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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虫 下+番外篇——by莫青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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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飞龙不敢置信,脸色一下涨红起来,比看到昊天的时候还要激动得多。

“你居然隐瞒了这件事,你一次也没提过!我才是要报仇的人!你答应过我什么!”

林冬鼻子一阵发酸,“飞龙……”

“闭嘴!”臧飞龙凶狠的喘气,仿佛下一秒就再也呼吸不上来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什么?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骗我!瞒我!”

林冬咬牙,也怒道:“那你要我怎么做?告诉你杀你全家的是当今天子?你要弑君吗!!”

呯咚——

臧飞龙跌坐回椅子里,愣愣看了林冬半响,“所以你就隐瞒了我?”

林冬心疼不已,颤着声音道:“飞龙哥,你听我说……”

“闭嘴。”臧飞龙伸手,阻止了他的话,隔了会儿,他似乎缓过来了,揉了揉眉头,道:“我臧家的仇,必报。”

他看向林冬,那双眼眸里装满了失望和绝望,“就算是弑君!”

林冬大惊。

第八十章:爱情和自尊

就算主谋不是昊天,他也脱不开忘恩负义的罪名。亏得臧将军曾经视他为好兄弟,又觉得此人前途无量,颇有些莽夫所不具备的聪颖,成日带在身边栽培,却不想栽培出个白眼狼来。

臧飞龙不再看林冬,而是瞪着昊天,“现在来向我解释这些,又有何用?”

昊天道:“朝廷如今分成两派,我与李省斗得两败俱伤,皇帝也对此不闻不问,我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出什么差错。”

他尽量想将气氛缓和下来,温声道:“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大侄子……”眼见对方瞪眼,他赶紧改口,“飞龙……我是说,少将。咱们的事,等这段时间过去了,你要我如何都成。”

臧飞龙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无法自己,身体剧颤,整个屋子里只能听到他一人声音,震动得人耳膜都发痛。

昊天舔了舔了嘴角,在他的笑声中竭力放大声音,“少将!这事我们得好好商量,臧家当年是逆了龙鳞,我被三司找到时,也是没有办法。这事已成定居,若我不做,也不过换个人来做……”

“闭上你的狗嘴!”臧飞龙猛地收声,神情蓦然冷厉,他眼神阴狠道:“照你这么说,我臧家一家还得感激你不成!”“不不。”昊天叹气,“少将,历朝历代哪里不缺这等事?将军功高震主,皇上收不回兵权,武贵人和太后想要扶植自己人,这朝廷里的事……哪里有永远的风水,不过是轮流坐罢了。说到底,还不是上头人要你怎样,你就怎样?”

臧飞龙摇头,“若是我臧家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天下,落得如今下场,我无怨。可只是为了你们那些该死的权力斗争?凭什么!”

臧飞龙猛一锤扶手,那扶手竟是断裂下来,骇得昊天变了脸色。

“这么说来,你当真是不放过我?”

“不仅是你,还有你们所谓的背后权力!”臧飞龙咬牙,“丘北山,把他们全部关起来!”

几个黑衣人陡然拔刀上前,围住昊天。

抓着林冬的那两个黑衣人正要威胁,就听半空中破空之声,嗖嗖两声。

黑衣人应声而倒。

昊天定睛一看,就见两个护卫被两枚袖箭扎中了喉咙,不偏不倚,血水喷出,二人瞪大眼,俱是还没回神,却已断了气。

丘北山趁机一把拉出林冬,护到身后,“昊天,我看你如今是插翅难飞。”

昊天冷笑,“你当我真就敢一人闯来不成?临走之前我已送了信与皇上,还有禁军统领,我每三天便会往回送一封信,已确定我无事。若是三天之内我没有写信回去,他们便会带人来剿匪。”

林冬一惊,这就将事情升级到小型的战斗了。少则飞龙被擒,多则死伤无数。

他回头看向臧飞龙,臧飞龙却压根不看他。

“要来便来,我臧飞龙怕过谁!”说完,一拂袖,转身走了。

昊天冷冷看着男人背影,道:“你当真不怕连累其他人?”

臧飞龙身影却已消失在门外。

丘北山和其他兄弟一拥而上,团团围住昊天等人。黑衣护卫转头询问,那意思,要么冲出去先撤离算了。

昊天却是摇头,“若是说服臧飞龙,李省就会少一样筹码,我便多一分胜算。如今皇上不上朝,这是我最后的退路了。”

他看向林冬,仿佛自言自语,喃喃道:“我就不信,他真会不顾一切!”

