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事情的话，泽马不是无聊乱传八卦的人。
“什么意思？他做了什么？”米勒皱着眉头，一脸认真。
“呃……”看对方真心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泽马反而尴尬了一下，“你不是怪他没照顾好你才不理他的？”
随即，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事情了，拍了下脑门，“没事没事，大概是我想多了，哈哈，你知道，年纪大了，容易胡思乱想。”
“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不理他，什么叫他没照顾好我？”
但泽马却嘻嘻哈哈就要往外走，当然，米勒哪里会让他不说清楚就走，拽住他，力气不小，看着他的眼神咄咄逼人。
这也是泽马看出两人猫腻的原因之一，米勒很少会在意一个人，在他看来，什么都是可以替换的，这样才不会措手不及，但唯独一个人，他的在意远超过他自己的想像，泽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好吧，我说。你自己没发现？”米勒给了个继续的眼神，泽马继续说道，“这些天，你就像躲瘟疫一样，他在这里，你就去那里，有几次他找不到你，还直接把文件给了我。”
“有吗？我没故意避他。”米勒回忆了一下，确实不是故意的，也许只是潜意识里不希望他再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便本能地避开了。
“有，而且很明显，连其他员工都开始猜测你是不是准备炒了他。”
“无稽之谈。”
“总之，我看他最近心情很低落，压力很大，当然工作量更大，我怕他会撑不住，如果你们之间没什么的话，关心一下吧，毕竟他倒下了，我可找不到第二个能胜任他现在工作的人，也许我们会做爆掉，如你所愿，我不得不去申请破产。”
还有很多问题没问，比如，吴斯做了什么，让泽马认为自己会生气，甚至到不理他的程度，而这又和泽马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提到自己和他关系够铁，给吴斯多一点适应的时间？但这些问题都没有来得及问，甚至米勒都没有注意到泽马是怎么走出他的办公室的。
那句，他心情很低落，压力很大，怕会撑不住，始终在脑中回荡。
以至于，下午吴斯开车接米勒去DQ宾馆时，米勒没闪避，光明正大地打量着他。仔细一看，才意识到，自己确实躲避了他很久，否则不会连他突然瘦下来那么多都没发现，不止瘦了，脸上的皮肤还惨白惨白，承托出他的发青的眼袋愈加明显。
就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一样，米勒的心抽痛了一下。
“你在节食减肥？”米勒皱着眉头，对一本正经开车，完全忽视自己目光的吴斯说。
“没有。”
“那是在针灸减肥？总不见得抽脂了吧？”
“最近胃口不太好。”
“晚上一起吃饭。”
“今晚不行，走不开。”
“那就一起吃盒饭。”
“……”知道再推脱就假了，吴斯皱眉，最近胃口奇差无比，已经到连粥都喝不下去的地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米勒面前好好吃上几口饭。
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车已经开到宾馆地下停车库，两人打开门，谁知，立即被一群在暗处等候多时的记者团团围住。
护着米勒到直达电梯，看他走进电梯，吴斯才转身，对付记者，闪光灯快速闪烁着，吴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光闪到，眼前一片空白，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而米勒恰好在电梯门即将合上时，看到了这一幕。
想要冲出来却已来不及，电梯门重重合上，然后开始上升。
122.
电梯不断上升，米勒完全没了方向，惊慌失措地在电梯里团团转，脑中想到的都是吴斯最后倒下去的样子，该死的，停下，停下！
胡乱捶打着电梯，电梯突然停了下来，门打开时，米勒看到自己随便打的几下，正好按中后面几层的按钮，果然是慌乱了，否则怎么会想不到这个最快停下电梯的方法！
冲出电梯后，电梯再次合上，朝上升去，另一边的电梯还停在三十几层，下来还要很久，没多做考虑，米勒朝楼梯跑去。
等他气喘吁吁地回到地下车库时，记者仍然围在一起。米勒扒开记者，往里钻，有些记者看到他，纷纷让开路，还有些记者，则把话筒递到他的面前，劈里啪啦地说着什么，闪光灯哢嚓哢嚓不停闪。
吴斯被平放在地上，脑袋下枕着一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真皮包包，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还没醒来的样子。米勒蹲下来把他抱起，立即被记者团团围住。
“你们觉得现在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吗？！”一向对记者彬彬有礼的米勒第一次怒了，瞬间迸发出的气势，让记者们本能地退了几步，让出一条道，眼睁睁看着米勒一字未提DQ和城市密码，走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门关上，将记者关在门外后，米勒板着的脸立即被担心占满，他看着怀里轻了许多的人，不敢相信这一切。
