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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破青山影+番外篇——by江道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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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辄愣了半天,才问:“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

阮流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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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出自曹丕《陌上桑》

第二十章

骁骑营侍卫的轮休是十天一次,又称作旬休。另有节假日并皇帝太后等生辰亦有几日休息,但是这样的休息时间是不确定的,因为即使是大臣们都放假了,不用上朝不用去衙门了,侍卫们仍然是要守卫的。

凌辄正好是初五、十五和二十五日休息,这样一来,和阮流今也就是一般是一个月只能见三次。

所谓的聚少离多。

如果是柳熙年这样的人的话,说不定还能写出“前宵小寐疑君至,却见宫城夜未央”这样的情诗来送给阮流今,但是凌辄肯定是没有多大的诗才的,所以就只有想念,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这时才觉得阮流今不当官实在是太可惜了。

如果阮流今当官的话,凭着阮家人的身份,肯定是被举荐到可以上朝的官职,像是秘书郎秘书丞中书丞一类的。这样的话还可以常常见面,现在的情形,让人饱受相思之苦。如果小阮上朝的话,或许自己还可以借着帮忙捡个笏板之类的行为和他有一点点的交流呢。

当凌辄用餐的时候叹了第十四口气的时候,孟九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筷子一扔,怒道:“你又不是死了爹死了娘也没有老婆被人抢走,天天长吁短叹的,是男人么你!我等执勤这么辛苦,还得天天对着你一张苦瓜脸,你总该考虑一下旁人的感受吧!”

凌辄很郁闷地扒了一口饭,道:“情爱煎熬相思之苦,你这样的没有心的花花公子怎么会明白!”

“嗷——”孟九怪叫起来,“我没有心?我怎么没有心了!我向来最是怜香惜玉了……”

旁边的苏璜道:“好了,够了够了,你们两个,赶紧吃饭吧,离当值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哦,不赶紧的你们就半夜饿着吧。”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容易想念凌辄呢。

阮流今有些苦恼。

单手支着下巴,一手翻着账本……唉,这种行为真是有辱“京洛第一美人”的称号,美人应该清雅脱俗,喜欢琴棋书画茶之类的东西,手中拿着的应该是诗经楚辞一类的充满了文艺气息的书籍……再叹一口气时终于等到了那个看账本的人的反应。

阮流今听见叹气的声音,转头看向门口,带着惊讶问:“石榴,你怎么来了?”

站在门口叹气的被阮老板称作石榴的人是一位明艳美丽的少女,双丫髻,齐胸襦,两条长长的粉色缎带上绣着桃花的纹路从抹胸上垂下来,更显得婀娜多姿,细看的话呢,她的眉眼和阮流今倒是有几分相似。少女轻佻地笑道:“来看京城第一美人啊!”

我们的石榴,不,阮家的十六小姐阮时爱,秉承了这个时代的女子剽悍的特性,喜好结伴郊游,并且身上随时带着鲜花和水果,看见美男子就可以“投之以木瓜”,并且偶尔期待着对方能“报之以埼玉”,当然了,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美丽的有着一种崇拜,人们并没有对美男子会回报你什么抱有多大的期待。

不过,如果京城第一美人是你家的的话,这应该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阮时爱有一点点小得意。不过阮流今自从几年前被姑娘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厉害的瓜给砸晕了以后就再也不敢独自上街或者是郊游了,每次都在牛车里不敢出来。洛阳城外的桃花开的时候,阮流今和凌辄去看花也要带着好几个家丁,有人要扔花扔水果会有家丁抢着去接过来,最危险的时候还有凌辄护着……总之阮流今是被砸怕了,这对洛阳剽悍的姑娘们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阮时爱又叹了一口气。

“干什么?第一美人的风采让你很失望?”身为阮家的小十四,从小被那些剽悍的姐姐们调戏惯了,阮流今的脸皮也是可以挺过很多难关的。所谓的名门世族的矜持的美人,在家里面简直百无禁忌无法无天又有哪个名门公子可以想象得到呢?或许他们在自己家的姐妹身上看见了,但是当然不好声张,同时应该是期待着其他家的姑娘总不会和自己家的这个一样吧?所谓的名门淑媛总不能是浪得虚名……其实,在阮流今心里面,“名门淑媛”这四个字,根本就是空穴来风无中生有!当然了,这是心灵受过创伤的人的偏激的想法,基本上可以被看做是诽谤。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我们应当相信这个时代还是有着家教良好的名门淑媛的,最起码那个天天被逼着背诵《女戒》的公主殿下还是很温婉的。

阮时爱很天真地眨眨眼,好像回到了七八岁时候的样子,连阮流今都忍不住要怀念,那个时候的小堂妹多可爱啊!阮时爱说:“可惜不能天天看。哥哥你什么时候搬回家里来住啊?”