当天晚上,寨子里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大伙人聚在一起吃大锅饭。

长长的桌子凳子摆流水席似的堆到寨子门口,人们喝酒吃肉,大大咧咧,好不欢乐热闹。

可不是么?这其中本就不乏当年跟过将军的小兵,万幸没死,便寻来这处为臧飞龙拼死拼活,能抓到昊天,他们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只以为能为将军一家报仇雪恨了。

林冬在人群里,不断被丘北山塞来各种吃食,可他一点心情也没有。

香喷喷的白米饭,卤猪嘴,烤鸡腿,还有他走时,厨子大汉答应过他的蜜酱烤鸭。

可他一点胃口也没有,端着碗,傻傻看着那空荡荡的主位。

臧飞龙自白天离开以后,再没出现过。

丘北山见他食之无味,叹气道:“小先生你也别太在意,大王有时候是死脑筋,一个弯没想通,就会卡在里头。他现在是太生气了,等明后天脾气缓缓,知道你是为他好,也就好了。”

林冬摇头,抿着唇,“不……他最讨厌别人瞒他骗他,我……我有很多次机会告诉他,可我什么也没说。”

丘北山放下筷子,看着面前热热闹闹的弟兄们,好半响,才道:“小先生,在你来之前,大王从没出过这个寨子。自从他师父死了之后,他与南海哥建立了大营,除了南海哥经常下山去帮他打听事情,他自己,从未出去过。”

林冬抬头看他,“为什么?”

“我跟了大王这么久,虽然很多时候还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觉得……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丘北山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道:“他什么也没有了,臧家当年被屠后,一把大火烧掉了整个大宅。他当时被人紧急转移送离长安,什么也没能留下。时间久了,有时候他自己都会觉得那不过是自己做的梦,并不真实。他当年年纪小,对父母的记忆也只停留在那一段里,慢慢的,连记忆都模糊了。他想报仇,可拿什么报?他连路都找不到……”

丘北山抹了把脸,拿起筷子夹了只鸡腿给林冬,“所以小先生你来时,大王是真高兴。你们要走时,大王也告诉过我,若回不来了,就让我们都散了,把库房里那些钱都分给弟兄们,日后做点小生意,买几亩田或者牲口,好好过自己的去。”

林冬看着那鸡腿发呆,心里是一片雾蒙蒙的,仿佛看不到出路。

“前些日子大王突然回来,又是一个人,可把我们吓坏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大王说,你让他回来搬迁,但这里有他所有的回忆,有家的感觉,他不想搬,就让管事的把库房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分给弟兄们,让我们走。”

林冬诧异,抬头,丘北山笑笑,“可惜的是,这寨子没一个人愿意走。那晚上你是没看到,所有人都堵在院子里,一分钱不要,只要大王不赶人走。”

林冬有些动容,他能想象那副场景,也能想象当时臧飞龙心里的感动。

“那我是第一次见大王说话有些哽咽。”丘北山笑道:“可我们谁都没想到奚落他,后来大王说,不走就不走罢,若是有什么来了,兄弟们一起挡。大不了,到时候给你赔个不是,跪洗衣板都成。”

林冬想到臧飞龙说话时的表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可眼眶却红了。

他低头,拿袖子抹了抹眼睛。

“是我不对。”他道。

丘北山拍拍他肩膀,“先生是为了大王好,弑君这事……做不得。不管皇上做了什么,大王若是真的弑君,那就是大逆不道,会被天下人指责,日后也无脸面对列祖列宗。”

丘北山看得倒是清楚,凝重道:“这事,你一定要将大王拦下来。”

“我会的。”林冬放下碗,从凳子上跳下来,“我去找飞龙。”

“去吧。”丘北山拿过一碗酒,咕噜灌下去了,“臧家军一生都在为这块土地奋斗,为天子奋斗,临了了,可不能变成真正的叛军啊。”

林冬感动,点头,转身跑了。

……

臧飞龙的院子,还有那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种日光强烈晒过后干燥厚实的味道,夜晚之后沉淀的尘埃变成一种如水的温柔。闻起来有一种淡淡的清香,让人从心底里觉得踏实。

这种味道可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闻见,那只是一种心底最纯粹的感受,对于信任的人,值得安心的人,觉得可靠的人才能互相传达的,类似家,或者心之所在的味道。

臧飞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月光如霜,又像衣服,披盖在他的背上。

他一个人自斟自饮,石桌边已空了一只酒坛子。

“你来干什么?”臧飞龙背对着林冬,不回头,却道:“来看笑话?”

林冬心里一抽,踌躇着上前,“我……来道歉。”

“道歉?先生何错之有?”臧飞龙冷笑一声,“当初请先生来帮忙,便是为了我复仇大业。先说所做所想,俱是为我飞龙考虑,我飞龙只有感谢的份,哪里来的错?”

这一腔官调说的,林冬心里越发不好受。几步走到石桌边,伸手拦阻他倒酒的动作。

“我坦白,我是想瞒着你,因为我知道你一旦知道真相,只会平添痛苦。还不如就让凶手是昊天,我帮你杀掉他,帮你报仇。”

臧飞龙抬起眸来,身上满是酒气,眼里却是清醒得很,“原来先生甚至为我考虑到了这一步,真是……”他推开林冬的手,仰头干了酒,自嘲道:“我臧飞龙何德何能?”

