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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分之一记事簿+番外篇——by一跤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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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说他帮他假死过了,一切都可以从新来过,他听到阿原的话了,只是觉得他的话像是隔了一层水,模模糊糊的,然后他看到一份报纸,是阿原家的老管家看的,他像疯了一样抢过老管家手里的报纸,当看到“病危”两个字的时候很诧异。阿原说他死掉了,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他信了,可是,临清和病危这两个字他无论如何也放不到一起去,他不信。

人生的际遇真的很奇妙,多年前的他也是站在病房外,不过却是家里的大人们怕父母的冤魂不尽,让他到病床前送一送他们。其实他只能看到两条白床单下两个人形的物体,都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他的父母。家里的亲戚们哭得肝肠寸断,他没有,只是很茫然的看着她们,说不定不是他的父母亲啊,她们都不确定吗?他伸出手,想掀开盖在父母身上的白床单,可手指才触到床单,就被狠狠拍掉了。他还记得那响亮的一声。

“啪——”惊掉了他所有的勇气,他像是突然知道了什么。

他当时还小,有很多事记得不是很清晰,不过那都不要紧,只有一件事,最最让他后悔的事,就是他没有掀开盖在父母身上的白被单,面目不清的脸也不要紧,他一定可以认出来的,可是化成了灰就不行了……

从他的角度看去,临清躺在病床上,只开了床头的小灯,他的脸色在橘色的灯光下像一幅油画,如果不是插在他身上的那些管子,旁边仪器发出的“滴滴”声,临清就像是完美的雕塑一样,静静躺在那里,让人不敢亵渎。

阿原说,一切不过是临清的怜悯罢了,临清对他的好,一切一切,不过是可怜,可怜罢了……临清只不过想要让自己的不那么不安罢了,不让自己的人生有污点罢了。

要是……要是……要是当年临清没有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驶过哪里,没有被他父母的车撞上,他父母的车就会直接撞到绿化带,就会停下来……

就,不会死了……

可是……死……多么可怕!

“临清……”他整个身子都冷得颤抖起来,就像父母死的那个夜晚,冷啊……冷啊……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他害怕啊……这夜好冷啊……好长啊……就算他等再久,爸爸妈妈也不会回来了,单薄的外套根本挡不住夜的冷凉,他站在路口,等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会回来的、会回来的……会回来……吗?

一个又一个亲戚,陌生的眼神,陌生的表情,无声的谴责,背后的窃窃私语,他不认识的那么那么多奇怪的人……不要紧,不要紧,只要堵起耳朵就听不见了,只要缩在被子里就听不到哭泣声。

他从不敢提要求,因为他一辈子就只有一个愿望,他怕他许了别的愿望这个愿望就不能实现了。

爸爸妈妈……请你们回来,不回来也可以,带他走啊……带他走啊。

到最后、到最后……就连阿玉,他的阿玉……他的阿玉都……谁都不愿意让他见到最后一面,谁都不愿意和他告别。

“……不要死啊。”阿飞抱着臂,缓缓蹲下,背后靠着冷硬的墙,牙齿把唇都咬破了,他尝到了血的味道,咸的、腥的、苦的……

哭干了泪的阿飞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或许又掉进了童年某个美好的回忆中去,夏天的瓜棚,满地的香瓜,爸爸的草帽,被风吹掉的妈妈的围巾,他种的菜发芽了,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南瓜,一掌拍在还没有长好的冬瓜上,一手掌的刺,仙人掌开花了,黄色的,枯萎了,没关系,明天又开了,葡萄结果了,向日葵点头了,金鱼死了,他养了一只只有手掌大小的乌龟……

阿原站在阿飞旁边,外面的灯在树影下明明灭灭的,他把视线移到阿飞身上,阿飞缩在墙边,小小的一团,小得快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阿原轻轻拉起阿飞,往外面走。

“阿原……”阿飞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阿原停下脚步,周围很安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他开口道:“阿飞,走吧,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可以?”

“可以的。”

“你……”

阿远转过来,眼睛亮得出奇,“你信我,可以的,可以过得很好的……很好的。”

“阿原,我……”

“你有我,有由纪、由迷,你还有金刚!……你怎么舍得?”那双亮得出奇的眼睛,阿飞简直要在那双眼睛下逃走。

金刚坐在走廊的尽头,伸着舌头,墨黑的眸子,满是星光,看到他摇起了尾巴,就像由迷说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很期待的样子,让人不忍心辜负。

“走吧……”阿飞伸手拭了下眼角的泪说。

起风了,外面的树影摇摇曳曳的,还有很大的沙沙声,临清睁开眼,右手慢慢覆上左胸口,又有点疼起来的,这伤口。

如果他这一生最对不起谁,那一定是小飞。

如果他这一生最对得起谁,那一定是小飞。

那场车祸,他无意中毁了小飞的童年,他尝试用他的一生来偿还,可是他又觉得没意思透了,他愿意用他的一生去偿还了,可是他不愿意面对一块冷冷的金属,一片会化的雪花,又冷又撬不开。

