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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牵下——by夜笼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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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松风赶上前一把扯住,方要再劝,却见夏百年转过身,拉了他朝云修儒那边走了几步道:“你不替他说话也就罢了,倒向着外人。哼哼,在这里劝了我半日,不晓得回府后你要怎生的劝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来道:“廉掌印这内侍做的什么都明白,尤其情爱,受教,受教啊!”一面说,一面领着人去了。

云娃被廉松风死死地拦住,急得跺脚道:“他骂你了,你不曾听见吗?”廉松风素知夏百年的脾气,若是急了,管你亲娘老子,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他今日在这里栽了大跟头,让他损两句也认了。只是这话着实的太难听了,廉松风涵养再好,也难免心中有气,勉强笑道:“你闯下这等大祸,他骂我几句,若能就此抵过也值了。”夏氏兄弟与雅竹过来向他叩行大礼,慌得他扶住连道不敢。

看天色已至下午,云修儒与廉松风,糜江城一同赶回皇宫去了。

第74章

心月阁内,慧锦帝听完糜江城一番回禀后,替云修儒抱屈道:“松风啊……唉,便不为你说上几句,也不该把那什么雅竹抬举得,天上有地下无,竟是个圣人君子了?”糜江城将那温温的茶奉到云修儒面前,陪着笑脸儿道:“公公与廉掌印是多年的兄弟了,还不晓得他的为人吗?生怕别人吃亏,宁愿自己受些委屈……”慧锦帝哼了声道:“他如今又非孤家寡人,自己要找委屈受就罢了,何必牵扯上家人跟他一路……”话说到一半儿,看了看云修儒的脸色,接着道:“你是他心爱之人,让谁受委屈,也不能让你受委屈。再者,他明知道你这些年盼女儿,都快望眼欲穿了。他肯体谅不相干之人,怎的便不体谅体谅你了?”一面说,一面握了他的手道:“早知如此,我当日便不该将你托于他。”

云修儒摇摇头道:“泊然待奴婢甚好。”慧锦帝道:“甚好?何必自欺欺人了?守真,你还有我了。若有烦心疑难之事,只管来同我说。只要你一句话,我定为你做主。你身子不好,回去莫再与他怄气,横竖说不过他,不如惜气养神的好。”又安慰了几句,见他眼圈儿已然红了,方才罢休。

云修儒忽然想起一事,起身跪下道:“求陛下救云娃一命吧。”慧锦帝将他扶起来坐下道:“他们说与我听,我只是不信,如此看来,果然是真的了。”说罢,竟笑起来,摇了摇头道:“好功夫,好胆量啊!能将夏百年逼得这般狼狈,还打了他一耳光……哈哈,松风虽比他强上许多,却也不敢以下犯上。我朝之中,怕只有另爱打得出手吧?”云修儒慌得又要跪下,被慧锦帝按住,只得低了头道:“她久居山野,幼少闺训,才敢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肆意胡为。奴婢明日便到国公府负荆请罪,若是国公不肯饶恕,求陛下出面与我两家说和说和。只不降罪与她,奴婢任凭国公处置,决无半句怨言。”慧锦帝拍着他的肩以示安慰,见他额上渗出了汗,竟拿着自家的衣袖与他擦拭。云修儒微微的往后一仰,连道两声不敢,自己掏了手帕擦了擦。慧锦帝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便恢复如初,再度握了他的手道:“守真,你把我今日之话记牢了,但凡有我在,我便是你的靠山,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云修儒见他对自己款款相望,眼眸深处有一丝莫名的情绪,激的心漏跳了一拍。由不得垂下了眼帘,听他继续道:“就依你之见。明日到他府上,与他好生陪个不是,那是个吃软不吃硬之人。若两家和解便罢,若他一再刁难,我这里自有道理。”云修儒听他此话,将悬着的心暂且放下,千恩万谢一番便要辞驾出宫。慧锦帝本想留他在此一同用膳,却被他再三的婉拒了。无奈何,只得放他回去。

