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互相扯衣服，我扯他的他扯我的。
可谁知！就在这时，屋门“砰砰砰”地响了起来！
“开门，德兰西斯。是我。”罗斯玛丽的声音。
于是我们又开始穿衣服，各穿个的……那叫一个尴尬……
德兰西斯下床开了门，罗斯玛丽站在门口，灰色的眼睛扫了一眼他尚未弄整齐的衣衫，似笑非笑地够了勾嘴角，
像个爷们儿似的一把就把他拽了出去。
我好奇了，理了理衣服下了床，悄悄跟了出去。
只见罗斯玛丽和德兰西斯立于船尾，说话声音虽然被海浪遮掉了一部分，但躲在不远处的我还是能听得清。
“你真的确定了自己的感情吗？”我听见罗斯玛丽这样说。
“你知道……我真的不爱柯妮莉亚，我也不能爱她……我知道这样对她实在很不公平，但是——”
“我不是指柯妮莉亚。爱不爱她是你自己的事。”罗斯玛丽的表情竟有几分忧虑，“我是说潘希利亚。你真的决
定爱他吗？”
“什么决不决定的，都已经爱上了……”
罗斯玛丽深深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试图拴住一直雏鹰的脚？等这只雏鹰长大了，只怕你拴不住他，也
驾驭不了他了。”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德兰西斯摇着头，“为什么要这样形容他？”
“你感觉不到么？这潘希利亚，不是凡人。他不会为你变成一个凡人，你也没有本事让他变成一个凡人。”
我不知道罗斯玛丽为什么会这么看待我，初见时他她就对我下过这样的结论。她一直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存在，但
我说不出、道不出，只能感受她的好，却窥不见她的心。
沉默了一会儿，德兰西斯终于给出了答案。“我不知道我和他会变成怎样，但未来有无限种可能，为什么就不能
是美好的呢？”德兰西斯说着说着，渐渐露出了笑容，“而且，罗斯玛丽啊，你为什么不在离开之前对我说这话
，偏偏在我带上他行驶到了大海之上才说出口呢？哈，我看你其实也希望他留在我们身边吧？”
罗斯玛丽也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好了，就你知道得多。快回你的美人身边吧，别负了一个，又让另一个也相
思成疾。”她伸手理了理德兰西斯微微敞开的衣领，德兰西斯会意，脸竟然红了红。
我看见德兰西斯往回走了过来，心里全满是罗斯玛丽刚才的一番话。
他不会为你变成一个凡人，你也没有本事让他变成一个凡人。
的确，对于一向自命不凡的我来说，平平淡淡、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无疑是最大的折磨！德兰西斯知不知道我的
想法和我的感受呢？
同为男人，我当然能摸清其他男人的心里——把自己喜欢的人調教成自己的属物，那是一种莫大的快乐。德兰西
斯是不是也对我怀有这样的一种兴趣？
一种恐惧感竟莫名其妙地袭上了心头。
德兰西斯的身上拥有一切我渴求却又不具备的素质，力量、气魄、地位、权势……正因为他拥有我想要的一切，
所以我才会被他深深地吸引吧？根源上讲，这似乎是一种变相的自恋……
我再次开始深深怀疑自己的选择。
可是……
当德兰西斯回到房里，用他那宽大的胸怀将我包裹起来的时候，我一下子呼吸不能。
无法拒绝，无法思考，难以形容的快感随着他从容不迫的温柔攻势蔓延开来。
性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能让人彻底随欲望沦陷。
脑中的豪情壮志突然烟消云散，满腹的忧愁忧思也都无处寻踪。
