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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守望者——by毒伯爵斯内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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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这是起点,也是终结。

我所有正剧风格的文章,皆由此始,也由此终。

内容标签: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先生 ┃ 配角: ┃ 其它:

“你看起来像是个警察。而且是高级警官,这么年轻,真是难得。”老人脱下大衣挂在衣帽钩上,抬起眼打量了一下他对面端坐的青年。

年轻人报以礼貌的微笑:“老先生走眼了。我只是个小公务员而已。”

“在我面前,你丝毫没有掩饰的必要。我不是你的朋友、同僚、政敌,也不是罪犯或恐怖分子。不是——我不是任何人。”老人微眯起眼睛,露出眼角一道深刻的鱼尾纹。他年纪在六十岁左右,鬓边已经花白。头发和瞳孔都是黑色,东方人的样子。“或者这还不足以让你提起兴趣,那么,我想告诉你:双头鹫家族黄金的血在你这一代还没有冷却下去,我很高兴。”

青年无动于衷地继续微笑,站起来伸出右手。“原来是父执,失敬失敬。”

老人并没有与他握手,反是双手交握支住下巴,抬眼看着青年秀丽略带女相的脸。“看来,凌策对你的教育真不错。当然,他也是个好孩子——不,不是孩子了。他也有五十岁了吧?”

“请问老先生如何称呼?”青年仍然保持温文的风度,只是浅水蓝的眼睛里掠过一抹暗色。

“我的名字?早忘记了。”老人意味深长地笑着。“不要吃惊,世界上有很多没有名字的人。当你决定成为一个立于天之顶端的人时,你便会开始修改自己的记忆。抹掉那些写不进回忆录或传记的污点、暗面。抹来改去,早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了。”

他咳了一声:“如果你觉得方便,可以叫我‘先生’。有很长一段时间每个人都这么称呼我。”

列车停了一下。乘警从外面走廊上经过,喇叭中响起了德语和罗马尼亚语的报站声,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这是东方快车的支线,从巴伐利亚的慕尼黑到波兰的什切青,分布着上百个零散的小站。有的是是一间小屋,一片月台而已。

每个月台上,都会站着两三个等候接站的人。隆冬的波洛克平原衰草披离雪落如席,他们裹在厚厚的大衣里。老头子们的鼻尖冻得通红,跳脚咒骂着天气。女人们裹紧了头巾,划着十字。

他们被叫做守望者。

“旅途无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如果你愿意,可以记下来。如果我没记错,你哥哥是个记者。他可以把这个故事写出来。”老人举眼向天,青年微笑着取出圆珠笔和拍纸簿,开始速记。

“这个故事,应该是从我的少年时代讲起的。但很糟糕,从前的事情,我全都忘记了。那就把开头定在一九四四年的德累斯顿吧,那也是很早之前了。”

“六十年啦,但我还能记得,那时我二十五岁,作为一个有野心也有实力的年轻人,从青年团出来后的七年时间,足够爬到盖世太保上校的位置。”

“我准确来讲不是雅利安人,但是这已经没有了关系。罗姆和海姆利希(注,这二人都是二战初期纳粹冲锋队军官)都有犹太血统,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走上权利的顶峰。希特勒对我的民族一直抱有一种近似恐惧的感情,很幸运地,这种感情在我身上表现为信任。

青年皱了皱眉:“您崇拜希特勒么?”

