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
单乐再扫了一眼屏幕上往下拉的编辑讯息，长叹一口气，抬起手捂住眼睛，在心里苦笑不已。冲冠一怒为谢老板，结果纯泄愤的作品引起了关注，这该叫做歪打正着吗？
他该感谢谢老板吗？
可是我……单乐在心里悲愤地咆哮：可是我不是画小黄兔专业户啊！你们一个个的，啊，一个个的都联系我画和谐图是为哪般啊？啊？
一夜间因为H图而无意走红起来的单乐，丝毫没有香饽饽的自觉。
他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条条回复了那些讯息，并且无比正经地写了简历，阐明自己除了会画这个之外，是否还能请编辑考虑一下他其他的比如商业彩插之类的才华？除此之外，单乐还严肃正经地附上了自己的插画作品。如此一忙就是整夜。
等他凌晨伸伸懒腰走出来准备洗澡的时候，客厅的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单乐醒了醒神，走过去拿起那张纸。
“通宵了早上最好先吃点再去睡。”
没署名，没对象，显然就是写给他看的。单乐愣了愣，转头去看电饭煲。电饭煲插着电定了时，现在已经跳到了保温。蹲下来揭开看了看，那粥大概是不久前才煮好的，热腾腾还冒气。
想了想，单乐蹑手蹑足走到谢老板房门口，推开一点看，睡得正好呢。
喂，要献殷勤，也是该早上起来大清早煮吧？定时算什么啊？
单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默默去盛了一碗粥喝，回去却睡不着了。
像谢老板的这种男人，肯这么用心的对人好的，如果不是个GAY，应该销量不错吧。单乐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他们签的合同默默看了一会，不知道怎么的，无端端的，就替谢老板觉得有点可惜。
签了三个月，还有三个星期就要搬走了，嗯，不算久了。不知道以后的房间和房东是什么样的。也许没有谢老板这里条件好，说不定在工地旁边不方便画图。房东嘛，当然是陌生的，相处和睦话题投机或者迁就什么就不求了，做菜什么也不求了，只要没什么怪癖就好。像谢老板这样宅的房东，白天会来开门晚上会留盏灯的，估计很难找。
自己在上海这里又没有照顾，不知道合同到期后，谢老板在这地块上还能不能算个朋友，能不能有难处的时候来求助一下。
谢老板的房子应该不久就会租出去吧。房租半价，会不会有他这样贪便宜的人来蹭房住，结果又着了谢老板的道儿？虽然说谢老板也不是个讨厌的的人但是……
想得多了，不免有点焦虑。
第一次，单乐对之后的生活不是期待，而是有些许低落了起来。
想得郁结，单乐干脆一骨碌爬起来，披着被子拿着他的步步高青花瓷挂Q。这时候一条信息敲过来：“HI，夜猫紫吗？我是木有梗工作室的编辑姑娘~”
单乐点了同意。
那边瞬间发过来一排感叹号：“夜猫紫大大，你好勤快，起得这么早！”
单乐一滴汗挂过脸颊，误解就是这么造成的。他也没去解释，就那么挂着一滴汗，手指在键盘上动着：“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那位姑娘很欢欣地回道：“我们工作室打算新推一本耽美本，不知道夜猫紫大大能不能——”
又是找上门来画小黄兔的吧！单乐黑线着：“我不画H。”
“不不不，”单乐觉得自己都能看见对方姑娘的心心眼了，“是个恶搞本，保证半点不纯洁的都没有。我是从朋友的朋友那里听说的，当时就觉得这样认真的作者才是我们要找的人啊！”
单乐觉得自己内心的那只炸毛猫被这句话很好地抚慰了一把，在心里感动地伸着懒腰“喵”了一声。
