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焄璋却觉得自己被打了重重的一巴掌。
他无法否认，故意说那些话、做那些动作，让他没有机会否认和自己的关系，特别是在子舟面前。
他是故意，故意耍了这点小心机，不让他有回头的机会。
但不相信他？他没有这个意思的，他怎么会不相信——思绪乍停，萧焄璋握住江啸云肩头摇了摇。
……不理。
肩上的手又加了点力道摇晃。
呴！「你给不给人睡啊！」火大！
「你知道。」一反方才的惊慌无措，萧焄璋表情因为想到什么变得十分精神，不理他抗议，强将他翻回来与自己面对面。「你刚在前厅时就知道了！所以才要我抱你回房，你是故意的，为了我——」兴奋得说不下去。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反省啊！」江啸云气吼，双手捏住傻笑的男人脸颊发狠往两边拉。「懂不懂什么叫丢脸丢到家啊！想让子舟知道，私底下叫来说说就算了，在那炫耀个什么劲！还当着我的面跟小小买那——」
不说没想到，愈说愈生气。
「还笑！你知不知道碧玉凝脂一小瓶要多少银子？竟然用来——你以为你萧家还很有钱吗？吭！你这个败家子！吃米不知道米价的富家笨蛋！」啪！忍不住一掌巴上他那颗傻脑袋，气得哩！
「我不想你痛。」萧焄璋抓下他的手，细细舔吻着掌心上的老茧。很多事他可以依他的想法，独独要他委屈他，这件事怎么样都做不到。「不想让你有不舒服的经验。」
江啸云哑口，蜜色的脸悄悄地红了，回想起那三天萧焄璋对自己极尽温柔的动作。明明忍得难受，还是坚持先让自己得到纾解……
忽然有点心疼。想起最早两人第一次的经验——印象中，自己并没有让他好过。
「我那时候……没经验……」江啸云尴尬地闷说。「弄疼你……」
「嗯。」趁怀里的人还在自责的时候，萧焄璋的手偷偷移到腰背按揉，一点一点往下滑。「所以我知道会有多痛。你不要在意，是我招惹你——」
「怎么可能不——啊！？」江啸云突地激灵。滑进股间的异物打散被唤起的歉意，圆眼眯成细线，「你的手在干嘛？」
「摸你。」萧焄璋老实道，溜进后臀的手滑至紧实的大腿，一展臂，顺势压下江啸云的裤子，将他大腿拉抬到自己腰上，慢慢地抵着长裤一路往下摸，脱下一只裤脚，再沿着小腿慢慢摸回原来的地方，探入，指尖在秘口处轻轻划圆、揉着。「还有点肿，热热的。」
「唔……废、废话……三、三天……」江啸云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清。「我、我们还在吵——架……」
「不吵了……」欲望喑哑了嗓音，萧焄璋俯唇，舌尖轻轻舔划他微颤的唇，「你说会好好珍惜我……」
敢情还怨他哩！不珍惜怎么可能配合他闹那么一出！江啸云抬眸瞪了眼不识抬举的男人。殊不知因情欲变得湿润双眸这么一动，看在萧焄璋眼中是多么暧昧的挑逗。
一个翻身，将人压在床板与自己之间。萧焄璋压低身，极尽温存地吻过身下的人湿漉的眼、紧张微歙的挺鼻、肿热的唇，一点一点，愈吻愈往下，轻轻咬着微颤的喉结，舔过仰起的颈项、锁骨，愈吻愈情色……
「等、等一下！」江啸云双手抵在萧焄璋胸前，推开两人距离。「这三天已经……」
「才三天。」萧焄璋握住胸前的手掌，慢慢拉开，转而与自己的手交握，往两旁舒展开来。「怎么够？」
够！够多了！「让我休息啊……」胸尖被吸进湿热的口腔，江啸云倏地弓起背脊，无法自制地展露了自己，更贴向身上的男人。
「今晚……」萧焄璋吐出舌尖，又舔又按腹部小巧凹洞，牙齿轻轻咬啮绷紧的下腹，最后来到身下男人半扬的灼热，啧啧有声地亲吻舔抚。「会让你睡。」
听听，他那什么口气啊，难不成还要谢他！？「等、等等！那、那个——你用完了！」忽然想到，江啸云急忙道：「你不是说碧玉凝脂都用完了？」
