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他恰好路过未波池，突然听到有人在喊救命，然后——
然后的事，基本就是萧倾尘先前经历过的那般。
不同的是，白杨救起豆豆，哦不，确切地说，那时候这颗“大鸡蛋”还没有名字，豆豆是白杨时候取得。
当时的白杨只觉得一颗会说话的蛋很有趣，甚至想把它解剖来研究下，以满足他的好奇心！
最后豆豆被吓得掀了自家老底，这才保住性命！
“大哥哥，你别吃我，我的肉不好吃，而且我不是一颗普通的蛋！爹爹说人家长大以后会变成神兽的！”
神兽？白杨当时唯一想到的两字就是：青龙！
白帝国的守护神青龙，不就是神兽嘛！
加上白杨仅有的那么点常识，更是确定龙，乃是从蛋里面孵化出来的……
怀着如此美好的梦想，白杨收养了豆豆……
事后更是费尽心思地让紫樱一块替他保守秘密，白杨的心思很简单：等青龙孵化了，到时候再给老掌门一个惊喜！
然而——
事与愿违。
豆豆很贪吃，豆豆很聒噪，豆豆很八卦。
一条又贪吃又聒噪又八卦的龙？白杨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
可是心里又存着侥幸，便尽量满足豆豆的需求，只盼着它能早日孵化成龙！
可惜这个幻想，一直维系了十年，豆豆还是个蛋。
白杨终于怒了，打算严刑逼供！
就在那一晚，豆豆失踪了。
事后，无论白杨怎么寻找，天山之上，却再也没看到这颗“大鸡蛋”。
又过了一年，翼空来了，白杨这才静下心来，打算好好地抚养这个孩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慢慢地忘记了当年的豆豆，和他曾经的梦想。
直至这一刻！白杨怒不可遏地瞪着眼睛，气得浑身发抖！
豆豆在白杨的怒视中，逐渐有了反应，竟是害怕地往萧倾尘身后躲去！
“大叔，救我！”
“……”萧倾尘默然，豆豆管白杨叫大哥哥，偏偏管他叫大叔，这差别也忒大了点吧？
见状，白杨沉着脸，狠声问道：“你再躲也没用！给我老实交代清楚！你这三十一年，到底躲哪里去了！”
萧倾尘闻言，不免也有些好奇。当年，白杨在未波池捡到豆豆。如今，他也在那里将豆豆救起……
难道是——
“未波池，是你的老巢？”
豆豆一听，顿时懵了，它傻傻地张着绿豆小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杨气呼呼地瞪了眼豆豆，嘲笑道：“原来我家乖徒儿还真猜对了！”
说完，白杨霍地跳起身，嗖地飞扑上去，掐住“大鸡蛋”，眯眼道：“你这个骗吃骗喝的臭蛋坏蛋王八蛋！明明只是一只破蛋，居然敢骗我说你TMD是青龙！气死我了！”
豆豆表皮光滑又坚硬，这会白杨掐得再狠也奈何不了它，于是它非常明智地继续沉默着……
倒是萧倾尘在一旁看得有些无奈，道：“师父，其实豆豆只说过它是神兽，没说它是青龙。”
闻言，白杨倍感委屈地松开手，眼角挤出一泡眼泪，抽泣着瞪向豆豆，哽咽着问道：“喂，你大爷倒地是不是青龙啊？”
豆豆无辜地眨眨眼，最后难过地摇摇头，道：“大哥哥，人家从来没说过自己是青龙啊！可是爹爹说人家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神兽……这个是真的……”
“那你先前都躲在未波池？”
白杨不悦地哼了声，继续问道。
豆豆弱颤颤地点点头，补充道：“大叔刚刚猜对了，未波池的确是我家，但是爹爹在人家刚出生不久，就不见了……”
“……”大叔？！萧倾尘嘴角微抽，问道，“那你娘呢？”
“人家从来就没见过娘亲……”
“……师父。”萧倾尘默默转头，看向白杨，低声道，“你信吗？”
白杨郁卒地翻了个白眼，他信才有鬼了！他可是被这该死的“大鸡蛋”骗了整整四十一年啊！多少青春美好的时光，居然在欺骗中流逝了……他好伤心，呜呜——
“不过这一次，我信它。”
“唉？翼空，你该不会又傻了吧？”
白杨怀疑地拧着眉头，不经意间侧目一看，正好对上“大鸡蛋”那双绿豆小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神兽？屁啊！他活到现在这把年纪，还真没经过什么神兽的！别说神兽，就连神器都没见过呢！
“大叔……”
豆豆声音哽咽地蹭了蹭萧倾尘的手背，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神兽，可是我没撒谎。”
“嗯。”萧倾尘微微颔首，忽然灵光一闪，问道，“豆豆还记得你爹爹长得什么样子吗？”
“爹爹……长得跟大叔一样。”某只天真无邪地答道。
闻言，白杨老脸一垮，愤愤道：“我就知道你这破蛋又在撒谎了！”
“……”萧倾尘这回也无言以对了。
豆豆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萧倾尘，继续道：“跟大叔一样，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巴，两只手……”
萧倾尘听得一头雾水，赶紧示意豆豆别说了，沉吟了片刻后，问道：“……你爹爹是人类？”
“不是人类，但是跟人长得一样，比大叔要高一点，俊一点，但是爹爹很温柔，脾气很大，从来不会凶人家的……”
