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希利亚，你知道吗，”林德斯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是我们失而复得的至宝。”
我一路思量着这句话的分量，随着林德斯进入了宫内。
阿德利西亚部族过去一直过着游牧生活，居无定所，因此宫廷也非常朴素，至少比色萨利的宫廷要朴素得多，但
是，这里却有着一种十分微妙的庄严感。
一直懂事地静静跟在我身后的小西代克斯，此时也露出了孩童的本性，东瞧瞧西瞧瞧，总想在我身边跑掉。
“想不到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林德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我愣了一下。
“不不不，他不是我生的……他是……”
“我的父亲是色萨利的大国王德兰西斯！”西代克斯突然说道，“可是……”小家伙的刚来的神气一下子黯淡了
下去，“可是……父亲不要我和义父了……我一路上都在听人说，父亲要杀义父……”
“哈哈哈……”林德斯听后竟然笑了起来，“潘希利亚啊潘希利亚，你在色萨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想不到你把
小王子也给拐出来了！”
我搔了搔脑袋，有些发窘。
林德斯却说道：“神的赐子果然不同凡响，到了哪里都要掀起一番风雨来！当年波斯帝国和希腊联军打仗的时候
，我就在波斯人的口中听说过你的名字，他们把这叫潘希利亚的少年描述得神乎其神。当时我还没想到你们是同
一人，现在看来，波斯人口中那个在薛西斯身边呼风唤雨的潘希利亚，也一定是你了！”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被波斯人传得神乎其神……其实我在那位万王之王身边，天天
过得提心吊胆，时时处处看他脸色。他束缚着我，让我有劲没处使。”
林德斯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把你的力量贡献给这个家族、这片土地吧！实不相瞒……我和你母亲，这个家族的
整整一代人，都没有生育的能力……你是神赐的礼物，不管是我这族长的位子，还是波提代亚之王的位子，将来
总有一天会是你的。”
我吃了一惊——难怪卡利俄珀在来时的路上告诉我林德斯没有子嗣。可是，菲罗美拉也是他的亲妹妹，又为何能
生下亚里斯钦？难道亚里斯钦并不是菲罗美拉所生？！
这个假设并不是没有可能，因为亚里斯钦是被菲罗美拉毒死的——即使是为了逼我接受命运，可又有哪个母亲愿
意毒死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难道……我不敢再想下去。
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林德斯向我揭示了未来的道路——有朝一日，我将统治整个阿德利西
亚部族。如果能够战胜最强大的瓦尔多人和西徐亚人的话，我将雄踞色雷斯这片辽阔而丰饶的土地，拥有足以匹
敌德兰西斯的力量。
记得希罗多德曾对我说过：“色雷斯人是世上最强大的一个民族，如果他们有一个首领、能够同心协力的话，一
定天下无敌。”如果拥有天下无敌的力量，我就可以狠狠报复德兰西斯了。
我要展示我的能力，告诉林德斯我能够胜任一个君主的位置。
几个月以来，我系统全面地了解了色雷斯各部族的状况和军事实力，好几个昼夜不眠不休，把色雷斯的军事据点
和力量分布在大纸上描成点，不停地思考、设计、思考。在军务会议上，从未有过具体策划的他们被我头头是道
的讲解惊得哑口无言。
林德斯开始让我直接协助他处理军务。
掌管苏伊托普利斯的长老埃里克总觉得我纸上谈兵，可我不出一个月就让他服了气。在色萨利的时候，虽然我主
管内政，但好歹也天天在德兰西斯和伊菲斯的身边耳濡目染，学到了他们最先进最无敌的布阵方法。我把从德兰
西斯那里偷来的密集阵让色雷斯战士演练后，立刻在普罗顿东部的小规模战役中轻松挫败了阵型散乱的瓦尔多人
。
后来，我又在战争中缴获的敌军兵器上受了启发，改进了过去步兵的长矛，加长的矛尖专为克制瓦尔多人设计。
在又一次挫败了东部瓦尔多部族的进攻后，我们在苏伊托普利斯以东近百里的地方建立了一个新的据点。
不过后来，阿德利西亚部族的迅速强大终于逼得瓦尔多人和西徐亚人联合了起来，合力出击，从苏伊托普利斯北
方压境。
在我眼里，这不是威胁，倒是证明自己的绝佳机会。
我对林德斯说：“请让我去。”
带上头盔，披上战甲，背上弓箭，我的形象或许不似德兰西斯那般霸气，却有着一份非凡的潇洒。不管是薛西斯
、德兰西斯还是林德斯，这三人都是非凡的王者，跟在他们身边这么久，我自然也不是白混的。虽然只有二十三
岁，但是往人前那么一立，很是镇得住。
我们主动北上迎击，兵分两路，借着丘陵的地形两面突入，在山前平原和敌军兵刃相接。
南方的希腊人擅长用重装步兵作战，认为骑在马背上的人都是懦夫，但是北方少数民族却非常善于运用骑兵和弓
手。虽然骑兵难以重创重装步兵强大的密集阵，但是却能在点状突击和奇袭上发挥重要的作用。