在到达房间之前，吴斯醒了一次，还没注意到米勒抱着自己的状态，就在听到米勒温柔的声音说，一会儿就好，你再休息一下后，闭上眼睛再次昏睡过去。
在DQ房间的旁边，米勒也开了一间房，为了方便两人更好的沟通，DQ的房里显然是不适合的。把吴斯放在自己的床上，米勒替他盖好被子，准备打电话叫家庭医生时，手腕被吴斯抓住了。
“不用找医生，我只是太累了，对不起，出丑了。”尽管还很虚脱，但吴斯的眼神却很清醒。
“别去想媒体的事情，你确定不用让医生检查一下？你瘦得太夸张了。”在吴斯身边的床上坐下，米勒反握住吴斯的手，认真地问。
“最近发生太多事，累倒了，休息一下就好了。”点了点头，吴斯的脑袋蹭到米勒的手臂上，闭上眼睛，“你能陪我一会儿的话，就更好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吴斯的手从米勒的手上，把电话搁到柜子上，意思很明显了，不希望他打电话，不希望他离开，不希望他做其他事情，只是专心地陪自己一会儿。
米勒没拒绝，反而也躺上了床，手臂一伸，环住吴斯，让他躺在自己肩膀最舒服的位子。
没多久，吴斯的呼吸就拉长了，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熟睡中近在咫尺的吴斯，米勒更深刻了解到泽马会来找自己说那番话的原因了，只要有心点的人，不会没发现吴斯的状态有多糟糕。脸色奇差，体重骤减，不断透支着体力，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又每次都强韧地撑着，和个不倒翁一样。
这次会当众倒下，一定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那些在受打击之后，越是平静的人，其实打击对他身体和心灵的影响都更严重，反而那些发泄出来的人，倒是得到了缓解。
吴斯不是不懂轻重的人，相反，正是因为太懂事了太敏感了，所以从里约紧急回国时，不可能是闹脾气，而真的是事情紧急到他不得不赶回去的地步。那时自己呢？以为他在闹脾气，于是也冷淡地回应，使他连和自己述说的欲望都没有。
再然后就是外公去世的噩耗，却没来得及缓冲，又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营救自己。
到头来，自己不过因为他的一句，在重压下吼出的真心话，好吧，如果是真心话就好了，米勒这样希望，因为这一句话而刻意拉远了两人的距离，没有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出现，躲得远远的，最后还要别人来提醒自己，他的情况。
这叫他正好晕倒在自己面前，如果是在没有人的情况下呢？他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偷偷忍耐，继续不要命地工作。
他才是那个，希望让自己累倒来逃避痛楚的人。
在他最需要依靠的时候，自己却什么都给不了他，米勒情不自禁地轻吻吴斯的眼睛，将他楼得更紧了一些。
收到消息，送来食物的泽马，走进房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米勒以奇怪的姿势侧着身体，有种浑身抽筋抽不回来的惨状，而他怀里，吴斯舒服地熟睡着，整张脸都埋在米勒的胸口，也不怕闷死。
听到声响，吴斯不舒服地动了一下，米勒赶紧调整姿势，好歹能够让泽马看到个全脸。
“放桌上吧，我一会儿叫醒他，谢谢。”米勒痛苦地按了下麻痹的肩膀。
知道是一回事，真的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泽马承认，刚才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睁得大了一点，下巴险些连接不稳掉下来，他还真不太能接受米勒和吴斯抱在一起的画面。
“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把食物放在桌上，泽马没多做停留，拿起另一袋子食物，“我去给隔壁的怪胎送食。”
“和DQ说，我晚些去找他。”
做了个OK的手势，泽马轻声关上房门，离开房间。
吴斯是被米勒轻轻摇醒的，睁开眼足足一分钟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居然真睡着了！本来只想着哄米勒别叫医生过来，准备闭眼装一会儿就起来说自己没事的，没想到闻着熟悉的味道，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猛地撑起身，吴斯做的第一个动作是，紧张地掀开被子，当看到自己穿着整齐的睡衣时，才松了一口气。
但显然他的这个动作，让米勒很不爽，“怎么，你还担心我趁你睡着袭击你吗？”
没回答，吴斯心里却在说，是啊，担心，担心死了。
没继续这个话题，米勒端了一碗浓汤在他身边坐下，用勺子吹冷，递到吴斯嘴边，“吃点东西再睡。”
浓郁的味道让吴斯一阵反胃，但看到米勒难掩担忧的脸，强忍住了，“我自己来就好。”
米勒拿着勺子的手固执地没有动，眼神很坚持。
“你不是要去找DQ吗？”吴斯想要接过米勒手上的汤碗，“我自己吃就行了。”
“等你吃完再过去。”挪了下手，米勒没让吴斯拿到碗，再次固执地将汤勺递到他的嘴边，“我可是第一次喂人吃饭。”
言下之意，给点面子吧。
无奈下，吴斯只能张嘴，任那一勺透着浓郁肉香的汤送进了嘴里，想要强忍着咽下去，却失败了。吴斯不得不用力推开米勒，奔向浴室，趴在马桶上，全都吐了出来。
吐完胃里仅剩的东西，又干呕了好几下后，吴斯才缓过来，然而不用扭头，他就知道，米勒一定看到了这一切。
真是，糟糕透了。
123.