「……嗯。」
江啸云抱着希望继续道：「你不希望我痛对吧，所以我们就此打住——」
「还有别的方法。」萧焄璋双手下滑，扣住他腰身，一转。
「什——哇啊！？」瞬间天旋地转，待他回神，才发现自己转躺为趴，湿热的吻沿着腰背一路向下游移……
等他明白萧焄璋口中的「别的方法」，决定结束之后第一件事就是——
掐、死、他！
第十二章
清扬山上，高耸堪入云端的堡垒从中山腰开始，顺着山势而建，一层高过一层，合计九层，庞大的建筑物，只消站在山脚下抬头望便能得见。
每一层都是一道关口，城墙之上，每隔十尺便设有一处箭塔，城垛上守卫来回巡视，戒备森严，守得这座城堡固若金汤，甚至有人传这儿的攻防比起朝廷王宫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便是当今武林盟主杜武牧所居的九曜堡。
除了六年一度为选任盟主而召开的武林大会以及必要时，九曜堡并不对外开放，堡内的一切亦是江湖之谜。
是以，此次临时召开武林大会，又是以号召天下才德之士为名，不分门派、不问来历、不记前仇旧怨——难得的开放，自然引起诸多好奇，自己是不是天下才德不是重点，进九曜堡一探究竟、长点见识，也是值得。
沿着石径走至山腰，便可见十五尺高的铜门耸立眼前，两旁笔势雄健洒脱、如龙飞腾又似凤飞舞的铜刻对联，字里行间净是一代盟主的磅礴气势！
九天苍穹贯古今
曜灵涤尘照武林
好书法！好雕工！好气派！好辉煌！好——
「好大的字……」像是初次上京的乡下土包子，江啸云瞪大眼，视线来回扫视，仰首拉直的脖子让他呼吸困难。
没办法，这两块铜刻与门齐高，当真是仰之弥高，高得他脖子都僵了。
「你说，如果以后我也弄这么两块板当门联，我们家会不会看起来很威风？」他问身后的人。「在墙里开条绕整座宅子的密道，这两块正好够做个一人进出的活动机关门——」
「你是想盖宅子还是建堡垒？」听他说了一路关于将来要盖的大宅子，每听一次，就会发现这人又在蓝图里多设了什么。「再这样下去，还没困到贼就先把自己人给关了。」
「你懂什么。」江啸云白他一眼。「这叫做有备无患。」
萧焄璋轻拍腰带。「我的武功——」
眼一横，打断他：「三不五时就走火入魔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话？」
「……」手握绝世名剑、身怀绝妙剑法，一出手就让江湖翻了一翻、惊恐邪剑再现的男人沉默了。
江啸云意识到自己话似乎说得重了些。当日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和他师兄打成平手，最后虽走火入魔还能回天，如今内力还更上一层楼，不谙武的他也知道这是高手级的本事了。
疑似因为受委屈而沉默的男人半晌后开了口：「请无极门的人担任护院，再不，二十也勉强可用，挡箭不错。」他个子够高、够壮，至少可接三、四十支，他暗忖。
咻！咻咻咻——远方，正在荥阳的客栈里交办差使的江家二十郎忽觉背上一阵刺痛，像被几十支箭头扎刺似的。
这家伙……「怎不拿你萧家的人来说？净算计我家的，二十是哪得罪你了？拿他挡箭。」
得罪？萧焄璋眯眼，想着那日矣雾峡上江二十嚣张的呛声摆谱。
「可多了。」感情里容不下一粒沙更何况是一个人的萧大侠哼唧。
「蛤？」
「没事。」
见他一张脸忽转阴沉，以为他还在为自己刚才的失言纠结，江啸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武功好，可再怎么样的高手到底也是人肉做的，不可能刀枪不入，会受伤，甚至是死亡。机关就不一样了，坏掉修一修就好，修不好换新的也成——」
「你舍不得我。」萧大侠的结论简洁有力，而且——极度排他。