只是，现在与我作战的瓦尔人与我们有着接近的作战习惯，所以我们并没有骑兵优势，只能靠战术和人多势众取
胜。
经过上次的败军之辱，瓦尔多人改变了阵型散乱的作风，始终阵型严密。若想在这种状态下占据优势，必须把对
手逼到自己的大军之下，然后迅速地强势剿灭。
这是我第一次在作战中使用自杀式突击小队。
果然，敌人被诱饵冲昏了头脑，渐渐逼近我设下的套子。
顷刻间，兵刃碰撞声响彻耳鼓，黄沙漫天迷蒙了双眼。
我的心热血沸腾，可头脑却冷静从容。立于高地之上，我下令变换了队形，密集阵变成三支利剑，稳固推进，把
敌军冲成了四个部分，下一步就是包围式分头击破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局势尚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不禁有些得意，想钓一条更大的鱼上来。
我的眼睛在敏锐地扫视着前方，搜索对方的指挥者，终发现目标，骑在马背上冲了下去。不料，瓦尔多人的骑兵
和散兵弓箭手像变戏法似的突然从我身边窜了出来。
幸好我眼疾手快！张弓搭箭，一下就是三支，一只秒死一个，然后赶紧拉住马的缰绳，免得他们的马撞上我的。
不料这么一折腾，我的行迹也暴露了。敌军指挥官发现了我，抢先一步用弓箭瞄准了我。
我们两人的距离已经在射程之内，如果我现在搭箭，比他晚哪怕一瞬，就会被他先行射中——除非他准度不够好
，不过那似乎不太可能。
我急中生智跃下了马背，就在那一瞬间，一支箭“呼”地一声擦着我的身体飞驰而过。
我自己都忍不住小小佩服自己一下，不是我自恋，因为这份果敢绝不是人人都有的。我舍弃自己坐冀的行为让对
方一下失去了目标，在这千金难求的当机中，我跪在地上张弓搭箭。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异常冷静，这家伙绝对是个实战老手，仿佛料到了我的行动似的，毫不犹豫地再次用
箭指向我的心口。
这反倒让我愣了一下，结果，原本占尽先机的我慢了半拍，他与我，两只箭，竟在同时离了弦！
强弓互射，结果会是怎样？！
我惊恐地僵在了原地，忘记了躲闪，尽管我知道迎面而来的那支箭极有可能穿透我的心房。
结果、结果！
只听“砰”地一声，两只箭的前锋竟碰在了一起！
然后，奇迹发生了——我的箭竟把对方的箭从中间劈成了两节，继续向前冲刺。但是，经历了这番碰撞后，已是
强弩之末，被对方将领用盾轻易挡下了。
我看见对方将领从地上拾起了我那只深红色的箭，怔了一下，然后开始大呼撤军。
虽然他们陷入了不利的地位，但突然撤军实在让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不免怀疑其中有诈。我不敢强追，只是作
了作追击的架势便放弃了。
经过这一役，我们又拿下了瓦尔多的一个北方军事据点。
后来，我把强弓互射的事情告诉了林德斯。
林德斯说：“能与你互射到剑锋相撞这种程度的，恐怕只有瓦尔多部族年轻的族长伊诺克了。”
原来和我远程交手的人就是瓦尔多人的老大。
不过这还不是我在这次实战中最大的发现。
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我还是发现，自己不论是指挥方式还是个人行动，都在不知不觉中模仿着德兰西斯。
潘希利亚啊！你竟在潜移默化之中被他影响到了这个程度！
天晓得我有多郁闷，忍不住在无人之时从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结果又被无时无处不在的卡利俄珀看到了。
她说：“又没有杀死伊诺克，你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高兴了？”我躺在地上看着她。
“你都高兴得满地打滚了。”
“我这是郁闷的，你懂不懂啊。”
真是奇了怪了！和卡利俄珀的对话总是这么无聊没内容没智商，可是竟还能一直说个不停。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躺在地上？”卡利俄珀又开始。
“当我想起来的时候自然会起来！”
我真服了我自己，也服了她了！
“喂……潘希利亚……”卡利俄珀突然靠近我，弯下腰来。我这才发现她今天没有束起头发。一头金发犹如金色
的瀑布般垂下，磨蹭着我的脸颊。
“什么事啊。”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
“我发现了，你有点变态。”
啥？！
我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
我的坐起无疑为她提供了非礼的便利，只见这姑娘突然像个爷们似的紧紧搂住了我的腰，而后强行吻上了我的唇
。
我的智慧顷刻间荡然无存，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一直愣着、愣着、愣着，陷入完全痴呆状态……
第25章：思恋故人
卡利俄珀吻了我好久，直到我的口水滴滴答答往下流，她才羞愤地一把推开我，吼道：“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