阮流今自从拒绝了冯绍举荐的秘书郎一职后,为了表明不入朝为官的决心,跑到大同市来开了家兰筝阁,还搬离了阮家在敬义里的大宅子,在安业里的别院住下来。阮流今道:“你们一群人说来道去的,听着烦。”

“……”阮时爱嘴巴张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不要这么直白吧?”

阮流今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阮时爱心想,真是没风度的男人啊。沉默了半天,阮时爱又问:“听说你拒绝秦逸了?”

“什么拒绝秦逸?”阮流今一头雾水,秦逸没有邀请自己干什么啊。又一想,啊……大概是说秦夕的事情吧?才道,“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阮时爱两手一摊:“好吧,算我说错了,秦夕姑娘挺好的呀……人也爽快,凭你那风流德性,不是应该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么?”

阮流今皱了皱眉头,“你注意用词,不要口出粗俗俚语。”

“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别人。”阮时爱不以为意,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加大了音量,“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和秦夕也算是好姐妹了,你现在让她这么难堪,总该给她个台阶下。”

阮流今笑了笑:“我还当你干什么来的,原来是要给好姐妹讨说法。”

“是的。”

“我已经给了她台阶了,我有了喜欢的人,所以觉定收心了——这样的台阶还不够平坦不够大?”阮流今道。

这话对于阮时爱而言简直就是一声惊雷。

“啊嗷——”阮时爱大叫着冲到阮流今面前:“你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哪家的神仙能收了你这妖孽?唔——”

阮流今吓得一把捂住她嘴巴:“你小声点,你在外面贤良淑德的名声啊!注意注意。”

“唔……唔唔——”阮时爱使劲朝他扎巴眼睛。

阮流今一松手,她就差点炸开了,忍了忍,再忍一会儿,终于控制住了音量,才道:“谁啊?就算是最厉害的术士民间戏称国师的郭大人也不能这么神的呐!我要拜她为师。”

阮流今受不了似的翻了个白眼。

——要是她知道那人是凌辄的话,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啊。

这样想了一想,又觉得伤怀。

我与你这样的相爱,却只能偷偷摸摸,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世人的面前。不能够得到亲人的祝福,还会受到世人的唾骂。

……

阮时爱看面前的兄长的面色突然变得很悲伤,眨眨眼,也不知为什么他怎么就这样了,抬手抚上他的眉眼,无名指扫过那微微上挑的眼角,竟觉得心中一阵难受,这个人,就是有那种他伤怀时使得其他人感同身受的能力。“哥哥怎么了?”

“啊……那个……”阮流今打哈哈,“就是……我看上人家,人家看不上我。”说完还摆出一副非常苦恼的样子,好像真是相思成疾,寤寐求之而不得的样子。

阮时爱张大了嘴巴:“还……还有人看不上你啊?”

凌辄知道了肯定要骂你个说谎不打草稿的。

阮流今有些羞涩似的,压低了声音道:“嗯……你不要告诉别人呐。”

“什么人这么牛气哄哄啊?”就算是揭老哥的伤疤,阮时爱还是忍不住要好奇的。

洛中朱衣,喧嚣年少,京城第一美,还有旷达傲世的名士风范(阮流今在外面还是很虚伪很有范儿的)……这些加起来,几乎就是全城女子做梦都想见到的人了。“若得阮十四一笑,愿倾尽所有以易之”,这是京中爱慕他的女孩子们常有的笑言,竟然还有人对他不屑一顾吗?

阮流今有些厌烦地摆摆手:“好了,不要再说了。”

“呐,反正那个人也不喜欢你,放弃了那一棵野花,你还有洛阳整个花园啊!”阮时爱安慰道。

阮流今失笑:“你这是什么破比喻。”

“那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秦夕?”

这家伙竟然还不死心。阮流今又想起来上次和秦逸是说自己和那人情投意合海誓山盟,现在又说人家看不上自己,这样前言不对后语,怕是以后不好圆谎。但是,已经说出去的话,收是收不回来的。阮流今略一思索,道:“我心里面还是只想着那个人,就算他始乱终弃,我……也还是放不开。”

这般情深。

好似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自己对凌辄,又何尝不是这般。

那厢阮时爱愤怒了:“什么人这么混账!也不看看你是谁家的人!!哥你说,她是谁,我去帮你出气!”

阮流今轻轻道:“那又怎么样呢?你看七哥,现在这样子,不是挺好的么?总该有些挫折,男人才能成长的。”

想起阮时锦,阮时爱就觉得很难受了,听说当年是非常盛气凌人的少年,到如今的淡看红尘,孤俊无匹……十四堂兄也要这样?

阮时爱怔怔的站在那里,看向阮流今的眼神是无比的怜悯与哀伤。

阮流今心说是不是说的太过了,万一哭了怎么办?