“如果不是清楚你身体的构造，确定你是个男人无疑，我简直以为你怀孕了。”米勒的声音听不出玩笑，语气平淡，猜不透他的想法。
有些狼狈地站起来，吴斯打开水龙头，漱口。
“抱歉，最近胃口不太好。”见米勒没有再开口说话，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吴斯不得不解释上一句，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解释，根本无法令人信服。
“我叫家庭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
不是询问，只是通报一声，米勒说完，拿出兜里的手机，就开始找电话簿，家庭医生的电话刚找到，手机就被吴斯的手盖住。
“真的不用，我没事。”两人离得极近，吴斯盯着米勒的眼睛，手上微微使力。
无视吴斯加诸在手机上的力气，米勒用另一只手拿开了他的手，没有移开目光，相反，用测谎一般的视线看到他的眼眸深处，“告诉我原因，不然我会让我的医生告诉我。”
事已至此，吴斯当然不能指望米勒还能相信他只是胃口不好而已，这句话也说得很明白的，要么自己坦白，要么他会查出来。
两人对视了半分钟后，吴斯叹了口气，移开视线，从米勒身边走出浴室。“是心理问题。”
跟着走了出来，米勒在吴斯上床后，替他拉好被子，拿了枕头垫在背后，再拖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与他对视，而不是躺在他的身边。
标准的倾听姿势。
“因为发生了很多事。”知道不能再随便扯谎，要让他相信很难，但无论如何，哪怕是示弱，也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实情，“精神一度崩溃。”
“外公的事？”之前的严肃终于露出一丝担忧，米勒的神情瞬间柔化了。
“不止，还有妈妈，很糟糕。”吴斯敛眸，做出忧桑的表情，但其实却在心中默默忏悔，老妈对不起，不是儿子故意要咒你，实在是逼不得已。
“她现在……怎么样了？”
“连涵陪在她身边，已经稳定下来了。”
“连涵是……”
“我外公的心理医生。”天地良心，我外公生前就不认识这个人……吴斯努力不让自己脸红，这牛吹得太乱来了。
“我见过他。”
“嗯。总之发生了很多事，你又出了事，所以一下子受不了。连涵说，我心里压力太大，所以导致体质虚弱，影响食欲，过段时间就会好的。放心，身体真的没有问题，已经做过检查了，我不希望被别人知道家里的事情。”
如果检查不出问题，一定会刨根究底，吴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脆弱。起码此时他带有些祈求的示弱目光是如此叙说的。
这次米勒沉默了很久，吴斯的心跳很快，如果这个时候，用搭脉的方法，一定马上能发现他在说谎。
“那个叫连涵的医生，知道你几天内瘦了那么多，连喝一口汤都直接吐了的事情吗？”
“……”这下轮到吴斯语塞，没想到他关注的这件事。
“我知道心里压力会导致食欲不振，严重的会出现厌食症状，但这不是过段时间就会好的问题，”米勒的眉头紧皱，“如果你始终无法正常进食，这样下去会死的。”
“……”确实如此，吴斯当然知道厌食症的危害性，无法进食，人的身体机能会被彻底破坏，到时候，可不是打点葡萄糖就能解决的事情。
“所以，还是去医院吧，就算不说心理因素，你现在也需要补充点营养。”修长的双腿着地，米勒起身，结束对话，走到吴斯旁边，“自己起来，还是我抱你去医院？”
说完，还伸出双手，要去公主抱吴斯，这可把吴斯吓坏了，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不……不需要去医院……我可以……”
“还准备继续在记者面前晕倒，让别人以为我们虐待员工吗？”私理说不通，公理吴斯总该懂，这次在媒体面前昏倒，影响到的可不只是他个人的问题。
左手已经放到吴斯的膝盖下面，右手伸到他的背后，只要一使力就能把人抱起，以吴斯目前的身体状况，要反抗是不可能的。
“不会了，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是，能做的只有把头埋进米勒的肩膀，意想不到地紧紧抱住他，“我不要去医院，拜托……”
在吴斯突然抱上来的时候，米勒确实惊了一下，他一直都是带有些禁欲气息的理性派，这种主动表示亲昵的动作，从来不曾做过。说起来，刚才拽着自己睡着的时候，也露出了这样的一面。
脆弱到仿佛一捏就会碎。
因为紧紧抱着，所以可以清晰感觉到吴斯的颤抖，米勒的动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只能轻抚他的后背，妥协，“可是吴斯，你比我更清楚，这样下去，肯定不行，需要解决方法。”
“我会告诉连涵现在的情况，他会想办法。”
“好吧，如果你只愿意听他医嘱的话。”米勒放开吴斯，从一旁的桌上拿过他的手机，递给他，“我倒要看看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建议你不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