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宋安冷冷说。
“行！明天！”儿子都这么说了，冷越可不会让儿子瞧不起。
明天……就告白吧……
第36章
早上九点半，冷家客厅里。
冷越对着他的手提电脑不停地敲打着，屏幕里的数据和文件映在他淡褐色的护眼镜上，反射出精光。他的旁边，宋安和宋乐开着电视，眼睛却总是朝父亲望去，根本就没有在意电视上播放着的是他们最不喜欢的八卦娱乐新闻。
在第一千零一次偷偷瞥向冷越之后，宋乐终于按捺不住开口了。
“爸爸……您……今天怎么还不出门呐？”
冷越从电脑前面抬起头来，伸出左手食指扶了扶眼睛，将脸转向小儿子，慢悠悠地说：“哦，今天工作量比较少，我打包回来解决就行了，不用大老远地跑去公司了，还可以在家陪陪你们，顺便检查你们的学习情况。”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宋乐瞧着自家老子一副淡然的模样，心下着急。
“嗯？那是什么意思？”冷越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在装愣卖傻。
“您昨天可是答应了今天要向方叔叔表白的！怎么现在还在家里？”宋安知道要是让这两人继续这么磨叽下去，到天黑都无法进入主题，干脆来个开门见山。
“就是就是……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地坐在家里工作呢？我们可是在等你的战果呢……”宋乐撇撇嘴。真是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冷越定定地看了两儿子几秒钟，然后笑了，说：“儿啊……现在是早上九点多钟，人家上班正忙着呢，你们喜欢自自己忙忙碌碌的时候有人打扰？再说了，今天还这么长呢，也许可以挑个比较好的时间……嗯，那样或许可以提高成功率……该挑什么时候呢？中午？晚上？”冷越摸摸下巴作思考状。
“爸爸！”宋乐有些受不了父亲无所谓的模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早说也是说，晚说也是说，您何必这么着呢？”宋安不怀好意地说，“怎么？难道爸爸在害羞，还是没勇气？”
冷越连忙坐正，正色道：“你们就这么看不起爸爸我？对我没信心可是最愚蠢的了！你们觉得，咱们家会出现懦夫吗？”
“切！那你怎么一直都还没有行动？还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宋安难得地嘀咕。
“……”
冷越无语。说实在的，他这次是一点信心都没有。虽说儿子们都信誓旦旦地说方闻谦是喜欢他的，可是他还是觉得那个可能性不大。不是他对自己没信心，只是，毕竟生活中跟他同类的人并不多，又哪能这么幸运地遇到两情相悦的呢？不是所有人都像几位哥哥那么幸运，他实在是无法相信自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虽说有千万种方法可以掰弯对方，但，强扭的瓜不甜，缘分这种东西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娱乐天天有，八卦时时报！大家好！这里是八卦现场，欢迎收看天天八卦！今天的八卦主题就是咱们C市最最出了名的黄金单身王子——方氏的公子方闻谦先生……”
三人短暂的沉默刚好给了电视可趁之机，八卦新闻就这么飘进他们的耳朵。而八卦的主角正好也是他们现在最关心的主儿，这让几乎从不看八卦的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向了电视。
“……据报道，我们的单身王子马上就要脱离单身生涯了！XX消息，最近方闻谦和东方千金王美可走得很近，两人经常一起出入各种场所，有人甚至看到他们一起进入婚纱店，疑是去订购婚纱……”
宋乐吸气，转头看看自家老爸，安慰道：“没关系，老爸！这是八卦！”
冷越没有做出回应，继续盯着电视。宋安瞅瞅弟弟，朝他挤挤眼色。
“……无风不起浪，其实大家的猜测并非是假的。方氏和东方今天早上就有放出消息，说两家有意联姻，并在今早向各位媒体公布。现在让我们将镜头转向现场……”
“方先生！王小姐！听说两位不就将喜结连理，请问这是否属实？”
电视机里，方氏楼下挤满了大片的媒体记者，而方闻谦和王美可就被包围在其中。他们的面前堆满了话筒，记者们不断地提出各种问题。而方闻谦揽着王美可的肩膀，替她挡住记者们的推挤，。两人脸上均挂着笑容。
“是的！”王美可笑容灿烂地回答那个记者，“我和闻谦相爱已久，如今终于决定成婚，我们将于元旦正式举行婚礼，到时候希望大家给个面子！”
“那恭喜两位了？请问两位即已相爱已久为何现在才公开呢？对于这段两情，你们有什么感想呢？请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呢？请问……”
记者们越来越激动，问的问题也越来越刁钻。为了抢到好的位置，不少的记者开始往里面挤，有个甚至被挤倒了，他手里的摄像机刚好砸向王美可。方闻谦毫不犹豫地伸手挡住了，将王美可更加拉近自己。面对各媒体的刁难，他依旧从容。
“对不起！我们今天只是公布婚约一事，至于相关事情，我们会在婚礼之前安排一个小小的记者招待会，还请各位到时赏个脸……”
说完，在私人保镖的帮助下，方闻谦护着王美可挤出人群走进办公楼……
……
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让人觉得一个世纪已经过去……
