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抬头狠狠地等他一眼，扭头就往肖凡办公室里走，“反正我没事儿干，你请我喝茶吧，肖主管。”
肖凡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嘴角生硬的弧度往两边蔓延了一点点，“嗯。”
杜清一推开门，就看见了肖天文。
肖天文坐在肖凡的位置上，笑若春风地冲他招手，“嗨，亲爱的小清清，你来了。”
杜清对他那肉麻的态度跟语言完全免疫，一屁股坐在旁离空调最远的地方，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肖天文看了眼肖凡，笑得意味不明，“小清，我还不了解你？因为堂哥得罪了你，所以你一定会一大早就往这里跑，然后想办法把不满发挥出来。”
肖凡沉默，把肖天文赶下了自己的位置，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咖啡粉，又去了饮水机前冲热水，递给杜清。
肖天文嗤了一声，“我说堂哥啊，你这心肝儿也长得太偏了吧，按照血缘跟关系还是职位来说，你这两杯咖啡不是应该给我一杯吗？”
“等一下水就会热了。”肖凡不冷不热地回答，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杜清心里得意无比，破天荒的给了肖凡一个好脸色，把一杯速溶咖啡喝得香滋滋的。
肖天文哼了声，坐在杜清旁边，特意挨得很近，“小清清，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跟我同居？”
“咳咳，”杜清假咳两声，用眼神示意这里还有人在。
偏偏有人就是故意的，“小清清，虽然我们不是没有睡在一张床上过，这次搬过来的话，我也是不介意偶尔在你身体空虚的时候，为你纾解饥渴啊……啊！”
有人被一脚踹倒。
杜清拨拨额前的流海，一脸的嫌弃，“肖天文，你就是脱光了我都不会上你。”
有人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肖凡放下杯子，眉头中间有两道褶皱。
肖天文凑到杜清耳边，说：“小清，有人不高兴了哦~”
“谁啊？”杜清皱眉。
肖天文指指肖凡。
杜清丢给他一个‘你有毛病’的眼神，说：“神经。”
“你们说完了？”肖凡淡淡看杜清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袋东西出来，“这是昨天下午从五金部拿来的东西。”
“有问题？”杜清接过来，拉开订书钉到了一半出来，“轮芯啊……咦？怎么有两种的？”
“嗯。”
肖天文戳戳杜清的背脊骨，说：“喂喂喂，小清清，当着我的面犯错啊？被我逮到了吧？要不要一个礼拜不加班之类的？就当作我给你放个假？”
“放你个头！我是拿月薪的，你有本事给我变成时薪？”杜清白他一眼，扭头继续跟肖凡说话：“这个我拿回去，你写张返退货单给我吧。”
“嗯。”
肖天文在一旁看着，眉头挑得老高。
怎么就选了杜清这么一个人，神经大条粗得要死，估计把脑袋敲破了都查不出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啧，日子还长着呢。
第十一章
礼拜一。
这个礼拜一大家都很忙，杜清也不例外，他站在货仓外面望着山堆高的纸箱，抹了把脸，“是哪个混蛋堆上去的？十一点半才出货，这么早堆上去赶去投胎啊？”
货仓的QAC小声说：“货仓的主管说早点堆上好，等十点半了就可以往车上放货了。”
杜清抱着胳膊哼了几声，“我还没做最后的抽检呢，小张。”
“老大，”小张走过来。
“给我卸下来两箱，马上去磅重量量尺寸。”
“可是老大，”小张小心的问：“虽然时间是很多，但是，我们不是已经抽检过一次了吗？”
杜清摇摇头，脸上是难得的严肃，“你找人先卸下来两箱，我看看再说。”
“哦。”小张搬来梯子爬上去，抱着纸箱跟拔萝卜似的拔了半天都没卸下来一箱，他苦哈哈地回头看自家老大抱着胳膊一脸笑眯眯地，“老大啊，我搬不下来啊。”
杜清挥手让他下来，自己爬上去。
肖凡来了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杜清站在梯子上，挽起了长袖，那白花花的皮肤有些苍白，胳膊也有些瘦，跟脸上露出来的皮肤完全不一样，他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然后就黑了脸。
“下来。”
“啊？”梯子上的人扭头看发声的人。
“我来。”肖凡眉宇间的褶皱加深了一层，“马上。”
虽然有些不爽肖凡的命令态度，杜清也只好下了梯子，因为他的力气不足啊。
肖凡爬了上去。
“喂你小心点啊，可别摔下来了！”杜清看得胆颤心惊，因为肖凡居然站在梯子的顶端，平衡度虽然不错，但是万一一个不稳，从五米高的地方摔下来那可不是说着好玩的。