只想和他一起过日子，如此而已。
我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堕落，但是堕落得挺快活……
第11章：奥林匹亚
这下午风平浪静，我正坐在船头舔着嘴唇发愣的时候，地平线就这样慢慢跃入我的眼帘了。
浑浑噩噩地消耗着数不清的昼夜，原来我们已经航行了数周，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临行时怅然若失，临到时竟也提不起精神。一想到自己突然要面对很多事情，便不由得心生叹息。
直到多年后，我还曾设想，要是那时候就那样和德兰西斯一直在船上，忘记一切，就一直这样漂泊下去，该有多
好。
可该来的终究会来，来了的就必须面对。这句话本是我用来自勉的，可后来却轮到我用他来安慰德兰西斯——当
我们到达了王都奥林匹亚的时候才知道，德兰西斯的岳父，他的救命恩人比布拉斯，已在一个月前撒手人寰了。
他最终没有见到自己的孙子。
当德兰西斯的妻子柯妮莉亚出现在我们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大得像该生了似的，但十月怀胎，她还差了将近两
个月的时间呢。
我突然有些同情这女人了——她不曾得到过德兰西斯作为丈夫真正的关爱，怀孕的时候德兰西斯也恰巧因远征而
不在身边，现在又死了最亲的父亲，真是凄惨到了极致！
为庆祝德兰西斯凯旋归来的仪式也取消了。我看见罗斯玛丽有些失落，我知道她在为德兰西斯失去这个扩大声望
的机会惋惜。
我一直随着德兰西斯进了皇宫，和他的各手下去拜见达海国王。可最后国王没见到，却见到了王后菲罗美拉。
这个企图利用赫格蒙暗害德兰西斯的恶毒女人！
我恨不得立刻扼住她的脖子掐死她，但是，赫格蒙宁死不屈的眼神突然浮现在了我的脑海。回想起他对菲罗美拉
的感情，我竟渐渐释怀了。
菲罗美拉也对柯妮莉亚一副同情的样子，上来就牵着她的手表示关怀。
这两个女人站在一起还真是对比鲜明。
虽然柯妮莉亚大着肚子，却掩藏不了她极致的美，金发碧眸，朱唇皓腕，不愧是色萨利第一美女，美得清纯，楚
楚动人。而王后菲罗美拉就不同了，听说她是北方蛮族的公主，果然妖媚气息十足，分明已是个十三岁孩子的母
亲，身材却还凹凸有致；没有盘起的两缕棕色秀发垂在脸颊，半掩着魅惑的双眼，煞是勾人。虽然这两人都是绝
色美人，在我心中却无一人能比得上罗斯玛丽，她的美是脱俗的，美得有气势，美得有压迫感。
柯妮莉亚还真是单纯，被王后菲罗美拉这女妖三言两语就说得眼眶发红。就在这时，罗斯玛丽突然上前一步伸手
就扯开了这两个女人。
“怎么，德兰西斯远征归来，国王都不出来见一眼吗？”
“国王身体不适正在休息，刚才不是叫人通传过了么？他当然会见你们，但不是现在。”
罗斯玛丽冷笑道：“是么，国王身体不适啊。看来我们出去的这些时日，他还是改不了留恋春宫啊，染上太多妖
孽气，身体又怎么会舒服呢！”
菲罗美拉随即蹙眉道：“罗斯玛丽，你这没爹没娘的，最好不要太嚣张！”
“没了国王，你不也什么都不是么。我至少是靠自己的地位立于这块国土之上的，而你，就是靠个男人。”
哇塞，这两人还真是针锋相对，开口就是激战，看来色萨利宫廷里平日也好不热闹。
诶？奇怪了，这种时候德兰西斯在干什么？！
我扭头看他一眼，却见他用十足赏味的眼神观战一旁，直到两人舌战几个回合，罗斯玛丽占尽上风时，他才颇具
风度地站出来，像个大家长似的拉开了自己的姐姐和后母。
菲罗美拉虽然生气，却也不好像个泼妇似的在德兰西斯劝架的时候还嚷个不停，于是只能作罢。我看着德兰西斯
气定神闲、和气淡然的样子，突然特别想捂着肚子大笑。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那个一直站在菲罗美拉背后一言不发的男孩。
