给宋妈妈买了鞋，居然抽中了一个到影楼免费摄影的奖品。那时家里连个傻瓜相机也没有，家人很少照相，更别提全家福照片了。宋爸爸很是兴奋回家，一家人穿着新衣服到影楼照了几张。
周桂林看着照片发一会呆，目光扫到阳台上，一张折叠床映入眼帘。一家人蜗居在小小的二室二厅很是拥挤。宋悦然上了初中以后，已经很懂得羞耻心了，宁死不肯和宋悦鑫住在同一个只有隔帘的房间。宋悦鑫很是委屈，最后还是让步了，天天晚上在客厅支一张小床。高中的时候他个子突然蹿到了一米八，大高个窝在小床上，一次晚上宋悦然晚上上卫生间，看见宋悦鑫弓着腰，睡的很不舒服的样子。她嘴里不说，可是心里很内疚。这个傻瓜哥哥，有些时候，还是很有哥哥的样子的。周桂林一边想着，一边嘴角露出微笑。
近中午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宋悦鑫去开门，几个女生拥着进来。周桂林一看，都是他以前的好朋友。
沈苗看见周桂林着实吃了一惊，朝他笑了笑，意外的竟然没有追问，完全没有了在学校的唧唧咋咋的活泼劲。宋悦鑫招呼她们几个女生坐下，小小的二室二厅立刻显得拥挤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气氛也微微沉闷，宋悦鑫和沈苗那么活泼的人，努力说着让大家欢笑的笑话，电视也开得大声，放着热闹的娱乐节目。可是周桂林就是能感觉到，那股笼罩在家里的叫做悲伤的阴云。他一想到大家是因为他的缘故，心中就更加难过。
他努力做出一副雀跃的样子：“阿姨，你做的这红烧排骨真好吃，怎么做的啊？教教我吧。”
宋妈妈笑着给他夹了一块排骨，说：“这排骨啊，先加上点酱油，淀粉拌均了，然后放在热油里面炸成焦黄色……”说着说着突然感叹：“以前小然最喜欢的就是这排骨了……”说着声音就多了些颤抖。
周桂林看着母亲难过的样子，忙转移话题：“阿姨，你做饭真好吃，我以后都来蹭饭好吗？我爸妈都在外地工作，就我一人在家，天天回去一个人对着房子，可没意思了。”
宋妈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了：“孩子你回去怎么吃饭啊？你以后都来阿姨家吃饭吧，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直到下午，大家告辞离开，周桂林依依不舍的跟着大家走出来。宋妈妈夸赞周桂林又乖巧又懂事，欢迎他常来玩耍。下午大家一直想话题和宋妈妈聊天，几个活宝故意耍宝逗得宋妈妈欢笑，气氛算是缓和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