“你是问当时还是现在?哦,孩子,一个真正的野心家是不会崇拜任何人的。他甚至嫉妒上帝。而现在。我曾经拥有比他——比任何一个独裁者更大的权力。这些权力是隐藏在法律之下的,所以使用起来有成倍的快感。”老人向青年伸出手:“或许你真的该握一下这只手。就是它,在一九三九年将一颗点三五口径的手枪子弹送进罗姆的脑袋,也是它,在一九四六年在戈林的绞刑决议书上签字。”

青年礼貌地与他握手,那只手仍然温暖有力。

“我属于盖世太保中最不见天日的一部分:进行纳粹内部清洗。希特勒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尤其是在他晚年。我名义上是个财政部秘书,实际上作着最血腥的工作。但凡希特勒怀疑的人,我会安排他们死于一场车祸、盟军轰炸或疾病。然后他们的妻子儿女也消失了。名义上是移居海外,实际,哼,你也明白。一切一切,都天衣无缝。

“我去接我的搭档兼副官,她叫玛尔德芙娜·米德莱。是个很漂亮的意大利女人,奶油色头发,紫罗兰色的眼睛,笑起来像简·方达。她的对外名义是我的情妇,但我并不喜欢她,也从来没有碰过她。

“她并没有在约定接头地点出现。那是个街头咖啡馆,是我特意挑好的。不引人注意,靠防空洞也近——那是一九四四年十月啊,盟军的飞机将成吨的炸弹倾倒在波德平原上,连德累斯顿大教堂都炸毁了。我买了张报纸,边看边等她。很正常地,那个‘前海军人员’(指邱吉尔,他曾经在张伯伦内阁任海军大臣)是不会让人在街头喝完一杯咖啡的。

“当地人显然训练有素了。每个人都取出名片来压在杯子底下。店老板边跑边大声承诺如果他的店没有被炸掉,他会免费给每人再送一杯咖啡。

“但是这个承诺大概是落空了。我们跑出去还不到十米,一颗炸弹正好落在那些桌椅上。爆炸产生的气流将我推了个趔趄,有几个跑得慢的人当场炸死了。后来才知道,他们换用了大当量的炸弹,这些混蛋们。

“人越来越乱,狼奔豚突。我在人群中找玛尔德芙娜,耳朵却不自主地听着临街窗子里传出来的钢琴声。

“不,那琴声其实不怎么好听,我年轻时也挺浪漫的,朋友们聚会喝茶,总是我弹钢琴。我只是奇怪。防空警报都响了这么久,那人怎么还不逃命。

“也是年轻人心性啊,我扒在窗台上伸头向里看。屋里面空荡荡的,一个女孩子背对窗户,正在弹琴。

“她从背影看去只有十岁左右。我一转念头,想来这与我也没有什么坏处,便推开窗户翻进去,抓住她便向门外跑。一路几乎是脚不踩地地跑到临时充当防空洞的地铁俾斯麦纪念车站里。”

天渐渐黑下去了。东方的地平线上金星闪着一只昏昏欲睡的眼睛。老人微笑:“故事讲到这里,俗啦。”

“挺有趣的,您继续。”

“好吧。那里面具体情形我就不描述了,跟你看到的所有二战电影都差不多。只是因为大家都习惯了,伤亡并不多。四处找不到我的副官,我已经有点上火了。拖着那个小姑娘,没好气地乱窜。

“好半天,我也累了,才放开她。随口问她:‘你刚才怎么不逃命呢?’

“她半天都没有回答我,好久才叹了口气:‘家里人都死光了,留我一个人,也没意思。’

看她的样子不象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倒像是哪位贵族的小姐。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莱茵海娜。’

“‘姓什么?’

“‘不知道!’

“我瞥了她一眼,从她的衣袋里掏出手绢。上面用金线绣着一只抓着权杖的双头鹫。‘你姓克斯弗莱奇?

“克斯弗莱奇伯爵是隆美尔元帅在北非战线上的得力干将。准确来说他是我的同行,是北非间谍的总头子。可惜情报被蒙哥马利手下的MI-6特工们截了去,隆美尔被多疑的希特勒毒死了,他能好得到哪里去?