“既然是这样，那我接了。”
谢老板呢，受了曲楝一番指点，现在夜间睡觉也睡得安稳了。
尤其是在他发现还很奏效的情况下。
他对于单乐五味杂陈的心理斗争毫无自觉，等到了早上，自己盛了一碗粥——多顺便啊——当早餐喝了，继续打开电脑继续他的日更。
事件过去了，谢老板也就回了群，懒洋洋地和读者姑娘们打了个招呼：“早。”
群里闹腾了几天很快平静下来，妖娆姐首先冒了头：“哦艾木大大您也这么早？”
谢老板早上起来就看见少了一半的粥，再一看桌上的纸条不见了，心情不错也就搭了嘴：“怎么，有什么好事吗？”
妖娆姐先发了一个撒花的图，接着发了个泪汪汪的表情过来：“我成立了一个工作室……刚刚我们也定下了一个喜欢的漫画作者，打算用艾木大大的文作为蓝本，求同意！Q_Q”
你这根本不是来求授权，根本就是来报备呢。谢老板无奈了一下，还是松了口：“好了你们随意。名字呢，也叫梗吗？”出于逛论坛“名字不够长没点击”的阴影，谢老板很好心地问了一句。
“那当然不。”妖娆姐得瑟，“叫做——木有梗！”
谢老板：“……”
27、冤家
出于对自己作品敝帚自珍的心情，谢老板心怀鬼胎地问了一句：“嗯哼，你们相中的那个漫画作者……是谁啊？”
妖娆姐扭捏半晌，有点心虚地丢过来一句话：“是个画坛新秀，艾木大人你可能没听过也说不定？”
“哦是这样。”谢老板换了只脚翘，想了想，带着点随意地道，“那你把他的作品给我看看呗。”出名不出名其实不重要，虽然说他并不算太介意究竟找了谁，但是至少得对得起他的作品吧。
千万别到时候找了个不知道哪来的朋友，半道出家涂过两年的美少女战士，还是涂得左右两边脸不匀称的，画出个四不像的来，那和他“半只脚踏进大神门”的身份着实太不符，早点审核审核，也省得日后让人看了憋气。
妖娆姐为难了很久，大概真是没什么底气，又怕在谢老板这里过不了关，反复强调了几遍之后才带点小心翼翼地说：“我也刚联系上，要不，明天问他要张插图的草图给你看看？……再确定？”
谢老板囧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有那么可怕么。谢老板寻思着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有点会吓到人，调整语气，带点劝哄的：“没事，给我看看吧。以后要是画完了，我还是会看到的对不对？”
妖娆姐百般不情愿地传了一张图过来。
谢老板动动手指点了接收，然后就从座位上跳起来了——我去，这这这，这不就是那个夜猫紫的作品吗？
不是冤家不聚头……不对是冤家路窄，哪壶不开提哪壶。谢老板深吸气，这不就是那个给他同人本拖稿、又不知道怎么的把耽美图主角画得像个谢老板山寨机的那货吗！！！
除了把他画成受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谢老板更不待见的还有工作态度问题，耽误他挣钱是大事！但是来回磨了几回牙，谢老板的烂好人性格终于压倒了私人恩怨，对于他的读者，他还是有良心的。谢老板决定好好给个建议：“我真心建议你们换人。”
大概是谢老板的口气太慎重其事、气场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就连妖娆姐也震惊了，半晌颤巍巍敲来一句：“画风……不适合？”
不，还挺适合的。
就是太适合耽美的气氛才结下的梁子可惜真相总是不足为外人道所以你们不知道啊！！谢老板在内心咆哮。
他草草调整了一下心情，捡了个不是重点的重点来说：“没，只是这个作者太懒了，你们把这么重要的首发交给他真的没问题吗。”就不怕一年半年都出不来，拖得你们一个个的都没耐心了。