“师父！”萧倾尘恍然大悟，立马看向白杨，解释道，“豆豆可能真的没骗你，它应该是神兽，但是至今为止，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孵化。”
“傻徒儿啊，那颗蛋是在耍你呢！”
“如果我猜错的话，神兽应该可以幻化成人形！”所以在豆豆的记忆中，它只记得爹爹幻化时的模样，却不知道其真身。
“这个……好像确实有人推测过，但事实上，从来没人见过神兽，一切都只是揣测。”白杨沉默了片刻，一脸凝重地道。
第026章：疑虑（四）
神兽……
萧倾尘若有所思地望着豆豆，白帝国的守护神是青龙，那是否意味着……除了青龙之外，这个世界还有朱雀、玄武以及白虎？
豆豆的窝在未波池之下，但它明显不是青龙，难道是……玄武？
不知为何，萧倾尘一想起玄武那龟蛇相缠的模样，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如果这颗蛋孵化之后，会变成玄武……他倒是宁可豆豆永远是颗蛋！
“乖徒儿，我看这事，你还是别管了，直接把这破蛋扔回未波池，明天你就得下山了，带着这家伙也不方便……”
很明显，白杨对豆豆的偏见不是这三言两语就能消除的，毕竟是累积了几十年的怨气啊！
萧倾尘闻言，踌躇不定地抿着嘴。
又贪吃又聒噪又八卦的宠物，真要养着它，或许很会麻烦吧？
“大叔，豆豆会很乖的，你别抛弃豆豆……”
似敏锐地察觉到萧倾尘的心思，豆豆可怜巴巴地蹭了蹭他的手背，弱弱地唤道。
“乖徒儿，你可千万别被这阴险的家伙骗了！”
“大叔……”
萧倾尘淡淡地瞥了眼白杨，又看看豆豆，他记得四大神兽都是雄性，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如果豆豆没撒谎的话，应该不可能是四大神兽之一的后代，所以……问题反倒是更加复杂了！
“师父……我想明天下山，带上豆豆。”他对白帝国外面的世界可谓是完全陌生，孑然一身地离开，大概会有些寂寞，倒不如带上这聒噪的小东西，偶尔还可以解解闷。
闻言，豆豆明显松了口气，连忙讨好地钻进萧倾尘怀中。
白杨却是气得连胡子都翘了起来，闷闷地哼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傻徒儿你一定会后悔的！”
萧倾尘见状，不由得暗笑，白杨这老顽童啊，什么喜怒哀乐全部都写在脸上，居然跟一颗蛋怄气都那么理直气壮！
萧倾尘暗中对豆豆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安静待着，然后转向白杨，扯开了话题。
“师父，离开天山剑门之后，我还可以回来看你吗？”
白杨神情微变，眼底闪过一丝伤感，苦笑着摇摇头。
萧倾尘虽然早已猜到了这种结果，如今得到证实，心底也免不了有些难过。
其他人出师之后，或许是怀着对未来的一丝憧憬，兴高采烈地下山去，但他不同……
“其实，只要你留在菡萏城的话，为师以后可以偷偷下山去看你……”
白杨转瞬一想，犹豫着说道。一方面，他担心翼空进了四大家族的门，会被欺负；另一方面，如果没有四大家族的支持，唯一的出路也就只有菡萏城，成为商人的一员，但是——
野生的杂草，更易受风雨的摧残。
“师父不用担心，我事先已经考虑好了，明天下山之后，就在菡萏城租个铺子……”以菡萏城作为落脚点，以商人的身份作为掩饰，以后的每月初一、十五还可以跟着商队游历白帝国四大分区，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萧倾尘颇为乐观地想着，没有约束的生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但愿有生之年，他能找到回去的路，至少回去看一眼也好……
第027章：交锋（一）
009交锋
这一夜，天山剑门在琉璃阁替出师的众人举办了践行宴，包括六大长老以及四大家族的人一并出席宴会。
每年一度的出师考核之后，便是践行宴，依旧由紫樱张罗。
践行宴的流程，白杨极其简单地概括为：吃饭、敬酒、另谋出路。
然后，老头子直接拽着萧倾尘的胳膊道：“为师只收过你一个徒弟，所以咱们俩就不去宴会了！”
不等萧倾尘回答，他又神秘兮兮地道：“乖徒儿，等会为师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嗯……不许带上那颗破蛋！”
萧倾尘只得无奈点头。
践行宴如期举行，白杨却领着萧倾尘一路溜到了后山的紫竹林。
黑灯瞎火的，就着一丝黯淡月光，萧倾尘只觉得整片紫竹林看上去分外阴森。
这就是白杨口中“好玩”的地方？
萧倾尘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却见白杨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巾包裹着的东西，道：“翼空，把水晶石取出来，照着我，我去挖……”
挖什么？
萧倾尘虽然没有听清楚最后那几个字，手中已经快速地取出水晶石。
霎时，眼前一亮！
静谧的紫竹林，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锐利的枝叶纵横交错，在水晶石的映照下，依稀覆盖着一层朦胧的紫光，如梦似幻。