站在我身旁的伊菲斯小声告诉我，那就是菲罗美拉的儿子、和德兰西斯争夺王位的另一个王子亚里斯钦。
这孩子不似他的母亲，相貌平平，也没什么气场，在刚才这样的情况下又没有什么有风度的表现，简直可以让人
完全忽略他的存在。
我不禁感叹，这样一个屁事不懂的小孩，也配和我的德兰西斯争抢王位？别开玩笑了！
照我看，亚里斯钦之所以能对德兰西斯构成威胁，那完全是靠他妈菲罗美拉。
经历了这场小小的风波后，我算对德兰西斯这一家的情况有个大概的了解了。
这些时候，柯妮莉亚一直待在德兰西斯身边。看见自己妻子为了孕育自己的孩子挺着个大肚子，德兰西斯总是看
看我，欲言又止。
我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一个女人争抢。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也只是往心里搁。
最后，还是罗斯玛丽提出要带我在奥林匹亚到处游览一番。但是，看见她潇洒地招呼这人招呼那人，我赶紧小声
叫她住了手。
我建议道：“还是不要太张扬为好，就我们两个吧。”
罗斯玛丽哈哈笑了起来，“怎么，怕太张扬么？那好，就我们两个……不过我看都一样。”
走到了街上，我才知道了“我看都一样”是个啥意思。
我们的罗斯玛丽公主大人虽然少了前呼后拥，但仍然气场非凡，尤其是她那一头标志性的银色长发，又有谁人不
识得呢！我们两人走在大街上，过路的百姓只要见了就都停下来给她行礼，然后目送一阵才离去。哎，真是想低
调都不行啊！
虽然一路没得清净，但这种被人瞩目、被人仰望的感觉真是爽！
我发现自己吸引的目光丝毫不比罗斯玛丽少，周围的少女都在偷偷地看我，似乎是害羞的缘故，晃来晃去地在我
身边，假装不经意地把实现停留在我身上一会儿，却又生怕我发现。
最劲爆的是，我听到有人这样小声谈论：“喂……你们看那个男的是谁？该不会是……”
“傻瓜！罗斯玛丽殿下从没说过要嫁人的，何况他看上去年龄要小很多！”
“你看他俩这么亲密，单独行动哦！平日里罗斯玛丽殿下出门那都是前呼后拥的。我看你才傻瓜，是女人早晚要
嫁人的。”
“罗斯玛丽殿下是女神！女神！”
我满头大汗……他们竟然怀疑我俩是那种关系，这也太离谱了！我小心翼翼地扭头看罗斯玛丽，她却豪迈地哈哈
大笑起来。我释怀不少，她的确不像是个女人啊……
我们走遍了奥林匹亚的主要街道。我惊讶地发现，这里与我想象中的希腊北方城市完全不同。
一提起北方，一般人都会想到马其顿、色雷斯那样的蛮夷之邦，应该不会有什么像样的城市。但奥林匹亚不同。
主要道路开阔，公共设施齐备，不似北方蛮乡，更像是阿提卡一带。而与雅典他们不同的是，色萨利的女性享有
更多的权利和地位，不像阿提卡的女人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放眼望去，很多商贾都是女子，而在街上挑选首
饰、服装的女子也很多。有了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到了哪里都格外热闹。
“怎么样，奥林匹亚与波斯波利斯相比如何？”罗斯玛丽问道。
波斯波利斯是波斯的首都。我回想了一下答道：“不如这里这么有‘人’的气息。”
“哦？这怎么解释呢？”
“在波斯波利斯，有钱的公民都不爱出门，出门的都是奴隶。而这里的人们白天都在公共场合呆着，房子只是个
睡觉的地方。”
“呵呵，那是因为他们房子简陋，不像波斯的大户人家富丽堂皇。”
“富丽堂皇有什么好？你不知道，波斯的大户人家整日纸醉金迷，无所事事，过得浑浑噩噩，我看见他们这样的