妖娆姐在那头抹了抹汗，那就好……运动手指，妖娆姐陪着笑追补上一句话：“不会啊，我们刚刚还联系过了。而且他最近好像一直在上海，要是艾木大大觉得画风没问题，速度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可以过去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的。”
谢老板莫名的抹了一把脸，心里有只叫做直觉的警铃叮铃铃地响了一下。不自觉的，谢老板就往单乐的房间看了看。
心里有鬼，就什么都觉得有鬼。
谢老板暂时放下鼠标，蹑手蹑足地溜到单乐房间，撩开窗帘从窗户缝里看了看：很好，单乐还在床上睡得安分。他略微安心了点，自嘲了一下，仍然小心掩好窗帘，悄悄回自己房间去。
也是，哪就有这么巧。而且刚通宵完，单乐怎么可能这么大早的起得来。
想了又想，谢老板还是慎重确定道：“你确定是刚联系过？”
妖娆姐不解其意：“啊，没错，刚刚还在聊着呢。现在也在线，谢老板你要和他聊一聊吗？”
谢老板想了想：“好吧，把他的Q给我吧。”
妖娆姐爽快地扔了一串数字过来，谢老板随手扔进查找列表里面，加进了好友里。夜猫紫也爽快，一个接受就敲了过来。谢老板刚点了确认，那边嘀嘀一响，妖娆姐又追过来一条信息：“听说夜猫紫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哟，心心眼~”
谢老板气不打一处来，手一滑就把夜猫紫的号删进黑名单去了。
我去，还嫌绯闻传得不够热烈啊？一个单乐就够他受的了，这是打算给他再找多少个基友？
单乐嫌冷得慌，正缩在被窝里摁手机和自称“木有梗工作室”的编辑“妖娆的萝卜菜”聊Q，QQ微微一震，敲过来一条加好友信息。单乐刚皱了皱眉头，妖娆姐几乎是同时有点焦虑地敲过来一条信息：“作者大大要加你，不得不把QQ给他了，夜猫大大语气温柔接一下哟拜托拜托~合掌QvQ|||~”
单乐失笑，这是担心他得罪作者呢。
“放心我知道的。”单乐安抚了一句，点了接受加好友，然后主动发了一句：“作者大人好，我是负责你作品改编的夜猫紫，可以叫我夜猫。”
半天没回复。
再一看，名字黑了。
单乐差点吐血：这才刚加上，就进黑名单了？这作者够大牌啊，耍着人玩呢？！
迅速打开邮箱浏览了一下妖娆的萝卜菜刚发过来的作者名字，单乐描过眼线似的细长眸子底下不易察觉地闪了一抹光。哦，很好，艾木同学，我记住你了。
妖娆的萝卜菜丝毫也不知道我们的单乐同学此刻的心中正翻腾着怎样的惊涛骇浪，还在炫耀着她的作者大人：“艾木大人很有才啊，上次见过一面，居然也在上海……而且，噢，他居然还帅得很没有天良啊你不知道！作为一个死宅死宅的货，只要长得马马虎虎过关，读者就知足了，可是艾木大人他、他、他他简直是开了外挂啊！”
单乐还在苦大仇深地慢慢浏览着妖娆姐发给他的文档简介，没吱声。
接着那边却迟疑了一下：“哦，不过他好像有点脱线，幸好脱线也脱线得很萌就对了。”
这倒是引起单乐好奇了，单乐回过神来，淡定自若地点过去一句：“哦？怎么说。”
“上次我们在街上把他堵住了，不知道谁当街吐槽他，结果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艾木大人拿着钥匙就扔车，然后气呼呼地追着出租车跑走了！后来艾木大大就在文里写了主角拿钥匙扔车结果苦逼苦逼地进不去自家门的梗，我们一群姑娘看见那段更新的时候全都笑傻了……”
哦那确实够脱线的。单乐也笑了，那么这样说来，那位耍大牌的作者大人拉黑他也有可能不是故意的，纯属手误也难说。
但是等到他把目光移到“娇羞的萝卜菜”发给他的文档时，单乐笑不出来了。他轻轻地念了出来。