手中温凉的感觉逐渐消失,闻着袖间那人留下的味道,慧锦帝咬着牙道:“朕等不得了!”糜江城一面与慧锦帝扇风,一面小心劝解道:“毕竟是多年的兄弟,岂是说翻脸便翻脸的?还需耐心等待时机才是。”慧锦帝吃了口茶道:“回来的人说,云娃武功路数怪异,不像是中原一派。一个小女孩子果然有这等厉害吗?她若留在京中,日后必是极大之障碍。要她离开守真谈何容易,务必要想个法子,让他父女反目成仇方好。”糜江城道:“自然是在雅竹身上打主意。”慧锦帝看他一眼点头道:“雅竹不能死,他若一死,云娃便断了离开的念头。”糜江城道:“陛下,齐国公会不会对雅竹下手了?”慧锦帝经他一提醒,霍然起身道:“绝不能让他坏了朕的大事。”糜江城思付道:“前些时,骆缇的人在雅府四周窥探,不知何故又撤走了。”慧锦帝道:“怕是为了让云娃死心塌地的留下来,因此对雅竹起了杀心。既是撤走了,且不忙管他,保住了雅竹的命是正经。”说罢,与糜江城细细商议一番。

晚间回至府内,云修儒对廉松风冷冷的,半句话也没有。自他二人结拜以来,这还是头一遭。云娃与云燕亭自然明白是何缘故,这会子见他正在气头儿上,怕万一说错一句半句的,反而不美。于是,二人皆低头自顾用饭。廉庭芳在父亲那里略听说了此事,并不曾身临其境,因此不晓得他两个又闹的什么气?悄悄的向云燕亭问了一句,换来的却是,被他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云娃怪腔怪调的“哎呀”一声,望着他两个眨了眨眼。云修儒放下碗筷,对她道:“今儿还不累吗?用过饭洗洗便安歇了吧。”云娃点点头道:“我看爹爹比我还累呢,让伯伯给你揉揉了吧?”云修儒收敛了笑容,起身出去了。云娃看着廉松风有些慌张的跟出去,忍不住伏在桌上叽叽的笑起来,廉庭芳不由得揉了揉额角。

云修儒没走几步便被廉松风撵上了。拉扯间。微微有些发恼道:“做什么拉拉扯扯的,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廉松风固执的挽了他的手臂,赔笑道:“好,咱们不拘哪儿,坐下来好好说会儿话。”云修儒懒得理他,又甩不开,只得立在那儿不出声。廉松风轻声央求道:“守真,我知你今日恼我,无论对错径都是我的不是。你好歹与我留些颜面,去到无人之处,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云修儒趁他不防,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去了。廉松风轻叹一声,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云修儒径自去了雨润斋,反手将门关上,从里面插上了。廉松风犹豫片刻,在廊下坐了,只觉心中好不烦闷。云娃兄妹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见此情景正要上前叫门,被廉松风拦下,让他们自去安歇。云娃忽然低声笑道:“那边不是有窗户吗,伯伯何不翻窗而入?”廉松风听得直皱眉,嗔道:“胡说些什么?”云娃嗯了一声道:“说起来,此事与我也有些关系,少不得我替伯伯将这道门打开罢了。”廉松风一把扯住她道:“这里不用你管了,且回去歇着吧。”云娃摆摆手,转到另一边,轻飘飘的打窗户上跃了进去。

云修儒正面朝窗外,躺在榻上生闷气。陡然见她跳进来,吓的坐起身道:“干什么了?”云娃陪着笑脸儿,挨在他身边道:“爹爹不开门,女儿只好跳窗户了。”云修儒别过脸去不睬她。云娃将头靠在他肩上,摇了摇道:“爹爹还生气了?”云修儒道:“你如今还肯把我放在心上吗?”云娃见他连看也不看自己,伸了手扳过他的脸道:“冤枉啊,女儿时时刻刻都将爹爹放在心上的。”云修儒冷笑了一声闭口不语。云娃握了他的手道:“我去把门打开吧?”云修儒瞪她一眼道:“你敢!”云娃又将他摇一摇道:“爹爹既恼他,就该放他进来,对你跪呀拜呀的赔罪,其不解恨?”不等他答话,起身将房门打开,放了廉松风进来。又向两位兄长使个眼色,三人各自回房去了。

