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真不愧是叶非烟的姐姐……
“既然如此，那你先带我出去再说。”南宫杏说着就往门口走去。
没想到叶和音从后面点了他的穴道，紧接着一掌拍在他胸口。
这一掌，震断了他两根筋脉。
“你……你做什么……咳咳……”一张开嘴血就不停涌出来，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衣服，一片醒目。
“这样一来，你的内力就彻底没有了。”叶和音很平静的说着，简单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南宫杏简直气急：“你疯了……咳咳……”
“这就是我带你离开的条件，很公平，不是吗？”
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带起，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一样被一阵风刮到很远的地方，又重重摔在地上。
再睁开眼睛，叶和音已经走了，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看样子已经离开了皇宫。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移动半步。
这样下去，会死在这里。
南宫杏又吐出一口血，再也撑不住，晕死过去。
又是记忆中熟悉的，很淡很淡的香味，一点一点钻入鼻息，渗入血液。
伤痕累累的身体不再疼痛，也许是已经麻木了。
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这样也好。
就这样死了，很安静。
纵然对不起很对人。
“……杏少爷……”
是谁？谁在叫我？
这声音好熟？
是幽绪吗？
可是意识被一片黑暗笼罩，看不清，听不到，醒不了。
只能感觉到一双手上传来的温柔，伴着令人无法忘怀的香味，让他内心安定。
意识沉沉浮浮，仿佛经历了很长的岁月，又好像只是弹指一挥间。
南宫杏觉得胸口很重，很闷，睁开眼睛，被强光照得又立刻闭上了。反复好几次才逐渐适应光线的亮度，仔细打量周围，这个房间似曾相识。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胸口上。
有一颗脑袋瓜子正靠在那里。
南宫杏伸出手，很虚弱的捅了一下那个脑袋。
脑袋的主人哼哼几声，又换了了个姿势，继续睡。
拜托，你真的很重哎。
真是哭笑不得。
南宫杏只能再用力拍拍那人的侧脸，希望能够唤醒流了自己一身口水的睡美人。
“嗯……”睡美人睡意朦胧的动了动头，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你醒了？”南宫杏苦着脸说道。
“啊……你……你……”她好像还没完全清醒，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托你的福，我也醒了。”无奈的看了眼前还没回过神的女孩子一眼，南宫杏推了她一下，“去给我找件衣服，我想洗澡。”
胸口沾满了你的口水，你也不知道替我擦擦！
“哦……好……”独孤筝马上就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抬进来一桶热水，把干净衣服放在了床边。
接着，小蛮进来了。
“听说杏少爷醒了，小蛮是来伺候您沐浴的。”
不等南宫杏反对，她就上前直接把南宫杏脱了个干干净净。
南宫杏虽然以前也一直习惯被幽绪服侍沐浴，但是被陌生人看到身体，还是有点不太自在。
直到身体泡进温暖的热水里，他才舒服的叹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
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命洗澡。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隐隐难受。
内力，已经完全废了。
就算重新修炼，也不可能恢复到以前。
毒也没有解，大概很快又会发作。
自己没有几天可活了。
“杏少爷，怎么了？”小蛮察觉到南宫杏的脸色不对劲，轻声问道。
“没什么。小蛮，是你救的我？”南宫杏趴在木桶边缘，精致的侧脸被水汽熏得粉扑扑的。
小蛮看得有些呆了，没有回答。
南宫杏又问了一遍，她才如梦初醒：“……是。”
“你每次都出现得那么及时，看来我的命还真是大。”
小蛮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杏少爷那么聪明，小蛮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你。”
“她在哪儿？”
“就在外面。”
“什么时候到沐殇的？”
“就在杏少爷离开主人的那晚。”
南宫杏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小蛮替他擦完背以后就退下了。
房中水雾缭绕，恍如仙境。
温暖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梦境般的往事开始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回放，那些割不断的过去缠绕着他，让他有种可以重来一遍的错觉。
可是，那么痛苦。
他不愿意再经历一次。
叶非烟说得没有错。
这一切早就该结束了。
香云浮动，珠光色的水面包裹着世上最完美的身体，圆润的水珠划过光洁的背部，饱满得吹弹可破。
再一次睁开眼，原本清澈的眸子，已经变得浑浊一片。
穿戴整齐以后来到大厅，一个红色的妖艳身影映入眼帘。