每每走近一点,又被小飞冷的后退一步,周围的人事物,没有不是在他考量中的,他一步一步下着身边的棋子,小心翼翼的,他竟是连讨好都学会了。

每每小飞硬生生的后退。都像是在他心上剜了一块,生疼。他不停地逼自己也逼小飞。

他的一生还没有这么窝囊过,那场根本不是他的错的车祸……他嗤笑起来。

可是那场车祸,夺去了小飞最爱的人。如果不是律师把以前的文件拿给他过目,他早已将那场车祸忘记了,可惜他看到了,随口问了问。

鬼使神差的把车开到小飞打工的的地方,在车里抽了无数根烟,脑子乱的像一团麻。

“那孩子过得也不好,当年他父母是事故的责任方,车险又正好过了……家里也没什么钱……”

“听说他家的亲戚都把他踢来踢去的……今年好像要考大学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律师两鬓已经白了,说到小飞的时候连叹了几口气。

他看到小飞穿着黑色的大衣出来了,用铁链锁上大门后狠狠在手上呵了几口气,然后把手插到上衣口袋里,缩着脖子往他的方向来。

天上忽的飘起了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脸上,他突地住了脚,微昂着头,盯着天空里慢慢落下来的雪花,好像看中了一朵,在等它落到地上。

他才觉得,原来一朵雪花也可以让人那么期待。

雪越来越大了,他站在路灯旁,橘色的光打在他身上,他全身洋溢着温暖的光,纷扬的晶莹的雪裹挟住了他,明明是极冷的风、极冷的雪,在他身上却又极暖、极柔,他轻轻笑了起来,眼里有星云一般的光亮,他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一开始他只是想帮帮小飞的,可是小飞好像会错意了,他就这么接受了,小飞最懂得拿捏人心了,每每他离得远了一点,小飞就会把他拉得近一点,近了,又会把他推远一点。他就这样被小飞一远一近牵扯着。

让他慢慢喜欢上……爱上。

第三十三章 原点

阿原带着阿飞回了他家,他拉着阿飞的手,往他隔壁的房间走,“阿飞,你住这间,我就在你隔壁,我门不关,你……怕了就来找我。”

阿飞坐在床沿,呆呆的点了点头,表情也是呆滞的样子。阿原轻轻把阿飞房间的门带上了。

阿飞已经在阿原家住了好几天了,每天除了去上课,就是坐在暖房的躺椅上,对着那些花花草草发呆,对金刚的事也不那么上心了,整个人都闷闷的。金刚也安静了下来,趴在阿飞脚边的地毯上,或睡或醒。

实在闷的慌了,阿飞就牵着金刚的链子,在附近走走。法国梧桐的树叶早就掉光了,只剩下粗壮的枝干杵在那里,孤零零的两排。金刚倒是很高兴,难得阿飞带它出来玩。

阿飞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呼出的气都变成白白的,金刚用舌头舔舐着他的手,湿润的鼻子是不是蹭到他的手背,鼻子被冷风冻的有些发酸,他微微昂起头,眼角热热的、痒痒的。

少年时在亲戚之间兜转,他不得不学会看别人的脸色,哪怕别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嫌恶,他都会小心翼翼的。不曾真的讨厌过谁,也不曾真正喜欢谁,都以为他们是过客匆匆而去,不哭、不痛,因为只是陌生人。

对于临清出现,他也是无可无不可的接受了,多半是临清出现的太巧了,他想搬出阿姨家住,临清就出现了,其实以前他打工的时候也会碰到像临清一样的公子哥儿,和他一起打工的人也有就这么跟着那些公子哥儿走出酒吧去的,他没有,或许像其他人说的那样,他还有梦,白日梦,能够自己爬出这黑暗的梦。

有时候他自己也会猜测,说不定他就是为了等江临清,才等了那么久,真是好笑啊……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原来不过是愧疚和弥补罢了,这些愧疚和弥补他接受的,可是想要他回报,对不起,他做不到。

“金刚,金刚,你叫两声好不好?”阿飞歪着头对腿侧的金刚说道。

金刚不懂,对着阿飞伸着舌头,很像在笑的样子,阿飞也笑了起来,神采飞扬的,然后蹲下来,把阿飞脖子里的那把钥匙解下来,收进他的上衣口袋。

阿飞牵着金刚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时不时寒风过着几片枯叶打个旋儿呼啸着窜过去,这样子的一人一狗走在冬日的午后,安静的在阳光里实在是很美好的画面。

任重江坐在车里,经过这一人一狗时想到。他这么想,那个拿着望远镜站在家里屋顶上偷窥的小原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不禁揉了揉眉心。本来不想趟这趟浑水的,虽然肯定是一本万利的