人只觉得可怜，因为这并不是幸福，而是人之大不幸。”
“生活舒适，衣食无忧，这是人人都极力追求的事情，还不能算是幸福么？”
我笑着摇头。“活着的时候不能说行幸不幸福。活着的时候，也许这一秒正站在幸福的巅峰，下一秒就跌入了谷
底，所以活着时的幸福顶多只能算幸运罢了。一个人来到世上，尽力做出非凡的事情，留下千秋业绩，不虚此生
，这样的人死后被万世称颂，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幸福吧。衣食无忧应该是成就一番事业的垫脚石，助长人志气的
踏板；如果反而成了堕落的前因，那就太不幸了。”
罗斯玛丽没有多言，只是拍着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傍晚时分，我们踱回了王宫。王宫不似薛西斯的宫殿那样壮丽华美，而在夕阳下眺望，却有一分肃穆与庄严。这
样的双层建筑颇有韵味，不知是谁的设计。我又开始在心里设想那些有的没的——要是让我设计一座宫殿，那会
是怎样！
我意犹未尽地随着罗斯玛丽回了宫，她送了我一个别致的小房间，还给了我一个仆人，名叫塞拉那。
塞拉那是个色雷斯人，个子不高却很结实，模样不特别好看却让人感觉挺踏实，穿戴朴素却整洁，红褐色的短发
打理得很整齐。他年龄不到三十，但会的手艺不少，他对我毕恭毕敬，而且怎么爱说话。
对于这一切，我都很满意。但有人却对我不甚满意，这人自然是柯妮莉亚。
也许是出于对柯妮莉亚的可怜和同情，晚上和德兰西斯以及几个好友相聚的时候，我有意识地好几次回避了德兰
西斯对我的亲昵，但我能看得出来，柯妮莉亚一定感觉得到我们的关系。她阴沉着一张楚楚动人的脸蛋，在德兰
西斯的身边一声不吭。
我心里竟有些酸涩，赶着德兰西斯去陪她。毕竟这是女人最需要她丈夫的时候。
这一晚我睡得很不踏实。
虽然知道柯妮莉亚大着肚子，德兰西斯不可能对她怎么样，但守着那样一个娇妻睡一晚，是个男人都必然会想入
非非。
但是第二天一早，德兰西斯就把任命我为文书的事情定了下来，还对我说：“我生怕忘了，昨天念叨了一晚上呢
。”
我竟高兴得差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抱起来。
他爱我，只爱我。不需要让所有人知道，只要我明白，就会很开心。
伊菲斯很支持我，那是必须的。让我有点意外的是，波及阿斯——这个一直和我没多少交集的指挥官也相当挺我
。
只有西瑞尔不怎么高兴。他也是德兰西斯手下一个军团的指挥官，贵族出身又年轻气盛，而且和德兰西斯青梅竹
马，算得上左右手，很不把我放在眼里。但伊菲斯继任了比布拉斯大将的职位，比他位高；波及阿斯又是四十多
岁的长辈，这两人说话都比西瑞尔有分量，这件事也就没有他反对的份儿了。
我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天天跟在了德兰西斯的身边。啊哈~那叫一个爽！
但是，总和尔兰西斯在一起，就总会看见柯妮莉亚。不知是我多心还是如何，我总觉得这女人看别人时目光单纯
，看我时却藏着几分凶险。
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心里有鬼，是因为我占据了德兰西斯的全部而对她产生的正常心理。可是在和罗斯玛丽交谈后
，她的一句话却让我心里多了几分惴惴不安：
“不要小看女人，也不要把女人想象得太简单。只要是个女人，阴暗起来的时候都可怕得让人牙齿打颤。”
我一开始还没有把这话想象得太严重，但没过几天，思想就彻底被女人的阴暗扭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