“我处理了他的家人,但那只老狐狸只供出了他有个情妇所生的儿子,我和他也算有交情,但是真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他家的家纹很特殊,是黄金双头鹫。如果不是看到她手绢上的纹章,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我把手绢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以后再给你买块新的,听我的话,我会想法子让你活下去。’

“她突然冲我冷笑了一下那一瞬间我有点后悔,这个小女孩,她完全继承了克斯弗莱奇家族的权术、阴谋和血。

“我当时如果真后悔了就好了。但已经来不及,玛尔德芙娜向我走过来。‘亲爱的,票已经买好了。这个小孩是谁?’

“我扯了个谎:‘朋友的女儿,把东西给我。你在这儿待几天,我还有事要办。’”

天已经完全黑了,田野里隐隐有灯火,有风的呜咽。鹅毛般的雪花落到窗玻璃上,一瞬间便化成了水滴。玻璃里层结了柔柔的水雾,很快外面零星的灯光也晕成柔黄的光团。老人用指尖在窗玻璃上写下当年那个少女的名字,又迅速抹去。黑暗透了进来,如同一道被撕裂的伤口。“那时候纳粹帝国已经大厦将倾啦,我当然不会那么忠诚,但我又舍不得这么多年的努力,真是矛盾哪。

“经过考虑,我走了一着险棋:英国MI-6有个上校军衔的情报科长是华裔,姓李。而这位李先生正好属于中东英美两不管地带,加之工作性质隐秘,军情六处官僚习气又重,认识他的人极少。

“伪造书信可是我的拿手好戏。约翰牛(英国人的噱称)们个个都是实心眼,当即把李上校召回伦敦。可是,他再也到不了伦敦啦。换成是我,带着莱茵海娜,到了泰晤士河畔。那时候欧洲东方人太稀有了,他们看我们全都一个模样。等他们反应过来,所有的档案、资料、证件,都被我做过了手脚。

“那天的《镜报》、《星期日泰晤士报》都登出了一块小消息‘纳粹间谍与情妇被谋杀’好家伙,这些记者鼻子真尖。我把报纸扔进垃圾箱,摘下手套揉了揉手腕。玛尔德芙娜的脖子很漂亮,有一次她过生日,我送了一条突尼斯产的石榴石项链给她。而这么美的脖颈。颈骨碎裂的声音同样很好听。”

年轻人冷笑了一下,拍纸簿翻过一页:“好利索啊。”

“一个故事而已,不必当真。在讲述者把它讲出来之前已经修改了无数遍,足以使一个懦夫变成英雄,使流氓当上皇帝。你等一下。”老人起身出了车厢,不多时端了两大杯热咖啡回来。“其实往后你也不必记得这么仔细了,手不酸么?”

“谢谢先生。”青年接过咖啡杯,甜甜一笑。他打开随身的手提电脑支起话筒“可以用识音软件……然后,您就冒充了那位李上校?”

“我还能怎么办?我在英国也不好办啊,首先是莱茵海娜,这个小麻烦只会讲德语和一点法语,而当时德国和奥地利移民全被隔离在东区白教堂一代。我绞尽脑汁想了两个晚上才想出办法来:我在伦敦有个朋友,瑞典人。儿子不知怎么的参加了德军,在中途岛战役中被美国人打死了。老夫妇得知她是德意志贵族的孤女,很高兴地接受了她。

“然后我在伦敦呆了有半个月,什么正事也不干。刚换了个身份,总要适应几天不是?这位李上校可真是个好人,应该在西敏司大教堂给他献一台弥撒——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没结婚,父母都在广州,也没有固定的女友——也许有,至少不在伦敦。

“那一段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每天就是在街头乱逛。看报纸上的新闻。如我想象的完全一样,德军节节败退。战线从波兰撤到了奥地利,霍卡倍尔重蹈了毛奇元帅在一九一七年在凡尔登的覆辙。将多瑙河染红的,换成了日尔曼小伙子们的鲜血。咳。没必要说这个,你回去读点历史书便可以知道得比我更详细。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前海军人员’为什么会及时从胶着状态的鲁尔河战役中及时退出,在巴顿将军刚死时出军东欧,而艾森豪威尔又怎么能知道可以在诺曼底登陆而不是在莱瓜?”