不理会他的乌鸦嘴，肖凡卸下来一箱，慢慢用绳子绑住吊下去，然后去搬第二箱。
杜清在下面笑得门牙外露，抱着纸箱就往货仓跑，还没到货仓门口，就听见小张的惊叫。
“肖主管！！”
杜清回头的时候刚好就看见肖凡从五米高的梯子上跌下来。
肖凡铁青着一张俊脸，冷静地说：“送我去医院。”
听到这话，杜清货也不抽了，直接奔过去抱起人往厂子外面奔，也不知道当时是哪儿来的力气。
“天文的车子在外面，我有钥匙。”肖凡说完就不再开口了。
杜清见他的右脚一直僵直着，猜他是不是扭到筋骨了，也不废话，把人塞进肖天文的车子里，踩车就走，还说：“我没有驾驶证。”
肖凡原本痛得发青的脸瞬间就黑了。
“还好早些送来了，在挨一会儿筋骨附近的肌肉说不定就会发炎，那样估计的躺床上十天半月了。”医生开出了一系列药单，嘱咐：“记住最好别沾水，尽量少走动，去拿药吧。”
杜清接过药单一看，一张脸就黑了，“靠，这人民医院坑人的毛病还是没改。”
肖凡看他念念叨叨地去拿药了，瞥了眼笑得意味深长的医生，冷眼说：“我如果出血了，你是不是就会说要动手术。”
那医生假咳了两声。
杜清来接人的时候，肖凡的右脚被包的跟粽子似的，他瞪大了眼，“有没有那么夸张啊！”
肖凡不言不语。
杜清只好伸手去抱他，试了好半天，最后只好跟肖凡大眼瞪小眼。
“怎么？”肖凡眉头微皱。
“咳咳，那个啥，”杜清摸摸鼻子，讪讪地说：“好像有点抱不动，不是我力气小，是你太重了。”
肖凡冷眼看他。
“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杜清挽起袖子，“你等着，之前能抱你起来，这次也一定能抱得动你，我先攒些抱你的力气再说！”
杜清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暧昧，旁边的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肖凡别过头去，耳根微微泛红。
“呼——”杜清把人放在车子里，甩甩两只发酸的手，埋怨起肖凡来，“我说你没事长那么壮干嘛？”
“是你身体太弱了。”
杜清瞪过去，一手把人推到副座上，“闪开闪开。”
肖凡皱着眉头，对杜清的粗鲁动作表示不悦。
“好了好了，”杜清认真开着车，一边说：“肖主管，你说我们回去了能不能跟老板报销？”
“可以。”
“这样啊，嘿嘿。”
第十二章
距离那个工伤事件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货柜车的生产也再开始慢慢进入轨道，每天的产量不是杜清所该操心的，虽然生产过程中由QC们严格的抽检甚至全检，但是还是免不了他自己跑上跑下的来回看，生怕出了一点问题，那尽职样看得肖天文有事没事的出了办公室来‘查看民情’，时不时的对着杜清说两句‘加油’‘好好干’‘加工资’。
听的杜清真是恨不得冲上去咬上几口来泄愤，谁叫人家是老板他是员工呢。
命苦的的人啊！
杜清一边年感叹一边往B组跑，身后的小张抱着一大堆资料跟在后面跑。
“小芬，把东西准备好给我。”
“来了。”孙元芬端着盘子过来，“老大啊，怎么这么急？”
杜清看了看她，说：“能不急吗？这次的出货要是晚了一点你知道要亏多少吗？”
孙元芬吐了吐舌头。
“小张，”杜清把东西塞给身边的小张，说：“记着，等会儿客户抽查的时候你眼睛放亮点，一看到有点小毛病的就拿出来藏着。”
这种手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张结果孙元芬递过来、准备一发现不对就偷梁换柱解决的备用品，点头再点头。
杜清叹口气，忧郁地看着窗外，每次客户来看货就要心跳加速，在这样子下去，迟早会人未老心先衰不可。
再怎么拖时间也不会给杜清机会的，他慢吞吞地呆着孙元芬和小张来到办公室，敲门进去后，只见老板大人已经坐在里面了，还笑吟吟的看着他吗“小杜，来，给你介绍一位我们公司的长期合作伙伴，赵桐先生。”
“你好，赵桐。”赵桐笑着站起来伸手。
长鼻子，薄嘴巴，白皮肤，高个子，很不错的小白脸。杜清顿时挂上暖若春风的微笑，伸手握上去，“你好，我是杜清。”
然后双双坐着，这双双是指赵桐与老板大人。
为表尽职，杜清亲自接过纸箱，利落地开箱，利落地拿出六盒包装，正准备把魔爪伸向第二个纸箱的时候，客户先生发话了。
“没关系，我信任贵公司的品检能力。”赵桐那双黑溜溜的眼睛一直停在杜清身上没移开过。
闻言，品检部的主管笑得是春风得意，浑身的魅力值硬是大大提升了N个点，于是声音难得的温和，还无比细心地把包装打开，将小小的车子呈现在客户先生面前，末了还很礼貌的说了句：“赵先生，请看。”
这服务态度简直是让人不满意都不行，赵桐就一会儿看着杜清殷勤拿过来的车子翻来覆去的看，一会儿抬头对杜清露出笑容。
完全没插上半句话的肖天文在一旁翻白眼，这个样子谁看不出来啊，杜清这家伙的美人计用的也太有自信了吧。
