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关医生拿掉眼镜，擦了擦眼镜，然后继续说道：“我当时很失望，很不解。一个注定很快就要死的人，只要他点头，另一个年轻人就有活下去的机会。可是为什么人么就是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了。我当时很痛苦，很矛盾。一方面，法律，伦理道德，要我必须遵守规章制度，老老实实，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另一方面，我的职业，我的理想，我看到病人的希望和痛苦，这些都告诉我，明明有机会救人，可是为什么不救。”
“所以你就擅自摘取了死者的器官？”凡文知插嘴问道。如果真的是这样，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他是救人的菩萨，还是说他是侩子手？他的行为在法律上已经是犯罪，但是对于病人及其家属来说，他就是救星，就是希望。这个人太具争议。
关医生点头，“没错。那位绝症病人是在医院死的。死之前，我让人延迟了通知病人家属的时间。先是取了器官，再通知的。”
“你一个人，不可能做到这些。有谁帮你？”
“一开始只有一个护士长和一个医生做我的助手。”
“他们为什么要帮你，还帮你隐瞒。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这里面有利益分成之类的？”
关医生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开始没涉及到利益这一块。他们帮我，是因为他们也有认识的人或是亲戚需要别人器官捐赠。但是你知道，做这些事情费用很高，而且也未必能轮到。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来搞到合适的器官去救人。后来因为做的多了，必然会涉及到一些金钱，所以有了这个利益驱使，大家才会一直做下去。”
关医生看了眼凡文知，见凡文知没什么要问的，就继续说下去，“你说的那个小孩，我其实记得很清楚。送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血。抢救了四个小时，还是死了。死之前，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小孩余泽，为了等眼角膜捐赠已经等了两年。所以我就通知了他爸爸过来。当时除了摘取英海的眼角膜以外，还摘取了余海的肾脏。至于你说的那个道士，那是因为之前医院有出过闹鬼的事情。有人就建议我们在病人死掉被摘除器官的时候，最好能请个道士超度一番，这样就不会有怨鬼作祟。”
凡文知冷笑，“你们这么胆大包天，难得也怕冤鬼作祟。”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认。毕竟我们的行为说不上多高尚。但是自始至终，我都坚定的认为活人比死人更重要百倍千倍。用死人的一个器官救活一个活人，为什么不行。”
“当然行，可是也要人家愿意才行。”
关医生冷哼一声，“想要有人自愿捐献，并且能到达供需平衡，做梦去吧。观念不改变，就永远没有那么一天。所以我认为自己的方式虽然不对，但是我的出发点和结果都是好的。”
“你倒是还有理了！那英海的尸骨呢？你们直接烧了？”
“对。因为小孩子没有家人，唯一的父亲又在牢里，我们就出钱把他和他奶奶一起烧了，还在墓园给他们买了两个墓地。你可以去看看。像我们做手术的很多人，大都都是没有家人，或是家人拒绝来往的。像是一些找不到家属认领的尸体，死去的流浪汉，病死的孤儿或是老人等等。毕竟有家属的死者，很容易引起麻烦。”
凡文知真不知说什么才好，这个人的观点他能理解，即便是他的行为，说实话也能理解。不光理解，还隐隐的觉得他这样做，很边缘，很危险，但是从另一方面讲，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出发点是救人，而不是单纯的赚钱。但是即便这样想，还是很不舒服。这人的态度，太让人反感了。一副理所当然，毫无忏悔，毫无敬畏。
“你们这么大的动作，难道医院里就没人察觉，就没人举报你们？”
说道这个关医生有点尴尬，不过他最后还是很大方的说道：“这个事情，最初的时候出过问题。但是后来我们做的都很小心，收尾很干净。再加上有钱能使鬼推磨，自有办法让已经知道的人闭嘴。”
这关医生倒是诚实。果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本笔记本记载了这些年做的所有手术，上面都记得很清楚。你要是报警，记得把这个作为证据。铁板钉钉的证据。”关医生自嘲一笑，“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我，怎么批评我，辱骂我，反正我都会坚持自己的观点。活人比死人更重要一百倍，一千倍。”
对于关医生的坚持，凡文知不做评价。放出英婆子，“他的话你都听见了，你孙子已经被超度，所以你才找不到你孙子。你想报仇吗？”
英婆子盯着关医生，恨不得，杀不得，一脸血的盯着他，“他是我孙子，你凭什么取了他的器官给别人。你有经过我们的同意吗？你怎么不去死。”
关医生一脸坦荡的看着英婆子，“首先很抱歉，我从来没逃避过自己的罪责。要报警也好，要直接杀我也好，我不都不会反抗。但是只要我还在做一天医生，我就会依然坚持我的观点，我就会继续下去。”