“没想到杏少爷这一病，竟然变得更加好看了。”九毒娘子邪魅的笑着，两只眼睛一刻都不忘打量南宫杏，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南宫杏丝毫不在乎她的视奸，顾自走到一边坐下，开始优雅地喝茶。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里？”九毒道。
南宫杏一声冷笑：“我没有兴趣知道云瑾的事情，你大可不必说。”
九毒一听这话，大喊冤枉：“人家是特的来看你的，和云瑾没有关系。”
南宫杏只当没听见，继续喝茶。
九毒又道：“你身上的伤没有大碍了吗？”
“暂时还死不了。”
只要想到叶非烟和九毒娘子是同门师姐妹的关系，他就很上火。
“南宫杏，你就真的这么不待见我？”听语气，她是真的怒了。
南宫杏偏不吃她这套：“难道你想听我说实话？”
“你……”九毒简直快被他气死。
自己好心帮他，居然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也罢，反正自己本来就不期待他能给什么好反应。
大不了就是离开。
大不了，让他就这么死了……
她突然觉得很难过，像是有什么卡在心里，却又说不出来。
知道再呆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九毒最后还是离开了。
南宫杏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晚上的时候毒性又发作了，小蛮拿来了药喂他服下，这才好了很多。
可是却彻夜未眠。
“杏少爷，怎么还没有睡？”小蛮站在他身后，忍不住出声问道。
他的武功已经全废了，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小蛮的存在。
“很疼，睡不着。”
小蛮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杏少爷，小蛮觉得有些事情应该让你知道，这样才对大家都好。”
“你说。”
“其实小蛮这次来皇都，和我家主人没有关系，那天杏少爷和主人离开黑河镇以后，九毒姑娘就向我打听过你的伤势，她知道你吃完药以后毒性就会不断发作，所以让我来这里找你，保住你的性命。两次救你的是她，给你解药的也是她，为你续命的，还是她。”
南宫杏没有说话，继续背对着小蛮，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其实九毒姑娘知道打伤你的人是二皇妃以后，就一直很担心你记恨她。她们虽是同门，但从不插手彼此的事情，在小蛮看来，九毒姑娘对杏少爷已经很尽心了。”
南宫杏很轻地笑了一声，缓缓转过身，眼神一片浑浊：“这是她自己要做的，我没有强迫她。”
小蛮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没想到南宫杏的变化会这么大。
“我想睡了。”南宫杏冷冷说道。
“小蛮告退。”
从他房中出来，小蛮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身冷汗。
一个人的变化真的可以如此之大，相隔才不过两天，性格就完全变了样。
身体里完全是另一个人。
越接近黎明，夜色就越黑暗。
现在是夜色最暗的时候。
也是躁动的心最难自控的时候。
满地零碎的月光看得他心烦意乱，突然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月色太过妖娆，仿佛只有染上鲜血的艳丽，才配得上这样纯黑的夜。
满手的血，会有多美……
第二天南宫杏尚在睡梦中就被纷乱的声音吵醒了。
独孤筝跌跌撞撞跑进来，拼命摇着南宫杏的身子。
南宫杏起身，发现她满脸泪水。
“怎么了？”
“小蛮……小蛮死了！”
第六十七章：沐殇（二十）失控
房间里很干净，，只有中间的那摊血迹鲜艳而醒目。
小蛮躺在血泊中，喉咙被割断了。
刀口整齐利落，准确无误。
她死的时候，应该没有太大的痛苦。
南宫杏看了一眼尸体，转身对泣不成声的独孤筝说道：“先把她安置好。”
独孤筝还是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弄花了脸妆也浑然不知。
“到底是谁杀了小蛮？是谁这么残忍？”她一直重复着这样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南宫杏淡淡道。
小曼的房间离他的房间有点远，因此只要对方的轻功足够好，悄无声息的杀掉小蛮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况且小蛮在凌晨的时候还来过自己房中，说明她是在那之后遇害，直到独孤筝发现她的死亡，其间大约过了四个时辰，所以地上的血迹还没有全干，小蛮的身体还有余温。
南宫杏最后看了一眼满地的血迹和小蛮的尸体，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皇宫十里外，玉柳小筑。
南宫杏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一片狼藉。
所有的东西都被毁坏了，每个角落都布满暗红色的血迹，空气中已经有了酸腐的气息。
但是，没有尸体。
舒容不知生死。
他脑中一片混乱，然后如梦初醒。
叶非烟……
沐殇皇宫，正元殿。
烟书刚刚写完诏书，就听见门口的女官禀告道：“皇后，二皇子求见。”
“让他在外面候着。”烟书心里一沉，知道事情不妙。
门口的女官发出一声惊叫，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烟书站起来，看着冰冷如常的独孤雷藏，忽然觉得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变得如此陌生。