偏偏的，就有热对素面感兴趣，整个验货过程进行得是无比的顺利。
“赵先生真是辛苦，为了公司跑上跑下的，有时间请务必赏个光一起吃饭。”
“杜先生太客套了，赏光就不用，吃饭可以随时。”赵桐对面前这物色更加满意，面皮没所谓，像这样子的已经很难得了，既俊秀，性格又好，“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杜清笑眯眯地握住那只不知道为什么惨白惨白的手，缩回来的时候稍微遇到了些阻力，大男人吃点亏没什么，于是两个人摇摇晃晃地点头摆手，过程里那是暧昧。
肖天文觉得他其实不亏，为了一款数量可观的货单，牺牲下未来有可能会是自己小舅子的色相，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
还有。
明明他才是老板，为什么客户会跟杜清握手订单，到最后居然完全没注意他这个老板？
于是自问面皮比杜清好看个很多几倍的肖天文深思了。
到了楼下，赵桐还依依不舍。
杜清从小张手里拿过一直准备好的玩具包装，笑眯眯地递给赵桐，说：“赵先生，这是我们老板的一点心意，公司工程设计师最新款的鲨鱼模型，小小玩具，赵先生不要嫌弃。”
“不会不会，”赵桐伸手过去，却不见手收回去，在小张等人看不到的角度，某几根惨白惨白的手指不猥琐地轻轻擦过另一手的手背，“麻烦杜先生哦。”
被吃豆腐的人完全不在意，把人送上车子，还一个劲地挥手道别，临别还来句：“请务必联络我。”
看得身后的小张嘴巴都抽僵了。
杜清冲小张嘿嘿一笑，晃晃手里的名片，说：“我敢打赌，跟赵桐出去吃饭，绝对是他付钱。”
小张：“……”
而另一个从这章完全连个名字都没提起的主角正在和老板大人通话中。
「堂哥你说，这个杜清是不是太过分了，居然把我这个老板彻底无视，公然和客户暧昧，还眉来眼去的。」
肖凡手里的圆珠笔在无意中慢慢戳穿了纸面，“还有什么事？”
「诶我说堂哥你不能这么冷淡啊，我看杜清那殷勤劲啊，难不成两个人这会儿已经在暗地里打电话，通短信了，我说你这个人就这点不好，就是终生大事都不急，真等人定下来了你是不是才觉得慌？」
肖凡沉默。
电话那边还在讲：「你说你啊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我制造了这么好的地点，机会，到了这个地方你又胆怯了，你说你这是个什么事啊……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老板，再见。”
肖凡面部毫无表情挂下电话，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他应了声。
进来的人很随意地把空调关掉，把关的紧紧的窗户统统打开，然后拖着椅子一屁股坐到上面，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资料放到桌面上，说：“肖主管，这是老板要我给你拿来的验货，你自己看看。”
肖凡看了眼嘴里还在嘀咕什么‘就验货哪里还需要准备资料看啊’之类的话的杜清，点头，随手放进了抽屉里，漠然抬头，问：“还杜主管有事？”
怎么觉得今天有杀气？难道早上没吃早餐？杜清心里默默地腹诽了几句，从口袋里拿出两块干饼，嘿嘿笑了笑，“肖主管没吃早餐吧？饿了肚子吃亏的可是自己啊！”
肖凡默默的看着地道面前来的干饼，也没伸手去接，站起身走到饮水机面前，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杯开水又倒回去坐下，递给对面的人，自己去拿干饼。
“肖主管。”
被叫的人不经意抬眼，在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时候，心脏咯噔的突跳了一下。
杜清两眼闪闪发亮，像是感动万分一样，捧着开水说：“大家一直说肖主管你对来办公室的人从来都不客气，就是连杯自来水都不会给倒，原来是大家都误会了，平常一定是没准备一次性杯子，对吧？”
肖凡默了，咬了一口干饼。
“对了，老板说这次的验货很顺利，说不定客户又会加单子。”
“嗯，这是好事。”
杜清重重叹了口气，说：“好事的确是好事啊，让我说句不上进的话，这几个月就没轻松过，”他凑过去看肖凡，“我说肖主管，你就不觉得很枯燥，很不耐烦？”
“不觉得。”肖凡摇头。
杜清撇撇嘴巴，用力咬了一口干饼，话题又扯开了。
拉话题正起劲的杜清叽里呱啦地又讲了一大堆，一块五毛钱的干饼咬了一个多小时才完。
目送了杜清大摇大摆地离开，肖凡坐在位置上好半天才有了动静，收拾了桌面上的垃圾，擦干净饼屑，起身去开空调，关窗户。
第十三章
今天很重要。
关机。
锁门。
带钱包。
然后打扮的一身干净的出门，站在十字路口那个是一表人才，二十岁以下的女孩子路过看了还要回头，二十五岁以上的路过更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