凡文知摇头，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英婆子被他激怒，直接扑上去，“还我孙子，还我孙子。别人的儿子是人，我的孙子就不是人了吗？你们有什么资格那么对他。”
关医生面对英婆子完全不为所动，说：“很抱歉。但是我要说明的一点是，你孙子在被摘除器官之前就已经死了。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我不是那种无良医生，为了钱什么都做的出来。我们从不对活人动手。也不人为的造成别人死亡。我虽然取了很多死人的器官，但是同时我也救了很多人。英婆子，你的孙子早就没了。没有我们，你的孙子只能变成一堆灰烬。但是现在不同，他的眼角膜在别人的身体里成长，他的肾脏同样在别人的身体里继续活着。这样不好吗？这总比什么都没剩下要强吧。”
英婆子呜呜的哭起来，嘴里死命的叫着，“还我孙子。”可是已经不再对关医生有所动作。凡文知想，或许她是因为关医生一番孙子的器官在别人的身体里继续活着的话，而有所动摇。
“英婆子，你的决定呢？”凡文知冷冷的问。
英婆子抬起头，茫然四顾，最后说道：“我要去看看被我儿子捐赠的两个人。我要知道他们是不是……”话没说话，英婆子又痛哭起来。
“好，我会将那两个病人一起约过来。就后天上午十点钟。你们来我办公室就行。”
英婆子点点头。
凡文知站起来，果断的将英婆子收回死玉。“告诉我，那个道士的地址。”
关医生同样茫然，“你不告我？你不让警察来抓我吗？”
凡文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接到的委托只是找到英海的魂魄去向，其他的不在我职权范围之类。而且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你救了人这个是事实。其他的我不评价，也不关心。”
“你，你明白的，对吧？”关医生望着凡文知。
“你没有结婚对不对？”凡文知突然转移话题问他。
关医生点点头，“对，我一直单身。”
“是因为结不了婚，还是因为不敢结婚？”
关医生皱眉，“这个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怕结了婚，自己的所作所为被自己的老婆小孩知道，怕他们的价值观与你不同，闹出事情来。所以干脆不结婚，一个人活得清静点。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喜欢女人，或者更准确的说你谁都不喜欢，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你只喜欢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研究。我有说对吗？”
关医生扶了下眼镜，“我很感谢你不告我。但是这不是你能窥探我隐私的理由。所以如果没别的事情，请你离开。还有，如果你后悔了，你随时可以去告我。不过不要把其他人扯进来就行。”
凡文知冷哼，“你的事情我不会管，但是不代表别人不会管。你自己小心点吧，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收敛点吧。病人家属未必就感谢你。别把自己当成上帝。你还没那么厉害。”
关医生面色无波，冷静的说：“我对自己做过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
“不后悔就好。”凡文知笑笑。拿到道士的地址后，就出了关医生的家门。
道士住在城郊，凡文知直接驱车过去。在车上他一直在思考关医生这个人，很矛盾，同时也很果敢。也很偏执，典型的偏执狂。看吧，自己不插手，单是看看他最后的结局会如何。
凡文知开车到达道士的家，已经是大半夜的时间。敲了门，没一会道士来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凡文知，惊了一下。凡文知的名声他是听说过的，虽然两人并没有接触过，但是凡文知的行事手段多少还是了解的。于是问道：“凡先生这么晚了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凡文知跟道士没接触过，并不了解。毕竟凡文知这人为人做事都比较独，跟同行之间的来往比较少，不知道也是正常。“有点小事找你，我们进去说话。”
“请！”
凡文知坐下后，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开门见山的问他：“我想知道你跟关医生合作多久呢？”
道士皱眉，“凡先生是以什么立场来问的？这算是兴师问罪吗？”
“不算，只是代表当事人的家属来问的。一个月前的小男孩余海，你还记得吗？他奶奶的魂魄滞留人间，就是因为找不到到孙子。你放心，我只是问问，其他的我都不会管。”
虽然凡文知话是这么说，但是道士还是避重就轻的说道：“你说的那个小孩我知道，我过去的时候刚好断气。当时就给他超度了。”
“超度了就好，我就是确认一下。毕竟是受人之托，事情还是要做的圆满一点比较好。”
道士只是点点头，也没附和凡文知的话。
凡文知见道士这个态度，就知道谈不出什么来。再说，他也没心思对这件事情深入了解下去。
出了道士的家，凡文知长出一口气，然后对对禁锢在死玉里的英婆子说，“话你都听见了，你孙子已经被超度了。你可以放心了。”
“谢谢凡大师。”