「美得勒你！」江啸云火大推开凑近的脸，看见他那小人得志的表情就有气，忍不住怀念起以前那张八风吹不动的平板死人脸了。
自从真的在一起之后，这人的表情一天多过一天，每种表情都很小人。
「谁舍不得？我舍不得的是我那二十来个兄弟姊妹！」大手一挥。「谁理你啊！」
「你。」萧焄璋抓住挥来的手，往自己这边带，拉他躲开从左后方朝他们挥下的三把大刀。
磅！磅！磅！半人长的金刀齐落，夹杂合击的庞大刀气，在地面划开三道刀痕。
萧焄璋一手搂住江啸云，脚下一蹬，带着江啸云旋身飞离两人原本站立的位置，腾空途中，抽出随影划开数朵黑色剑花，只听得铿铿锵锵数声，三道人影与两人同时落定地面。
「等我。」萧焄璋附耳低语，不待江啸云回应，脚尖一转，冲向来袭的三人，随影在他掌中转过一圈，再握定时，发出数道夹带浑厚内力的黑色锐芒。
三把一模一样的刀，三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时开口：
「金鹰三刀，请赐教！」
最后一个「教」字才刚出口，「咚、咚、咚！」连三响——三人一模一样的趴倒姿势，三颗在后脑勺上一模一样的肿包。
黑墨的随影早在他们说完话之前就已经被年轻的主人收回腰间。
「他们刚说什么？」忙着出招的萧大侠方才没仔细听，只好问身边人。
「好像是东北腔，听得不是很明白，什么三貂的……」
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
「……」两人对看了会，决定不追究这突发的小意外，继续前行。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自后方经过两人，没走多远，便听见车夫「唹——」的一声，拉缰停下。
马车里跳下两道身影。
「久违了，萧兄弟。」孔令繁向萧焄璋抱拳，一派贵公子样，然后才注意到站在他身侧的江啸云，「顺便」打声招呼：「江兄弟。」
萧焄璋看见两人，楞了下；江啸云则是眯眼想了会，才「啊」了一声——
孔令繁和杜日曜！？
在孔、杜二人的盛情之下，萧焄璋和江啸云两人来到九曜堡第七层。
之后，在身为少堡主的杜日曜难得多话的介绍下，两人才知若非因为结识他孔、杜二人，以他们初出茅庐的江湖经历是不可能住进专为各大门派掌门、江湖组织领导人或江湖名人准备的第七层，能在第一层找到住的地方就该偷笑了。
「第一层比较安全。」听见这话时，江啸云以他专业的立场丢出意见：「除非每层之间设有暗道或地下渠道引水，否则万一走水，住愈高愈难逃生。」
好像没注意到杜日曜倏然变黑的脸，他还很好心「安慰」对方：「不过能住进上层的人都是高手，飞来飞去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你放心啦。」
走在前头的杜日曜脸色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变好，依然黑煞煞。
最后面的孔令繁连忙打圆场。
没一会，九曜堡的家丁便将一行人领至一处花园，恭恭敬敬地请江、萧二人稍坐片刻，待他们安排住处；又一会，几名婢女端茶水捧糕点鱼贯步入，忙了一阵，才在东道主杜日曜的客套下，一行人坐在园里的石椅喝茶聊天。
茶过一巡，孔令繁提起方才在山腰下看见的对决：
「一招击倒金鹰三刀，萧兄弟好俊的身手。」
这时的萧焄璋正接过江啸云夹给他的蜂糕，咬了一半，左眉眉头微抖。
「你觉得太甜啊。」江啸云把剩下的一半拿回来送进自己嘴里——「不会啊，配茶刚好。」
萧焄璋皱眉，默默喝了半杯茶冲淡口中过度的甜味。
两人自然的互动看得旁人尴尬莫名，想起之前萧焄璋曾大剌剌当着他们的面说过的话——
是结拜……更是生同衾死同穴的关系。
