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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牵中——by夜笼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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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年轻,功夫却相当的不弱。人机灵胆子又大,扮成俊俏的少年后生,撒欢儿的到处玩耍。她旧居孤岛,哪里见识过尘世的繁华喧嚣,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因穿的是男装,模样又俊,惹得路过的年轻女子们,未免对她含情默默的多看两眼。这倒勾起了她小孩儿心性,装腔作势的还了人家一个媚眼。那女子顿时羞得满面绯红,低头,快步从她身边逃走。每每遇到此事,必定会躲到僻静小巷中大笑一阵。她在这边笑得开心,有人却在那边看得开心。于是凑巧,他们便认识了。一来二去,那个男人风流潇洒的外貌,诙谐的谈吐,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中。数月之后,来到了那人在京城的家。在那人甜言蜜语的频频攻势下,司马凝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了他。水乳交融,蜜里调油,这便是那段日子的真实写照。人都说:“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美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快得令人心悸。当那个冷艳的女子出现在面前时,什么都改变了。那人没有再拿正眼看过她,冰冷的,还算客气的请她离开。打不赢,更骂不过。原来,那女子是他的未婚妻子。她自始自终,不发一言的坐在那儿。神态悠闲的,仿佛在看一出闹剧。司马凝把那包银子狠命的砸还与他,收拾起碎了一地的心,有些狼狈的离去。

牵着马,漫无目的地走出了京城的大门。有一瞬间,她想起了兄长。那个脾气古板执拗,又极爱面子却真心疼爱她的人。若有他在,自己怎么会受这等委屈?要回去吗?京城离七珠岛千里迢迢,身上的盘缠根本不够。回去做什么?自己逃婚,丢了兄长的颜面,回去不打死才怪,还要被人耻笑。不,绝不会去!不经意间,她看见路碑上写着“桃花村”三个字,眼睛微微一亮,牵着马走了过去。

仲春时节,桃花飞舞,她便在那桃树下渐渐睡去。不知何时被人唤醒,睁眼一看,见一女子身着男装,正关切的望着自己。见自己醒来,慌忙往后退了几步。司马凝正赞叹她的美貌,不想,从后面来了一个庄稼汉,对着那“女子”叫了声兄弟,把她吓得直接靠在了树上,脑子晕晕的,以至别人问她的话,都没听清。那人又重复了一遍。她谎称出来游玩,被无赖抢去财物。问她家里的人啦?她便闭紧了嘴,再不开口。于是,在那个兄弟的一再央求下,她被带回了家。在那里一住便是四五天。司马凝在“万般无奈”之下,向两位嫂嫂吐露了“实情”。称自己是镖师的女儿,母亲早丧,父亲也在三年前去世。本想投奔远房的亲戚,人家却不愿接纳,回去亦无所依靠。正自彷徨之际,便遇见了他兄弟二人。因为素不相识,所以扯了谎。两个女人似乎是商量好的,异口同声的为兄弟起做媒来。其实,司马凝这几日,都在留意那个叫云修儒的年轻人,多少也了解了他的身世。原来,也是个可怜之人。这里的几间屋子,都是他出钱维修的,几亩薄地也是他出钱买的。他虽做不了重活,农活,家里的一应大小事却抢着在做。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少爷的架子。晚上闲暇之时,才看见他拿起书本执笔写画,神态宁静而端详。他大哥的孩子已有三岁,二哥的也有一岁多了。不缠着自己的母亲,却最爱粘着他。每当看他抱着孩子时,那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此刻,司马凝的心里便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涌动。有时与他对面相遇,他总会微低着头,侧身避让,待她走后他才走。他没有那人所谓的诙谐,言语虽少,确实在。思之再三,司马凝终于点头。云修儒的大哥,虽对那女子的来历仍有怀疑,但禁不住两个女人的一番说教。想着家中贫寒,这个兄弟有生的那样,难得有这么美貌的女子不嫌弃,只得答应了。去与他说时,他却怕拖累人家,不肯答应。两兄弟直劝了有半个时辰,他才勉强同意。

