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到第七天,全靠他这块敲门砖了。
“那他们几个呢?”阿卡利耶斯指了指身后,我这才看见了那四个已经被痛打得血肉模糊的人——那些侵犯了我
的人。
手指不觉间攥得咯吱响。
我把梅塔特隆一把推倒了阿卡利耶斯怀里,拎着剑就超那四个人走了过去。
猛提了一口气,我挥剑照着第一个人的脑袋就砍了下去,那人的脑袋瞬间就落了地。
鲜血溅满了地面,另外几个人看得直打哆嗦。
我竟然也全身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情绪过于激动所致。再提起剑来的时
候,手竟然已经不受控制地抖得不成样子。
“妈的!我真希望你们这几个混蛋共同拥有一个脖子!”
杀人不比切菜,也是很累的,脖子里面有筋有骨,不是那么容易就砍断的。
我把剑递给了佩罗斯,说道:“都杀了,别客气。”
于是,鲜血染了一地。
梅塔特隆看着那些残破的尸体,一脸的苦笑。
我对他说:“别这样。其实我很佩服你面对我的身体表现得那么矜持。”
梅塔特隆苦笑得好像面部抽筋,越看越像是在哭。
我白了他一眼,大踏步地走出了这让我受尽了屈辱的地方。
或许是想快点走出这令人窒息的屈辱之地,我竟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向来千万分注重仪表,向来以风华绝
代、光彩照人的形象示人的我,直到站在了明灵为首的魔兽大军面前,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么狼狈。
我的手颤抖地抓着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衣衫,头发凌乱,脸上挂着泪痕,眼中布满血丝,露在外面的皮肤尽是淤
青……
成何体统!
我气馁地叹息着,却听见这些魔兽化的天使们一阵阵地悲鸣,向我传达着他们的伤感。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
的形象很能博得别人的同情。它们对我的忠诚,是不是正是基于对我不幸遭遇的同情?
我又总结出一条真理,那就是当强势无法服人的时候,可以适当地走感情路线。这也算是一种领导的艺术吧。
我正颇为感动地看着我所有手下强烈地要求追随我,却听梅塔特隆在我耳边低声笑道:“简直是做梦。只有灵体
才可以进入第七天,任何肉体凡胎,尤其是你们这些受了诅咒的可怜家伙,一旦进入第七天,就会被彻底消解,
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梅塔特隆说的全都是实话。
所有人不由得感叹起我当时断然拒绝直接到达第七天的英明决策,可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梅塔特隆既然
答应了带我去见神,说明他有办法助我克服肉体的束缚。但是,这也意味着我又要独自面对前方的道路了。
我作了半天的工作才让魔兽军团同意留在第六天,当然,豪言壮语必不可少,我气壮山河地向他们保证,一定活
着回来,一定帮他们解开诅咒。
梅塔特隆苦笑着,就像在听这世上最冷的笑话。
呵,这家伙不知道圣灵与我之间的渊源,不知道我潜在的力量,所以定然不知道我凭什么能夸下这样的海口。现
在他一定觉得我是个傻瓜,才笑得如此不屑吧。
可就在这时,尤利纳斯在我脑海中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他……不是在笑这个……”
果然,当梅塔特隆说出他苦笑的原因时,我才发现,我彻彻底底地被他当成了傻瓜。
他说:“你以为到了第七天就一定能见到神?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神的王座在圣殿之上,周围有九圈高级战斗使
护卫,既然答应了带你去第七天,我不会食言;但是,我不能保证你不会被这些战斗天使打得灰飞烟灭。”
我咬着后牙槽狠狠说道:“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又怎么会轻易死在这种地方?别忘了,你的命现在由我掌控,
只管按我说的做!”
梅塔特隆耸了耸肩。
我在第六天的圣泉里洗净了身子,穿戴整齐。虽然身体有着各种各样的不适,但还是尽量维持着平日的气势。
一个刻着“雷斯达尔”名字的银环被梅塔特隆戴在了我的头上。
他说:“这是我那犯了与魔族通奸之罪的祖父的遗物。因为他被剥夺天使的身份早于他的死,所以这银环留了下
来。”
我总算明白了梅塔特隆为什么会有四分之一的魔族血统。
一道魔咒伴着梅塔特隆的手落在了我的头上,我顿时全身虚软。试着向前踏出一脚,步子竟然无比的虚浮,仿佛
踏在空气中一样。
梅塔特隆说:“你得尽快适应这种感觉,因为到了第七天,你将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我问:“既然成为了灵体的状态,那我若是和战斗天使打斗起来,他们是否也伤不了我?”