事,但终究太麻烦了,可要是他再不插手,小原订的那架监视用的小型无人直升机就要到了。

小原好像很关心这个叫闻齐飞的,当初走温情这步棋的时候他就考虑到了,可是没想到小原居然会这么关心……

闻齐飞……闻齐飞……这个麻烦,还必须留着,江家那小子真是步步算计,这时候走病危这一步棋……他都不禁要叫好了,任重江眯着眼睛审视着后视镜里面越来越小的一人一狗考量着,这样的人恐怕架不住江家的那小子,谁知道呢……他家里还有个真正的大麻烦,都可以入侵公司的网络系统了。

江家要变天了,底下的人要怎么站队……他要什么时候出手才最好……他要再想想、再想想。

第三十四章 尘埃落定

江家的这次变动几乎在报纸上没有任何报道,最多就是轻描淡写的一笔,江家夫人又捐了多少钱做慈善。可是江家上下无不知道,今日的江家早已经与平日的不同了,可是没人会在意,赢了的人不会在意自己无尽的财富中又多了什么,旁人不会在意不属于自己的别人的东西里又多了什么,可能只有输家会计算着自己失去了什么,一辈子失意过去。

阿飞坐在海边的堤岸上,金刚蹲坐在旁边,临清倚在车门上,迎着腥咸的海风望着阿飞的背影出神。掐灭了手中的烟,临清向阿飞走去,在他身后站定。

“飞飞,回家了。”

“你好了,我以为你的病很严重。”

“已经好了。”

“哦。”

“回家吧。”

阿飞面朝着大海,看着远处水天相接处明明灭灭的船只,问:“临清,你知道我在查当年我父母的车祸案,而且查到你了?”

“知道。”

“哦,那阿原是不是你安排我们一起租房子的?”

“不是,他是整个计划的意外,我原本的计划是你查到由纪和由迷就断了。”

“那他们被绑架的事呢?也是你派人做的?”

“不是。”

“你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

阿飞低下头,把玩着手里金刚的狗链,“却要等到我把根本没用的资料送出去才去救他们……”

临清皱了皱眉,想开口说很多,最终却只说了句,“这里面有些复杂。”

“我只想知道……你参与了吗?”

临清轻叹了口气,“……那个首领是我的人。”

“病危是假的?”

“半真半假,我确实旧伤复发了。”

“我父母的车祸……真的,和你无关吗?”阿飞突然抬起头来,晶亮的眸子盯着临清的眼睛,似乎临清一说假话,他就会看出来一般。

“我……”临清还待说什么,阿飞却猛地推开了临清。

“砰——”的枪声里阿飞像慢动作回放一样,缓缓的、缓缓的倒下,温热的粘稠的血汩汩的流出来,天地好像都染红了,血红血红的。临清想要用手堵住那个洞,却发现手上全是血,滑腻的、热稠的血……

金刚像疯了一样朝枪声传出的方向狂吠着奔了去,接连着几声枪声,在临清听来,这枪声却像是响在另一个空间里般,惊疑惶惑着。

咸湿的海风还在吹,就算把世间唯一的一点温情都吹散了,也不在乎,这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第三十五章 小城三月

城里新开了家宠物店,和别家不同的是,宠物店前面开辟了一块大草地,只留中间一条小径径自通往店门,草地上随意放置了几张躺椅,有几只狗正在晒太阳,金色的阳光把它们的毛晒得蓬蓬地,让人有上去摸摸的冲动。

其中最漂亮的,要数小老板养的那只叫金刚的金毛了,瞧那一身膘,一般狗都不忍心往自己身上长……

开宠物店的小老板今天去大学园出差了,店里就只剩下一个店员看店,店员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据他了解小老板也是刚刚毕业的,不过是在邻市的名牌大学,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开宠物店。小老板温柔的来,说话总是带着笑意,长得也好,还会做饭,还做得好吃得让他恨不得连盘子都啃两口。连小动物都和他近亲几分,明明一直是他在负责小动物的吃食和洗澡的,上次还被条蛇缠着脖子差点翘了辫子。

小老板什么都好,简直就是完美的,简直就是万千少女心仪的模范老公人选,简直是万千少男心中的光辉榜样人物。

店员想起了小老板,就觉得自卑的想辞职,但又禁不住小老板带着微微带了点舍不得的尾音……当然,还有每天两顿,其实有时候是三顿、额、四顿?和金刚一起带来的,有时候还会沦为和金刚一起吃的,早中晚饭和宵夜……

小老板领回了在他的朋友,兼职网络写手的,在他家里度假的蜘蛛们,一路哼着歌,欣赏着沿路的风景往店里赶。

路上碰到只死狗乱穿马路,撞上了他的车,小老板马上踩刹车,然后跳下车查看。

那条狗已经硬邦邦地躺倒在那里了,没有血迹……难道是内伤?小老板伸出手指戳了戳那条狗……没反应,难道已经驾鹤西去了?不死心地再戳了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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