？！”
妈的！我还想问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呢！
没想到，她还接着吼：“我都、都这样了，你还没反应……”
胡扯，我怎么可能会没反应？！行动上没有回应，不代表身体就没感觉了。
“潘希利亚！你、你……”卡利俄珀脸红得不像样了，却还想强上，搂着我腰的手越来越紧。
完了，要出事儿了……
我一下甩开她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吼了一声：“别跟来！”然后飞也似的跑掉了。
我发疯似的跑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路上还撞倒好几个卫兵，每撞倒一个，说的都不是“对不起”，而是“要是见
了卡利俄珀就拦住她，别让她跟来！”
最后，我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床上，粗喘了几声，翻了个身，一边想着德兰西斯一边自己办事……
不知为什么，我的确满脑子里都是德兰西斯，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推开卡利俄珀。
想象着德兰西斯那天神般的容颜、那有点欠扁的悠然神情，想象着他压在我身上的力度，唇舌的纠缠……身体越
来越热，越来越热……我加快了手上的力度，小腹突然一阵痉挛，不由得呻吟出声。
哎……真是没有想到，有一天竟要用这种方式来使欲望得以疏解。
我再次翻了个身，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等待着这可怕的热度渐渐消退。
潘希利亚啊潘希利亚，即使不在他的身边，你不照样还是他的俘虏么！
我苦笑一声，埋在臂弯中的脸却扭曲得可怕，心痛得无以复加。
我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使心情完全平复。
夕阳西下，我走出了房间，想去看一看卡利俄珀，和她说清楚。不料刚一出门，就听见转廊里传来了她的声音。
我停下了脚步，贴着墙静静地听。
“潘希利亚过去有没有爱过谁，这不要紧。反正他现在是一个人，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你不知道他爱的是个男人么？”塞拉那的声音飘了过来，我稍微愣了一下。
“我知道，每个男孩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有一个比他年长的男人来引导他、做他的有情人，这在希腊在再常不过
。如果一个男孩没有人爱，反而是他的耻辱。潘希利亚美得惊为天人，又怎么可能没有被人爱过呢！”
“可是，你要知道，那个男人只比他大四岁，在他得到那份爱的时候，也已经十七岁，不再是个男孩了。我曾经
在他整理的诗集中看到过这样的诗句：‘稚气未脱的十二岁男孩给我带来欢乐，但更能勾起欲望的是十三岁的男
孩，十四岁更是娇艳的爱情之花，比之更具魅力的是十五岁，十六岁少年是众神追求的花朵，而十七岁的少年根
本轮不到我，唯有宙斯才能享受。但是，如果谁追求年龄更大的少年，他就不再是玩玩而已，而是要得到荷马所
说的‘爱的回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在逃亡之前，他还一直被那个人爱着、追逐着。那是一种平等的爱的关系，而不是有而不是男
人和他的男孩。”
这话从一直静静跟在我身边的塞拉那口中说出，多少让我有些震撼。
“你是说……他真的喜欢同性？！”
“不仅如此，那个男人也爱他，甚至为他冷落了自己的结发妻子，让她疯了。”
卡利俄珀的呼吸声有些颤抖。“可是我想……我也很爱他，我也愿意为他付出，哪怕是我的所有。我是个女人，
我能给潘希利亚那个男人不能给他的东西，我不会输给他！”
“卡利俄珀，我不想看你难过的样子……可是，真的，谁也别想和那个男人比……因为他是希腊最优秀的男人、
最强悍的王者。”
“德兰西斯？！”
塞拉那一定是点头了，因为我听见卡利俄珀踉踉跄跄后退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突然一抬头，发现她已
经退到了转角处，看到了躲在这里的我。
卡利俄珀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三两步走近了我，抓住了我的手腕。
“原来……原来你爱的人，就是要杀你的那个人！”
我点头，补充道：“我恨的人，也同样是他。”
“他就是送你珍珠项链的那个人吧……”
“是。我一直挂着他给我的寂寞，不曾摘下。”
卡利俄珀的眼睛被泪水充满了，可她却强忍着不让那晶莹的液体滴落。
“潘希利亚，可我已经深深爱上你了，怎么办……”
我沉默。
“你的过去让我吃了一惊……但是我不介意。你们现在毕竟已经分开了，曾有的关系也已经无可挽回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