「咳，咳咳！」孔令繁清咳几声，回到正题：「萧兄弟真不愧是无影剑的传人。」
「我不是。」对外人，萧焄璋仍是一派少言，直挑罩门：「我没见过葛虹儒，也不是他徒弟。要试我武功就亲自来，别找人助拳，下回不会只是击昏。」
「大胆！」杜日曜拍桌，霍地起身。「别忘了你站在什么地方，竟敢对我等如此放肆！」
原来那什么三貂的是他们俩找来的啊。江啸云这才明白过来，当下对于高来高去的江湖人物又少了一分好感，加上本来就和杜日曜不怎么对盘——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出九曜堡就可以对你们放肆啰？原来请我们进来是怕我们对你不敬。杜少堡主请放心，我们多少还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对这种没事找自家人碴的大侠，「强龙」之一很不客气地放话了。
「你——」杜日曜转眼瞪向江啸云。
「大家冷静一点。」孔令繁充当和事佬。「有事好好说。」
「挑起事端的不正是你们？」萧焄璋冷笑。「拍桌的又是谁？」
「萧兄弟。」孔令繁也变脸了，比起江啸云的热讽，萧焄璋的冷嘲更让人失控。「孔某念你初入江湖、涉世未深，怕是不知当年无影剑如何危害武林，我等并非挑衅，看你对金鹰三刀手下留情便知你良知未泯仍可救药，若你能交出随影与无影剑法，就足以证明你与葛虹儒毫无关系，不至于被他连累。」
「原来这就是江湖啊……」他总算懂了，难怪他那臭师父宁愿深山隐居到死也不想回这劳啥子的江湖。「孔令繁，虽然你话的确说得漂亮，但说来说去还是要萧焄璋把剑和剑谱交给你——自清？他有什么要自清的？说到底，是你们自己脑子打结硬要误会他，干他什么事？」
「这里岂有你这等庸人说话的余地！」杜日曜怒喝，之前初遇就看出江啸云一点武功根基也没有，根本不是江湖中人。
我庸人？江啸云还是第一次被这么说，突然有种一天之内拆垮九曜堡，让它变成一堆砖的冲动。庸人？
「庸人？」萧焄璋轻哼，细长的黑影在他哼声的瞬间飞扫过桌面。
没有武功的江啸云没发现，孔、杜二人的脸色一惊，不敢置信地瞪着石桌。
「怎么了？」完全状况外的人实在不明白，看向石桌，上头啥也没缺没少的，那两人是发什么神经？
孔令繁脸色一沉，俊贵的容颜闪过一丝阴狠：
「萧兄弟，这就是你的回答？」
「你该庆幸他在这里。否则那一剑不会只是落在桌上。」深幽的双眸冷冷扫过两人，明说暗示。
「你们不配当我九曜堡的贵客。」杜日曜五指并拢、掌心朝上，伸臂做出「送客」的手势。
「没关系，住在山腰比山顶安全。」江啸云笑得很乐，转向萧焄璋，拍了拍他。「离武林大会还有两天，先到附近走走也好。刚在山脚下的市集看到一些东西想买，不如现在就走吧。」
原本还有气的萧焄璋被他这么一拍，脸色稍霁，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起身时，石桌突然发出「喀啦」的声响。
众人循声看去，桌上茶具拦腰断成两段，顿时狼藉一片。
孔、杜二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两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两名戴着面具的男子走进花园，在离他们三尺外之处单膝跪地：
「春秋两不沾恭请江爷、萧爷前往秋叶别馆作客！」
无独有偶，另一边走来两名黑衣人，同样朝他们二人抱拳作揖：
「喋血楼恭请萧大侠、江公子前往冬霜别院一叙！」
从这一刻起，注定江啸云和萧焄璋两人无法在江湖上默默无名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