“啊……那个,石榴妹啊,其实,你哥哥我皮糙肉厚的没什么关系啦。”阮流今道。其实安慰什么的他根本就不擅长啊!

阮时爱不解道:“这跟皮糙肉厚有什么关系?”

“哎呀……总之就是你哥哥我没事啊!不就是人家不要我么,又不是活不下去啊,所以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了。”

第二十一章

阮时爱还待在老板的房间里不肯走,阮流今账本肯定是看不下去了,放下账本,小真过来认真地收好。阮流今看了阮时爱一眼道:“走吧,吃饭去。”

阮时爱还是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还是挺难过的样子。

“好啦……快陪哥哥吃饭去。”阮流今失笑,走过去拉起她,“我饿死了。”

终于送走了那个讲义气的阮家十六小姐,阮流今回到兰筝阁,便看见柳熙年大摇大摆地坐在老板专用的铺了绨锦的坐榻上,喝着阮流今放在榻上小木几上的茶水,脸上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享受。

阮流今黑着脸走近他,阴阳怪气地说:“这位爷当真不客气。”

柳熙年抬眼看他,满是贵族年少的睥睨与高贵,轻轻地笑:“那当然,跟你还客气什么。”

阮流今继续黑着一张脸,坐到木几的另一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细细地喝起来。

小真终于进来了。

阮流今道:“为何不请柳公子到客舍休息?”

“柳公子说,有要事与老板相商,在这里方便。”声音四平八稳,丝毫不见慌张。

阮流今沉下脸来:“是不是我平常太宽容了,你现在连规矩都不知道了吗?”他笑的时候自然是让人神魂颠倒的美丽,严肃的时候竟然也是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的。

小真看见阮流今的面色,颤抖着跪下去,垂头道:“凌公子每次都是在这里等待的,柳公子说有要事,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地让他留在了这里,自知有错,请公子责罚。”

看阮流今怎么责罚一个侍女,自然不是柳熙年的目的,而且明知女子受苦而不出手显然不是临渊公子的作风。于是柳熙年苦笑着开口:“阮老板御下有方,不是要我现场见证吧?”

“……”阮流今沉着脸色,挥手让小真下去,转头问柳熙年:“你来有什么事?”

刚刚看见阮流今对下人施了威风,其实也有摆给柳熙年看的意思吧?意识到这一点的柳熙年斟酌着字句:“想请你帮个忙。”

阮流今乜斜着看他,从脚看到头,又从头扫到脚:“你求人就这样?”

“外人曾言公子爱财。然则在下认为那不过是表象,公子这般风雅之人岂会为铜臭所染!”

……

阮流今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他给的好处是什么。

“你到底要说什么?”

柳熙年被打断了,其实还在尴尬中,歪头看了阮流今半天,样子竟然有些傻气,“那么公子想要什么呢?”

阮流今愣了一下,我想要什么呢?翻着白眼想了想,还是没想出来要什么。嗯……要凌辄天天陪着?这事儿柳熙年也做不到啊。

柳熙年扶额:“阮老板啊……你就当是看在我们好歹认识挺长一段时间也没翻脸的份上吧。而且这件事情公子您来做其实最合适不过了,极其衬您无所事事的风格……”

——无所事事……你这是夸人还是骂人呢?

“这洛阳的春天即将到来了……花发南枝,北岸冰消,夭桃似火,杨柳如烟……”

“前些日子我把匈奴的小王子带来了洛阳您也是知道的……”

……

“你到现在都还没说要我帮你干什么诶!”阮流今沉默地听他扯七扯八地说了一堆,终于扛不住地开口。

“……”

简直就是踢蹴鞠一样让话题滚来滚去,扯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柳熙年来的目的。阮流今在那儿一个劲儿的感叹,果然当官的就是很能扯啊,这样不引经据典的也能赋比兴全都用上地说一个时辰……凌辄不会有一天也变这样吧?话说当年刚认识那个爱云游的临渊公子的时候,虽然也是听说过被人称赞为“璞玉之资”的柳熙年的口才是非常好的,高谈清谈都很擅长,但是那个时候的柳熙年好像没有现在这么能扯吧?这样的各种修辞手法齐上场的交谈中阮流今竟然还能找到重点,连阮流今自己都觉得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理解能力了。

其实临渊公子的话可以用一句话概括:“暮塔要游洛阳,我轮休时要在红叶斋当值没时间啊兄弟你给我替一下吧!”

阮流今道:“这个可以,但是你要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哦……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要你还,或许你这辈子都不用还,但是说不定到你孙子的时候我就想起来让我孙子去找你孙子还了,那个时候你不可以抵赖,你要告诉你家人,你柳熙年欠我阮流今一个人情,以后阮家人想要你们在什么时候还就在什么时候还。”

柳熙年嘴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答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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