不待青年回答,他眯了眼:“中国人有句老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曾经是盖世太保的高级军官,知道的事情能少么?我到英国的时候还是早春,转眼便到了冬天。再过几个月,希特勒和爱娃·勃劳恩自杀,苏联红军占领柏林,联合国成立,国际法庭在海牙成立。迎来了第一批受审者:我的昔日同僚们。

“那一端时间我很不安,作为陪审团的一员,需要我出席的审讯共有十四场。其中就包括戈林,他认识我。

“如果他狗急跳墙把我咬出来,那可就惨了。我当时是这么想,现在看看真是没有必要。当时,我是军情六处的少将,民众心目中的情报英雄,胸前别着英王乔治六世陛下亲自颁发的皇家圣十字勋章。而戈林先生,则是一个甲级战犯。”

青年扬了扬眉角,手里玩弄着圆珠笔。在纸上随手涂写二战时期名将的名字。“他似乎领了您的好意。”

“不错,你竟然猜出来了,那颗氰化钾药丸是我放的。那天我穿着便装,走进他的单人牢房里。叫了他一声:‘戈林元帅。’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会儿。‘我已经不是元帅啦。’

“那时他已经成为一个普通的老人了。肥胖而虚弱,纽伦堡潮湿的空气让他的关节肿痛。他将腿伸直,用德语缓慢而清楚地对我说:‘把东西留下,你去完成你没做完的事吧。’

“是的,就是他在一九三四年命令我处死罗姆。头天晚上他亲手在关押罗姆的单人牢房里放了一把勃郎宁手枪。罗姆并没有领情,但戈林很有自知之明。他颤抖着对我伸出一只手,那手肥胖,皮肤松弛布满了老年斑。”

年轻人禁不住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双手。他还年轻,几乎是个孩子。双手自然纤细修长,肤色如象牙般柔润皎洁。他将圆珠笔转了半圈,饶有兴味地听老人讲述下去。

“我把氰化物药丸放到他的手心里。他突然一把拧住了我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将我的腕骨拧断。我也是技击的高手了,但也吃不住这一下,结结实实跪在他面前。

“我抬头,看到他的眼睛,那是一头垂死的野兽的眼睛。

“连滚带爬地逃出去,我才明白。他究竟是个元帅。我和他差的不是实力,是时间。我需要时间的打磨。假如顺利,我会在五十岁时真正登上天之顶端的神座。当然,我成功过。

“同一片土地,得志的英雄称之为天下,失意的豪杰谓之曰江湖。”

年轻人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后来,就如历史学家所言啦。戈林自杀了,但他的尸体仍被抬到绞刑架下接受侮辱。当天进行了四场审判,绞死了十四个人。其中就有梅津美治郎大将。假如我当时不冒充那位李先生,里面还会有我呢。

“幸好那也是我参加的最后一个审判日。第二天,我便回到了英国。但不是伦敦,是温莎堡。乔治六世同时召见我和首相达拉第阁下。

“这次,我才第一次听到‘Interpol’这个词。没想到它跟我的后半生就这么结合起来啦。当然,在和平时期一个高级情报人员无论对敌对己都是个危险。我的同僚和下属只有少数几个留在军情六处,其中有个特别英俊的小伙子还是007的原形呢。其余的不是退休就是到大使馆当武官去了。

“我可是个最大的麻烦。因为我太年轻了,退休是行不通的。而他们又不想把我留在军情六处——当然,在冷战时期我们的女王陛下那个后悔呀,也没有用了。当时刚成立的联合国还不像现在这样,他们的目标就是‘地球政府’,二战刚过,全球军力处于暂时疲乏状态,而那些人就想建个组织把全世界的警察组织起来。

“那就是国际刑警。我想了想,这几乎是最好的去向。于是,一九四七年一月,我作为英方代表被派到了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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