“你们说……”冷越呆滞地看向儿子们，可是眼里完全没有焦点。他脸色惨白，握拳的双手也是泛白，突起的青筋清晰可见。“这个白……还告吗？还要……告白吗……”
“爸爸……你还有我们……”宋乐看着父亲这个样子，鼻子一酸，眼睛又红了。
宋安拍拍父亲的肩膀，却也不知怎么开口，只得唤了声：“爸……”
感受到儿子的碰触，冷越才渐渐转过神来，眼睛也终于不再空洞，只是已被哀伤填满。他揉揉正在吸鼻子小儿子，将填满都往怀里一带，紧紧拥抱着他们，淡淡地说：“没事的！没事的……已经早就预料到了，不是吗？没事的……爸爸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真的没事的……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
是啊，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痛？仿若无数的细针，深深插入左胸的最深处，流出滴滴鲜红的血，留下千疮百孔……
宋安和宋乐也紧紧抱住轻轻发抖的父亲，没有出声。他们知道，此时此刻，语言没有任何作用的，他们能做的，也只有静静地陪着他……
“呵呵，瞧你们那样儿！爸爸没事儿……”冷越拉开两个儿子，轻轻拍拍他们的脸蛋。“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为这事烦恼了，我们开始新的生活！嗯？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去买菜了，你们先做作业，回来我检查啊……”
冷越现在才知道强颜欢笑原来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关上大门，他靠着门慢慢滑下，头埋在双手掌心，眼睛渐渐湿润……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痛。
在门外蹲了好久好久，冷越才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步一晃地走出去。“罢了，罢了，迟早的事情，趁早死了心的好。本就希望渺茫的事情，再怎么渴求也是枉然！”冷越对自己说。
而这边，前一刻还笑容满面的王美可和方闻谦一进办公室脸色就变了。方闻谦双手抱头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痛苦。这样子，以后就完全没有机会再追求那个人了吧？明明早就下定决心的，可是心里为什么还如此不甘？
王美可亲自泡了杯咖啡递给方闻谦，满是歉意和无奈地说：“闻谦……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趁我们还没有真正结婚，反悔吧……”
方闻谦默默喝了口咖啡，抬起头，说：“傻瓜！我们……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怎么没有呢？”王美可在他对面坐下，“只要我们没有领证，你就还有机会！如果你还没结婚，你就可以追求他了！好不容易遇到自己深爱的人，你就甘愿这么放弃了？”
“那你又为何放弃了？”强扯出来的笑容让方闻谦本就苍白的脸更加难看，“事已至此，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我无所谓的！我想过了，无所谓的……而且，我不能害了你……”
“你可以没所谓，可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可以！你已经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你没有害我……反正，那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与其抱着虚无的希望，不如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还是说，你嫌不够资格做你老公？”
“瞧你说的！”还处于伤感的王美可被方闻谦这么一说，不禁笑了一声。“我还怕你嫌弃我呢！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希望你为难……”
“怎么会呢！你别想太多了，安心养胎吧，心情不好会影响胎儿发育……接下来的事情还很多呢，虽然我可以挡下大部分，可有些事还是得由你亲自出马。所以，千万别苦了自己，知道吗？就算是为了孩子……”
“嗯……”原本那个任性刁蛮王大千金此时此刻却没了傲气，徒留哀伤。
方闻谦痛苦地沉默着，暗自舔舐心底的伤。虽然他知道，那是无法抹平的痕迹……
第37章
方闻谦这几天很忙也很烦。
他一边要忙着婚礼的准备，一边还要应对来自家人的质问和炮轰。方闻谦还没有把要结婚的事告诉家人，不是他不想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和王美可结婚这件事决定得太过仓促，连他自己都还没有还在恍惚当中，又从何对家人说起。况且，家人一直都以为自己的对象是冷越，如今换了个人，他们又怎能不震惊。
方家人都是通过电视、网络和报纸等各种媒体知道方闻谦即将结婚这件事的，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媒体太能掰了，这也能掰出来！可是，当他们看到那段视频时，他们的反应就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了，之后又变成气愤！