等到洞房花烛,春宵一刻之时,司马凝见云修儒比她还腼腆,还青涩,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虽然青涩却极为体贴。动作舒缓,生怕弄疼了她。待云收雨散后,他毫不迟疑的,咬破自己的小手指,将血尽数挤在那张验贞帕上。司马凝又羞又愧,问他为何要替自己隐瞒?云修儒扶她躺下,将她揽在怀中轻声道:“想你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必有不得已之处,实在是非你所愿。我又何必再揭你的痛处了?只要日后,我们夫妻二人能相敬如宾,患难与共,比什么都强。”司马凝紧紧的回报着他,在那单薄的胸膛上,哭成个泪人儿。

乡间的生活很乏味,很辛苦。可是司马凝仿佛没有感觉到,因为她有这世上最美丽,最温柔的男子相伴。一年后,他们有了女儿云娃。而就在这一年,司马净终于找上门了。

深夜,兄妹二人站在,被月光照的清冷一片的小河边,久久的注视着对方。司马净没有多余的废话,命令着妹妹,即刻跟他回去。不然,就杀光那家人,还有她的孩子。望着兄长狠绝的目光,她没有丝毫怀疑,他一定做得出来。自己保不住他们,只有离去,才能让他们安全。怎么走?那人外表文弱,却并不是懦夫,倘若知道了真相,便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她走的。只有让他恨自己,对自己彻底的死心。望着那弯冷月,司马凝的心已渐渐变凉。

次日午后,一大家子,同几个邻居正在院子里闲聊。一个相貌冷峻的男人,推门闯了进来。依旧是没有多余的话,拉了司马凝的手,对云修儒道:“她是我的女人,我今日便带她回去。”在场所有的人全都惊呆了。云修儒抱着女儿,眼睛直直的盯着妻子,他要听她的解释,只要她说这不是真的,他便会深信不疑。可惜啊,他听到的是,自己的妻子是这个男人的小妾,因为丈夫偏宠其他女子,所以负气出走。如今丈夫幡然醒悟,千辛万苦的找到她,要接她回去。当云修儒还未作出反应时,他那两个哥哥,同来串门儿的邻居,已将司马净团团围住。只见那人不屑地挥了挥衣袖,围着的人便倒了一地。睁着眼,张着嘴,既发不出声,又动弹不得。两个女人搂着自家的孩子,连哭都不敢哭出来。司马凝最后望了一眼丈夫和孩子,扭头便走。云修儒紧赶两步,一把扯住道:“小凝,你便不念我们夫妻的情份,也要为孩子想想,她……她尚未断奶,你是他的亲娘啊,就忍得下心吗?”司马凝此时心如刀绞,根本不敢回身相望。她已经看见兄长的脸色阴沉下来,一旦动手,必会伤及人命。要速战速决,赶紧将他引开。司马凝对兄长道:“你拿些银子与他,让他去请个乳母。”司马净取了一锭银子扔在云修儒脚边,鄙夷的看着他。云修儒气得微微发抖,一脚踢开道:“谁稀罕你的银子?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怜惜之人,你枉为人母!”这时,云娃被吵醒,小嘴儿一撇,大哭起来。云修儒听得肝肠寸断。又往前走了几步,却被司马净挡住去路。他怕伤了孩子,只得站住,放柔了声气道:“小凝,等孩子断了奶再走吧。那时,我与你写下休书,再不阻你。”司马凝快要支撑不住了,同时,她也感到了一股杀气。猛地转过身,一把推开兄长,紧挨着云修儒厉声道:“当初是我骗了你。如今,我以为你生下女儿,算是两不相欠。这里的穷日子我过不惯。再说了,云修儒,你是个男人吗?我还年轻,你要让我跟你守活寡吗?给你银子你不要,好啊,那你就自己喂她吧!”又一把抓了兄长的手道:“我们走!”说罢,再不迟疑,运起轻功,转眼便无影无踪了。