梅塔特隆冷笑道:“他们会把你清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从容道:“如果我们的戏演砸了,那些战斗天使非要取我的命,我会先卯足劲把你杀了给我垫背。所以,亲爱
的梅塔特隆,努力发挥你北方之君的权威吧,别给伊菲斯丢脸。”
33.天界第七重
跨过重天门,就是天界第七重。
当身体的重量感彻底消失,当头上的银环变成了光圈的时候,我惊异地发现,除了梅塔特隆之外,我的身旁竟突
然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我吓得踉跄了几步,指着那身影问道:“你、你是谁?!”
梅塔特隆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说道:“潘希利亚,你在跟谁说话呢?”
原来梅塔特隆看不到他!
这么一个大活人立在眼前,他居然看不到?!
我惊异地看着立于我眼前这名男子。
他身形矫健,面容英俊,一头银色长发,直垂到腰际。那双碧绿的眸子始终看着我,眼含笑意。
这不是幻觉!
我的身边几时多了这么一个人?而且,似乎只有我能看见他?!
就在这时,男子竟然开口说话了。不过,他这一张嘴,发出的声音,竟是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这第七天果然是个能让灵体显形的地方。潘希利亚,你总算能看到我了。”
这声音……是尤利纳斯……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听着脑海中的声音,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尤利纳斯说:“明明是挺聪明一孩子,怎么现在的表情像个大傻瓜似的?我一直在你身边,只不过只有我能看到
你,你却看不到我罢了。我的本体仍然在你的大脑中,所以即使来到第七天,也只有你能看见我的灵体。不过,
你大可以继续无视我,我们仍用意念交流就好。”
沉寂了好几秒,我才终于缓过神来。站直了身体,深吸了一口气。
“尤利纳斯,你给了我一个惊喜。”
“哦?”
“有你的身形相伴,让我不觉得无助和孤单了。”
尤利纳斯笑道:“别害怕。即使我没有身体,也不能敞开所有的意识,但我会在可以的时候帮助你的。”
我冲他微微一笑,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淡定地来到了梅塔特隆身边。
梅塔特隆全当我刚才在发神经,白了我一眼,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看着梅塔特隆潇洒从容地跨过重天门时,我可以想象他没有败在我手上的时候,在天界有多么威风。
反观现在的我,正如他预言的那样,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几乎忘记了该怎么走路。努力用意识维持着
身体的平衡,看着眼前的景物在不停地摇晃,我可以想象得到现在的我有多么狼狈。
“怎么样,还好吧?”
为了不让战斗天使阻拦我们,梅塔特隆恢复了北方之君的威仪,而我则扮成他的跟班,可谓形势大逆转。虽然这
些都是我的策划,但是听到他高高在上的声音,看着他诡异的笑容,总觉得自己正在被人欺负。
定了定神,我不甘示弱道:“渐渐适应了。”
梅塔特隆似笑非笑地轻哼了一声,扭头继续他的健步如飞。
我很佩服自己在如此形势下还有心情欣赏风景,一切只因为这里实在太过耀眼。
与下层天界的繁华不同,第七天是空旷的,没有都城,没有小镇,没有喧嚣;有的,只是水晶般透明的地面,一
望无际的发光烟云,以及烟云筑成的长廊。
我的心突然紧紧揪了一下,因为我看到了一群正在向我们飞来的身影——王座前的战斗天使护卫。
三对羽翼原本就令人望而生畏,再加上他们头上的圣光,手中所持的圣剑,想到梅塔特隆说他们有本事清得连骨
头渣子都不剩,我的心不停地打颤,不由自主地一直偷偷地瞥尤利纳斯,想到还有他这个同伴,才能使我稍微安
心。
来者十人左右,在梅塔特隆的面前列队停下,纷纷双手交叠,低头行礼。
“吾主赐福于梅塔特隆法座,圣光永嘉。”
“哈利路亚。”
梅塔特隆回完礼,将我拉到了他的身边,对为首一个战斗天使说道:“亚纳尔,我要带这人去神的王座跟前,你
这就去通告后面的守卫一声,我可不想受到那些讨厌的阻拦,还要我再费口舌解释。”
叫亚纳尔的天使抬起头来。不出我所料,在他看见我的那一刻,不由得惊叫一声。
“法座……你居然带魔族来到第七天?!”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魔族!”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看来这就是梅塔特隆法座平时的风格。
“不……不是……”
梅塔特隆冷冷道:“我说过多少遍了,在我的面前不要提魔族!”
“是,是……”
看来那四分之一的魔族血统的确是梅塔特隆的心病啊!
“可是……”亚纳尔突然盯着我说道,“他虽然不是魔族,却没有得到神的应允,也是不能带上第七天,更不能
面见神的啊!”
梅塔特隆不耐烦道:“谁说没有得到神的应允?不信的话你们现在就可以去王座前请教一下谕旨。你们难道没有
收到神要求通传他的指令?真是失职啊!”