最最气愤的就是方闻馨了。她是第一个打电话炮轰方闻谦的人，就在和老公度蜜月的途中。要不是王子东怕她影响到胎儿不让她轻举妄动，恐怕她已经杀回C市了。
“方闻谦！你最好给我个完美的理由，不然我杀了你！”怀孕期间的女人是最不好惹的，发起火来比火山爆发还要恐怖。“你结婚了越越怎么办？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吗？怎么现在有变成王美可了？你个始乱终弃的家伙，我方闻馨没你这样的弟弟！”
方闻谦将手机拿开一些，无奈地揉揉耳朵，说：“姐，您先别生气，注意胎儿！你先回来吧，等爸妈回来后我再一起告诉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家本宅，方父方母、方闻馨、王子东和方闻谦都坐在客厅里，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在方闻谦讲诉完事情的始末后。王子东一手紧紧握着老婆的手，另一手揽着她的肩膀拥住她，而方闻馨此时已经红了眼睛。方父方母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都不知道该表现出何种表情了。方闻谦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良久，方闻馨打破了沉默：“小谦，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这样……”
方闻谦摇摇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们别无选择……”
“孩子，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幸福……”方母嘤嘤着开口说，“我们不希望你将来会后悔……”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女一生平安幸福。
以前，方闻谦一直没有找女朋友，二老总是担心他以后没伴儿，就张罗着给他介绍女孩儿相亲，结果都是没结果。后来在女儿的提醒下，想到儿子的性向可能异于常人，又开始操心了，甚至想给他找心理医生。倒是大女儿乐观得很，还劝说他们放手让他自己去追寻自己属于自己的幸福，还说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他幸福，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于是，他们也就由着他，儿孙自有儿孙福，可也没见他和哪个男孩有啥关系，他们就一直愁着儿子会不会孤独终老。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让他如此倾心的男孩，以为会有个完美的结局，以为终于有个人可以陪着儿子共白头，结果儿子却突然告知他要结婚了，可是对象是“她”不是“他”！虽说儿子正正经经的成家了，方家也许不会断了香火，也不用再担心外界的眼色了，他们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他们看得出儿子并不幸福。儿子不幸福，他们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方闻谦握住母亲的双手，认真地说：“妈。至少到目前为止，只要对象不是冷越，我就不可能觉得幸福！可是我知道，那只是个梦，一个不切实际的白日梦！这个梦……它不可能成为现实……现在结婚，我确实是……可谁又能肯定我和美可以后不会爱上彼此呢？如若那样，岂不是皆大欢喜？到时你们也可以抱孙子了……”方闻谦说得有些酸涩。这话，连自己都不相信，还能指望大家相信吗？
“可是你怎么知道越越就不喜欢你了？说不定他也喜欢你呢？你连跟他说都没说过，你又如何确定？”方闻馨还是希望弟弟能改变决定，能让她肯定的弟媳目前为止只有冷越一人。
“那个‘林哥’，你们不记得了吗？既然他已有所爱，我又何必再插一脚让他为难？反正只要不是冷越，和谁结婚都是一个样，能帮到美可也算是好事一件……美可她平时脾气是坏了点，但是她如今已经安静了不少，我相信她会做好一个儿媳，不会丢了方家脸面的。爸、妈、姐、姐夫，这是我第一次结婚，或许也是唯一一次，我希望你们能够出席……”
“唉……造孽啊……”方父叹气着扶了扶眼睛，“罢了罢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有自己的思量，既是自己做的决定，以后若有什么事情，你得自己承担，我们老了……”
“我知道……谢谢你们……”
这边，冷越一家的生活照旧……应该说是冷越的生活照旧。他依然每天早起清扫屋子，洗好衣服，做好早餐，带着俩儿子晨跑，吃早点，然后去公司转转，或者留在家里边工作边陪着儿子做作业和健身，晚上还是和儿子们一起看电视玩游戏。总之，他的表现一切如往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宋安和宋乐就不一样了。他们更加关注自己的父亲了。每天也早早起床坐在沙发上看着父亲做家务，无论是吃饭、跑步、做作业还是健身，逮着机会就偷偷瞄向他，去公司也不去和那些个员工们联络感情了，就定定坐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下班。总之，自从那天开始，俩兄弟就对冷越形影不离了，到哪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