一路之上,兄妹二人未曾说过一句话。回家后司马凝才知道,在她逃走的次年,嫂嫂便撒手人寰。司马绿波见到阔别已久的小姑姑,一时又想起自己的母亲,上前抱住放声大哭。司马净跌坐在椅中,不觉潸然泪下。哭罢多时,司马净才哑声道:“你若舍不得那孩子,我便派人去接她回来。”司马凝只觉耳边想了个炸雷,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歇斯底里的吼叫道:“司马净你听好了,你要是敢碰他们父女一指头,我便让你下地狱!”司马绿波和曾见过小姑姑这般狰狞的模样,吓得往后直退。司马净为了妹子逃婚一事,在人前颜面尽失,正憋着一股邪火儿无处发散,今见她这般无礼,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司马凝应声跌翻在地。司马绿波冲过来,张开手臂挡在她面前道:“娘已经不在了,爹爹还要打死姑姑吗?”司马净愣在当场,往后退了几步,扶住桌子吸了口气道:“既如此,倒也干净。你也与我听好了,从今往后不许在见他们。否则,我定叫他生不如死!”

自此以后,司马凝被软禁在七珠岛上。兄妹二人在没有说过一句话,平日只有司马绿波与她做伴。司马凝倒不避讳她,与她说着那温柔的男子,还有那甜蜜而短暂的时光。她时常拿着一支白玉嵌珠玲珑小簪细细的摩挲,目光在上面流连不去,有时一看便是一两个时辰。他对司马绿波说,这是姑父的娘亲留下的,看见它,就权当是看见你姑父了。由于长期的郁闷,在次年的春天,那个桃花漫天的季节里,司马凝终于彻底的解脱了。遵从她的遗愿,为她举行了火葬,把骨灰抛洒在江水里。司马绿波拿了簪子双手合十,默默念道:“姑姑一路走好,我一定会找到姑父的。”

云修儒听罢,早已是泣不成声。那个自己怨恨多年之人,直到生命的尽头,还深爱着自己。司马绿波把簪子交到他手里,方要说话,却见廉松风,同另一个青袍少年闯进来。

柳春来护住云修儒道:“你跟他说什么了?”云修儒努力平息了一下心情,对他二人道:“她是我妻子的侄女。”二人大吃一惊,望着司马绿波作声不得。云修儒只得简短相告。柳春来唏嘘道:“怎的连个衣冠冢也不曾留下?”廉松风悄悄的扯了下他的衣服。司马绿波擦着眼泪道:“云娃了,她没来吗?”柳春来同廉松风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云修儒泪眼婆娑的望着她,嘴唇抖了半天方道:“让人……让人给抢,抢去了。”司马绿波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高声道:“怎么会这样啊?多久的事儿?是谁抢的?你干吗了?”连珠炮似地追问,让云修儒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伏在了桌子上。

第39章

司马绿波与云修儒的关系,被几个主事的知道了,大家莫不瞠目结舌。虽然不好再关押她,仍旧派了人监视她的行动。骆缇很快的想的了另一层,暗中替廉松风捏了把汗。因不好明说,只得静观其变。

司马绿波见云修儒伤心欲绝的样子,不免对他百般相劝。又逼着他吃了半碗饭,这才岔开话题,问起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不问还好,这一问正戳在云修儒的伤痛之处。半响方艰难的道:“我投亲不成,入宫做了……宦官。”满以为她会鄙视自己,竟有些不敢看她。司马绿波道:“你说‘入宫’?那不是能天天见到皇帝吗?宦官是做什么的?官儿一定很大吧?”忽的想到了什么,问道:“姑父,为什么你同廉松风都自称‘奴婢’呀?你在宫里当官儿,他还是个将军了,谁敢让你们做奴婢了?”云修儒望着她纯净的眼神,真是无言以对。司马绿波见他脸上神情很是古怪,忙道:“姑父,你都不曾再娶妻吗?”云修儒尴尬的摇摇头。司马绿波心中不由赞道:“果然姑姑眼光不错,这样痴情的男子上哪里去找?”又问道:“姑父同廉松风很要好吧?”云修儒不明其意,把个头微微的点了点。司马绿波忽然扭捏起来,轻声道:“他家里头一定是娇妻美妾成群喽?”云修儒毕竟是过来人,看她态度,听她言语,早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由得暗暗叫苦不迭。正在无计可施,却见廉松风走进来。