林冬正要说话,臧飞龙抬手阻了。

“我脑子笨,不够灵活,光一身蛮力武功,却使不到刀刃上。我当年若要报仇,冲进京城杀了昊天,不是不可能,可我却前思后想,左瞻右顾,平白错失机会。而如今,我连该报仇的人都搞错了,却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林冬急道:“这并不是你的问题……”

“你说我臧飞龙到底有何用?”臧飞龙蹙眉,并不搭理林冬的话,只道:“看着家人一个个被杀,毫无还击之力,长大后,躲在这山里,成日自负自傲,自以为是,自以为天下都难不得自己,可结果呢?我做成了何事?我活这一世,到底为了什么?”

林冬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这是臧飞龙从未暴露在外过的负面情绪,和外在的霸道,自负,自傲,自尊完全相反的,自卑,怯懦,手足无措,迷茫。

林冬突然觉得,应该让他一次说个够。

于是他不拦了,他在旁边坐下来,拿了酒杯,也给自己倒上,喝起来。

臧飞龙看了看他,“也许我们并不适合。”

林冬端酒杯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你聪明,能干,想得多想得远,善良又体贴。”臧飞龙板着指头数了一圈,笑道:“还讨喜,可爱。”

“就算太能吃了点。”

林冬定定看他,“所以呢?”

“可你看看我。”臧飞龙似乎有些上头,拿手指指了指自己鼻子,“笨蛋,莽夫,不懂为别人着想,自私!”

他闷了口酒,脸上泛起红晕,喃喃道:“我……配不上你。”

“明知道你是为我好,道理我懂。可我,消不了气。”臧飞龙漠然道:“我无法接受你的隐瞒和欺骗,就算是善意的,我无法接受。我无法接受你们全都明白,只有我一个人糊涂,我的自尊心,不接受。”

他抬手叩了叩自己的心门,道:“这里,虽然懂,都懂,但是,不开门。”

他嗝地一声,打了个酒嗝,“我会迁怒你,我会发脾气,也许还会打你。只为了,我自己的自尊心,无法接受。我……配不上你。”

他起身,身子晃了晃。林冬坐在原地没动,愣愣看着酒杯半响,酸楚道:“你的自尊心,比我还重要?”

“我以为不重要,但……好像不是这样。”臧飞龙想了想,“也许。”

林冬干笑:“所以,你要丢下我了?”

“你犯了错。”臧飞龙醉醺醺笑起来,“我警告过你了,不能欺我,瞒我。我……警告过。”

“我明知故犯。”林冬点点头,也站起身,“我懂了,那么,再见吧。”

他一口干了酒壶里的酒,仰头,吞下满眼酸楚泪意。

这一刻他似乎突然长大了许多,十七的面容上,却带着格格不入的成熟世故。

他的双眼如天上落下的星辰,那么亮,亮到无法触摸。

臧飞龙愣愣看了他一会儿,似乎酒醒了点,伸手,却在指尖距离那张脸还剩一步的距离,停了。

“冬冬,我爱你。”

林冬的眼泪唰地落了下来,“可是你要丢下我了。”

“嗯……可是我爱你的。”臧飞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完,又费力地想了想,摇头,转身踉跄进了房间。

不到一会儿,屋里鼾声如雷。

林冬一个人站在外头,夜凉如冰,仿佛冻住了时间。

第八十一章:朝廷的车队

陈南海和施成杰回来时,正巧遇到一行从长安过来的车队。陈南海多了个心眼,让施成杰去看看怎么回事,打听回来的结果是,那队马车是朝廷的人,听说是奉旨前往太平村。

陈南海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会是剿匪的人马吧?”

“不太像。”施成杰摇头,“你看,这里头虽有随行护卫,但没有将领带队。”

“那是来干什么的?”陈南海不解。

“不知道……”施成杰也不解,“也许只是刚巧要经过太平村,只是巧合。”

“这世上没那么多巧合。”陈南海觉得眼皮直跳,干脆拉着施成杰快速往太平村的方向赶。

第三日他们先回了寨子,一进门就听说了昊天的事。

这下施成杰也不确定起来,“难道真是来剿匪的?”

陈南海去踹臧飞龙的门,刚进院子就被冲天酒气给熏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捏住鼻子,拿出扇子左右开弓地扇。

臧飞龙从门后探出头来,漠然道:“你回来啦?”

“什么我回来了……”陈南海左右看了看,“林冬呢?你一个人在喝酒?这是喝了几坛啊?”

臧飞龙也不说明,只道:“林冬住丘北山那院子。”

陈南海警觉道:“你们吵架啦?”

臧飞龙往屋里走,“有什么消息?”

“住幽州那家伙,早几年就患了肺病死了。”陈南海先开了门窗透气,才坐下来,道:“他临死前怕家人被连累,留了封遗书,上面什么都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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