萧倾尘猛然回神，回头一看，不由得笑了。
白杨此时正蹲在一簇紫竹前，翘着屁屁，努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小锄头。
萧倾尘上前两步，轻声道：“师父，不如让我来挖吧？”
白杨头也不回，道：“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
一刻钟之后，白杨终于把藏在地里的宝贝挖出来了！
竟是两坛子酒？
萧倾尘剑眉微挑，有些难以置信，方才下午的时候来挖不是更好吗？偏偏要等到晚上……
白杨抱着酒坛子，十分得意地笑了：“阿紫藏得桃花酿，嘿嘿，终于被我找到了！”
“……师父，”萧倾尘汗颜，试探着问道，“如果师娘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不会！”才怪。
白杨一副信誓旦旦地模样保证道，心底有些慌张，这两坛桃花娘，是他们刚上山不久后，紫樱亲手酿的，说好了等出师下山了一起喝，结果谁也没想到……
这四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依旧留在天山剑门，如果那一天老掌门去世了，紫樱大概就会继续掌门之外……
简而言之：这两坛酒，许是一辈子也不能见光了。
白杨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随手塞给萧倾尘一坛桃花酿，豪气万丈地道：“翼空，今晚陪师父我，不醉不归！”
“……”回答他的是萧倾尘的沉默。
萧倾尘酒量如何恐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前世，除了必须的应酬之外，他滴酒不沾。
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才能做一个成功的决策者。
不过眼下，白杨突然强大的气场，让人不容抗拒。
萧倾尘轻笑着点头，道：“好。”
随手将水晶石放在一旁，两人并排坐在紫竹林下，打开封盖，一股桃花清香扑鼻而来，很醇厚的味道，花香甚至盖过了酒香。
萧倾尘满意地勾起唇角，好歹紫樱的酿酒技术不差。
“乖徒儿，来，干杯——”
白杨笑眯眯地吼道，那架势分明是酒未至人先醉！
嘭地一声轻响后，白杨仰头望口中灌酒……
隐约之中，萧倾尘觉得白杨其实并不像表面那般开心。
紫樱对白杨很好，总是宠着他，由着他胡闹闯祸，但是——
在师娘心里，师父和天山剑门，到底哪一个比较重要？蓦然间，萧倾尘忍不住自问，心底涌起一丝惆怅。
是白杨和紫樱让他相信，同性间的爱情，可以久远永恒，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
再完美的爱情，也是存在着瑕疵的。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牛饮的白杨很快就醉了，眼泪刷拉拉地往下掉，没有任何牢骚，反而比他清醒时更加安静，只是低声抽泣着，像个委屈的孩子一般，抱着自己的膝盖，默默地流着眼泪……
萧倾尘忽然觉得口中的酒变苦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杨终于哭累，身体缩成一团，就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
萧倾尘晃了晃酒坛，不知何时，整坛桃花酿却已经进了他的肚子，意识却很清醒，至少这一刻，非常清醒。
他笑了笑，随手将酒坛扔向一旁，拾起水晶石，起身，正打算将白杨送回去，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颀长身影。
是紫樱。
“他睡着了。”不是疑问，语气很肯定，亦很温和。
萧倾尘微微一怔，点头，问道：“师娘怎么来了？”
他原本可以什么都不问，就这么看着紫樱将人带走，偏偏这会却冲动了，隐约之中，他觉得自己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由紫樱口中说出却能够让他满意的答案。
“因为我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好。”
“为什么？”
萧倾尘固执地问道，紫樱却没有再回答，转身将白杨抱起后，说了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翼空，桃花酿好喝吗？”
“有点苦。”
“苦的是眼泪。”
话音落地，人已走远。
萧倾尘静静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半晌，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至少紫樱懂白杨。
第028章：交锋（二）
夜色苍茫，凉如水。
萧倾尘独自一人漫步在夜空下，醉意微醺。
桃花酿的后劲很大，这是他事先没有预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