司马绿波微微有些脸红,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云修儒道:“她一个女孩儿家,在军营之中委实不便……”不等他话说完,廉松风含笑道:“你不用操心,我已安排妥帖,她便住在你这帐篷后面。”又对司马绿波道:“你姑父身子不好,让他好生睡会儿吧?”司马绿波点点头,起身道:“你带我过去吧?”廉松风望了云修儒一眼,头前带路,领着她出去了。

司马绿波喜滋滋的,跟在廉松风身后。望着他伟岸的身躯,庄严又不失柔和的脸,怀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一阵的乱跳。她故意放慢脚步,真想同那人一直的走下去。可惜啊,自己的帐篷离得太近,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廉松风委实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她是云修儒的侄女,也勉强算是自己的侄女,若还叫“小娘子”未免太生疏了。若直呼其名,自己又叫不出口。半响方道:“你去看看那被褥还暖和吗?若薄了,我叫他们在添一床来。”司马绿波道:“你同我姑父,很要好吗?”廉松风以为她看出了什么,迟疑的点点头。司马绿波道:“既如此,你就该随他叫我的名字啊?”廉松风虽生长在后宫,却从未与女子交往过。杀场之上初遇司马绿波,只是好奇,一个女子竟能上阵杀敌。如今知道她同云修儒的关系,也只把她看作了晚辈,并不曾有它想。今见她婉转柔顺,有了些女儿家该有的态度,不免对她多看了几眼。骆缇同高智远在不远处看戏,高智远唤了声“师兄。”廉松风看见后,向他们点点头,对司马绿波道:“天色不早了,且去安歇吧。”说罢,转身要走。司马绿波急叫道:“你等等!”廉松风回身道:“还有何事?”司马绿波皱了皱眉道:“明日与我师兄对战,望你能手下留情。”廉松风道:“我与他在伯仲之间,你不必担心。”说罢,又要走。司马绿波上前一步,犹豫着道:“这几日,我父亲便要赶过来,你,你要小心了。”廉松风道:“多谢,去歇着吧。”说罢,转身向骆缇他们走来。司马绿波再忍不住了,跺脚道:“廉松风,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字吗?”这一声叫得格外的响亮,引得过路的兵士,将领驻足观望。高智远在那厢笑得打跌。廉松风十分不解,方才还好好的说话,怎的就无故变了脸?还对自己直呼其名。微微有些不悦,正要相问,却见她横了自己一眼,扭身摔帘子进去了。廉松风不好与一个小丫头计较,转身离去。

骆缇向他招了招手,进了自己的帐篷。三人落座,金生上了茶。廉松风见高智远兀自笑个不停,当着骆缇之面又不好发作,只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有所收敛。骆缇叫退了金生,含笑道:“松风若不是宦官,早已妻妾成群了。”廉松风被他说的莫名其妙,有些发蒙的望着他。高智远道:“如何?我说他不曾看出来,爷还不信。”廉松风道:“看出什么?”高智远不住的摇头道:“师兄样样都比小弟强,怎的在此事上便看不明白了?那司马小娘子对师兄一见倾心呢。”廉松风“腾”的一声立起道:“胡说!她是守真的侄女,怎么……怎么……”骆缇道:“可她并不知晓你们的关系啊?此女生长在荒野僻岛,连宦官为何物皆不知。她把你当成了……唉,这便如后收场?”廉松风见他不像是在说笑,又回想方才的情景,仍旧不敢相信。高智远道:“她一再叫住师兄,都说了些什么?”廉松风便将原话相告。骆缇道:“这小娘子的父亲是万俟飓兄弟的师父,岂不比他们还要强?看来,一场恶战迫在眉睫了。”高智远道:“万俟飓师妹被擒,他定会来劫营,元帅已暗中作了部署,只等着瓮中捉鳖了。也不知他那兄弟死了没有?”廉松风不无忧虑的道:“我与他兄弟交战数月,尚未得手。他们的师傅不知是怎样的人物,倒有些棘手呢。”高智远道:“师兄怕了不成?”廉松风冷笑了一声道:“果真是无知者无惧?似你这等目空一切,疏于轻敌,岂不要赔上性命?”高智远见他动了气,忙垂手侍立听他教训。骆缇也劝道:“你师兄说的对,这里不比别处,万万不可疏忽大意。天也不早了,各自安歇去吧。”他兄弟二人起身告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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