“你来了。”但烟书还是笑着说话，只因为她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坏。
“我知道母后此刻必定十分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因为这样，你就可以把传位地诏书公布于天下了。”独孤雷藏冷冷说道。
烟书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终于沉下脸：“你如何得知？”知道自己于今日下诏的人少之又少，除了自己的心腹以外，谁也不知道。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我的确是想把皇位传给雪儿。不传给你，是因为你性格太过孤僻冷酷，喜怒无常，但我会封你为上善将军，执掌大权。”
“到最后还是要受制于人，为人臣子。这种事，我已经听够了。”冰冷无情的视线一直盯着烟书，嘴角边突然衍生出一抹诡谲的笑容。
“我不想看到你们兄弟相残，此时尽早解决，你们才能相安无事。”烟书有些颓然的坐在檀木椅子上，没有看他。
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冰冷而尖锐，强烈得好像能把她的身体刺穿。
“已经晚了，雪藏和我之间，已经回不到过去。”独孤雷藏淡漠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着烟书的耳膜，刺得她的心剧烈的痛起来。
回不去了。
她又何尝不知道一切已经晚了。
很多年前她就知道，他们之间总有一天会水火不容。
只是这一天，来得太快。
烟书的声音有点颤抖：“雷儿，母后不想看见你伤害自己的亲弟弟，不像你背上千古的骂名……”
如果你仍然感激我养育你二十几年，就不该让我如此绝望。
独孤雷藏道：“可是我再也不想受制于人，为人所用。”
一将功成万骨枯，皇位之下埋葬的又岂是区区几副骸骨。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你不能……”
“你可以，而且，只有你才有理由这样做。”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烟书和独孤雷藏都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会来不及。
他去宰相府的时候，发现烟准已经死了，脖子上的刀口和小蛮身上的一模一样，血流满地。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情，看错了很多人。
他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烟书很惊讶：“南宫杏？”
少年没有看她，漂亮的眸子深处，只有一片混乱的银色。
独孤雷藏眼中已经有了杀意：“你刚才说什么？”
南宫杏道：“你可以杀独孤雪藏，因为你不是烟书的亲生孩子，和独孤雪藏也不是真正的亲兄弟。”
烟书大怒：“你胡说什么？”
南宫杏瞥了她一眼，眼中尽是嘲弄：“我又没有胡说，你不是最清楚吗？你敢说你真的是他的生母？”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警紧张，烟书连嘴唇都开始颤抖：“我不管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但他们绝对是亲兄弟。”
南宫杏一脸邪气的看着她，嘴边尽是嘲弄的笑。
“如若不信，你们可以去问皇上。”烟书道。
南宫杏的笑意更加深了：“独孤旻？你在开玩笑吧，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怎么会认得自己的儿子？”
这下轮到独孤雷藏心生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杏道：“你的母后为了控制朝政，每天都在你父皇的饮食里下失心散，好让他神志不清，乖乖听自己的话，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烟书听完这番话，已经面如死灰。
独孤雷藏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回答我！”
他在意的，不是独孤旻被操控，也不是烟书对权力的欲望，而是他和独孤雪藏，竟然不是亲生兄弟。
南宫杏在一旁缓缓道：“你是当年独孤旻和烟书身边的一个侍女私通所生，烟书知道后痛恨独孤旻的背叛，所以暗中杀了你生母，又对独孤旻下药，借此报复。她不肯立你为储君，就是不想让一个肮脏的杂种坐上沐殇皇帝的位置。”
毫不留情的说着，丝毫不理会独孤雷藏越来越冰冷阴暗的表情，再看看软倒在椅子上的烟书，南宫杏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惬意的快感。
就是这样，让我看看你们的绝望和愤怒吧。
你们越痛苦，我就越快乐。
“快回答我！”独孤雷藏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捏得烟书额头直冒冷汗，但是顾及自己的尊严和身份，她不能像普通女人那样哭着向别人求饶，尤其是对自己一手栽培的人。
“他说的没错。”
事到如今，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烟书闭上了眼睛，别过头去。
“你既然那么恨我生母，当初又为什么不杀了我？”独孤雷藏的眼中已经布满血丝，充斥着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