廉松风轻轻拍着云修儒的肩道:“才吃了饭,别躺着生闷气,看积了食便不好了。”云修儒只是不理他。廉松风无奈之下只得将他硬抱起来道:“趁这会子没人,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可好?”云修儒瞥他一眼道:“不敢。”廉松风道:“那就先记着这回打,我们好好儿的说会儿话吧?”云修儒起身坐到一边去道:“我不想听你的那些道理。”廉松风正色道:“我不与你讲什么道理,只就事论事?”云修儒笑了笑道:“就事论事?哼哼,你的那些话我听得够多的了,无非说我小肚鸡肠,容不下人。你出去吧,我不想听。”廉松风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帘叹道:“好,你在这里略坐坐便回去安歇吧。”云修儒道:“我这几日便住在书房,你回去吧。”廉松风半响无语,许久方道:“你就恼我到这般田地?此处花木茂盛,蚊虫必多,还是我在这里住吧。”

云修儒嗯了声,起身要走,廉松风上前伸手一挡道:“你且等等,我有一句要紧的话问你。”云修儒头也不回的道:“请问。”廉松风走至他面前,望着他的眼睛道:“陛下在雅府派了暗探吗?”云修儒心下一惊,故作不知道:“这话好笑得紧,陛下与他什么相干?做什么要监视他?”廉松风分明看见他眼底,有一丝惊慌之色闪过,语重心长的道:“这只是我们的家事,若让让陛下插手,便大不相同。倘或局势一旦失控……”说着,抓了云修儒的肩道:“守真,我只怕你将再度失去云娃。这一次她要是走了,你们今生今世便,再不能够相见了。”云修儒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道:“你的意思,是我让陛下去杀他吗?廉松风,在你眼里我便是这种人?”廉松风道:“你也许并无此意,可陛下为了与你出气,不见得做不出来。”云修儒冷笑道:“红口白牙的,休要诬陷好人!你不肯替我说话也就罢了,还要疑我杀人。廉松风,我与你兄弟一场,想不到……”一言未尽,用力拂开他的手,悻悻而去。

此时天已黑尽,廉松风也不点灯。在窗前坐了,仰望着空中那一轮明月。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团乌云,渐渐将它遮蔽起来。

骆府内,骆智远一面与父亲揉着肩,一面道:“今儿那边比庙会还热闹。父亲究竟与齐国公说什么了?”骆缇微眯着眼道:“我还能怎么说,照实了说,说的诚恳些。让他晓得修儒被雅竹欺负着,他那两位公子为那人几乎反目成仇。哼哼,这就足够了。”骆智远笑道:“我却不信,父亲不知添了多少东西进去了。”父子二人相视一笑。骆缇又道:“有了今日这一出垫底,就算夏百年不动手杀他,我们再出手,就有了顶缸之人,横竖赖不着咱们爷们儿身上。”骆智远伸出大拇指赞道:“父亲高见。只是我们的人回来说,云娃竟然动手打了齐国公一记耳光。啧啧,这小蹄子,除了长得像二哥,其他一概不像。再瞧瞧她养的那东西,莫不是……妖邪附体了?”骆缇笑骂道:“混说些什么?若是让修儒听见,你这般编排她女儿,不跟你急才怪。”骆智远也笑起来道:“儿子到想与她好好儿的过上几招。”骆缇道:“你打赢了胜之不武,若是输了,岂不惹人耻笑?都已过了而立之年的人了,怎的还这般……还是商议商议如何动手吧。”骆智远赔笑道:“父亲教训的极是。”于是,父子二人在灯下细细斟酌一番。

次日,廉松风与云修儒备了重礼,往齐国公府谢罪。夏百年只是不见,一连两日皆是如此。廉松风倒还罢了,那云修儒连着三日在毒日头地下晒着,渐渐中了些暑气。加上这几日操心不尽,竟有些支持不住了。那门上之人最是有眼色的,忙同廉松风一起,将他扶进门房儿坐下。端了杯凉水上来,廉松风喂了他几口。见他有些坐不住,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将他扶来靠在自己怀里。云修儒想要逞强坐好,奈何此刻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哪里还强的起来?只得偎在他怀里连连喘息着。管家见要出事儿,一面遣人往里头送信,一面自作主张的让人去请郎中。又狠狠的,在几个探头探脑的家人头上敲着。自己也忍不住,向那二人偷瞄几眼。