“何行同学把生煎丢进随身的单肩包，然后从里面掏出一包松子，开始喂他家的松鼠毛球。”
毛球，毛团，松鼠，单肩包，生煎。
这句话里的信息含量略大，单乐一个折腰迅速蹦起来，开机登录邮箱，点开那篇《梗》，动动手指迅速地往下拉动浏览着。伴着“嘀嘀”的妖娆姐信息声，和屏幕上幽幽闪动的光，单乐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紫紫了又黑，五颜六色格外好看。
“惊天大爆料，何行的男朋友居然喜欢蒸馒头？”
“这事情，一定有鬼！每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到底是做什么职业的？一个品味长相都还不错的小GAY，到底有什么秘密？莫非——”
“最近何行的态度有点暧昧不明。他的预感不错，晚上，何行真的出手了。”
“太亏了啊！仰天长啸，他就是一个租房找梗的普通房东而已——”
还有那扔钥匙的梗，和那天谢老板进不来自家门那一脸气到纠结的表情。
长嘘一口气，单乐的表情有点狰狞。
谢老板啊，你亏？我才亏啊！
他一直都觉得谢老板深不可测，没想到是深不可测到这种地步，或者说，是物极必反九浅一深——不，是浅极而深。
嘴角抽搐，无力扶额。镇定了足足一个小时，单乐才勉强把自己太过吓人的表情扳转过来。额头的青筋微微地跳着，谢老板呀谢老板，这回算是给你算计进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捡起还挂着的手机，本来想要回绝这一单，然后和谢老板开诚布公讲清楚，来一个名副其实的秋后算账，却在看见妖娆姐的一条消息之后又改变了主意：“夜猫大大，艾木大人有和你提起人设草稿的事情吗？要是他忘了，我得和你说一句>_<~~~你之前的画他好像不是很满意，可能那个……需要一张人设草图~~”
单乐微微一笑露出六颗小白牙：谢老板啊，来而不往非礼也。
突然发现自己在这场战役中掌握了绝对的优胜权，单乐心情迅猛地阳光了起来，非常愉快地回过去：“等着，我现在电脑上，半个小时内搞定给你。”然后他就下了，改了电脑挂着Q。
“真是出奇的爽快。”妖娆姐大喜过望，继而不解地喃喃自语，“奇怪了，艾木大大怎么说他很懒，分明非常勤快么！”
单乐维持着露一排小白牙的状态，看一眼镜子，调出手机的拍照功能，设定延时拍摄，然后全身舒坦地给自己拍了一张全身像。之后连上USB，把自己的全身照片传输描线上色修修改改往上一送：“接吧。”
妖娆姐果然很守信地等在对面，立刻就惊讶地接了过来：“这么快？”
单乐状态很好地十指交叉微笑着：“嗯，刚好我看过他的书……所以进入状态比较快啊。”
妖娆姐应了声好，立刻去把这喜讯报告给他的艾木大大。
反馈消息来得很快，单乐带着点优越感点开了消息。OK作者很快表示膜拜仰望惊为天人表示这就是他心目中的文里的男主角二号跪求男主一号人设……一边享受着妖娆姐对他的膜拜，和屏幕上那赏心悦目的一排“！！！！”单乐拿捏着创世主的微笑，开门到外面饮水机上去接了杯热水泡牛奶，顺手顺走一片谢老板特意烤给他的面包。
世界豁然开朗。
28、谈心
其实，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在本质上，单乐和谢老板是同样恶劣的家伙。
谢老板叼着牙刷出来，本来自己心情也不错，但看见单乐太过阳光飞扬的神色，那笑容就不自觉地收敛了。他抛给单乐一个询问的眼神，含含糊糊地问道：“有好事？”
“嗯，好事。”单乐略略弯着那双柳叶眼，给了一个闪瞎谢老板狗眼的笑，神采飞扬，“你绝对想不到的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