不愧是现任北方之君——瞧这谎话编的,一套一套的,说得比真话还顺溜。
亚纳尔在犹豫,梅塔特隆却嚷道:“好了,不要再耽搁了,快去前面给我开路!”
说罢,梅塔特隆撞开亚纳尔,兀自向前走去。亚纳尔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得带着他的小队跟在后面,追着梅塔
特隆的脚步。
尤利纳斯在我脑海中说:“这个亚纳尔不怎么聪明。”
我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其实我是想说……前面来了个聪明的……”
尤利纳斯的话刚从我脑海中落下,另一只天使小队就出现在了我们头顶,随后降落在了梅塔特隆的面前。
“哟,拉贵尔。”梅塔特隆伪笑道。
“吾主赐福于梅塔特隆法座,圣光永嘉。”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梅塔特隆应付道。
这个拉贵尔就是尤利纳斯说的“聪明人”?我小心打量着他,发现他那一双眼睛确实要比亚纳尔深得多。
果然,拉贵尔直接无视我,上来就问梅塔特隆道:“法座,你的胳膊这是怎么了?”
糟糕!梅塔特隆的胳膊上有一块没擦干净的血渍!
还好,梅塔特隆也不是省油的灯,抬起胳膊来伸舌头就去舔那块血渍,还很陶醉地说:“干掉了两个魔界的砸碎
。偶尔活动一下筋骨,感觉也不错么。”
不料,拉贵尔又道:“法座只是偶尔活动一下筋骨?怎么活动得脸色如此苍白?”
糟糕!他一定发现梅塔特隆受伤了!
说时迟那时快,拉贵尔假装开玩笑一般,使劲推了梅塔特隆一把,这一推,正好是在他胸腹中央的伤口上!
只见梅塔特隆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在地,白色的衣襟上顿时晕开了一大片血迹!
周围的天使看得瞠目结舌,纷纷上前扶他,不过梅塔特隆却冲他们摆了摆手,转而对我说道:“潘希利亚,我就
这点本事,你自求多福吧。”
我还真是悲催……
二十来个天使,二十来把剑,此时此刻,全都对着我一个人。当然,尤利纳斯不算数。
“呐,尤利纳斯。你预言我是被选中的王者,所以我不会挂在这里,对不对?”
“……嗯。”
“那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拔剑。”
妈的,我最怕的就是和战斗天使打起来,可他现在却让我拔剑。
而且,我还真拔了。
血炎剑镜子一般的表面上倒映着我憔悴的面容,看着那双无助的眼睛,我竟又在这个时候想到了德兰西斯……
狠狠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把德兰西斯的影像驱走,我在心中暗暗地告诫自己:潘希利亚,记住,你是个男人,不
可以总想着依靠别人,不可以害怕流血,这是你的宿命,这是你一个人的战斗。
我挥剑向着拉贵尔刺了过去……
历史的天空中,那已越见远去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脑海中回想。在美丽的希腊,在可爱的奥林匹亚,在广阔的运动
场上,我赤身裸体,手持木剑,在德兰西斯的指导下练习近身搏击。
“转身……低头……抬盾……好……”
“潘希利亚,你很优秀。”
他总是这样鼓励我,但我很清楚,我这样一个体力不济、爆发力不强、身体不够强壮的人,距离“优秀”这个词
,实在是差太远。
不仅如此,我个性偏僻任性,内心傲然孤立,完全不可调教,在了解我的人眼中,断然不会是一个可爱之人。德
兰西斯之所以会把赞美的词汇加诸于我,完全是因为他爱我,因此能够包容我的一切。
此时此刻,手中握着闪光的血炎剑,我突然想,要如何才能配得上德兰西斯的鼓励和赞美?要如何才能配得上他
这样一个真正优秀、真正完美的爱人?
答案只有一个——
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去战斗!
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直到这一刻,我终于做到了——即使是身为阿德里西亚部族之王,南征北战时也不曾做到的
真正战斗。
一阵血光闪过,战神阿瑞斯送我的这把神剑血炎,深深地没入了拉贵尔的胸口。当剑被我狠狠抽出来的时候,拉
贵尔头上的光圈消失了,身体扭曲地倒在了地上。
我杀了他!
虽然下一刻,我将注定因过不敌众而落为众矢之的,死无全尸,但是这一刻,我体会到了一种真正的胜利喜悦。
相信德兰西斯也会感到骄傲的吧!
能够像这样,以战斗的姿态死去,真的很不错。
最先发了狠一般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是亚纳尔。他的宝剑闪着寒光,大力的劈砍震得我手腕发麻。
可是,就在那剑锋直逼我胸口的时候,一阵金光竟然从他的背后袭来。
我看得目瞪口呆。
因为金光很快变成了血光,殷红飞溅到空中,如花绽放。
亚纳尔被杀死了。
不,不止是亚纳尔——所有正在跟我打斗的天使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倒下之前的表情都异常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