“过两天看了那两个病人后，你就去投胎吧，别留在人间了。这时候过去，说不定还能在阴司碰到你孙子。”
“谢谢！”
过了两天，凡文知如约来到关医生的办公室，放出英婆子。十点整，两个病人先后来到。除了余泽，另外一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关医生很尽责的询问了相关事宜。而英婆子则细细的将两人打量了一番，看到余泽的眼睛，英婆子就哭了出来。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英婆子出来，对凡文知说：“谢谢凡大师，我走了，我要去找我孙子。”
凡文知点点头，开始为英婆子超度。看着英婆子的魂魄逐渐消失，最后彻底消散在阳间。凡文知叹口气，哎，勉强算是完成了一件委托。
第一一六章
事后凡文知同周森讲起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提起关医生那些人。只是简单的提了一句英海已经被超度了。当时凡文知的精神比较疲惫，编的谎话没编圆，被周森指出里面的不合理处，“你查清楚了没有？这年头医院还兼做超度的事情，真是鬼扯。”
“我没鬼扯，谁说的医生就不能懂道术了。那家医院有个医生就懂，当时见小孩子死的太惨，又有怨气，就做好事给超度了。没想到英婆子在找孙子。”
周森撇嘴，明显不信。不过也没反驳凡文知的话。文知既然这么说了，他听着就好。
两人一起回到北市。第二天凡文知就去将车买了回来。几十万的车，周森见了，直呼败家，花钱太大手大脚了。房子还好，保值。车子这玩意，一买回来就成了二手货，立马贬值，还是个消耗品。一个月养车的钱都不少。
凡文知胡乱的抓抓周森的头发，“乖，别的方面就算了，这方面就别那么抠门了。这属于必需品知道吗。”
“这我知道，但是你也没必要买这么好的，而且烧油又厉害。完全可以买一辆经济型的。”
“亲爱的，你现在不缺钱，所以把你的消费观也适当的改改吧。”凡文知按住周森乱动的手，笑着说道。
周森想了想说，“不管怎么说，节俭就是美德。虽然我们都赚得不少，但是你想到过两年我们可是要开公司的。到那时候，再多的钱都不嫌多，甚至还会嫌少。所以，现在我们要省一点，为将来做准备。”
“好吧，老婆大人的话，我一听会听的。不过车已经买回来了，这个可改不了。”
“那你以后就少开几次。你看我们这里离学校也不远，你坐地铁或者公交，甚至走路都行。而且这样也环保。”
凡文知笑，“好吧，再说说，还有什么。”
周森打了他一下，“我给你说正经的。日子一定要有计划的过。而且你也不能说一直读书，将来也是要出来做事的。当然你现在也是一直在做事。我的意思你以后正式开始做了，格局跟现在肯定又不一样。那时候就是专业，专职，自然要讲究包装，要有自己的地盘。这些我都有想到了。这些都要花不少的钱。所以别看我们现在钱不少，真正等要用的时候，你就知道钱少了。”
“是，老婆大人。我会努力赚钱，一定不会让你觉得钱少的。”
“嗯，不是让我觉得钱少，而是做事花钱的时候，尽量不会钱发愁就很好了。”
周森极其认真的跟凡文知讨论这个钱和必要节省的问题，奈何凡文知这家伙死不正经，想着周森过两天又要忙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难得有空闲，趁着周森唠唠叨叨说教的时候，开始动手动脚。最后周森认输，直接说教到床上去了。事后，周森郁闷，狠狠的踢了凡文知两脚，“喂，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节制。懂不懂什么叫做纵欲伤身啊！”周森又掐了把凡文知，凡文知嬉皮笑脸的，就当是饶痒痒。
“我身体好的很，放心，就算是来个三天三夜我也不会精尽人亡的。”凡文知笑言。
周森恨得牙痒痒，奈何凡文知脸皮太厚，和他讨论这个床上运动的问题，纯粹就是找抽。于是周森不提这个，重新开始说起自己的事业计划，说道关键点时，整个人就变得兴高采烈，整张脸都在发光。
凡文知笑眯眯的看着周森，他很喜欢周森这般充满活力，对未来抱有无限希望和憧憬的样子。太迷人了，太有魅力了。
“口渴吗？说了这么久。”凡文知端了杯水给他。
周森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你觉得我说的有用吗？我想了很久，做我的专业计算机，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光这一年的时间，我的技术就退步了好多，计算机方面的咨询都不清楚了。其他行业，根本就不了解，要做的话，必须从头开始。我想来想去，觉得好好将这几年利用起来，积累人脉，资源和钱。等合约到了后，我们也开一家传媒类的公司。”
凡文知笑着点头，“嗯，想法不错。有具体的方向吗？主攻影视方面，还是唱片方面，或者单纯的就是签约艺人，只做艺人经纪？”
周森沉思半刻，说：“签约艺人肯定要的，但是不能单纯做艺人经纪这一块。要是这样的话，艺人毁约，公司的损失太严重。而且也过于单一。要是艺人成了大牌，公司说不定反要受制于艺人。唱片这行业，说实话，虽然现在我的新唱片看似很受欢迎，但是公司根本不指望说单靠我的唱片赚钱，想赚也难。更多的是靠作品烘托艺人，以此借助商演，广告代言来赚钱。而且谁也不敢说每张唱片都能有这么好的效果。所以唱片行业不是很可取。最后就剩下影视这一块，我的意思就是进攻这一块。但是资金需求很大，而且竞争激烈。但是可操作性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