夏百年见云,廉二人日日上门请罪,在外头一站便是一两个时辰。他原本便是个恨得快,去得也快的脾气。细想当日说的话,委实太难听了些。又一想,云修儒怎么个弱不禁风之人,竟然生出如此了得的女儿。那小蹄子功夫是我平生见所未见的,一介女流之辈,年纪又小,不简单,不简单啊。思来想去,那怒气便去了一半有余。

正打算着人请了他们进来,却见家人慌慌张张的抢进来说,云修儒像是有些中暑,这回子很不大好呢。夏百年一听立时赶了出去。

云修儒意识逐渐的模糊起来,廉松风抱着他来至客房,轻轻将他放在床上。郎中汗流浃背的让家人拖了进来,紧着一通儿忙活后,才将云修儒救醒。郎中自去写药方领赏不提,夏百年在一旁,等廉松风把单子盖在云修儒的身上后,这才满含歉意地走过来。廉松风手里拿着冰块儿,敷在云修儒额头之上。见他过来,忙欠身请他在床前坐了。

夏百年道:“你两个倒也老实,横竖我不曾看见,就不会到门房儿里坐会儿,吃口茶?”云修儒见他语调平和,心下一喜,在床上撑起身子道:“国公肯饶恕小女了吗?”夏百年摸了摸老脸,叹口气道:“你女儿好厉害的拳脚,我这一世英名啊,算是他妈的……咳咳,算是砸在她手里了。”云修儒只觉头晕的厉害,倒下微阖了眼。歇一歇道:“都是奴婢之过,改日在芙蓉居置酒,望国公务必赏脸。”夏百年笑道:“好,到时我与松风定要吃个一醉方休,不许你来扫兴。”云修儒含笑应了声是。

廉松风正要开口,却听外头乱轰轰的一阵叫嚷。

夏百年方要骂娘,只见管家乐颠颠儿的闯进来道:“恭喜老爷,大公子回来了。”廉松风微微一惊,手上不免颤了一下。云修儒有所察觉,悄悄拉住了他的衣服。廉松风何尝不晓得,这里好容易风平浪静了,岂敢再造次?便是要劝,也得等夏百年稍微消气了再说。

夏百年猛地立起身,问夏桑林现在何处?管家回禀说,像是回房去了。夏百年长出了一口气,坐下道:“我知他极孝顺的,果然没有看错。好好好……”说罢,又笑起来,得意道:“老子……我让他母亲每日去雅竹那儿哭闹,果然奏效。”回头在廉松风肩上拍了一掌道:“那日我说的话,你只当是放屁,我们也算扯平了。”廉松风听得哭笑不得,见他一张黑脸此时烁烁生辉,不由得暗自叹气道:“你倒是父子团聚,但不知雅公子那厢可怎么处啊?”

回来的路上,不知前面发生了何事?人群车马竟堵在了一处,不得挪动半分,众人只得在一酒肆前停下。廉松风着家人前去打探,不想,那酒肆中有几句话直入耳中。

“你们可晓得,那雅公子不仅与夏家兄弟牵三挂四,还与云府小姐不干不净的了。”“哎,你休要在此混说。这两家皆不是好惹的。”“我何曾混说。前些时在菩提寺内,我亲眼得见,雅公子与云府的小姐亲手戴花,又与她整理衣裙。先时我只道是年轻的小夫妻,还羡慕这般的恩爱。后来有认得的人,才说明他们的身份。你说,那云小姐不会已跟雅公子结了露水姻缘了吧?”“依我说,还是娶了云小姐的好。云修儒,廉松风那是何等的身份?做他们的女婿,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真真的唾手可得呢。”“只是那云公公名声有些不大好听啊。侍奉过先帝,听说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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